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的很多官員都『進去』了」
▲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寫到一半時,周梅森還在考慮:反腐要到什麼程度?原中國作協黨組書記翟泰豐大為惱火。他說,壞人只寫到公安廳長,十八大後倒掉這麼多的貪官,反腐形勢這麼嚴峻,你能這麼輕描淡寫嗎?(劇組供圖/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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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叫後台,現在叫政治資源。後台堂而皇之成了「資源」,實在讓我費解。
大刀闊斧幹事的人一般都會有個特點,那就是作風霸道。這是個雙刃劍,一方面是能成事、敢負責;另一方面就是權力不願受制約,就容易出事。現在腐敗有一個重大特點,就是能人腐敗。
——周梅森
本文首發於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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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激憤或興奮的地方,作家周梅森幾次猛地站起來,情緒高昂,邊說邊來回踱步。
周梅森以《人間正道》《絕對權力》《國家公訴》等政治小說聞名。2017年1月,他出版小說新作《人民的名義》,繼續描寫中國當代政治。而他上一部小說《夢想與瘋狂》出版,已經早在2009年。
因曾在政府掛職,並與一些官員多年交往,周梅森得以了解官場運行的邏輯。而很多熟識的官員犯下錯誤,以致鋃鐺入獄,他也深為惋惜。在新作中,他藉由虛構的H省,寫出了自己七八年間的觀察和思考。「各地反腐風暴愈演愈烈,H省平靜異常」,最高人民檢察院的檢察官侯亮平去該省辦案,風聲走漏,目標人物逃跑。由此,他接觸到曾是自己老師的省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高育良,分別擔任省公安廳長和省檢察院反貪局局長的兩位同學祁同偉、陳海,以及能幹卻跋扈的省委常委、京州市委書記李達康,逐漸發覺省內官場的許多「潛規則」。以侯亮平辦案為線索,小說寫到H省的眾生相,諸如已升至「副國級」的老書記趙立春留下重重積弊,新任書記沙瑞金與貪腐勢力較量,基層工廠產權問題引發司法腐敗,激發群體事件,貽害民眾。從上到下種種情狀,都令讀者感到似曾相識。
小說里的故事看似誇張,但許多是周梅森親眼所見。借人物之口,他解釋了書名的兩種含義:一種是堅實的政治信仰,另一種則是以「人民」為矯飾,謀取私利。
電視連續劇《人民的名義》也拍出來了,由最高人民檢察院影視中心組織創作,已經於2月9日取得電視劇發行許可證,預計近期播出。
1如果我是他,可能也會掉進陷阱南方周末:大概有八年,你沒寫政治小說了。
周梅森:我一直關注中國政治生態、社會形態。2008年,我的最後一部這類小說叫《夢想與瘋狂》,後來不是沒做,實際上寫了三部,但都沒寫完。除了這一部,還有一部叫《天涼好個秋》,現在也是十來萬字。我寫的政治小說非常多,寫了腐敗愈演愈烈,世道人心越來越壞,沒有信仰,有一些很熟悉的人腐敗掉了,都是非常能幹的人,想想真是可惜,能人腐敗啊!
南方周末:有沒有典型的例子?
周梅森:比如曾在我們江蘇宿遷的仇和,多能幹的一個人啊。也沒能抵禦住私慾,《南方周末》報道他,我幾乎都看,非常真實全面,而且深刻地寫出這麼一個人物——孤獨的前行者。他後來調去雲南,當昆明市委書記,希望我去看看,我一直忙,沒有去。他出事以後,我就問自己:如果我是仇和,會不會掉進這種私慾的陷阱去?
我不敢替自己打包票,也不相信別人的信誓旦旦,因為各地的一把手在相當長的時間裡在當地都幾乎擁有絕對的權力,長期擁有這種不受制約的權力,人的心態和行為很難不受到腐蝕,而大刀闊斧幹事的人一般都會有個特點,那就是作風霸道,這是個雙刃劍,一方面是能成事、敢負責,另一方面就是權力不願受制約,就容易出事。現在腐敗有一個重大特點,就是能人腐敗。
我對這種腐敗落馬的幹部是很惋惜的,我不願把他們描寫成魔鬼,其實他們也不是魔鬼,而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我更想展示他們最後是怎麼走到這麼一步的,也希望能夠通過這種展示讓更多人意識到,尤其是權力不願受制約的官員們意識到,這種不受制約的權力對他們自己、家庭並不是什麼好事,許多家庭可以用「滅門」來形容,很悲慘。
南方周末:因為什麼契機,你寫完了這部小說?
