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101首長」的東北歲月（22）

四、四平街的故事

5、五一八撤退

5月18日晚，101首長派作戰處李處長赴塔子山了解戰況，得知塔子山難以堅守，便下達了撤退令。101首長在告全軍的電報中說：「估計敵人明天就可佔領塔子山，廖耀湘必定要以全力攻塔子山。塔子山如失守，敵人就可以從我側後迂迴，封閉四平守城我軍的退路，那時我們就完全處於被動，且有被殲之危險。」「我們已經大量消耗了敵人，並贏得了時間。我們保衛戰是勝利的。」

晚八點半，四平城防司令部緊急召集團以上指揮員會議，擬定向北撤退計劃。決定炮兵旅第2團於21時先行由北面撤出，歸還第7師建制，其餘團隊均於23時之前撤完，掩護部隊於24時撤完。根據101首長的命令，第7師在三道林子北山，第7旅在四平東南高地，第7縱在東北山上，掩護全線總撤退。第3師其餘各旅和第1師直接由陣地向北撤離，前總隨1師行動，保1旅歸建吉遼軍區。第3縱隊主力歸還建制，向南滿撤退。命令遼東軍區第4縱隊趁新6軍、52軍北援四平，守軍兵力薄弱之機，伺機殲敵，迫敵南北兩顧，以緩四平之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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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日下午，進入四平的新1軍在城內開會，商討追擊計劃。5月15日從英國受勛後趕赴四平、並指揮了後四天攻堅戰鬥的新1軍軍長孫立人，下令一個團守備四平，一個團徒步對付101的掩護部隊，其餘七個團乘坐全軍集中的卡車，使用「磁鐵戰術」，死咬著101的部隊不放，使其沒有停頓的機會。

5月20日，101剛退到公主嶺，孫立人已親率50師強渡遼河開始進攻，101據險固守至21日中午，便放棄陣地繼續北撤，緊接著，連工事甚好的長春，101也直接放棄了。

5月22日，新1軍和新6軍等部佔領長春，因獎賞問題，孫軍長與杜長官鬧了一場不愉快。隨後，國軍又佔領了梅河口、海龍、九台、永吉等19個重要城鎮，逐步控制了松花江以南廣大地區。101率領主力撤至松花江以北，並炸毀了松花江大橋。

委座聞訊大喜，曰：「共匪當時潰敗的情況，及其狼狽的程度，實與其在贛南突圍（即「長征」）逃竄時的慘狀，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國軍狂追101的部隊，101既不打阻擊，也不設埋伏，任其追擊，原因有兩條。

一是101下定決心讓出大片地盤。101說：「四平一撤，蔣介石佔領了長春、吉林等大城市，沒有關係，松花江以南的城市都可以給他，他佔大城市就背上了包袱。他佔了就要守嘛，這麼多大城市守起來兵力就分散了，我們就可以各個擊破，消滅他有生力量。他既願意背，我們就把包袱都給他，他背得越多越好，把他背得走不動了，我們再來一個一個地吃掉它。」

二是101的前方總部出了叛徒王繼芳。前總由梨樹縣向公主嶺轉移時，司令部作戰科長王繼芳當天由梨樹潛逃到四平去投了敵。杜長官一聽101的作戰科長前來投奔，連忙傳令以貴賓禮遇迎接王繼芳。王繼芳便將所知道的聯軍的所有機密、撤退計劃悉數說了出來。國軍得悉聯軍能夠破譯國軍的密碼電報，於是在密碼上加了密，使聯軍一時難以破譯，從而不能及時了解敵情；反之，國軍則知道了聯軍的番號、人數以及撤退路線。杜長官還由此了解到聯軍已經實力大損，許多關內來的精銳部隊減員過半，失去了戰鬥力。

杜長官一改謹慎用兵的做法，以多路平行追擊方式，對聯軍窮追不捨，國軍機械化部隊迂迴包抄，有時候甚至跑到聯軍前面。1師政委梁必業後來回憶說：「敵人幾個人坐上一輛吉普車，帶上一門炮就可以在公路上向我後撤部隊炮擊。」

王繼芳，四川人，曾參加二萬五千里長征，延安抗大畢業。101到達梨樹後，由東北後方總部派往前方總部，任前總作戰科長。在梨樹縣梨樹屯(鎮)，王繼芳與鎮上三青團的一個女區隊長——地主房東的女兒相識並墜入愛河。撤退前，王繼芳悄悄溜回梨樹屯與其女友告別，耐不往其女友軟磨細泡，甜言蜜語，便帶著重要情報投奔了杜長官。其投誠自述說：本人痛悟過去共軍破壞交通，阻擾接收之種種行為，危害國家民族至深至甚，軍事上已完全失敗，繼此以往將被國軍逐入黑龍江內興安嶺一帶大山中，凍死餓死，故決心來歸，自動投誠。當局為表示對王繼芳的獎賞，授予其少將軍銜。王繼芳不久後結婚，據說杜聿明親自參加了他的婚禮。

整個解放戰爭期間，王繼芳一直是軍統特務沈醉的部下。但油水被榨乾後很快失寵，軍統方面甚至沒有給他去台灣的飛機票。1949年，王繼芳改名換姓逃回老家重慶，混入重慶市公安局工作，很快被識破，「四野」總部暨華中軍區派了一架飛機將其押回武漢公審處決。

再說南滿。奉命配合主力北撤的遼東軍區部隊，在遼東軍區司令員程世才、政委肖華指揮下，使用第4縱隊第10、第11師和縱隊炮兵團及遼南保安第1、第2團等部隊，此時向鞍山、海城發動了進攻。

