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的哲學或衝突的哲學
作者:湯姆·帕爾默(Tom G. Palmer)翻譯:風靈衝突和暴力在政治生活中扮演著什麼角色?是否還有人在讚美衝突?現在「左」「右」雙方中支持衝突的主要是哪些人?他們的影響力如何?「左」和「右」的意識形態中,衝突的中心地位是什麼?為何這與自由意志主義者看待衝突的方式不同?其區別體現在哪些方面?「戰爭是萬眾之父,萬物之主。戰爭或讓人猶如神祗,或不過凡人;戰爭或讓人遭受奴役,或獲得自由。」——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of Ephesus)戰爭曾經是常態。不僅是人類社會,整個世界都處於戰爭狀態之下。世界由戰爭所塑造,沐浴在戰爭之中。戰爭不可避免。戰爭被認為是好事。雖然它帶來苦難,但這種苦難是人類進步和美德的必要基礎。法國保守主義作家約瑟夫·德·邁斯特(Josephde Maistre)興奮地宣布:「戰爭是人類的固有狀態,也就是說,人類的鮮血必須持續不斷地在地球上的某處流淌,而對每個國家而言,和平都只是短暫的間歇。」殺戮是生命的原料。這種話在今天會讓大多數人震驚,認為不可思議且令人反感。事情發生了變化,或者說,有一些事情發生了變化。在今日的大多數人眼中,戰爭已成為討厭的東西。大多數人在聽到歌頌戰爭時會產生強烈的反感,這是有原因的。因為一種迥然不同的觀念已佔據了主導地位,並且實現這種觀念的機制現已在世界大多數地方(但不是所有的地方)的大多數人(但不是所有人)的生活之中得以體現。世界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加和平。聽起來這似乎頗有爭議,但它有充分的證據支持。哈佛大學的史蒂文·平克教授在他的大作《人性中的善良天使:暴力與人性的歷史》(TheBetter Angels of Our Nature: A History of Violence andHumanity)一書中詳盡檢驗了這些證據。不僅是國家之間軍事衝突很長時間以來一直在下降,而且諸如丈夫對妻子的暴力,父母對孩子的暴力,以及街頭的罪犯對其受害人的暴力,這些暴力每月或每年的發生率可能忽上忽下,但所有這些暴力都普遍趨於下降,而且已經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平克提出暴力下降的長期趨勢的原因包括:·政府的建立:以此可壟斷暴力(也因而可在某種程度上控制暴力);·商業的發展:讓他人更珍視生命而非死亡;·逐漸用「尊嚴」的文化代替「榮譽」的文化:在這一過程中,比起自我控制和尊嚴,為榮譽復仇不再那麼重要了。·啟蒙運動中的人道主義革命:強調人類生命的價值,無論是自己的生命還是他人的生命,並且以理性和證據來替代迷信(比如,對於被控使用「巫術」的人而言,這都是好消息);·國際組織的出現和發展:既包括民間社會的國際組織,也包括政府間的國際組織,以促進外交與調解,而非戰爭;·小說的發明和流行:自由市場的商業革命對此推波助瀾,而小說有助於比以往多得多的人以想像來代入他人的生活(而這有助於同情他人);·國際交換、投資和旅行在創造維持和平的利益方面,扮演了日益重要的角色;·古典自由主義的理念得到廣泛接受:擺脫了部族與獨裁力量的個人自由,以及容忍個人選擇,只要這些選擇未侵犯他人的自主權和福祉。·抽象推理日益重要,這也是由商業和技術所促進。抽象推理有助於人們信奉古典自由主義/自由意志主義的普世權利理念的一般原則。這是個複雜的故事,因為人類的歷史本就複雜多因,且變動不居。但這是個不斷被詳盡記錄的故事,駁倒了相信「人類的鮮血必須持續不斷地在地球上的某處流淌」的那些人。持久的和平確有可能,而不僅僅是「短暫的間歇」。寬容與共存、合同與合作、財產與交換已經在很大程度上(但絕不是全部)取代了迫害與屠殺、強制與爭鬥、盜竊與奴役、戰爭與衝突,成為了道德的理想。這是一場已改變了世界的運動,以和平代替了戰爭,以寬容代替了不寬容,以交換代替了搶劫。在不同的時代,這場運動有不同的名稱,但最常見的是「自由主義」,這在英語國家現在被稱為「古典自由主義」或「自由意志主義」。自由意志主義是信奉和平的哲學。和平是自由意志主義最為核心的思想,因為和平正是自由理念的核心。正如影響深遠的哲學家約翰·洛克宣稱「自由就是免於他人的控制與暴力」。戰爭就是暴力——受到控制的、精心安排的、實際運用的、將之合理化並得到讚譽的烈性暴力。自由意志主義者認為,對人類社會而言,和平且自願的合作既是理想,也具有現實可能性。