周梅森:這部小說我寫寫停停是因為我很困惑,我問自己,寫這些政治小說真能反腐嗎?我的政治小說越寫越多,而腐敗依然存在,有的官員在用權上甚至都懶得用面紗遮一下,簡直就是對我們寫作者的嘲諷,我失望透了。再者,世道人心也讓我灰心,腐敗彷彿已成了一種文化瀰漫在我們周圍,不管大權小權都用來謀私利,太可怕了!所以,兩年前,高檢的同志找到我,希望我出面寫反腐,我回絕了,當時心情也比較灰,正打著官司,一直憤怒著。
現在想想竟要感謝這場官司了,沒有它,就沒有現在的這部《人民的名義》。那時我捲入了2014年民營企業倒閉潮,我隱名持有的徐州當地一家銀行的股權,被代持的民企朋友違規抵押了,他資金鏈斷裂,銀行要收股權,而手持股權證自以為高枕無憂的我就此卷進了兩年多的股權官司,它讓我深刻地了解了中國地方經濟的亂象,對人性也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而這場股權官司就此走進了《人民的名義》,我就是小說和電視劇里股權被賣掉的倒霉的大風公司的工人們。我和工人們一樣,陷到這個官司裡面去,此前幾十年賺的錢損失了。
因為這是自己正經歷的事,我把它作為主線,竟然把我以前擱置的小說救活了,而且寫得特別順手。再加上中央的反腐成效越來越大,讓一直靜靜觀望的我有了信心。別的不說,一直管不住的吃吃喝喝的嘴居然真管住了。
當然,作為喜歡研究政治的作家,我知道反腐不容易。比如現在的懶政、為官不為就是一種表現,有些含權量高的崗位,反腐高壓下現在不敢腐敗,將來呢?不敢並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這些問題,我相信中央也看得清清楚楚。
▲借人物之口,周梅森解釋了書名的兩種含義:一種是堅實的政治信仰,另一種則是以「人民」為矯飾,謀取私利。(劇組供圖/圖)
2你有本事把市委大樓抱回家去南方周末:小說里有許多內容都令人熟悉,多大程度來源於真實生活?
周梅森:這部戲在某個縣拍,本來講得好好的,搞旅遊大縣,特別想拉人來拍電視劇。好,我們的戲到了,後來看完劇本,常委開會討論,給否了。給我們的回答是什麼呢?我們這裡曾出現過類似的事,我們承擔不起這種政治責任。那個時候,書就堅決不能出。它絕不是一個反腐小說,應該是廣義的政治小說,是對中國目前政治生態的寫照,很多都是生活中發生的。
南方周末:小說里的省委常委、市委書記李達康非常強勢,就令人擔心會走上腐敗的路。
周梅森:如果有下部的話,也許會,伏筆都已經埋好了。他為官30年,很可能哪一筆賬有問題,這不敢保證,而且他確實不喜歡被監督。我有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小我十歲,當紀委書記,履行同級監督。我說,你能監督好嗎?我深為憂慮。聽他的,不可能。人家是市委書記,你是紀委書記,你把我監督倒了,我倒了就倒了。以後你到哪個單位,都沒人敢要你,太可怕了。再一個,人家是一把手,當然主體責任是他負:「這個幹部我提了,出事我負責!」你一點辦法沒有,是你領導他,還是他領導你?
