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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囚心靈日記

夜裡十一點,南湖街派出所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值班副所長不耐煩地拎起話筒,電話那頭立即傳來一個男人慌亂的聲音:「派出所嗎?向你們報告一個情況,「春夢」歌舞廳的歌手孫丹在舞廳跳艷舞,很癲狂,看樣子要出亂子。舞廳里現在已經烏煙瘴氣了,你們快點來——」  副所長問:「你是誰?」電話卻已掛斷。  副所長帶著警察衝進春夢歌舞廳時,震天動地的音樂聲戛然而止。情緒高漲的舞客們立即亂了,一個個像沒頭的蒼蠅朝門口亂竄。樂池邊的孫丹,這時已經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渾身脫得只剩一條透明三角褲。警察用一塊幕布將孫丹裹了,火速送往醫院。  孫丹醒之後毒癮大犯,狂呼亂叫。她哭喊著交代了「詩人」沈田的種種罪行。    兩個多月後,我來到了省城,聽到不少人仍在談論「春夢」歌舞廳發生的脫衣舞事件。我通過公安局朋友的幫助,順藤摸瓜,來到了這座離省城僅數百里的戒毒所尋找孫丹。  戒毒所用紅磚圈了院牆,院牆裡有兩排平房。平房由很多小房子組成。在最東頭的一間小房子里,有三個女子面牆而坐,背對著我們。管教人員喊:「孫丹,接受採訪!」一位身材苗條、姿色非凡的女子走過來,她就是孫丹。她自述時,我能感受到她對曾經美好記憶的懷念和痛苦經歷的恐懼:    我是在省城事發之後,被送到這鄉下戒毒所的。來這裡好,這裡清靜,空氣新鮮,也見不到熟人,我可以在這裡好好地反思靜養。  我戒毒最難受的時間已經過去了,現在是治療穩定時期,再沒有犯癮時那股瘋狂勁了。  我出身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是中學裡的骨幹教師,他們把許多學生都送進了大學,可他們卻沒多少時間管他們女兒的學習。  我高中畢業後,沒考取大學。父母親很難過,我覺得無所謂。他們難過是因為他們的女兒上不了大學丟人,一直要我再復讀一年重考。我卻偏偏不去,我幹嗎要累死累活再讀一年,考上大學讓他們光榮呀?他們早幹什麼去了?再說這大學有個什麼讀頭?讀完了又怎麼樣?一個個找不著工作,窮得像叫化子。我的父母親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他們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還不如王麗的衣攤賣一天服裝的收入多。  王麗是我的鐵姐們,新市街個體戶,我的高中同學,讀高二上學期時就停學到新市街當小老闆賣服裝。一年多的生意做下來,她早已腰纏數萬元啦!  你不信?這是真的,我不說假話。  我就在家裡待業,天天幫著王麗守攤子。我說:「王麗,我給你當幫工吧!」  王麗說:「那哪能啊!孫丹,憑你的條件,一定能找個既輕鬆又高雅的工作,你是公主呢!」  是的,在學校時,大家都喊我「驕傲的公主」。  王麗介紹我認識了「詩人」沈田。沈田一米八的個子,戴副大眼鏡,蓄長發,嘴邊一圈黑鬍子,滿臉的青春疙瘩,很雄性。  沈田那天騎輛紅色的摩托車,戴藍頭盔,一腳點地,把車停在王麗的衣攤邊。沈田喊:「王麗,玩兒去!」  王麗說:「我沒空,叫孫丹去。」  王麗當時對我說:「跟他玩吧,他是詩人,錢多的是,你莫客氣。」  我就跨上沈田的摩托車后座。沈田把點地的腳一提,加了油門,摩托車就飛速跑起來。我開始還不好意思抱他的腰。他把車速一提,我嚇得情不自禁地就一把抱住他了。  