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樂:慈悲善意是媒體更高的責任

鳳凰衛視董事局主席、行政總裁劉長樂(圖片來源:鳳凰網財經頻道)

編者按:現代的人們甚至認為思考心靈層面的問題是浪費時間,「我們花了無數的努力,卻只獲得了只能今生享用的物質回報。這種生活方式難道不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嗎?」好在有佛教為我們提供另類的鏡像,指出了一條擺脫平庸與煩惱的路徑,提供了一種去偽存真、撥雲見霧的方法,這是一種完全於不同凡俗世界的境界。鳳凰衛視董事局主席、行政總裁劉長樂在第三屆世界佛教論壇發表題為《覺悟的生活——佛教智慧對生命與生活的啟示》。劉長樂在回顧總結多年學佛體會時感悟到:對於做媒體的人來說,佛法的內省與觀照顯得尤其重要。媒體要生存,節目就要賺錢,但是偏偏有些文化價值高的節目叫好不叫座,如果說,在誠信守信的基礎上,盈利是企業唯一責任的話,那麼我們盡可以挑那些賺錢的節目去操作。但是如果用佛法觀照自己,我們就會發現慈悲和善意是媒體更高的責任。

我們不得不正視的一個現實是,佛教一些人看來是古老、封建和非民主的,甚至被視為迷信。這是一種先入為主的誤解。事實上,佛教文化是構成中華文化的支柱之一,佛陀的智慧從它誕生到現在,一直在滋養著人類,他所提供的超越常識的智慧,已經和正在為我們帶來長遠的利益,尤其是為中華文化注入了勃勃生機,恩澤了芸芸眾生。早在百年之前,中國的一代文化大師梁啟超就向國人說明了佛教的要義:佛教的信仰是智信而非迷信;佛教的信仰是兼善而非獨善;佛教的信仰是入世而非厭世;佛教的信仰是無量而非有限。佛教的世界觀、生死觀和善惡觀,告誡人們死後仍有無窮的苦樂,因此就不會此生暫時的苦樂而生貪著厭離之想;知曉天堂地獄森列於心目中,就不敢欺世盜名放縱自己,時時告誡自己行善愛仁;明白身為不死之物,就敢於成仁取義,面對苦難也不改初衷。梁啟超的這些思想,基本上概括了佛教之真義,也給予我們生命與生活一種豁然開朗般的頓悟。

作為一名學習者,我覺得,佛法對我的指導有以下幾點:

一、精進,完善自我

有一次,我與星雲大師聊天,問大師:男兒要用什麼態度去做事?星雲大師脫口而出:「要冒險。菩薩第一義就是大勇敢、大慈悲、大智慧,如果這三樣東西,你缺少一樣,怎麼能當菩薩呢?」。星雲大師的話,讓我體會到佛教能給予世人的精神營養。精進,是佛教一種重要的精神,修行人修持菩薩六波羅蜜當中的一項。意思是對於善之事堅決修行,對於惡之事勇敢斷棄,以勇健強悍之心,療愈自身的懈怠,從而實現自我完善。可貴的是,佛教高僧們為了到達理論的高度,更以行動詮釋「精進」的真意。從小我們就知道,唐僧西天取經,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在世界早期著名的文化探險道路上,留下了許多中國高僧的腳窩。據我所知,中國的第一個西行求法的留學生叫朱世行。他是第一位史籍有傳的西行佛僧,也是古代中國人擺脫傳統世俗偏見,不畏路途險惡,矢志向外界和自己的毗鄰虛心學習的先驅。

朱士行西行求法的時間是公元260年,比法顯和尚前往印度早了140年,比更著名的玄奘和尚早了380多年,他雖然只走到了昆崙山腳下的于闐,但卻修建了一座冒死求學的精神橋頭堡,成為後來者的指路燃燈,他是中國第一位能用外語寫作的語言學家和翻譯家。他用佉盧(qūlú)文和于闐文寫下的60餘萬言的佛教理論大書,像羌笛那麼悠長、委婉,召喚著那些認為信仰比生命還重要的壯士。

蠶在吐絲的時候,沒想到會吐出一條絲綢之路。這些精進的高僧們西行求法的那一刻,無意中讓我們古老的民族古老的國度年輕而更具活力,他們共同用智慧和學識滋養了整個華夏民族。

當然,不是世間所有努力都能稱為精進,但是,從佛陀把精進的神韻傳遞到人間的那一刻起,斷惡行善的努力已經貫穿在所有識之士的行動和理念之中。

二、觀照,另類鏡像

我們在鏡子里會看見一個與自己相同的「我」,

鏡子里的我們可能是成功的,衣著光鮮的,志得意滿或有錢有勢的,好像好日子一眼望不到頭。但是在佛教生活觀卻是一面觀照我們內心和靈魂的鏡子,我們卻能看到另一個自己。在佛教的另類鏡像里,我們看到的自己可能是自私的、焦慮的、易怒的,總是不斷地追求成功,又總是不停地恐懼失意,既缺乏安全感,也缺乏幸福感。我們所享受的是這個信息時代帶來的便捷與舒適,但如果持續地缺乏內省和觀照,信息就是一種災難,人的頭腦會被各種各樣的娛樂、刺激、暴力、物質主義的影像所充斥,我們失去了與大自然的連結,失去了與其它生命的連結,失去了深思死亡本質的能力,看起來生活似乎更豐富了,實際上心靈卻是更為貧乏。正如宗薩仁波切所說,現代的人們甚至認為思考心靈層面的問題是浪費時間,「我們花了無數的努力,卻只獲得了只能今生享用的物質回報。這種生活方式難道不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嗎?」