南方周末:書里寫到,為清點某貪官家裡的現金,用壞了12個驗鈔機,新聞報道過類似故事。
周梅森:我現在發現,新聞揭露的很多東西,要比我們的描寫精彩得多。文學的意義在哪裡?文學怎麼跑得過新聞?說實話,深度報道出來以後,就讓文學家無事可做,不敢做,沒法做了。
所以文學要從人性上深刻地挖掘,根據人物的成長環境,寫出特定的人物命運。第二個,要把芸芸眾生對這個時代痛徹心扉的感受寫出來。報道中的腐敗,總是多少億,多少東西,僅僅是數字,不知道腐敗對人民、對老百姓的傷害。所以,我寫一個破產廠,在腐敗的侵蝕下,人民付出了血淋淋的代價,這就是為什麼老百姓擁護反腐。你弄走三個億,關我什麼事,那是國庫的,有本事你把市委大樓抱回家去,反正我家樓你們扛不動就行了。
寫反腐作品,你一定要把腐敗如何傷害你我他講清楚,這是作家能做的。你應該寫什麼像什麼,寫到哪一個層面要像哪個層面。不是我要把局做大的。沒有這個局,沒有這麼大的場面,我無法展示我想描述的,對這個社會,對目前政治生態的切身感受。
南方周末:你塑造的正面人物,包括空降的新任省委書記沙瑞金,當然有很好的政治理念,但富有經驗,很會算計,會考慮維持平衡,並不是一個特別單純的人。
周梅森:對,這一類的文學將越來越接近生活本質。但像我這種小說,還不可能完全寫出生活的本質,很含蓄,只要能看得懂就行了。比如說他保護李達康。高育良來彙報,如果是個膽小的官員,馬上就嚇壞了,或者向中央報告:「這人有問題,副書記給我彙報的。」
他的個性是,剛來,要幹事。李達康是能幹事的人,你打個小報告,我就把他拿掉了,那你給我幹事?600萬人問你要飯吃嗎?他有這個心態,所以下面還有一句:「把麻煩按在省內吧。」五個月下來,他頭髮都白了一半。反腐敗很累,尤其是我寫到2014年的時候,反貪的和被反的日子都不好過。我認為到現在為止,較量都還沒結束。
3為什麼願意做那個秘書長?
南方周末:你對中國政治的了解,與當初在徐州政府掛職有多大關係?
周梅森:那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段經歷。僅僅掛職了一年市政府副秘書長,但讓我充分了解了我們國家政權的運作形式。有些官員完全是兩種心態,過去說「兩面人」,對著公眾說一套,私底下朋友們說一套,有可能他們白天做報告,晚上喝酒的時候就諷刺自己的報告。我大量的東西都來源於生活,你問我哪個生活,我真是一點都不能說。一旦說了,別人告狀。當時四十多名廳級以上幹部告我,倆是副省級,一直告到中央,告到中宣部,電視劇都不讓我拍。後來我什麼都不說,也不去那掛職了。
後來又叫我到江蘇省公路管理局去當副局長,任命書拿了,我一天都沒有去。當時認識的一位官員,後來升遷了,最後一次碰到他,是一次高峰論壇,他主持得很好,後來沒多久就出事了,挺令人惋惜。還有的領導幹部,公然拉幫結派,不是他的人,他一概不用。過去叫後台,現在叫政治資源,後台堂而皇之成了「資源」實在令我費解。
有的和許多女幹部通姦,有的把自己老婆送出去,安排好。全都是真實的。怎麼能夠糜爛至此,政治生態怎麼能壞到這種程度?我眼睛看到了,我的文學要講良心,要尊重讀者,我近十年來的所思所想,都在這本書裡面。他們說,看你的書有很多人會對號的,千萬不能這麼寫。可如果大家都不說,這些人會愈發肆無忌憚,愈發不把老百姓當回事。
像書里寫的那個信訪辦,我是親眼看到的。我不是行政官員,不承擔責任,管不了,只能作為作家,憑良心把對這個時代的感受寫出來。我寫那個老頭鄭西坡,他是老黨員,有老工人那種樸素心理,一邊罵這個時代,一邊自己受著污染:「萬一能混點官呢?」結果,老同志一看到國徽,猛然一驚,一個老共產黨人怎麼走到這樣的道路上呢?不用簡單的、非黑即白的形式解釋,這就是文學具有誘惑力,好玩的地方。
南方周末:不擔任市政府副秘書長以後,你了解官場,主要通過什麼途徑?