出了市區,上了公路,摩托車就像飛一般,兩邊的樹木房屋呼呼地向後退去,身邊只有尖厲的風聲。我嚇得閉了眼,把他的腰抱得更緊了。我心裡還真有點新奇感。這就是「詩人」呀,「詩人」就是這德性,要是他媽的車翻到崖下去,我還不得陪他死呀!不過這算不了什麼,現在的年輕人,誰不追求點刺激呢,這是挺刺激的。半小時前還是陌生人,這會抱著他跟他出去兜風,好得就跟情侶似的,這就是現代生活吧!  我正漫無邊際地想著,「嘎」的一聲,摩托車停下了。我睜開眼一看,天哪,我們到了一個山坳里,四周沒有人家,山坡上有片樹林。沈田什麼時候拐下公路的,我都不知道。  那是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在這山陰處,太陽已經有點看不見了,但天還很亮雲還很白。  沈田摘下頭盔,歪著頭在打量著我,像打量一個獵物:我那時一定像個傻瓜。  沈田把我一把抱過去,嘴裡念著:「你俘虜了我的心,姑娘/我就要俘虜你的肉體,這叫報復。」  我當時大叫著,用腳踢他,他卻巋然不動,還對我動手動腳。我罵著:「流氓!」沈田很快放開我,笑了笑,他笑得還挺有點魅力的。他說:「莫緊張,孫丹,我是開開玩笑,我喜歡你,像喜歡我的妹妹,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放心。」我哭了。他就說:「看你像個小雛鳥一般。這還值得哭么?生活就是這樣/一切都無所謂/無所謂生無所謂死/無所謂哭無所謂笑。」  沈田就是這樣的「詩人」,隨口念出一些狗屁詩出來,但他嗓子很好聽,渾厚的男中音。  沈田確實沒對我怎麼樣,帶著我玩了半天,看那山中的景物,然後又用摩托車把我帶回市裡。他帶我到一家很夠檔次的飯店裡吃晚飯,點了一桌子菜,夠十個人吃的。他要了洋酒,要我陪他喝,我不喝酒,他給我夾了許多菜在盤子里,讓我吃菜喝飲料。他自己則自斟自飲,喝得很快活。吃完飯,沈田就拍了幾張百元的鈔票在桌上,說不用找了,夠不夠就這些,然後帶我走了。飯店裡的人看樣子認識他。  在路上,沈田問我:「孫丹,我帶你去『春夢』消費一番,怎麼樣?」  我說:「去『春夢』消費什麼呀?我剛才吃得很飽。」說句丟人的話,長到19歲,還沒吃到過像今晚這樣的宴席。窮中學教師的女兒,哪有機會呀!沈田說的去『春夢』消費,我不知是怎麼回事。  沈田聽了我的話,笑了笑,先念了句:「可憐的羔羊啊/你只吃過草。」接著說,「『春夢』是家豪華歌舞廳,在城裡是高檔次的。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沈田的摩托車停在一處霓虹燈閃爍的門面旁。他扶我下了車,像牽個不懂事的女孩樣牽著我。我果然看見頭頂上閃爍的「春夢歌舞廳」幾個字。  歌舞廳門口已聚滿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相形之下,我覺得自己好寒酸。那些男孩們,一個個西裝革履,風度翩翩。  沈田帶著我徑直往裡走。大門口穿得筆挺的工作人員見了沈田,滿臉堆笑,手一抬:「請,沈老師。」他們卻收其他客人的票。我瞄了眼票價:每張50元。  沈田說:「這裡最低消費每人200元。因為進去後,還有台座錢、飲料費、服務費。」  馬上有服務小姐帶著我和沈田到一個包廂中。包廂分布在舞池四周,一個包廂實際上是間近三平米的小房間,裡面放著茶几和長沙發,包廂門上掛著珠串帘子。舞池裡金碧輝煌,各種形狀的燈管在廳頂天花板上組成了花卉、動物和人頭像。樂隊在樂池裡奏起了歡快的曲子。舞池裡成雙成對的男女在翩翩起舞。  我像進入了一個童話世界,這裡真是五彩繽紛的水晶宮殿。服務小姐端著托盤,掀開珠簾低頭進來,朝沈田嫣然一笑,然後躬腰把托盤裡的水果點心和飲料放在茶几上。那飲料裝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閃著奇異的光芒,我叫不上名字。  