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蘇軾《枯木竹石圖》 (《枯木怪石圖》)
蘇軾 枯木竹石圖卷 紙本水墨 26.5×50.5 公分日本私人藏作品鑒賞在中國繪畫史上,沒有任何一種畫論超過蘇軾畫論的影響,它有力地推動了文人畫潮流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蘇軾是文人畫理論的實際奠基人。蘇軾的畫論雖散見於他的詩文中,卻仍有一定的體系。他首分「士人畫」和「畫工畫」。認為「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千里馬),取其意氣所到。乃若畫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櫪、芻秼,無一點俊發,看數尺便卷」。由於「意氣」和「皮毛」之分,因而前者不在於形似,「論畫以形似,見於童鄰,……誰言一點紅,解寄無邊春」。他認為士人畫需講求「常理」,即「意氣」,「雖然常形之失,止於所失,而不能病其全。若常理之不當,則舉廢之矣。以其形之無常,是以其理不可不謹也」。於「常理」之外,並提「象外」。「吳生雖妙絕,猶以畫工論。摩詰得之於象外,有如仙翮謝樊籠」。他極度推崇王維的畫,正在於「象外」。如文同的「時時出木石,荒誕軼象外」一般,正是不囿於形似(得之於象外)才得到了「常理」,而蘇軾並未止於此,在這基礎上提出了他以為的藝術的最高境界「蕭散簡遠」,「發纖穠於簡古,寄至味於澹泊」,反對劍拔弩張,力求「平淡」。這一切構成了蘇軾畫論完整體系的核心,從形——理——境界的框架,而其僅存的傳世作品《枯木竹石圖》正為其畫論的集中體現。元豐7年(1084),蘇軾被邀至友家,乘酒興做此圖,題材為蘇軾慣用的枯木、叢竹、怪石。圖為一怪石於左,看似圓潤卻不失稜角,陰陽面的處理十分巧妙,同時地面的陰影也十分恰當,增添柔美感和真實感,使怪石不覺孤立,而是和地面相溶。而怪石本身的畫法「似捲雲皴,實則無皴法。信手寫出,不求形似,不具皴法」。說其怪石,其實不當,蘇軾名之為「丑」。「米元章論石,曰瘦、曰縐、曰漏、曰透,可謂盡石之妙矣。東坡又曰:石文而丑。一丑字則石之千態萬狀,皆從此出」,無怪乎,有人贊其「觀千萬物無所不適,而尤得意於怪石之嶙峋」。在怪石的左上方露出些許碎小叢竹。竹為蘇軾所喜,「其身與竹化,無窮出清新。莊周世無有,誰知此疑神」。然而以竹為圖者甚多,同時畫竹,其和鄭板橋則有天壤之別。鄭板橋好墨竹,往往挺勁孤直,具有孤傲、剛正之氣,筆法勁瘦挺拔,布局則疏密相間。而蘇軾認為「節節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其一反常規,解開成法的束縛,在圖中以叢竹替之。然而雖為叢竹,其畫法亦然「剔枝用行草法得參差生動」,整個布局破具匠心,若改為成竹,則和右邊的枯木造成衝突,而其偏於一隅,卻又引人注目。清代文藝批評家劉熙載道「東坡長於趣」,這叢竹確實為圖增色不少,得自然之趣,不泥古法,惟在活而已。而圖右緊貼怪石為一株虯曲的枯木,其備為後人所稱道,「敗毫淡墨信揮來,蒼莽菌蠢移龍蛇」。可謂枯木不枯,雖為枯木,倒給人以生機,「長公信筆作仙戲,老木搓丫動春意。信知造化在公手,一轉毫端活枯朽」。在布局上,其右傾彎曲而上,頂部似鹿角,彌補了右邊的空白,使不顯突兀,枝椏有一種極力向右伸展的趨勢,使人的想像力突破圖的局限,向畫外延伸,有「言盡而意不止」之境,同時和左邊簇出的叢竹形成對比,保持了視覺平衡感,顯得和諧。