好在有佛教為我們提供另類的鏡像,指出了一條擺脫平庸與煩惱的路徑,提供了一種去偽存真、撥雲見霧的方法,這是一種完全於不同凡俗世界的境界。

對於做媒體的人來說,這種內省與觀照顯得尤其重要。媒體要生存,節目就要賺錢,但是偏偏有些文化價值高的節目叫好不叫座,賠錢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如果說,在誠信守信的基礎上,盈利是企業唯一責任的話,那麼我們盡可以挑那些賺錢的節目去操作,賺取利潤,創造就業機會,上繳更多稅收。但是如果用佛法觀照自己,我們就會發現慈悲和善意是媒體更高的責任,因賺錢而生的苦惱,是被世俗的觀念迷惑了,被世俗的知識誤導了。

所以說,如實觀照,我們就發現什麼是苦,什麼是苦的因,什麼是解脫苦,什麼是解脫苦的方法,求得圓滿諸法實相的知識。我們內在的問題處理好了,就不容易被外在的東西困擾,般若之心就會生髮出力量,幫助我們反思已經建構的知識,思考生命的終極意義,人生的大境界也將隨之展開。

三、無為,看破本質

托爾斯泰曾經講過一段大有深意的故事。說是有一位國王,一心想得到三個問題的答案,因為他認為,只要解決了這三個難題,天底下沒有什麼難得倒自己。這三個問題是:

什麼時間是做事的最佳時刻?

什麼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夥伴?

什麼事情是最重要的?

所有的回答都不能讓國王滿意,他只好扮成平民去訪問深山裡的智者。經過平靜而又驚險的一天,雖然智者沒有正式回答他,但國王終於悟出了問題的答案:「當下是唯一我們能掌握的時刻:最重要的人物就是當下和你在一起的人、在你跟前的人,因為誰也不曉得你將來會和什麼人有關聯;而最重要的事就是讓你身邊的人,也就是在你跟前的人感到快樂,因為生命追求的莫過於快樂。」

托爾斯泰的這則故事,禪意斐然,以至於一行禪師認為它「很像佛經里的故事,不遜色於任何經文」。因為生命在意義就在當下。

無為而為,我們首先要為身邊的人而活。每個生命都是偉大而莊嚴的,佛法告訴我們,看透一切並不是生命的本質與目的,無為也不是什麼也不做,而是信任那個更大的力量。那個更大的力量,就是當下的力量,我們皆出自於她。生命是具體的,生活是細節的,你的社會是由你身邊的人組成的,留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要體貼、周到和謙卑,保持與自然萬事萬物的和諧,特別是與周遭人物的和諧,讓他們感到快樂,而不要因為不留意而傷害到他們。

無為而為,要放手讓一切自由生長。要理解「無」的境界,英國人約翰. D .巴洛寫了一本《無之書》,他說,「無」是人類思想中一個玄妙深奧、難以捉摸而又不可或缺的重要概念,並因此引用了許多科學、藝術大師的言論,讀上幾段,會覺得一種妙不可言的聯想翩然而至,卻又只有意會與意外留在心中盤桓不去。英國數學家巴洛說,「當我上樓梯時,我遇見一個不在那裡的人」。海王星的發現者之一、天文學家亞當斯說,「無」比我們這個平凡的時代對它的偏見更接近於至上的平凡。披頭士樂隊說,無即真實。這裡的「無」與佛教裡面的「無」如此地異曲同工,說明對於智慧的頭腦來說,他們想到的問題是一樣的,深度也是一樣的,只是進入的角度不同。無就是有,當我們捨棄了有悖於自然、有悖於人本身的事情,你就會遇到那隻看不見的手,發現事物的內在規律,發現真理。無相、無我、無住、無得,無限、無量、無邊、無上,人住在「無」里,就會有智慧,有力量,通過無為而達到有為。

無為而為,寬容與容忍非常重要,有人問佛陀,為什麼有人聽你論道聽了幾十年,卻依然是一個凡胎俗子呢?佛說,我能做的就是告訴他,路在那兒,真正要走卻是他自己,沒人能代替他走。要鼓勵他們走,縱然只向前走了一步,也是向目標接近的一步。不能總想背著抱著別人走,那樣是走不遠的。

無為而為,要與自己和諧相處,凡事要走中道,不疾不徐,不疏不密,不偏不倚,不迎不拒、不取不舍,用這樣的態度與自己相處,我們就會跟自己的內在在一起,就會聽到自己的生命召喚,進入靈性的層面,頭腦不再攀援,心靈不再擺盪,焦慮和恐懼,批判和苛責,憤怒與悲傷都化為一縷青煙,裊裊飄散。你好像一道細流,在經歷了沙漠和荒丘的跋涉,突然找到入海口一樣,一切都變得清晰、安詳、和平、自在、圓滿。你會發現,你自己即是源頭,也是歸宿,即使來處,也是去處,這世界沒有多一分,也沒有減一分,那些日日夜夜緊追不放的苦惱、焦慮,一剎那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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