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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裙子,一條很大很大的裙子 郭培:裙擺的秘密

郭培迷戀大裙子,追求極致,這無意中契合了春晚舞台對服飾美輪美奐的需求。2009年春晚,宋祖英那條由潔白變幻為鮮花綻放的著名「大裙子」,也是出於郭培之手。 (CFP/圖)

一次時裝秀結束後,郭培指著一件耗費50000小時的衣服對媒體說,做這麼一件衣服相當於一個工人不眠不休六年生命,她將這個過程稱為「生命的轉移」。

由於工藝繁複,製作時間漫長,在時尚圈,人們習慣稱郭培為中國的「高級訂製設計師」。擁有嚴謹製作流程的高級定製由一對一的專屬設計師為客戶進行多次試裝與量身剪裁,「寸尺寸金」的面料與百分之九十的純手工製作令其價格不菲。

郭培的客人是如今中國最有權力與財富的女性,然而,真正令她聞名的卻是那些國家級的大型活動:她為北京奧運會設計了頒獎服,紐約時代廣場的LED屏上范冰冰向美國人民展示的那套青花瓷禮服也出自郭培之手,更令人津津樂道的是,每年春晚有百分之九十的衣服出自她的工作室「玫瑰坊」。

郭培當然了解中國。當談起自己的衣服時,她喜歡強調其工藝與不計成本的一面。北京奧運會的閉幕式上,郭培為與多明戈演唱《愛的火焰》的宋祖英設計了一條銀白色禮服,這套禮服由十幾個工人24個小時輪班,花了上萬個小時製作完成,除了中國傳統刺繡,他們主要的工作是將20萬顆施華洛世奇水晶鑲在裙子上面,這也令當時施華洛世奇香港公司的同類水晶被訂購一空。

設計師?你是說裁縫吧?

當你告訴別人你學服裝設計,他們會認為你學的是一門裁縫。當人們知道了自己有鄰居是一個裁縫,他們很開心,千方百計地希望你能為他們做衣服。

2009年「一千零二夜」時裝秀上,郭培找來78歲的名模卡門,為自己設計的皇后禮服走T 台。禮服全部用刺繡完成,兩個厚達幾十厘米的袖子一直垂到地上。走秀過程中,兩個男模幾乎並肩架著卡門走完全程。郭培希望以此展示皇后「承載著一個國家」。 (郭培/圖)

1986年,郭培畢業於北京第二輕工業學校服裝設計專業,她是全中國服裝設計專業的第一屆畢業生。那時候,並沒有多少中國人能真正了解設計師是什麼,「當你告訴別人你學服裝設計,他們會認為你學的是一門裁縫,」郭培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當人們知道了自己有鄰居是一個裁縫,他們很開心,千方百計地希望你能為他們做衣服。」

事實上,比起培養具有藝術水準的設計師人才,成立服裝設計專業對於當時中國而言有另外更實際的考慮。

當時,中國的紡織部與輕工部都有服裝部門,但兩者側重不同,輕工部更多管理的是一些小作坊,它的服裝部門是裁縫店一類的小型手工店鋪;紡織部則跟一種工業化大紡織生產聯繫在了一起,它的服裝部門是大規模流水線式的成衣製造。

1980年代中期,為了解決中國人穿衣服的問題,政府決定將輕工部的服裝部分歸到紡織部,大力發展紡織業與成衣製造,這個時候,紡織與牛奶、體育一樣成為舉國體制思路下的一個產業——郭培的服裝設計專業就是這個服裝的工業化浪潮的產物。

與大部分同學一樣,畢業之後,郭培去了一家成衣公司工作,在一個缺少版權保護的行業,很多設計專業的畢業生所做的事情只是不斷抄襲外國設計師的版式,再將它們複製到中國的紡織生產線上。

很快,郭培成為了對當時中國很重要的一個設計師,在一家叫做「天馬成衣公司」工作的三年里,她設計的款式賣到了36萬件,也因為銷量,1996年,她被評為中國十大設計師,在1990年代,郭培輕鬆地拿到了30萬到50萬元的年薪。

然而這卻給郭培帶來了痛苦。當在街上看到有人穿著自己設計的衣服,她都覺得這些衣服太丑了,「有時候在我自己的貨場,我會故意繞著走,我不想看到自己的設計。」

儘管誕生在一個大規模生產成衣的年代,郭培卻是一個徹底的浪漫主義者。

畢業創作時,她第一次產生了要做一條大裙子的念頭。但在當時怎麼把裙擺撐起來,怎麼把裙子做大,上了四年服裝專業課的郭培一無所知。「我去問老師,但我的老師也不知道如何去做這種衣服,他讓我去人藝看一看話劇演出服是怎麼做出來的。」

在人藝,郭培從一個歐洲貴族題材的話劇里的中世紀的宮廷服裝里得到了大裙子的技巧:「它的裙撐由一公分寬的竹條製成,竹子裙撐外面包裹著棉布做的另一層裙撐,更外面才是真正的裙子。」郭培至今記得那條裙子在過門的時候如何地被輕盈地擠扁,又如何地一下子優雅地展開。那一年,她縫製出了一條在全班26人的作品中最大的裙子。

