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源的力量:勐海茶的發跡史
- 編輯整理:李三白博客 / 時間:2012-02-25
勐海茶的第一次興起是在清末民國,普洱茶南洋通道的開闢,將勐海茶帶入黃金時代。1940年代日寇犯邊,這一通道已經廢弛,而解放後雖然香港人民鍾愛菊花普洱,但大陸實行閉關鎖國政策,普洱茶只能通過中茶公司這一狹窄的通道與香港對接。這樣一來,勐海茶廠只淪為生產車間,而不能參與到海外蓬勃發展的普洱茶運動中去,勐海茶從而陷入空前的尷尬之中,面對大陸市場,被綠茶邊緣化;面對海外市場,被消費市場邊緣化。勐海茶由此淪為守著金山要飯的花子,一直到普洱茶的價值再度被港台人突然發現,掀起了一場越陳越香的茶葉革命,勐海縣的茶山資源影響力被放大,才把勐海茶從苦海中打撈出來,供在普洱茶的神壇上,勐海也因之再次成為普洱茶的聖地,成為普洱茶產地話語權的中心。
一、尷尬的「勐海共識」
現在做普洱茶的言必稱勐海,殊不知10年前的勐海茶還是低檔茶葉的代名詞。在滇西南最大的毛茶交易市場——思茅五一停車場內,一車車的毛茶拉進市場,茶商們忙著看茶樣砍價,思茅、景洪一帶產的烘青茶,一芽二葉的可以給到15元一公斤,一芽一葉的可以給到30元一公斤,勐海產的茶呢,絕大多數七八元一公斤。滇西南茶區形成了茶葉經濟「比較優勢」:景洪、思茅的茶園大都為九十年代以來新開墾茶園,按照高產茶園的標準建設,種植的很多都是賣相很好的雲抗10號,加上嚴格按照收鮮等級標準採摘,加工設備先進而且製作得法,這樣一來這兩個地方生產的綠茶,條索整齊、香氣高揚、葉子翠綠、芽頭白亮,深受甘肅與浙江茶商的追捧,他們紛紛坐鎮思茅收茶,思茅也因此成了雲南的「名優綠茶之鄉」;而勐海的茶葉反其道而行之,不以賣相取勝,而靠低價來生存,跟思茅、景洪的茶葉形成錯位競爭。當時,茶商們的「勐海共識」是,勐海民族多,很多地方窮,人也很懶,不會種茶、不會採茶,更不會制茶,這樣生產的茶葉肯定是上不了檯面的,只能是低劣茶葉的代表。
關於勐海茶山的封閉與落後有個經典案例——布朗山曾經是扶貧失敗的全國典型,被各大媒體紛紛報道。據某報稱,上世紀90年代初,勐海縣鄉鎮企業局等單位幫助曼囡布朗族寨種植了80畝橡膠,幼苗成活率高。不料移交給寨里管理後,僅一年就被野外放養的牛踩毀過半。村幹部卻跑到該局報告:「你們種的橡膠沒人管,被牛踩死了。」弄得接待他的幹部哭笑不得。最後,80畝橡膠僅剩下80多株(約3畝)。還有一年,布朗山部分山寨遭旱災,旱稻缺肥虛弱,農業部門拉了兩車化肥到該鄉(布朗山鄉)分發給受災的布朗族農民施用。有的農民卻嫌麻煩,化肥背到半路就倒掉了,覺得編織袋還結實、漂亮,就提個空袋回家。
布朗山是閉塞、落後的勐海縣的一個縮影,布朗山本身就是一個大茶山,布朗族在山裡種了上千年的茶,由於交通不便、信息不通,古老的茶山被內地蓬勃發展的茶葉經濟日益邊緣化,甚至被鄰近的景洪、思茅遠遠拋在後面,變得日益固步自封,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當然,除了當地人的意識問題外,種茶不找錢,也嚴重製約了人們對茶園的投入,從而陷入了低投入帶來的惡性循環——投入不足,導致收入低,因收入太低更不願意投入。當時,勐海很多古老茶山的現實是,大面積的茶園被大面積拋荒,得不到有效管理,採摘不按級別採摘,加工用大鐵鍋殺青,製程簡單粗糙,沒有體現現代制茶工藝精工製作的特點,這樣生產出來的茶葉如何在市場上建立競爭力?