周梅森:做秘書長,僅僅是我的生命中的一段經歷。應該反觀另外一個問題:你為什麼願意做那個秘書長?把話說穿了就是有官癮,想做官。誰不喜歡權力、渴望權力呢?首先我有這個想法,關心權力,也希望弄點權力試一試,看看咱能給人民造就一番什麼樣的事業。我密切關注權力運作,所以我願意去。掛職當秘書長前,我比較極端,對官員基本上是否定的,有點像憤青;去了以後,扎進去,我的認識和立場改變了,很多時候會自覺不自覺地站在官員角度考慮問題。
這也很難,原來老百姓的情緒我沒有丟,一邊又和政府官員的一些想法靠近,不那麼極端了。我離開這個崗位以後,密切關注家鄉以及類似城市政治生態的變化和演變。正因為這種關注,很多官員願意和我交朋友,他們知道你喜歡寫,就喜歡跟你說,受了委屈也願意跟你講。現在我手頭的素材多得不得了。我是對政治很感興趣,也有些政治激情的作家。改革開放這些年,我一直在場,我以此為榮。
南方周末:掛職那一年,你的「官癮」滿足了嗎?
周梅森:這是一句玩笑話,實際上官是非常不好當的,非常累。假如你是個一心為老百姓做事的官,付出的艱辛和代價遠遠大於其他事業;如果說為了撈好處,安排七大姑八大姨,為腐敗去當官,那得要找含權量大的官來當。我密切關心中國的政治,你不關心它,它關心你。它影響咱們的生活,政府一項政策出台,可能就會使你的房子升值或者貶值。
權力特別腐蝕人。開頭我不習慣——「秘書長」「秘書長」喊誰呢?原來是喊我。要想干點什麼事,一切都給你安排得好好的,老遠就把門給你拉開了。我1990年代就拿了駕駛證,那證只敢在徐州開,因為我的眼睛不好,紅綠燈分不清,看著紅燈直接就開過去了。把警察氣得呀,他在那裡站著,明目張胆一個車就開過來了,馬上打手勢阻止我。他一看我那個車——42號,是政府四套班子的車,馬上從攔車變成敬禮,從那裡就過去了。我幾次說過,貪官的墮落,可能就是從第一次闖紅燈沒得到及時制止開始的。
▲電視連續劇《人民的名義》由最高人民檢察院影視中心組織創作。(劇組供圖/圖)
4今天的奮鬥決定家族的未來南方周末:寫作期間,最高人民檢察院方面是否提出意見?
周梅森:沒有。他們非常信任我。以前約我寫《國家公訴》,模式是一樣的,只管出題目,再給我提供一些採訪等方面的條件。包括我到監獄裡,跟那些被捕的廳局長們開座談會,聊天。他們有的很委屈,只貪了50萬,判了15年。有一個區長,年紀輕輕,被捕時四十多歲,多可惜呀!
一個個都覺得冤,我後來又一想,說:「你們都覺得冤,畢竟五十多萬貪污了,這是沒話說的。你說你虧了,一生完了,想想培養你的組織、領導,還有你的父母,人家個個比你冤。」其中有一個官員,簡歷我了解得很清楚,我說:「你看,在大學裡,別人沒入黨,你入了黨,讓你做了大學生支部書記;然後去當鄉長、副縣長,從基層開始;又送你去日本,學習社會管理經驗;回來讓你當縣長,接著又把你派到美國進修學習。黨組織在我身上一分錢心血沒花,沒培養我做什麼長,可培養你花了大心血。」
我和他說,咱們在這兒有一個探索:這裡有沒有一個政治倫理問題?貪污3000萬、5000萬判15年,50萬也是15年,你當然覺得冤,可以理解。我就是一個普通的黨外作家,我都了解這個政治倫理,你不理解。
南方周末:小說里有很多幹部出身貧苦,為什麼這樣設置?
