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攜程親子園這隻麻雀,發現四個大問題

我們離「善治」有多遠


發生在大上海魔都的攜程親子園虐童事件,事實已經很清楚了。正因為其發生於中國現代化、城市化最發達的上海,更具有典型性。這個位於凌空SOHO一辦公樓底層的親子園,集中反映了諸多社會問題,完全夠格成為解剖社會治理的一隻麻雀,讓我們清楚的知道,我們離現代的「善治社會」有多遠。

一、梳理

為了解決員工小孩「託管難」問題,攜程為自己的員工設立了親子園。開業不到一周,教育主管部門上門,拿著章程,一一對應。多少孩子,應該配多少大房間;食堂能給大人做飯,但沒有給小孩做飯的資質;攜程是家公司,辦員工日托中心,是超範圍經營……如此這般,總之你攜程辦就是未經許可。

然而,雙就業家庭,尤其是白領家庭孩子的託管問題,始終困擾著上海的公司職員。為此,上海市政府2017年把「公共托育服務」作為為民辦實事的項目,其中就包括了「上海市職工親子工作室項目」。

由攜程自辦的1.0版親子園被政府部門叫停後,很快就上線了2.0版,也就是現在的攜程親子園。2.0版的攜程親子園,一躍成為「上海市職工親子工作室項目」的試點和樣板工程,並獲得了總工會的掛牌認可。

華麗的轉身,得益於上海市婦聯下屬長寧區婦聯的加入。在長寧區婦聯的牽頭下,攜程親子園選擇了上海市婦聯全資擁有的《現代家庭》雜誌社讀者服務部,以該雜誌社擁有品牌的「為了孩子學苑」為第三方教育機構,與攜程簽約,為攜程員工子女提供日托服務。

弔詭的是,雖然2.0版的攜程親子園在今年5月通過了長寧區婦聯、教育局、消防支隊等組織的驗收。但在資質問題上,依然是個「非法辦學」機構。此時的教育主管部門,卻採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根據媒體深度挖掘,「為了孩子學苑」同樣是一個沒有合法教育資質的機構,實際控制於一個叫張葆葆的神秘女人之手。張葆葆長期出沒於上海婦女界,名下有8家公司,大多與兒童有關。她還是民辦非政府組織——上海靜安區江寧社區錦霞兒童益智服務中心的理事長。這給了她以公司的名義運營,以非政府組織的名義避稅的便利條件。

正是由於張葆葆在實際的運營過程中壓縮成本、節約開支、減少保育員數量,以最大限度保證自己的利潤。有著100多小孩的親子園,遠遠達不到規定要求的保育員與孩子1:7的比例,以至於連保潔阿姨都赤膊上陣,最終導致了虐童行為的發生。

二、解剖

1.「全面二孩」帶來的託管需求問題

事情的起因,來自於攜程員工對子女日托的強烈需求。這不僅僅是攜程,更是整個上海乃至中國城市這一代白領的共同需求,反映了快速發展的經濟與家庭生活之間的深刻矛盾。尤其在實行「全面二孩」政策之後,這個矛盾尤其突出。今天,中國的家庭,如果只有一人上班的話,很難支撐起一個有孩子的家庭。

在年初的上海市政協十二屆五次會議上,上海政協委員孫靜代表上海市婦女聯合會建議,儘快制定適合於上海城市發展和人口布局的托育服務發展規劃,探索上海托育服務新模式。她表示,政府在加強政策引導的同時,也應該以包容的心態,鼓勵市場先行先試,探索社區公共托育服務。

據調查,上海有託管服務需求的2-3歲的滬籍幼兒約10萬,而集體辦理和企事業單位辦理的獨立法人託兒所僅有39個,截止到2015年12月底,上海市托育機構(含幼兒園托班)招收的幼兒不到2萬名,這其中有著8萬的差距。讓孩子跟著大人,在上班的辦公地點設立托育機構,成為許多白領的共同願望。

所以,由上海市婦聯牽頭,上海市教委、上海市衛計委、上海市民政局共同參與的「新建20個社區幼兒託管點」,就納入了2017年上海市政府實事項目。其中,攜程親子園作為20個試點之一,不僅是長寧區唯一一處試點和樣板項目,更是上海的試點和樣板。

