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簡史》——歷史中的哲學

老 秦 說

當科學家千辛萬苦爬到山頂,發現佛學家在此已經等候多時。

——朱清時先生

科學本來就是西方哲學的一部分,但未來科學是否還將回歸哲學?

愛因斯坦,就是一個上帝的信使,他以上帝的維度來理解世界。他的大腦就是能繞過普世智力,然後用難以置信的概念對科學重新定義。他批判了牛頓的絕對時空觀,提出了相對論概念,從邏輯思想上統一了經典物理學,使經典物理學成為一個完美的科學體系。

愛因斯坦解決問題的方法論並不是我們想當然的科學工具——而是他的哲學思維,他最喜歡閱讀哲學著作,並從哲學中吸收思想營養。

在愛因斯坦眼裡,佛學或科學本來就是世界一致性的統一和邏輯,它以宇宙的秩序與和諧來示現,並不是我們理解的那個人格化的萬能上帝。

《人類簡史》並非學術專註,但它寬廣的知識面讓人嘆為觀止,尤瓦爾.赫拉利就是一位青年竣才。他對物理學、化學、生物學、人類學、生態學、文化學和心理學發散性思考後的流暢整合,讓我深深驚嘆了跨界的力量。

人類生命的踐行史,跨越了進化論高度,完全是一部生命規律與社會規律統一於宇宙運行法則中的「道法自然」。尤瓦爾.赫拉利高度,師承了愛因斯坦的哲學觀。

一、人是一種什麼動物?

在過去的3萬年間,我們已太習慣了我們是唯一的一種人類,很難接受我們還有其他同屬存在的可能性。對於我們來說,沒有其他同屬人類的物種,很容易自我優越,自以為是造物的極致,動物只是與我們毗鄰並仰我鼻息的另一個世界。

哲學上有個終結問題,我從哪裡來,我是誰,我到哪裡去?

尤瓦爾.赫拉利以醒目的標題告訴我們,人類是一種什麼也沒有的動物。這個論斷一點也不為過,曾經看過一個宇宙的動畫演示圖,把我們的視野向無限的宇宙拓展,隨著場景的無限變大,而作為參照點的我們則無限變小,當地球、太陽系或整個銀河系越來越小到一粒塵埃時,我們人類生命就無限接於「無」,這可能就是佛學的境界,「諸法無我,諸相皆空」。

但為何人類就有天生的優越感?正是人類認知革命以來的自戀性欺騙,回溯整個人類文明史,原來我們只是局限在於我們語言產生後的世界,不管是上帝造物也罷,世界的主宰也罷,認知中心也罷,我們只是在自我的想像,也是在自欺欺人。

從生物史上看我們從哪裡來?

當下人類對宇宙的認知,就是始於135億年前的那次「大爆炸」,現代物理學普遍認為,「大爆炸」以外的宇宙,已經沒有了時空的概念,或者突破了我們三維世界的理解能力,所以成為了物理學上不去探索的「禁區」。

所以說,我們的祖先不僅不特殊,只是和所有動物、所有植物,甚至是所有物質同源,都是來自於135億年前的那個「大爆炸」前的時空點,在宇宙最初的毫秒級內,能量和物質互相產生與湮滅,生與死並沒有嚴格的界線,或者就是道家所說的「太極而無極」。

後來宇宙膨脹中逐漸冷卻才有了「物理學」,在「物理學」的基礎上,能量和物質進一步凝聚成了「原子」和「分子」,才有了「化學」,分子再進一步精細結合,形成有機大分子,比如蛋白質的肽鏈,有了「生物學」,在生物學基礎上,分化出「人」或「非人」等生物,也就大約僅僅7萬年前,才有了現在我們所稱的「智人」,智人想像出了文化,也就是有了「歷史學」。歷史學的偉大意義就是,人類被自己賦予了只有自己才能解釋出來的偉大意義。

我們是誰?

事實是,從大約200萬年前到大約1萬年前為止,整個世界其實同時存在著多種不同人種,考古學家目前至少找出了尼安德特人、梭羅人、弗洛里斯人、丹尼索瓦人、魯道夫人、直立人」六種,從整個歷史來看,過去多種人種共存其實是常態,現在地球上只有「一種人」,這才是異常,對於我們智人來說,我們不願意想起這些過去的手足親情,背後其來有自。人類的自尊讓自己接受原來我們也很卑劣,像罵人那樣是諸多猴子的混種,那是多麼毛骨悚然和不忍觸目的事情。

我們要到哪裡?