沈田斜躺在沙發里,端起一杯飲料,抿了一口,把手揮揮,服務小姐忙躬腰退出去。我說:「你在這裡是太上皇呢!人家都來服侍你,你好大面子。」沈田嘿嘿一笑,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我把他的手拿下去了。瀋陽又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我就沒管他了。樂隊奏響一支抒情的慢步舞曲,沈田說:「孫丹,我請你跳舞,走。」  他不由分說,拉著我走出包廂,下了舞池。我在中學裡學過跳舞,一般的步子都會。我隨著沈田的步子走。沈田跳得很抒情很投入,他輕輕地摟著我,雙眼溫情地望著我,腳步沉穩,踩點很輕。各種色彩在舞客們身上變幻,大家都沉醉在這樣的氣氛中。   那一刻,我也陶醉了。這裡是一個銷魂的世界,一個彩色的春天的夢。我微閉著眼睛,任沈田把我摟得越來越緊,我都感動得要哭了。這也是一種生活,這種生活瀟洒,這種生活抒情。我的父母何曾有過這樣的生活?我可不能像他們那樣過日子了,我要像這舞池裡的男女們一樣,過一種夢的生活。  —個女孩子唱起歌來,握著麥克風,扭著腰肢,那歌唱得溫柔甜潤,纏綿悱惻。舞廳里的音響效果很好,歌兒聽起來越發動人。  沈田說:「孫丹,聽你說話,你的嗓子不錯,歌也一定唱得很好吧。你去試試,唱一支好么!」  我在學校時,歌是唱得不錯的,但從沒有在這樣的場合唱過。我有些怯場,說:「我怕唱不好。」  「沒關係的,你唱一支去。如果唱得好,我就讓這裡的老闆聘你當歌手,你現在不是正待業么?」沈田不經意地說。  當歌手?這裡可是個高雅的地方,唱唱歌,活兒輕鬆,還有些收入。試試吧,說不定是個機會,我的勇氣就來了。「好!試試吧!」我說。  剛好一支曲子完了。沈田擁著我,走到樂池邊,對樂隊的人說:「這位孫丹小姐要唱支歌,你們伴好奏,揀最熟悉的歌曲演奏。」  樂隊領頭的忙點頭答應,問我唱什麼歌。  我說:「唱《明月千里寄相思》吧!」  樂隊立即奏起了過門,我對著麥克風,唱起了熟悉而動聽的歌謠:  夜色茫茫罩四周  天邊新月如鉤  回憶往事恍如夢  重尋夢境何處求  人隔千里路悠悠  ……  我感覺我唱得很好,我看到沈田在一邊很專註地看著我。那一刻,我心裡就湧起一股溫暖,歌就唱得更動情了。  一曲唱罷,舞池裡竟然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有人激動地大叫:「唱得好,唱得好,再來一個!」  沈田卻擁著我進了包廂。立即有服務員進來給他杯子里注滿飲料,然後再退出去。沈田讓我喝飲料。我很興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飲料是對好的一種酒,味道真純正,餘味無窮。  沈田很紳士地在我的額上親了一下,我沒生氣。沈田說:「孫丹,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每夜來春夢歌舞廳唱歌,每夜100元;如果有舞客點唱,每支歌你還可以提成10元,怎麼樣?小妹妹呀小妹妹/你那紅唇你黃鶯的歌喉/使我銷魂。」他又念了幾句歪詩。  我說:「你能作主么?這舞廳的老闆又不是你。」  「嗬,我當然能作主,這老闆聽我的呢!」  「那好,我願意來。」  「那你明天上午10點鐘到這裡來,我帶你去和老闆面談,好么?」沈田說。  「可以,就這麼說定了。」我答應了。  當晚,沈田用摩托車把我送到家門口,他吻了我的臉,我含羞接受了。  這難忘的一夜啊,我幾乎徹夜未眠,我覺得我的生活即將掀開嶄新的一頁,我的前面是五彩繽紛的路;我要好好唱歌,當個走紅的歌手。我很感激王麗,是她讓我認識了沈田。其實沈田這人還是不錯的。詩人嘛,浪漫些吧!  