要鑽戒,還是要十萬匹布料

郭培與一位市值百億的園林民營企業女老闆格外投緣:郭培渴望把每一件裙子都做成皇后的禮服,這位園林女老闆則要把每一個園林都做成圓明園,她們誓要做傳世精品。

衣肩上的牡丹刺繡。相比設計版型的變化,郭培更熱愛在這些版型的基礎上嵌入各種高貴的圖案。她甚至想過把一套古董傢具縫在衣服上。 (Magic/圖)

郭培對龐大有一種狂熱的愛。

1997年,郭培認識了現在的丈夫,一個台灣商人,他的家族一直在義大利做面料生意。他帶郭培去看過他在歐洲的工廠,在那裡,郭培見識到了從未見過的昂貴布料。當時在大陸的好面料只有棉與絲綢。

不久之後,郭培把他介紹給了準備拍攝《大明宮詞》的李少紅,很大程度上,那些國內無法找到的布料極大地成就了《大明宮詞》當時獨特的美學。

在義大利一個百年紗線廠,郭培去到他們的庫房:「那裡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她在那已經工作了四十年。」老太太在那一天里給郭培做了七種紗線,「你可以提出任何一種想法,機器可以給你做出梭、抽、捻等不同效果。」這讓一個來自發展中國家的設計師非常興奮。「然後你就知道怎麼做紗線了,你對面料產生了本質的認識。」

求婚時,台灣商人問她,你要鑽戒還是要十萬匹布料?郭培選擇了後者。婚後,他給了她六萬米各種布料任妻子支配。

1997年,郭培帶著攢下的60萬元離開成衣公司,創立了玫瑰坊時裝有限責任公司。當中國沉浸在成衣大規模生產運動中時,她走向了一條完全相反的創作道路。

當時,由於工藝複雜,無法工業化批量生產,很多中國民間工藝受到了極大冷落,在一個社會主義新國家,因為無人問津,它們變得非常低廉,這時,郭培大量從中國各個刺繡工廠去搜集這些被時代冷落的技藝,再花了五六倍的工錢付給這些工人,將他們的工藝收錄到自己的公司檔案里。而其中有一種工藝非常驚人,它可以將一束蠶絲分成十幾縷,再用這些蠶絲編織出一隻栩栩如生的翠鳥。

公司成立不久,她擁有了第一個女兒,「剖腹產手術之後,我根本無法呆在家裡。」郭培笑著說,到了第七天,趁著家人不注意,她偷偷離開家,坐上一輛公交車回到公司繼續工作。

很長一段時間,郭培都與這些精美的東西相伴,她對自己的客人非常友善,人們都很喜歡她身上的親和力。在玫瑰坊的客人里,她與一位市值百億的園林民營企業女老闆格外投緣。

郭培渴望把每一件裙子都做成皇后的禮服,這位園林女老闆則要把每一個園林都做成圓明園,她們誓要做傳世精品。但事實上,女老闆的園林大部分都在焦作、安陽這種三線城市。

2006年,玫瑰坊成立九年之後,郭培舉辦了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高級時裝秀,取名「輪迴」。

做這場高級時裝秀前,她無意間走進巴黎的戰爭博物館,當看到拿破崙的一件衣服時,她有了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並不是衣服表面有多絢麗,而是它有一種打動我內心的美,於是我努力記住衣服上的每一個細節。」從此,去歐洲中世紀博物館收集創作素材,成為郭培旅行的重要部分。

「輪迴」的壓軸禮服叫做「大金」,工時為50000個小時。因為工藝複雜,縫製過厚,工人做的時候,針已經扎不進去了,每扎一針手都會被扎破,流血,縫紉工具做不到的時候就用鉗子與鑷子去拔,一根針縫不了幾下,就會斷掉。「大金」的裙擺有5米。

三年之後,郭培推出「童夢奇緣」系列,裙擺拖了10米。從那時起,她自認為是中國最會做大裙子的人:「我能很好地控制它們的輪廓和造型。」郭培說,當時很少有中國設計師可以做出這麼大的一條裙子。

感謝春晚,感謝民歌手

中國的女性民歌手是大國盛世的重要謳歌者,也是對「大裙子」需求量最大的一群人。很快,郭培這種追求極致、迷戀龐大的審美趣味,迅速與中國民歌的表演舞台結合在了一起。

歌手張也是郭培「6萬米布料」嫁妝的使用者之一,也是郭培第一個重要的客人。當時,國內能選擇的布料非常地少,張也為此非常苦惱,當聽說郭培的工作室里有很多稀有布料時,張也找到了她。

交流中,張也發現郭培和自己很像:「我們都會喜歡一些精緻的、很講究的東西。」

1998年,郭培為張也做了一件黃與綠搭配的撞色禮服,張也穿著這件衣服上了那一年的春節聯歡晚會,演唱了《走進新時代》。這是張也第一次在春晚上唱這首歌,也是郭培的作品第一次站在春晚上。