5月27日，遼東部隊逼近海城，29日從東城突破，同時開展政治攻勢。30日晨，守軍第60軍第184師師長潘朔端率師部和第552團起義。隨後，第4縱隊第10師第30團、縱隊炮兵團和保安第2團進逼大石橋，守軍第184師第550團棄城向營口方向撤逃，6月2日被全部追殲於大甸子、石灰窖地區。剛剛進佔四平、長春的新1軍不得不抽兵星夜運往遼陽，去解鞍山、海城之圍。

進攻北滿的新1軍50師27日佔領農安、德惠後，149團第2營營長羅道章率隊一直追到松花江南岸。此時，松花江鐵道橋樑已被破壞，聯軍利用北岸橋頭碉堡工事，阻止國軍渡江。6月5日，羅道章營長率第6連及師搜索連渡江，攻佔了北岸陶賴昭車站。孫軍長隨後令149團1營2連固守陶賴昭橋頭堡，為爾後進攻哈爾濱作準備。後來，這個連隊因孤軍奮戰松花江北岸，抗擊了101部隊多次攻擊，被委座授予了「中正連」榮譽稱號。再後來，148團3營9連換防，堅守陶賴昭橋頭堡至1947年12月19日，在江南廣大區域被解放情況下，該連奉命棄守橋頭堡南撒，行進至德惠五台被全殲。

因東北停戰協議6月7日生效，杜部與101隔松花江停火。101放棄了繼續北逃的打算而在哈爾濱紮下了根，杜部也停止了對101的進攻。

518大撤退，聯軍有多大損失？無確切數據，只能從林羅的講話中揣摩一二。

在1949年3月四野高幹會議上，羅榮桓曾痛心地說道：「從長春撤退到哈爾濱時思想很混亂，全軍無所措手足。無政府無紀律現象非常嚴重。各人搞各人的，各人抓各人的。有些同志把新招編來的偽滿軍隊和新繳獲來的武器，看成自己的，不去充實和補充主力。這樣的部隊雖然有武器，但很不鞏固。敵人一進攻，散的散，叛變的叛變，給我們造成了很大困難。」

101在1946年5月29日給吉林軍區領導人的電報說：「你們炮兵團的直屬隊，及一門榴彈炮，共500多人，其中大部份為革命的韓國人，另有十餘日本人，因未接到撤退命令，在吉林附近被敵機械化步兵追上，全部被俘。此為我軍進入東北，唯一被殲的事實。」

101首長掀酒桌一事，也能反映當時形勢的危急。那是5月27日，由吉林撤退的那天，到達舒蘭以南的一個農村宿營地，管理處長何敬之打前站，事先預備了一點白酒和肉菜，叫李處長和蘇靜、張瑞等幾位處長到他駐處吃飯，剛端起酒杯，101怒氣沖沖地推門而入，站在小桌前片刻，「啪」的一聲把桌子一拍，再用力把桌子掀翻，把桌子上碗、筷、酒、菜稀里嘩啦潑了大家一身，倒灑一炕。

101大聲說：「你們還在這裡醉生夢死，部隊搞得這樣亂七八糟，你們也不心急。」他指著李處長大聲說：「部隊現在在哪裡？」又指著張瑞的鼻子說：「電台走錯了路，現在還沒有架起來，與部隊聯繫不上，你們也不管！……」他大發一頓脾氣之後，怒氣未息，轉身走了，搞得李處長几個人狼狽不堪。飯也沒有吃，就跑步回到了司令部。

時任第7縱隊司令員的萬毅後來回憶說：

四平保衛戰，最後可以算是被迫撤退。當時林彪部署四平防禦作戰，正是設想在我軍的正面，即四平以南的開原、鐵嶺、昌圖方向，選擇一個地方以運動方式消滅敵人。但是限於兵力，這種機會很少。黃克誠的7旅、8旅、l0旅、獨立旅，山東的1師、2師都在我們的右翼，南滿的3縱、4縱也都在東豐、西豐出現過。顯然，力量還是控制在翼側，企圖利用四平這個點來吸引敵人，然後調動側翼部隊在運動中消滅敵人，作戰的目的並不僅僅是「保衛四平」。只是後來沒有形成作戰的機會，沒有形成這種局面。當敵人從梅河口向我們的左翼逼近時，我們有可能被包圍。在這種情況下，當機立斷地不同敵人在我們預想戰場以外的地方進行運動作戰，而是撤出陣地，這是一種「被迫撤退」。但是，這不是倉皇脫離陣地。這與抗日戰爭時期，國民黨的南京撤退完全不―樣。那次是防禦部隊沒有完全脫離陣地，或者脫離了陣地又陷於被敵包圍之中，被敵人消滅了。而四平的撤退是很從容的。這是因為，一方面對進攻的敵人側翼進行了牽制，使敵人進攻得不快。在這種情況下撤退，只要組織得好，再經過一段運動，還是可以變被動為主動的。我們撤離時，彭明治的7旅已經站到我們的左翼了。我們撤下來，到達小豐滿時，遭到了敵人的一次炮火攔截，但是部隊還是有秩序地按照預定指揮，離開了松花江區域。有一個團因遭敵人炮火追擊，江橋折斷了，就轉移到小豐滿的上游，在群眾支援下，完整地撇到了江東。總的說來，沒有什麼重大損失。有些所謂紀實文學，說四平撤退後，這個部隊「喪失了戰鬥力」，根本不符合事實。林彪在總結這次四平作戰時說，這是「硬著頭皮打的」。當時，他的指揮位置在公主嶺，作戰過程中還召集部隊的政治工作人員開過一次會。據到會人員傳達他的講話說，對保衛四平的部隊是比較滿意的，認為在敵人猛烈炮擊下，在敵人反覆進攻中，部隊頂住了，不叫苦，不要求補充，圓滿完成了作戰任務，對部隊進行了讚許和嘉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