第二天,我准10點到達春夢歌舞廳。和昨夜相比,白天的春夢要寂寞安恬得多,也許它正在休息,夜裡才是它一顯身手的時候。  門口的一個服務先生把我領到歌舞廳後院的一間房子跟前,對我說:「老闆在裡面。」  周圍沒有別的人,我稍猶豫了一下,就推開了房門。房間里很豪華,地上鋪著地毯,窗邊都掛著很厚的金絲絨帘子,正中間擺著兩排長沙發,沈田正歪斜在沙發上看電視。  見我來了,沈田站起身,說:「進來呀,孫丹。」他邊說邊去關上屋角的電視機。門在我身後無聲地關上了,我心頭不由掠過一絲恐慌。  「老闆呢,沈田?」我問  「他馬上就來,我們等一下。」  我在沙發上坐下了。今天我著意打扮了一下,穿了件粉紅色連衣裙,臉上甚至施了點淡妝。我想給老闆一個好印象。  沈田從冰櫃里拿了飲料,倒在兩隻玻璃杯里,他自己喝一杯,遞給我一杯。我有點渴,就喝了杯中飲料,很爽口。  沈田怪模怪樣望著我,我想今天我可能有些漂亮吧!  突然,我發現我渾身無力,軟沓沓地想睡,我想問這是怎麼回事,張開嘴卻發不出聲來。  沈田走過來,解開我連衣裙上的扣子,先脫掉連衣裙,再脫掉我的胸罩、三角褲。他邊脫邊念叨著:「脫掉你粉紅色的衣裙/讓你艷麗的胴體/成為野狼出沒的山谷……」  我完全不能動了,看著這個流氓對我做著的一切,我含著淚失去了少女的貞操。  從這一天起,我就墮落了。沈田每月給我的固定工資是兩千元。我每夜都要去演唱,還可以弄些提成的獎金;舞客可以點歌,點一支歌20元錢。  我很快就唱紅了,點我歌的舞客很多,都是點些很現代很搖滾的歌曲。我先是高興,因為我唱得多就賺得多。我扭著腰肢和屁股,聲嘶力竭地喊叫,贏得舞客一陣陣熱烈的掌聲。  我總是聽到:「孫丹,再來—個,搖擺得狠些!孫丹,我們喜歡你,我們要你,再來一個!」  我堅持不下來了,我累得精疲力竭。我賺了好多錢,我用這些錢買了衣服和各種化妝品,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寶氣,雍榮華貴。  春夢歌舞廳因為有我,生意特別好。我每天唱很多歌,太累了,有時不免顯出疲憊來,惹得舞客們吹口哨。我毫無辦法。  沈田每天都陪我來,沈田給我煙抽,說是讓我提神。一段時間來,我除了天天唱歌外,只是偶爾陪沈田睡睡覺。我認為無所謂了,反正不是處女了,該玩就玩,該銷魂時就銷魂吧!  沈田給我的煙抽了後,我唱起歌來,果然就精神煥發,出神入化,疲勞一掃而光。  沈田給我抽的,是裹了海洛因的煙捲。我離不開海洛因了,我染上了毒癮。我離不開沈田,因為沈田供應我海洛因。他如果不給我供應,我找誰去呀?  我離不開春夢歌舞廳了。離開了歌舞廳,我就賺不到錢。沒有錢,就買不到海洛因。而沒有海洛因,我簡直就不能活下去!  其實,沈田和春夢歌舞廳是一碼子事。春夢歌舞廳的楊老闆,是沈田的拜把兄弟。楊老闆承包這麼個高級歌舞廳,沒有沈田做靠山,他是辦不下去的。  沈田這個人的背景不太清楚,他掛名在一個區文化館做編輯,業餘時間寫詩,還自己花錢買書號印了一本詩集《夢幻》。他很有錢,他的那些錢誰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弄來的。他的那些「詩」,大都是胡說八道的。  沈田需要我,他每天騎摩托車接我到舞廳,舞會完了他又用摩托車送我回家。我在歌廳唱歌時,他就呆在那間固定的包廂里。偶爾在我唱歌時,他也和歌舞廳的服務員小姐到舞廳跳兩支曲子,但我發現他跳得很隨意,不很投入。  我唱完了幾支歌,就到包廂里休息。他總在包廂里等著我,把我擁在他的懷裡休息,我也習慣了他那男人味十足的胸懷。  但是他只擁我一會兒,我就需要那東西了,我必須馬上吸煙。我的癮一犯,就像瘋了一般,頭痛欲裂,眼球都要從眼眶裡蹦出來,心跳得咚咚直響,渾身的骨頭都散了架,我成了一攤肉糰子在那裡扭來扭去。  