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知心愛人

【作者簡介】王曉華，羌族。省內外公開刊物上發表文學作品多篇，同時作品散見各大網站媒體。有小說散文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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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秋風掠過涪江江面，迎面吹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天涼了，河堤上冷冷清清的，散步的人屈指可數。我老遠就看見一個女人斜倚著河堤欄杆，挎著單肩包，黑底紅花長裙在風中搖曳。她背對著涪江滔滔水流，與一男子面對著面，聊得很開心。漸走漸近，我看見那男的一米六的個子，淺平頭，白凈的臉上露著熟悉而溫馨的笑容。咦，那不是何青的老公何然嗎？

「何青呢？沒在家？」我沒有停下腳步，邊走邊問何然。心裡略感奇怪:和他散步的該是何青才對。何然舌頭有點大，說話帶著濃重的捲舌音：「她出差去了，要一周後才回來哦。」

繼續前行，走了五十米左右，風越來越大，額前的長髮亂舞，我感覺渾身冰涼。「何然怎麼和一個女人散步呢？」想想真是奇怪。我回頭，看見何然轉過身，正朝著我張望。「她們夫妻不是很恩愛嗎？或許那女的是他同事。同事的話下班了幹嘛孤男寡女的在河堤漫遊？」何青的親戚我大都認識，沒見過這樣一個瘦高的女人。

一陣風吹來，我不禁又打了個寒顫。路邊枯瘦的垂柳枝在風中狂舞，我連忙緊了緊外套，轉身回家:何然和那個女的在嘰嘰咕咕什麼呢？見我轉身，何然和那女的肩挨著肩走向河堤邊的小路。當我走過河堤與小路的岔口時，再回頭看他，他正好也回頭看我，四目相對，何然迅速回頭。令人驚異的是，他回頭看我的瞬間，我分明看見何然白凈的臉瞬間鮮紅，接著紅到耳根，連後腦勺下的白脖子也明顯的紅。猶如酒精過敏的人喝多了烈酒，讓高度近視的我詫異他瞬間成了關公。

何青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在同一座小縣城上班，過著早九晚五的日子。平時偶有聚會，我倆鑽在一起總有聊不完的話。何青活潑開朗，愛說愛笑。她麥子色的皮膚，胖胖的身子，在單位里挺能幹，算得上業務骨幹。大概是我常有自卑心理，所以特別喜歡何青滿滿的自信。

每次我們待一起，何青說的最多的是她的愛人，與她同姓的何然，在某局當局長。她用軟綿綿的聲音說她的何局，說他皮膚白白凈凈的，圓臉，長得超帥，對孩子特別好……結婚快二十年了，像知心朋友般待她，夫妻間的感情從未淡過。聽得大伙兒有點嫉妒恨。

何然帥嗎？我沒有感覺到。就像何青自信滿滿地說自己是個大美女一樣，我看到她柿餅一樣的大臉，圓滾滾的肥臀豐乳，笑起來眼睛眯成兩條縫，柿餅瞬間變成了胖嘟嘟的蘋果，可愛，但是離美女還差一大截。

何然幹嘛臉紅呢？紅的那麼厲害！我說：「何青的男人絕對有問題！」陪我散步的老公說：「沒有證據，你莫在何青面前亂說。免得傷了他們夫妻感情。」

我與何然平常接觸的極少，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我只從何青那裡聽到些許。平時，偶爾街頭巷尾碰見，偶爾問候、閑聊幾句，他也總是打著官腔。我想起上周周二早上吃早飯時，在小食店，碰見他們兩口子並排坐在一根板凳上，一邊喝稀飯一邊啃小籠包子。吃完飯仍舊坐在那兒，邊等吃早飯的我們邊打情罵俏，嘻嘻哈哈濃情蜜意。他倆邊說話邊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那眼神，甜膩膩的粘在一起，彷彿除了對方，眼裡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我咽下最後一口稀飯，掏出錢對老闆說：「連他倆的一塊兒收。」何然忙站起來，說他倆的飯錢已經給老闆了。爾後兩人肩挨著肩走了出去。不知為什麼，那一刻我心裡特別不爽。感覺好像不僅僅是幾塊錢的早飯而已。朋友間是這樣的嗎？我真想挖苦何青幾句，看著她笑得開心的樣子，話到嘴邊我強咽了回去。忍！就算他不拿我當好朋友，至少我拿何青當好朋友。好朋友間應該相互尊敬，好朋友的愛人也該尊敬一下。

半年後，一個春天的下午，我和愛人又出去散步。決定不走風大的河堤，在街上轉幾圈兒也不錯。當我們穿過一條悠長的小巷，走到派出所門口時，我們又碰見了何然。派出所就在街邊，粗壯的法國梧桐掩映著低矮的圍牆，圍牆裡有個小院子，高大的辦公樓和威武的門柱隔著院子遙相呼應。我熱情地上前打招呼，「還沒吃晚飯？何青呢？」他笑嘻嘻地點頭。我聽見他身後的院子里有車子關鎖的聲音，便上前幾步，好奇地探著腦袋瞅進去：「何青說你們買新車了。買的什麼車啊？」我沒有看見何青，也沒看見何青的新車。只看見一個女人，瘦瘦高高的女人，挎著一個單肩包從一輛小轎車邊走了過來。何然忙笑著對我說：「車在家裡，何青出差了，一周後回來。」那女人對我視若無睹，邊走邊溫柔地望著何然說：「我兒子跑哪兒去了？快去找回來，吃飯啰……」我尷尬一笑，朝何然點點頭，退出院門口，繼續在街邊散步。身後傳來重重的捲舌音，嘎嘎的，比鴨子叫得還難聽：「驍兒，跑哪兒藏著了？樹後面蠻？快出來，吃飯啰。驍兒，驍兒……」

老公瞪了我一眼，「不知趣！瞧個啥？有啥好瞧的？還一個勁兒往裡瞧！」

我沒有開腔，暗暗安慰自己：何然和那女的，只是知心朋友而已。回頭，我看見一個白白凈凈，清清爽爽的小男孩兒，大約七八歲，從樹後面跑了出來，向何然和那女的跑去。

何青的女兒讀大學了，家事清閑，單位里的她是骨幹，公事多，經常出差，和我一起玩的時間更少了，一年難得見兩回。一見面，何青還是原來的何青，臉上泛著幸福的光，激動地說個不停，說的全是她家的何然。看著她燦爛的笑容，彷彿看見她生活在童話般幸福的婚姻生活里，我不忍破了她的美夢，婉轉地提醒她：「現在的男人，有個一官半職，就愛在外面亂搞。你家何然當了局長，你可要小心點，看緊啰。」她抿嘴一笑，甜甜的，彷彿吃了蜜糖似的，「我絕對信任我家老何，她對我和女兒好得很。你懂的，知心愛人……」我也淡淡一笑，沉默，喝茶，陪著她靜靜地坐著，聽她軟綿綿的聲音樂滋滋地絮叨著自己的知心愛人。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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