與其他歌手有點不同,張也是一個非常熱愛分享的人,很快,她把郭培介紹給了民歌圈的朋友。

在中國,女性民歌手是大國盛世的重要謳歌者,她們也是對「大裙子」需求量最大的一群人,很多民歌手常常要花很多時間從世界各地尋找演出服。很快,郭培這種追求極致、迷戀龐大的審美趣味,迅速與中國民歌的表演舞台結合在了一起。

「那個時候如果誰說我的衣服好看,我就特別熱情告訴她這是郭培做的。我喜歡穿她繡的很漂亮的棉袍,一看到外國人,我還會有意識地把禮服的價格抬高。因為在國外,只要是帶一點繡的東西,價格都高得驚人。」張也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郭培與張也的結合也對民歌手服裝改良起到了重要作用。在張也的建議下,她們一起創造了一種上半身為旗袍,下半身為歐式大裙子,中西結合的舞台服裝。這個過程中,郭培的耐心與細緻令張也讚嘆不已,為做好這樣一件裙子,郭培與她一起花費了三年時間。三年之後,張也穿著這件衣服登上奧運會閉幕式的舞台。

一年一度的春晚會給參與者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他們把壓力又換化成為對服裝毫無理性的苛刻,每年過節都成了「玫瑰坊」最緊張的時候。

所有主持人中,郭培與董卿接觸最多。董卿十分在乎自己的形象,每次綵排,她都會十點以後去機房的小樣中看自己的服裝,看完之後,她一定會在第二天或者當天夜裡十二點趕到「玫瑰坊」修改,有時候只是為了什麼地方差一顆鑽,哪朵花應該移一個位置,哪兒的葉子再多一小片,央視的其他女主持很少有人這麼做。

有一年春晚,郭培為她做了一件旗袍,袖口上面鑲著很小的鑽,大年三十當天,郭培接到董卿的電話,電話里,董卿希望郭培把袖口的三顆小鑽換一下位置,這讓她很不舒服,它們是一顆藍鑽與一顆粉鑽,直徑分別是0.6厘米與0.4厘米,與此同時,那件旗袍上已經鑲滿了大大小小一百三十多顆鑽石,觀眾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換與不換的差別,「這對畫面沒有任何的影響,但董卿必須要看著那顆藍鑽,否則她會非常彆扭」。

郭培是中國很早一批掌握了大裙子製作方法的設計師,她又很早地開拓了春晚的禮服市場,在很長時間裡,幾乎沒有其他設計師能夠與郭培抗衡,多次負責郭培時裝秀的導演張艦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春晚舞台的盛世氣質需要大量繁複、精緻、美輪美奐的華服,無意中,郭培壟斷了春晚的「大裙子」,從這個時候起,她也為自己龐大的衣服與夢找到了一個合適展示的舞台。

到了2009年春晚,已經有數十位歌星及主持人的服裝由郭培製作,包括宋祖英、張也、周濤、董卿、朱迅、湯燦、祖海、黃聖依、陳思思、孫悅、王瑩等等。

那一年,宋祖英那件由潔白變幻為鮮花綻放的著名「大裙子」,就是出自郭培之手。

針對春晚上主持人和民歌手,郭培會設計兩種完全不同的服裝。「在春晚,主持人在台上一站就要四五個小時甚至還要更久,如果坐下腰部會有褶皺,所以她們是不能坐下休息的。衣服要非常合身,這樣能展現得很完美。作為設計師,不能再給她們壓力,她們所有的服裝都是沒有重力,上台下台要非常舒適。」郭培說,「但歌手不同,民歌手們畢竟在春晚上只唱一支歌,總共下來也就三分鐘到四分鐘,對她來講整個服裝穿著從準備到節目下來也就十幾分鐘的時間,她是能夠承受的。」

實際上,春晚主持人衣服的形態與觀念都更類似於現代西方成衣設計,而民歌手的服裝則更接近舞台的表演服。對於郭培而言,儘管民歌手的服裝所耗費的時間更長,但設計民歌手的服裝遠比主持人禮服容易。從很多層面上講,前者更側重於創意、設計與剪裁,後者則更側重考究的工藝與密集勞動。

除此之外,郭培的高級定製也為春晚很好地解決了另一個現實問題。

在中國,女性民歌手需要很強的高音能力,但由於高音對肺活量要求很高,導致她們的身形往往比普通人寬大。而做一件衣服前,郭培會為每一個客人測量三十到四十個尺寸,一般的裁縫只會量五六個尺寸,當民歌手們穿上這些經過充分計算,再用堅硬材料製作的塑身衣時,她們身材的缺點被很好地掩飾了:郭培的衣服有一種美化作用,令她們在舞台上看起來都是纖瘦而優雅的,但也因為被衣服勒得過緊,穿上高級訂製之後,女歌手不可能再唱出高音。

以前,為了追求充滿紀律的美,女性民歌手高音與苗條不可兼得的問題可以通過假唱解決,但當春晚導演組要求所有人必須真唱時,這些禮服的廓形都被放寬了十幾厘米,你會發現她們忽然比以前胖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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