大清改革摸到了哪些石頭? - 雪珥傳播的日誌 - 網易博客

《國運1909:清帝國的改革突圍》後記

雪珥

1

12月的盛夏陽光,明晃晃地有些傷眼。窗外已是三十多度的高溫,花園裡的各種花卉和蔬菜,都被曬得蔫不拉及。據說,地球臭氧層的空洞正好在澳洲上方。

在這樣的炎炎夏日裡,到處飄蕩著《鈴兒響叮噹》(Jingel Bell)那悅耳的雪橇鈴聲,海灘上的比基尼女郎們居然也戴著聖誕帽,自信地展示著她們那基本屬於肥碩型的身材,而穿著汗衫短褲超短裙的宅男宅女們,則徜徉在用棉花裝飾出來的「雪花」中,盡興購物。

冰火兩重天。即使在如此盛夏,人們依然能營造出一個冰雪天地,假裝這個世界還是充滿了純潔晶瑩,充滿了溫馨浪漫。

我很喜歡這種季節反差帶來的奇妙感覺,尤其是澳洲人那天生的樂觀與豁達。上天安排了四季,人們卻依然可以在自己心裡另有一番春秋。

2

聖誕節前一個月,我從澳洲的盛夏飛回了北京的冰天雪地。鑽出機艙時,我還穿著短袖,卻並不感覺寒冷,而是清冽。鵝毛般的雪花,漫天飛灑,給大地遮掩上厚厚的白紗,假裝一切都是如此純潔。

踏著厚厚的積雪,站在銜接後海與前海的銀錠橋上,當然是看不到西山的美景的。海子邊上酒幌林立,吆喝聲四起,泛濫著似乎有點虛幻的盛世浮華。沒有人注意到,腳下的土地百年前差點發生驚天動地的大事:一位名叫汪精衛的青年人,在這橋下埋下了炸彈,試圖謀刺與他同樣年輕的攝政王載灃,以阻止清廷正在推進的改革,為革命創造更好的條件。

因為執政者的寬容,小汪意外地揀回了一條命,但他從中汲取到的最寶貴經驗,就是執政者絕不應該如此養虎成患。若干年後,小汪自己也成了執政者,身居總理(「行政院長」)高位,在接見「國難會議」代表時,明確宣布:「我們流血革命,打出來的政權,豈能隨便說開放就開放!」顯然,僅此一點,就足以證明,歷史總是在進步的:汪總理的執政能力已經大大超越攝政王,民國比滿清大大地進步了。

3

銀錠橋不遠處,大雪覆蓋不住的,就是那些曾經顯赫的王府,尤其是醇王府和恭王府。

醇王府的主人、醇親王奕譞,據說是道光兒子中資質最差的,和其兄咸豐皇帝、恭親王難以相比。但晚清最後的半個世紀,基本上就是奕譞一門的天下,光緒、宣統兩人皇帝都出自他的膝下。政治上的最後勝利者和最大受益人,絕非那些聰明外露、個性張揚的人。

「待業」時的醇親王,是一個堅定的左派,對執政的六哥恭親王多所不滿,認為他實在是個當權的「走資派」。等到將六哥擠兌下崗,他喜孜孜地挑上權力的擔子,才掂量出那不可承受之重。據說,嘗到當家人的難處後,醇親王跑到六哥家中,道歉認錯,虛心討教。看人挑擔不吃力,站著說話不腰疼,這是中國社會的常態。

恭王府離醇王府並不遠,目前是北京城僅存的完整王府,但還是有好大一塊被一個宣揚博愛仁慈的宗教機構佔據著。在北京的一周時間,我五進恭王府,其中三次是沖雪而行,盤亘徘徊,難以割捨。

到恭王府去得最勤的,或許就是周恩來。大量的回憶錄證實,周在世期間,曾經無數次地來到這裡,而且十分低調。周交給谷牧的三條遺囑中,就包括了儘早開放恭王府。在日理萬機的周心中,恭王府何以會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呢?

恭王府里如今遊人如織,熙熙攘攘,但是,他們在乎的只是和珅的故居。導遊賣力地講解著和珅成為大清國超級富豪的故事,人們張大嘴聽著,哈喇子直往下滴,心嚮往之。歷史,很多時候或許就是被八卦出來的,卻還端著個一本正經的架勢。

4

一百年後,我們還在河裡摸著石頭。

2009年,也在水裡掙扎著想找到個小石塊的雪珥,不自量力地萌發了撰寫一部「石頭記」的夢想:回顧中國百年改革史。

於是,有了這些淺薄而粗陋的文字。一年來,這些文字每周一次,在《中國經營報》上與讀者見面,居然在這打醬油盛行的蝸居時代,也能引起小小的反響。我深知道,那只是因為這話題搔到了大家的癢處:在河裡掙扎的你我,實在很想知道前人是如何摸著石頭過河的。

沒有任何一部寶典能指引河中的十八摸,但希望這本小書能不斷提醒你我:此處水深、王八多、鯊魚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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