相反,其他的哲學——「左翼」和「右翼」的哲學,社會主義、國家主義、保守主義、進步主義、法西斯主義、社會主義、政教合一,以及所有這些哲學可能的排列組合——卻假定人的生命不可避免充滿了紛爭、衝突、鬥爭、甚至戰爭,階級之間、種族之間、文明之間、民族之間、利益之間、或宗教之間的紛爭、衝突、鬥爭與戰爭。由於自由意志主義的價值、原則、制度和實踐日益滲透我們的生活,世界已變得較為和平。而一個更為和平的世界,則要求堅持、捍衛、促進和擴展這些價值、原則、制度和實踐。合作的哲學儘管有許多人物和事件對自由主義觀念的發展作出了貢獻,但最早將諸如寬容、自由貿易、憲政政府、法治和平等權利之類的思想結合在一起的系統構想是17世紀的英格蘭政治運動,史上稱為平等派(Levellers)144正如理查德·奧弗頓1646年在牢房裡宣稱,一切財產都取決於個人自有的財產,這是一種平等適用於每個人的權利:「我的不可能是我的,你的不可能是你的,除非任何人都沒有權力凌駕於我的權利和自由之上,而我對任何人也不具有這種權力。」基於對和平的思想與行動的默認,奧弗頓和他的同行們闡明了權利平等和社會和諧的激進設想。自發秩序和法治的觀念與基於道德哲學的個人權利平等的觀念相結合。自發秩序的觀念即是認為社會秩序自發產生,無須統治者刻意設計與推行。法治的觀念即是以簡單的規則創造出既有利於個人享有自由,也有利於產生社會秩序與和諧的框架,這些簡單的規則具有普遍性、眾所周知且平等適用。這種不包含暴力的人類秩序、拒絕戰爭和征服的社會的理念嚇壞了許多人,不僅嚇壞了貴族和軍人,還包括一些歐洲最偉大的知識分子。他們激烈地反對自由主義的觀念和實踐。許多這樣的思想家認為,商業遠不能與戰鬥相提並論,自由僅僅是換了個名字的「特許」,而寬容便是拒絕上帝的律法。自由、財產和商業的確也有其捍衛者,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勇敢。法國思想家孟德斯鳩有將商業等同為「良俗」(gentlemores)的著名說法,也就是說,將商業等同於高尚的舉止與行為:「商業能糾正破壞性的偏見,這幾乎是一種普遍規律,即哪兒有良俗,哪兒就有商業,而哪兒有商業,哪兒就有良俗。」希臘語中也隱約認識到了商業創造良俗的作用,有學者指出,動詞「katallassein」意為「交換」,同時也意為「納入共同體」和「化敵為友」。商業的世界比起榮耀的世界更意味著雙贏的世界、正和博弈的世界,而榮耀必有征服,征服必有失敗。這種榮耀要求敵對。正是以為失去榮耀便失去了美德,促使許多人反對自由主義的思想。就在臨終之前,自由主義經濟學家與和平活動家弗里德里克·巴斯夏出版了他的演講「告法國青年」,其中他指出了理解社會主義、社會主義者的關鍵。他認為:「認為人類的利益根本敵對,否則他們就不會訴諸強制。因此,他們發現根本性的敵對無處不在:在財產所有者和工人之間;在資本與勞工之間;在普通人與中產階級之間;在農業與工業之間;在農民與城裡人之間;在本國人與外國人之間;在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在文明與社會秩序之間。用簡單的一句話總結:他們認為,在個人自由與和諧的社會秩序之間存在根本敵對。」「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雖然他們心中也有某種人類的同情愛心,但他們嘴裡吐出的卻是仇恨。他們每個人都將自己愛保留給了其想像中的社會;但我們命定生活其中的現實社會卻不能被很快摧毀以適應他們的理想,以便在其廢墟上建成新耶路撒冷。」巴斯夏預見到了二十世紀集體主義者的企圖。集體主義者控制了許多國家及大量人口,便著手努力將同胞塑造成符合他們想像的「新人類」。無論左翼或右翼的反自由主義思想家,創造新人類都是他們的痴想,只是對新人類應該是什麼樣的細節上有所不同。相反,巴斯夏寫道:「經濟學家遵從人類,遵從其本性的規律以及從這些規律中發展得來的社會關係。社會主義者憑自己的想像變出一個社會,然後虛構人類的心靈來適應這種社會。」顯然人類確有衝突。從古典自由主義運動的各個方面來看,都是在尋求解決衝突之路。宗教寬容,有限政府(以此將有爭議的議題移出「公共選擇」的範圍),以調解和賠償來替代懲罰,言論自由,以及交換自由,這些都是古典自由主義致力於解決衝突的手段。關鍵在於減少衝突,並以合作代替衝突,而不是慶祝衝突。(翻譯不易,求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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