周梅森:我沒有關於出身的限制。書裡面的劉新建,不是高官出身嗎?主人公侯亮平,我恰恰沒有給他設定任何出身,定他來自幹部家庭不好,定普通工農家庭也不好。我乾脆給他抹掉,談都不談,乾脆像法官戴假髮一樣,把他的正面掩飾起來,這個人物有點符號性。
為什麼公安廳長祁同偉,我要這樣設置?這個時代創造著奇蹟,很多一無所有的人改變了命運,我們今天的奮鬥決定家族的未來,你或者成為三代貧戶,或者富貴。在急劇變化中,權和錢在結合,道德在崩潰,規矩都亂了,一切空子都可以鑽。這種人容易出來,和《平凡的世界》裡面的都不一樣,那些都有規矩。他破壞著規矩,也在創造規矩,甚至能把老家的狗弄來當警犬,吃上一份皇糧,遠房表弟帶人強暴一個打工妹,他就花點錢私了,把一幫強姦犯全放了。
這也是從另外一個層面說明,反腐多麼必要。我有切身之痛,所以把他設計成底層出身,成功地爬上來了。最終,通過一首純真的兒歌,他找到了當年像一張白紙時的人生。
5你家有個海瑞試試看
南方周末:李達康的太太歐陽菁喜歡看《來自星星的你》,這有原型嗎?
周梅森:生活中好多中年婦女是戲迷,而且能夠看七八遍,非常真實。一些中年婦女渴望愛情,內心乾涸,又引出另外一個話題。像李達康這樣的人物,歐陽菁控訴他,我對她充滿同情。我們都知道海瑞是好人,但你家有個海瑞試試看。你是希望有一個表哥是李達康,還是祁同偉?我問親戚朋友,都希望有祁同偉。李達康不給家人辦任何事,對國家來說是忠。但是,富了闊了貴了,不忘鄉親,苟富貴勿相忘,也是要命的傳統。
所以,我就故意寫了這兩種人。李達康有他的毛病,當官時間長了,夫妻吵架都冒出官話,變成人性的一部分。但另一方面,他又何嘗不是真誠的呢?他算賬很清楚,人生就這麼幾十年,想青史留名。他老婆追求的是什麼?外面的財物再宏偉,也不是咱家的,抱到咱家,你孩子才可能到海外留學,你才有能力使我生活得更好,住上大房子。這是兩種不同的追求,所以他們離婚非常正常。兩個人都有道理,電視劇舉了一個例子:大魚不能擺在小魚缸里,非把一條鯊魚擺到小魚缸里,魚缸肯定撐破。不能說李達康是假的,但真有一個李達康在你身邊,你不會成為他的朋友。這是一個沒有朋友的人,這樣的人我也見過,生活中都是有的。
南方周末:「好官」一定會成為這種沒朋友的人嗎?
周梅森:我提供這些事,是政治的一種生態。至於他是好人是壞人,怎麼和他相處,那不是我的事。李達康的確是好人,但就像海瑞這種人,你沒法接受。老婆新衣裳都穿不上,一天到晚打補丁。大明王朝沒有高薪養廉,俸祿非常少,飯都吃不飽,你怎麼辦呢?你對家庭負起責任了沒有?歐陽菁的理論,我擺出來給大家看,大家來評判。
還有一個我都沒有寫,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廳,廳長突然就死了。嚴重的癌症,已經病了五年,各級黨組織一點都不知道,省委氣壞了。還準備提拔他呢,一下死掉了。兩種評價,一種說累死在工作崗位了,一種說臨死都抱著權不放,就像《儒林外史》里講的,油燈的燈芯沒滅,他死不瞑目。我下個小說,可能要寫這樣的事。
南方周末:周永康案件審理之前,你是否計劃寫到趙立春這種副國級高官?
周梅森:開始時沒有,起初設計最高就到省委副書記。後來最高檢讓我做,我把小說先放到一邊,在這個基礎上先做電視劇。做了一半我還在考慮,反腐到什麼程度,原中國作協黨組書記翟泰豐大為惱火。他就說,壞人只寫到一個公安廳長,十八大後倒掉這麼多的貪官,反腐形勢這麼嚴峻,你能這麼輕描淡寫嗎?
過去我的電視劇送上去,總要脫層皮,改八百處都便宜你,改三個月到半年是正常的,免不了還要爭吵干架。這次送到總局,十天全部審完,高度評價。總局讓專家們提意見,變成了表彰會和研討會。這在過去不可想像,看來情況真起了變化,反腐劇春天悄然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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