此外,枯樹底部的雜草使圖不顯呆板,而從整個圖來看,儘管此畫並無外景烘托,但「風枝雨葉瘠土竹,龍盤虎踞蒼蘚石」之景依然躍然紙上。於是我們可以看到,蘇軾在創作過程中,已對材料進行了嚴格的篩選和轉換。這幅圖已消除了某些不恰當和不和諧的成分,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完滿的整體,看似十分忠實於生活,但又如此與之不同。構圖更為清晰,對比與濃縮的特徵也比較明顯,我想他為何選用這些題材並不重要,因為古來,石、竹、木為文人慣用,重要的是他如何用其一枝健筆,給枯木、竹、石以新的詮釋,和其詩文一般「有必達之隱,無難顯之情」。從這點而言,蘇軾的與一般同題材的圖不同,它完成了兩種超逸:超逸對象的自然狀態,超逸了世人對於特定對象的通用思路,而他之所以能達到這種超逸,不僅是畫法的「絕古今畫格,自我作古」,更重要的是滲透著「常理」。黃庭堅曾道「東坡老人翰林公,醉時吐出胸中墨」,以及米芾的「子瞻作枯木,枝幹虯屈無端,石皴硬,亦怪怪奇奇無端,如其胸中蟠郁也」。旁人之評雖中肯,但仍不免稍有隔靴搔癢之弊。東坡自題詩為「枯腸得酒芒角出,肝肺搓枒生竹石,森然欲作不可回,寫向看家雪色壁」。作品資料《枯木竹石圖》又名《枯木怪石圖》、《木石圖》,無款,據畫劉良佐、米芾題詩,以及宋人記載蘇軾的畫風看,被認定是蘇軾的作品。米芾《畫史》說:「子瞻作枯木,枝幹虯屈無端,石皴硬。亦怪怪奇奇無端,如其胸中盤郁也。」黃庭堅在《題子瞻枯木》中說:「折衝儒墨陣堂堂,書人顏揚鴻雁行。胸中原自有丘壑,故作老木蟠風霜。」《題東坡竹石》中又說:「風枝雨葉瘦士竹,龍蹲虎踞蒼蘚石,東坡老人翰林公,醉時吐出胸出胸中墨。」這些詠詩的記述,都與這幅《枯木怪石圖》的境界景象相一致。簡潔明了的畫面上,怪石盤踞左下角,石狀尖峻硬實,石皴卻盤旋如渦,方圓相兼,即怪又丑,似快速旋轉,造成畫面的運動感,更能顯出此石頑強的生存力。石後冒出幾枝竹葉,而石右之枯木,屈曲盤折,氣勢雄強,「怪怪奇奇」,於筆意盤旋之中,凝聚成一團耿耿不平之氣,更有一股浩然氣脈,由石而樹、由樹榦而樹梢,扭曲盤結。直衝昊天。枯木用筆迅疾、取勢不惑,畫心枯淡盤旋,墨色變化多端。運用書法之筆法,飛白為石,楷行為竹,隨手拈來,自成一格。作為藝術家,蘇軾在繪畫上不落前人之窠臼,不拘古人之繩墨,強調錶現自我,有所創新。倡導「士夫畫」,批評院體之匠氣。強調神韻,不拘形似,真誠抒發胸中意趣。再觀共文、其書、其人,誠然如是。蘇軾一生,幾遭貶謫,在錯綜複雜的宋王朝政治鬥爭中飽嘗仕途的滋味,憤懣不平之氣交織於心,發諸毫端,借詩畫以泄胸中盤郁。蘇軾曾自題其畫云:「枯腸得酒芒角出,肺肝錯槎牙生竹石,森然欲作不可留,寫向君家雪色壁。」足以說明其抒寫胸臆之情。蘇軾作畫,固然重視抒發情感,但並不忽視形式技巧。他曾自謂:「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追求。」 「吾書雖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踐古人,是 快也。」「浩然聽筆之所之而不失法度,乃為得之。」
陰山箴言閱畫千卷,不如讀透一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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