勐海茶淪為低檔茶的代名詞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如果按照綠茶的標準,可能勐海的茶葉永遠沒有出路,其輝煌將定格在1930年代。1930年代的勐海,因普洱茶的種植、加工與貿易重心由思茅、易武一代轉移到勐海,通過英屬緬甸,普洱茶源源不斷銷往南洋,從而開創了普洱茶繼滿清後的民國第二春,勐海也因活躍的茶葉貿易而被稱為「茶葉城」。1940年代發生的兩件事徹底斷送了勐海茶在未來數十年的前途,一件是日軍入侵中南半島,普洱茶的南下通道徹底斷絕,另一件是中茶公司入滇事件。中茶作為四大家族控股企業,在覬覦勐海茶葉經濟帶來的巨大財富、欲從雲南地方實力派嘴裡奪食的同時,決定弱化普洱茶的生產,大力發展代表時代主流的紅茶、綠茶,從這時開始普洱茶就逐漸淡出了雲南人民的視野,僅作為能換取寶貴外匯的特種茶安排數家茶廠定點生產。習慣於普洱茶路徑的勐海茶,在雲南茶葉綠茶化、紅茶化的狂飆突進中日漸沉淪,雖然有80年代南糯白毫、雲海白毫的崛起,大規模的開墾茶園運動使得勐海成為雲南茶葉種植面積最大縣等短暫輝煌,但最終還是被景洪大渡崗、思茅龍生公司與江城牛落河茶場等代表時代發展潮流的新生代在1990年代輕鬆超越,勐海茶也因此徹底一蹶不振,成為了市場的陪襯。
二、豐饒的貧困
茶產業被邊緣化的勐海卻有著得天獨厚的資源優勢。李林駿先生在《勐海茶樹資源概述》中是這樣描述勐海的資源優勢的:
(勐海)境內生長著樹齡百年以上的古茶樹4.6萬畝,佔全州(版納州)古茶園面積的一半以上,是先民們留給子孫後代的一筆厚重而珍貴的財富。主要是栽培型古茶樹,有部分野生型古茶樹和近緣植物。其中:格朗和鄉1.5萬畝,布朗山鄉0.95萬畝,勐混鎮0.8萬畝,勐宋鄉0.2萬畝,西定鄉0.38萬畝,勐阿鎮0.3萬畝,勐往鄉0.2萬畝,打洛鎮0.06萬畝,勐遮鎮0.05萬畝,勐滿鎮0.04萬畝,勐海鎮0.03萬畝。
勐海所產茶葉具有「滋味醇厚回甘,香氣馥郁飄蕩」的獨特滋味和香氣,茶人稱之為「勐海味」。勐海茶葉的香氣比較複雜,有說有「荷香」、「蘭香」的,有說有「棗香」、「青香」的,還有說有「樟香」的,如此多的香味撲朔迷離、讓人難以捉摸。獨特的「勐海味」是與勐海優越的自然環境密不可分。由於品種和自然環境的統一不可分性,即使有些茶區引進勐海茶種,但因帶不走勐海的自然環境條件,茶質不如勐海所產,故而國內茶學界專家作出結論:「中國紅茶小葉種不如大葉種,大葉種的引進區,不如原產地」。
「高山雲霧出名茶」。勐海縣地處橫斷山系縱谷區南段,怒山山脈向南延伸的余脈部,瀾滄江西岸。屬西南山原地貌,高原丘陵盆地。境內地勢西北高、東南低,四周高峻,中部平緩,山峰、丘陵、平壩相互交錯,溝谷縱橫,崇山峻岭延綿不斷。座座茶山點輟其間。霧多是勐海的氣候特點,因有了霧的滋潤,更使茶山生機盎然。年霧日107~160天。霧自午夜起,於無聲無息之中,從平壩、山谷生出萬縷雲煙,茫茫霧海籠罩勐海,正午,忽然間茫茫濃霧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霧多不但減少了茶樹蒸騰作用對水分的消耗,每天還以0.2~0.4毫米的霧露水增加地表水,提高空氣的濕度。也因有了濃霧的籠罩,濃霧的滋潤,才使普洱茶的原料大葉茶得以枝繁葉茂,茶味獨特、神秘而富含多種營養素。