智人通過聰明的大腦、靈活的雙手,使用火和工具,以及獨特的語言,擺脫了環境的制約,消滅了其他人種和動物,逐步站在地球食物鏈的頂端。可以說,自從認知革命揭開序幕後,人類擺脫了「基因演化」這漫長的進程,從此開始走上 「文化演化」快速通道。從此智人的能力一日千里,遠遠甩掉了其他人類和動物物種。

雖然人類已經擁有了許多令人讚歎的能力,但我們仍然對目標感到茫然,而且似乎也仍然感到不滿。更糟糕的是,人類似乎也比以往任何時候更不負責,我們讓自己變成了神,而唯一剩下的只有物理法則。我們也不會對任何人負責。正因為如此,我們對周遭的動物和生態系統掀起一場災難,只為了尋求自己的舒適和娛樂,但從來無法得到真正的滿足。

擁有神的能力,但是不負責任,貪的無厭,而且連想什麼都不知道,天下危險,恐怕莫此為甚。

二、人「性本惡」還是「」性本善?

儒家文化相信生命起始於美好,也就是「人性本善」。

《三字經》的第一段說:「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意思是說,人在剛出生時,本性都是善良的,性情也很相近.但隨著各自生存環境的不同變化和影響,每個人的習性就會產生差異。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這裡的性,就是指上天賦予了人類的善性。

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文中的意思是;人有四種與生俱來的善心,除了惻隱之心外,還有羞恥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它們分別是仁、義、禮、智的萌芽。人有這四種萌芽就像有手足四肢一樣,如果將它們培養茁壯並推廣開來,便足以安定天下,倘若任由它們凋萎,這樣的人就連侍奉父母都做不到。

而西方的所有法律基礎都是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前提假設的,也就是「人性本惡」。

霍布斯在《利維坦》里深究人類的天性,就是在自然狀態下,人人自危,那是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

他歸納出造成爭奪的三種主要原因,第一是競爭,第二是猜疑、第三是榮譽。

競爭就是在爭奪稀缺資源時的暴力優先權。猜疑是出於自保的緣故,是防範於未然的心理反應。榮譽是生理需求外的更高層次,這也就是人類想像的天性給自己塑造的自尊心。

對於種外競爭,我們真不能給人類定義為上帝的天使,人類常常在小說里描繪吃人的魔鬼,得反觀我們如何對待其它生物,換位思考,原來我們只是在定義自己。

據尤瓦爾.赫拉利分析,有可靠證據證明,早在第一個農村形成之前,整個動物界從古至今,最重要也最具破壞性的力量,就是這群四處遊盪、講著故事的智人。智人的第一波殖民正是整個動物界最大也最快速的一場生態浩劫,在認知革命發生的時候,地球上大約有200屬體重超過50公斤的大型陸生哺乳動物。而等到農業革命的時候,只剩下大約100屬。換句話說,甚至遠在人類還沒有發明輪子、文字和鐵器之前,智人就已經讓全球大約一半的大型獸類魂歸西天、就此滅絕。

而種內競爭,就如恩格斯所言:人既有人性中之善,也有獸性中之惡,因為人是從野獸進化來的。

看《人類簡史》,人類的進化史堪稱獸性的暴力史:史前的「冰人奧茨」死於部落衝突;荷馬生活的古希臘到處充滿直接的殺戮;中世紀的酷刑殺人比比皆是;歐洲和美國早期流行通過手槍決鬥維護尊嚴。

但我們不能否認人性善的偉大,除了謳歌的愛情與普世的慈善那種詩一般的情懷,人相互接納的力量比地球上其他任何動物都要強烈。比如,螞蟻社會性很強,內部團結,但是螞蟻無法和不同蟻窩的螞蟻相容,而人則會撫養來自其他種族的孩子;人在看到同類受到攻擊、或者面臨絕境的時候,會主動救助,即便這個人來自不同的種族,我們都會有這樣的衝動。

實際上,善和惡是很難定義的概念。僅僅從生物學角度來看,善可以說是群體協作能力的指標,一個人善的程度越高,自然也就越合群,同伴也就都願意找其合作。善當然是一種生存優勢。但是,惡竟然也是生存優勢,一個人如果不夠惡,不忍心投入你死我活的爭奪,那麼在資源高度匱乏的原始生存狀態里,結果只能是餓死。

三、人類文明,是真實的世界還是虛構的故事?

在生物長達幾十萬年的進化史中,人類都是一個小可憐,但最終智人不僅對其它物種進行了降維打擊,迫使許多物種永遠消失,而且還將其他人類物種趕出了世界舞台,教科書告訴了我們三大原因:直立行走,用火和語言?