沈田的這個包廂的珠簾門後,還有扇薄薄的木板門,可以輕輕地關上。那木板門的顏色與珠簾門顏色相近,外面看不出來。  我的癮看著就要犯了,沈田就把木板門關上,從衣袋裡掏出些白色的海洛因粉末來,倒在錫箔紙上,用打火機在錫箔紙下燒,燒出的縷縷青煙,飄飄緲緲,令人銷魂。我這時就像飢餓的囚犯一般,趴在他的面前,把那青煙一絲不剩地吸進鼻孔,吸到肺里。  我渾身的疲軟一掃而空,頭不痛了,頭腦特別靈敏,眼球不朝外蹦了,顯得特別的水靈靈,心情也平靜舒暢了。我又活過來了,又是那個年輕漂亮有魅力的孫丹了。  我吸食海洛因已經到了用針劑注射的地步了。先是吸特製的煙捲,接著是吸食燒出的煙縷,最後發展到用水稀釋之後往靜脈里注射。   沈田牢牢地控制著我,他一般不讓我注射靜脈。他還指望我為春夢歌舞廳撐門面,多唱段時間的歌。  沈田不讓我快點完蛋,他要慢慢地毀掉我。  我一夜要唱兩場,第一場是唱些一般的歌,舞客每點一支,收款20元。我休息一會,吸些海洛因後,恢復了精神;第二次上場,那感覺特別好,唱的歌連我自己都覺得好。我的一招一式,一個眼神—個飛吻,都是那麼迷人,我的腰肢輕扭,臀部擺動,裙裾搖搖,那麼富於魅力,引得舞池裡的舞客們一陣陣掌聲,一陣陣歡呼。這時點我的歌,一支60元。我唱得特別帶勁,一支接一支的,嗓子不幹也不痛,而且嗓音還不嘶啞。沈田說,這是海洛因的功勞,海洛因使我的精神處於高度亢奮之中,所以才能迷倒那些舞客。  我每晚被人點歌的收入,能達到三四百元。可是,我自己的收入卻比剛來唱歌時還少。因為我吸上了海洛因,我得給沈田錢。沒有錢,海洛因那東西是買不來的。  沈田每天為我供應海洛因,並且給我規定了一定的劑量,然後他就從給我的工資里扣除掉這一部分錢。這樣,我每月的工資大約還剩下幾百元錢,僅夠我零花的了。  沈田自我在「春夢」領工資後,對我就吝嗇了,不輕易為我花錢。而我,卻成了他拿在手上的一張牌,一張供他消遣洩慾的牌,一張贏錢賺票子的牌。  我的花銷很大,我成天雲里霧裡。我是舞廳的紅歌手了,我買各種時裝、化妝品和一些時髦的玩意兒,把自己打扮得古里古怪,渾身叮噹。  為了多掙錢,我就拚命地唱歌。精力不濟時,我就拚命地抽海洛因。抽海洛因後我就不斷地唱歌,唱歌后又不斷地抽海洛因,我陷入了惡性循環,在一天天走向死亡。  沈田這個引誘我的惡棍,很冷靜地看清楚了這一切,他要榨乾我身上的最後一滴血。他平時那些胡說八道的詩,完全是一種幌子,掩蓋著他的罪惡本性。  我受到的摧殘太厲害了,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我太累了,我瘦得只剩副骨頭架子,滿臉的鉛色用脂粉也難以遮掩。海洛因的刺激,也不能使我的歌唱與表演進入最佳狀態。舞客對我的表演不滿足了,我扭著腰肢唱歌時,舞池裡有唏噓聲不斷響起。  點我唱歌的人少了。舞廳每晚的票只能賣出七成,後來是六成,後來甚至只能賣出五成四成了。  城市裡的舞廳多如牛毛,舞廳之間互相競爭,想盡花招吸引舞客。舞客們是哪裡有新鮮味就往哪裡跑,他們中有一批腰纏萬貫的個體戶,來舞廳就是為了消遣尋刺激,他們不怕花錢,他們有的是錢。  歌舞廳的楊老闆哭喪著臉跑到沈田的包廂里,我和沈田正在包廂里喝飲料。舞廳的生意不好,沈田全看在眼裡,我因為舞客點歌少影響了我的收入正發愁。  「孫小姐,沈大哥,要想點辦法啊,沒有新招,這舞廳怕是要垮了,賺不到錢,不如關門。」楊老闆滿臉愁雲。  沈田掏出煙,遞給我一支,他也叼一支,再用打火機點著。他不讓楊老闆抽這種煙,雖說這煙的料子少,我吸起來不太過癮。  沈田說:「不要著急,楊老闆,我們有孫小姐呢。孫小姐的牌子豈能砸的?她紅遍這一片,我們有責任使她保持住地位。」  說著,沈田拍拍我的肩膀,並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輕揉起來。  