三、落後帶來的財富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正當勐海茶處在風雨飄零的最低谷,勐海茶廠經營難以為繼的時候,2000年左右港台商人大舉入滇,深入勐海、易武等茶區挖掘普洱茶的原生態價值。原本管理不善的茶園被這些茶商視為至寶,以為這些茶樹沒有施放農藥、化肥,而且在大森林裡與其他樹木共生長,深得山野之氣,堪稱生態茶葉中的極品。他們把這些管理疏忽的茶園稱為古樹茶園、野放茶園、荒山茶園,以區別於人工密植、嚴格管理的台地茶園,把其中栽種了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茶樹,稱為大樹茶、古樹茶,以區別樹齡很小的台地茶樹。對於普洱茶的採摘標準不嚴,他們認為普洱茶不像綠茶以細嫩見長,芽葉相對粗老些,正好體現普洱茶醇厚的特徵。至於普洱茶的工藝採用低溫的殺青與日晒製程,所表現出來的香氣不高揚、苦澀味重等缺點,也被他們化腐朽為神奇的說成,普洱茶是一種內斂的茶,是一種能夠越陳越香的茶。正是因為香氣不揚,這才體現了普洱茶內斂、厚重的本色;正是因為普洱茶苦澀味重,才保留了茶葉的本來面目和活性,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好喝,從而成為一種具有生命力的茶,跟著茶客們一起慢慢變老。經過港台商人對普洱茶的重新定義,使得普洱茶正式脫離了綠茶(生茶)與黑茶(熟茶),而變成了中國最特立獨行的一種茶類,按照以前綠茶的標準,普洱茶所表現的所有缺點,都被奇妙地置換成普洱茶獨具特色的優點。這無疑就是茶葉的一場革命,宣告了中國茶葉除了精加工以外,還有原生態的另一條路徑。更讓人震撼的是,原生態路徑所創造的價值遠非精加工路線之能比擬,這就像市場上洋雞的賣價不能跟土雞相比一樣。普洱茶就是這樣的一種茶葉界的土雞,靠土法放養,而不是靠台地茶的形式密集圈養,製作加工簡單,盡量保持茶葉的本來面目,不做破壞茶葉內質的深加工,就像土雞往往用來清燉,只放極少的調料,甚至不放調料,燉出來的雞湯鮮美無比,而洋雞呢需要黃燜或油炸,要加入大量的調味品以掩蓋其肉質低劣,為其增香、增色、增味,即便這樣做出來的雞肉味道也是不能跟土雞相比的。
落後也是一種財富,也就是所謂的後發優勢。勐海茶是不幸的,在中國茶葉高產、精製的大潮中被日益邊緣化,一種具有深厚原生態底蘊的茶葉被視為土得掉渣,除了價格低以外一無是處。勐海茶也是幸運的,就是因為勐海茶的落伍不能很好地與時代接軌,才給世人保留這樣一塊未經太多現代文明洗禮的古老茶山,而這塊茶山將在市場消費觀念大變遷時代釋放出驚人的力量。大地像陶輪一樣旋轉,一切我們曾經習以為常的價值都被重估。曾經在扶貧事業中被視為扶不起的阿斗——布朗山,在價值重估中迅速脫貧致富,以老班章為代表的布朗山茶不斷創造毛茶價格的新高,成為了古樹茶的標杆,而老班章的村民也通過種茶、賣茶,住上了樓房,開起了小汽車,過上了連城裡人都十分艷羨的幸福生活。這就是我們的時代,一個不斷變遷與創造奇蹟的時代,在價值重估中資源的力量噴薄而出,重塑著勐海茶的現在與未來,以及雲南其他茶山的現在與未來。(文/白馬非馬)
本文刊登於雲南普洱茶.春夏秋冬雜誌2011年冬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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