結果令人痛心,這處有著視頻監控、與父母近在咫尺的地方,成了燈下黑。父母在樓上拚命掙奶粉錢,孩子卻在樓下被虐待。攜程雖然也是受害者,但依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親子園雖然交給了第三方,但場地內有視頻監控,攜程作為委託人和主辦方,完全有義務進行監督,以確保第三方能保質保量完成託管服務。但攜程的表現,就跟甩手掌柜一樣,直到家長發現問題,倒追視頻,才發現出大事了。

2.政府監管與市場發育的問題:

這同樣不是市場化的問題,而恰好是限制市場發展的管制問題。政府主管部門以資質為由,叫停了最初的攜程親子園。其實,這個最初的親子園,就跟我們小時候廠礦的託兒所一樣,由企業自辦,保育員也是企業的員工,跟企業簽約,企業辦的親子園,照顧員工子女是第一位的,賺錢倒是次要的。這種形態的託管機構,保育員是孩子家長的同事,發生虐待的概率,會大大減少。至少,不會因為壓縮成本而讓保潔阿姨出馬。

政府主管部門的資質要求和監管,卻僅僅止步於對攜程自辦親子園的限制。攜程的辦公樓不會連100個孩子所需要的2100平米場地都滿足不了,攜程的食堂更不會連孩子的飯菜都燒不好,更不會連專業的保育員都招不到,真正的原因在於,攜程拿不到辦學的資質,所以當婦聯找上門來牽頭的時候,攜程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即使張葆葆控制的「為了孩子學苑」,同樣沒有資質。

沒有資質不要緊,但人家搞得定啊!教育局明知在對方沒有資質的情況下,依然為之站台,一道出席了驗收儀式。這種選擇式執法,只能說明這樣的托育市場,不是真正的自由市場,而是一種特許經營的管制市場。

3.婦聯的功能定位問題:

美其名曰「高大上」的政府購買服務項目,最終成為斂財行為,說明婦聯這個社會組織,已經成為事實上的「二政府」,這與現代社會治理結構相去甚遠。

按照「善治」的社會結構,一個發育良好的社會治理,應當是政府、市場和社會組織共同治理的社會,政府負責公平,市場負責效率,社會組織負責公益,三方各司其職,各自發揮其職能,互相配合,互相制約,不使一方獨大,以免對社會公眾造成傷害。

這個道理應該很明白,社會組織應當是公益性為主,不應成為盈利性機構。攜程親子園的運營方要向每個孩子收取2300多元一個月的費用,還要拿攜程給予的補貼,場所也是攜程免費提供,一個月下來就是將近30萬的收入,刨去孩子的餐飲費和不多的保育員工資,簡直就是暴利。

上海市婦聯下屬的《現代家庭》雜誌社所辦的「為了孩子學苑」,實際上成為盈利機構。既是公益組織,卻在大肆從事盈利性活動,同時還可以在不具備資質的情況下開展日托業務,而攜程自己卻不可以。一方面是市場被權力所扭曲,一方面是婦聯這個社會組織地位和職能的嚴重錯位。

4.傳統媒體轉型中的利益輸送問題:

最後還要說到的是,目前尚不清楚,這位上海灘婦女界的「拆白黨」張葆葆,到底和上海市婦聯以及和《現代家庭》雜誌社是一種什麼關係?為何能成為《現代家庭》雜誌社下屬的「為了孩子學苑」的實際運營者?事到如今,除了道歉之外,《現代家庭》雜誌社卻對張葆葆一事,始終保持沉默,這不正常。

作為上海市婦聯全資擁有的傳統媒體,雜誌社必定也面臨新媒體發展帶來的衝擊,必定也在想方設法要轉型突圍。以讀者服務部所設立的「為了孩子學苑」,切入早教這塊市場,是一種正常的轉型嘗試,這無可厚非。問題就在於,張葆葆是如何成為「為了孩子學苑」的實際運營者?這裡面有沒有利益交換?上海市婦聯和《現代家庭》雜誌社,應該站出來說兩句。

關注攜程親子園虐童事件,不僅僅要關注具體施暴者是否要承擔刑事責任,更要關注其背後揭示出來的深層次問題,這其中包括「全面二孩」帶來的託管需求問題、政府監管與市場發育的問題、婦聯的功能定位問題以及傳統媒體轉型中的利益輸送問題。而這四大問題,更加值得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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