其中語言是最主要的組織力量,實際上某種動物都有某種語言,就算是蜜蜂和螞蟻這些昆蟲,也有極精密複雜的溝通方式,甚至,智人的語言也不能說是第一種有聲的語言,因為猴子、鸚鵡等都會使用有聲語言,那麼,究竟智人的語言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這種征服世界語言的獨特之處在於,他能把音節、語調進行多種組合,然後幾乎蘊藏進了無限的信息量,這種信息量最終成為了八卦工具,可以傳達一種根本不存在的事物信息的能力,也就是智人超脫所有生物最本質的地方,虛構故事的能力。

而且這種虛構故事,最終鏈接起了整個世界。

這種認知很毀三觀,但想想,人類有文明以來就是生活在這種雙重的現實之中,一方面有河流、樹木、獅子這些確實存在的客觀現實,另一方面,我們更多地是感受著宗教、國家和企業這些想像中的現實。

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是不是常聽到這樣的描述:「中國如何如何?」、「美國如何如何」,中國美國都是動詞的主語,既然有語法上的所有格,自然想像它是實體?

但真是實體嗎?這個潛在的問題實際上早在哲學史中發生過激烈的爭論,就是西方哲學源遠流長的唯名論和唯實論的問題。

同時,在東方哲學觀中,也受到過佛學的「四大皆空」的抽離。

比如說:「社會」這個實體,它是不是一個真實存在?但佛會告訴你:這個「社會」並非真實存在,它是「空」,他沒有自性,它只是空,它只是許多人的因緣和合,如果把社會想像成一個沙堆,人是沙堆里每粒沙子,你從沙堆里取出一粒一粒沙子,問,最終沙堆是否還存在?

佛還會說,何止「社會」是空,就連構成社會的每個人都是空,換言之,每個人都沒有自性,不是實體,而是一堆細胞的因緣和合,隨時都有一批細胞死掉,又有一批細胞新生,此時的你並非剛才的你,彈指一揮間之後的你也不會是當下的你。

好在哲學的思辨並不會影響我們正常的生活。但想像出來的故事卻完成了智人生命史上的最重要一次革命。

因為思考與新的溝通方式促進社會行為革命性改變,它繞過了基因重組走上了快速道路。過去想要改變社會結構,發明新科技或是移居到新的地點,多半是因為基因突變、環境壓力,而不是因為文化的理由,正因如此,人類才得花上幾十萬年才邁出很小一步,與此相反的是,在認知革命之後,雖然智人的基因和環境都沒什麼改變,智人還是能夠迅速改變行為,改變社會結構、人際交往關係和經濟活動,並將這種行為方式傳給下一代。

於是,認知革命正是歷史從生物學中脫離而獨立存在的起點,在這之前,人類的所有行為都只稱得上是生物學的範疇,而認知革命後,依賴的主要工具從生物學理論改用為歷史敘事。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規律和社會規律都是順其而然發生的過程。

歷史有太多的可能性,而許多可能性都沒有成真。雖然我們無法解釋歷史做出的選擇,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歷史的選擇決不是為了人類的利益。

人類一心追求更輕鬆的生活,於是釋放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改變了世界的原貌,但結果並沒有任何人料想得到,這種改變只是催生了特權階級,只是一小撮人精英分子在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甚至是比原如人類的比採摘者更辛苦,而且到頭來的飲食還要更糟。

但人類進步相對個體生存而言,就是把奢移品變成必需品的過程,當人們習慣了這種奢移品後,就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然後就產生了依賴,讓我們再回歸過去的生活,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了。

穿越題材,是影視劇常用的敘事情節,但穿越絕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心曠神怡。

1999年,以美國為首的北約組織向塞爾維亞發動空襲,強迫塞爾維亞同意科索沃獨立,塞爾維亞人一直不屈服。北約要炸塞爾維亞的大橋,就有塞爾維亞人站在橋上示威。北約第三輪空襲擴大了攻擊的範圍,由軍用目標轉為了民用設施,比如電廠、水廠、通迅系統、公路、鐵路、工廠、商店等等,塞爾維亞最終屈服了。

事後有人採訪塞爾維亞人,當北約轟炸你們橋樑的時候,你們站在橋上示威,連死的不怕,然後轟炸了電廠、水廠,你們就屈服了?塞爾維亞人說,停水斷電後,晚上沒有電燈,抽水馬桶用不了,每天都不能洗澡,生活就像回到了中世紀,這誰能受得了。

看來幸福不幸福都是自己的心裡感受,建立在想像中的秩序,不是哪個個體想突破就能突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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