「孫小姐有什麼新招?」楊老闆問。  「這你就別管了。明天在舞廳門口出海報:孫丹小姐的最新招式拿手好歌,歡迎各位光臨。」沈田不慌不忙地說。  楊老闆臉上愁雲消散了,滿意地退出去了。  沈田和我在包廂里商量著明天的新招。沈田的這一招也真夠大膽的,在這個城市裡還很少有。我有點猶豫。沈田說:「孫丹,這有什麼關係?國外這樣的事多著呢!你不是想錢么?這樣楊老闆會給你高報酬的。」  這時候,我已經變得厚顏無恥了。在沈田的引誘下,在他親自為我燒的海洛因煙縷中,我飄飄然地答應了。  第二天傍晚,沈田叫了輛的土,把我從家裡接到舞廳。「春夢」歌舞廳門口,燈火輝煌,廣告牌上寫滿了醒目的大字:孫丹小姐的最新招式拿手好歌,歡迎各位光臨。  走進舞廳,人已經滿滿當當。今日的舞客是少有的多,他們是沖著我的最新招式來的么?我還有魅力,我心裡很高興,我覺得我應該顯些身手,創造出更好的效益。  舞池裡,開場音樂已經響起,舞客們三三兩兩地在裡面走起步子來。  我隨著沈田進了包廂,沈田關了包廂木板門,我們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後來,我聽到激烈的音樂響起來了,並且有舞客在叫:孫丹新招式!孫丹新招式!  在點我的將了。我伸出胳膊,沈田把一包純度很高的4號海洛因稀釋後,裝在針管里,全推進了我的靜脈中。隨著毒汁的推進,我的精神很快亢奮起來,一股抑制不住的激情和衝動,從我的每一個毛孔朝外迸射。我要呼喊我要歌唱我要表現,我是孫丹,是春夢女皇!我要飛升我要駕雲而去,我要對所有的人發笑,給每個人一個吻,哎呀!快讓我出去!他們在喊我了:孫丹!孫丹!孫丹!  沈田把木板門打開,為我掀起了門帘,我從包廂里鑽出來。我笑著對滿舞廳的人大叫:「我來了!我是孫丹!」  在舞客的歡呼下,我婷婷地走上樂池邊的歌壇。接過樂隊負責人遞給我的麥克風,我放聲唱了起來:「我的愛,是你是我是陌生的面容……」  這天,我精心化過妝,穿套乳白色的柔姿紗套裙,頭髮披在肩上用塊花手絹束著,腳上是雙小巧的白色高跟皮鞋。我越唱興緻越高,點我歌的人越來越多。我的歌已由每支60元上升到100元了。這時候,海洛因的刺激在我身上達到高潮了。我邊唱邊舞,無法停止自己了,我只想這麼唱著舞著,直到死的那一天。  舞廳的聚光燈亮起來,直刺我的眼睛。一種模模糊糊的意識指揮著我,我一手拿麥克風,一手撩起飄逸的裙子,露出性感的大腿和透明的三角褲,慢慢旋轉著,心旌神搖地歌唱著。樂隊奏起了狂躁的搖擺舞曲,舞廳里的人們熱情高漲,激情奔涌……  聚光燈滅了,舞池中央亮起了朦朦朧朧的乳白色小燈。舞池裡的人都在隨著樂曲跳著,情不自禁地呼叫著,激動地喊我的名字:孫丹!孫丹!孫丹!  在一陣陣狂躁的呼喊聲中,我脫掉了上衣,褪下了裙子。在一陣「再脫再脫」的呼喚聲中,我解掉了乳罩,正準備下一步動作時,舞廳一陣大亂,警察聞訊趕來了。我倒在了樂池邊,終於精疲力竭。    孫丹站在牆裡,我站在牆外,她說了有兩個小時了。這期間,屋裡那兩個面牆而坐的女子一直沒轉過臉來。  孫丹說,她們其中有一個叫王麗,就是介紹她認識沈田的那個鐵姐們。王麗也被沈田害了,先是被他玩弄,後是上當吸毒,做服裝生意的錢都吸光了。  沈田和楊老闆因販毒和在舞廳搞不法活動被判了刑。沈田引誘毒害的女孩子遠不止孫丹、王麗兩人。  孫丹的父母一直在忙教學,以為女兒有個歌廳的工作而可以放心。當公安局收審孫丹時,他們才大吃一驚。  我告訴孫丹:「沈田不能算是詩人,他只是個冒牌貨。」  我告別孫丹時,步履沉重,心裡在默默地祝福:孫丹們,願你們早日康復。  作者:劉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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