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裕之詩鑒賞
07-02
生平簡介 雍裕之,中唐詩人,存詩一卷。 自君之出矣 雍裕之 自君之出矣, 寶鏡為誰明? 思君如隴水, 長聞嗚咽聲。 雍裕之詩鑒賞 《自君之出矣》是樂府舊題,題名取自東漢末年徐幹《室思》詩句,《室思》第三章云:「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思君如流水,無有窮已時。」自六朝至唐代,擬作者不少,如南朝宋代劉裕、劉義恭、顏師伯,陳朝陳後主,隋代陳叔達等,均有擬作,唐代作者特別眾多,見於宋郭茂倩《樂府詩集》。凡所擬作,不僅題名取自徐詩,技法也仿照徐詩。雍裕之這首詩(《吟窗雜錄》載辛弘智《自君之出矣》與此詩同,並收入《全唐詩》),模仿的痕迹尤為顯著。 詩表現了思婦對外出未歸的丈夫的深切懷念,其手法高明之處在於立意委婉,設喻巧妙,含蓄有味。 自從夫君外出,思婦獨守空閨,相思不已;平日梳妝打扮,都是為了讓他看了高興,而今他走了,便不必再去對鏡簪花了,這寶鏡為誰明亮呢?意思是寶鏡既不為誰明,也就自然不明了,是「明鏡暗不治」 的進一層說法,比李咸用《自君之出矣》「鸞鏡空塵生」說得更為婉轉。這種表達方式,不只是徐幹《室思》的繼承和發展,其源可上溯到《詩經·衛風·伯兮》:「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 妝飾美容,只是為丈夫;丈夫不在,何必梳妝?這就是司馬遷《報任安書》所說的「女為悅己者容」,正表現了女子對丈夫的忠貞。 思念夫君,就像隴頭的流水,長流無極;聽到隴水嗚咽的流聲,真叫人肝腸斷絕,感傷悲泣。在徐幹《室思》中,只是說「思君如流水,無有窮已時」,是一般化的說法;雍裕之則將「流水」具體化為隴水,這就使人聯想起北朝無名氏的《隴頭歌辭》:「隴頭流水,流離山下。念吾一身,飄然四野。」「隴頭流水,鳴聲嗚咽。遙望秦川,心肝斷絕。」這首歌刻畫了一個漂泊異鄉的遊子的形象。「思君如隴水,長聞嗚咽聲」,因為暗用了《隴頭歌辭》,便使所思念的夫君在外的情況,有了一個比較具體的內容,即在外過著凄涼漂零的生活;這個「思」字,便更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簡直要聲淚俱下了。除了「隴頭流水」的聯想之外,這裡還保存著徐幹《室思》「思君如流水」這一巧妙的比喻。這種比喻是將感情具體化,即以有形的物體的形象來比喻無形的內心的情思。以流水喻思君之情,可以兼含多種意思:第一,以水流不斷,比喻日夜思君,如「無有窮已時」即取此義;第二,以水流無限,比喻思婦情長。如李白「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以流水之長比喻情意之長,即取此義;第三,以流水嗚咽,比喻情意深切。如果說前二義可以在流不斷與思不斷、水無限與情無限之間直接找到「相似點」,那麼水流嗚咽與情意深長便很難直接找到「相似點」,必須加以聯想,由流水聯想到水聲,由水聲聯想到嗚咽哭泣之聲,由嗚咽聲再聯想到感情之深長。這是超越「相似點」的比喻,是不似之似,修辭學上稱為「曲喻」。李賀《天上謠》「銀浦流雲學水聲」,即屬此類比喻。由於《自君之出矣》後兩句的比喻十分巧妙,不僅化無形為有形,增加了詩的形象性,而且具有多種含意,使人讀後感到餘味無窮。 江邊柳 雍裕之 嫋嫋古堤邊, 青青一樹煙。 若為絲不斷, 留取系郎船。 雍裕之詩鑒賞 古人常借詠柳以賦別,此詩也不脫離情舊旨,但構思新奇,想像奇異而又切合情景。 詩的一、二句,寥寥幾筆,繪出了一幅美麗的古堤春柳圖。古堤兩旁,垂柳成行,晴光照耀,通體蒼翠,蔥蔥鬱郁,裊裊婷婷,遠遠望去,好似一縷縷煙霞在飄舞。「嫋嫋、「青青」,連用兩個疊字,一寫江邊柳的輕柔婀娜之態,一寫其蔥蘢蒼翠之色,冼煉而鮮明。前人多以「翠柳如煙」、「楊柳含煙」、「含煙惹霧」等來形容柳之輕盈和春之艷麗,這裡徑以「一樹煙」稱之,想像奇特,造語新穎。只此三字,便勾出了柳條婆娑裊娜之狀,烘托出春光的艷麗明媚,並為下面寫離情作了反襯。 三、四兩句直接寫離情。詠柳惜別,詩人們一般都從折枝相贈上著想,如「傷見路旁楊柳春,一重摺盡一重新。今年還折去年處,不送去年離別人」(施肩吾《折楊柳》);「曾栽楊柳江南岸,一別江南兩度春。遙憶青青江岸上,不知攀折是何人」(白居易《憶江柳》)等等。雍裕之卻不屑作經人道過語,而從折枝上翻出新意。「若為絲不斷,留取系郎船」,詩人筆下的女主人公不僅沒有折柳贈別,倒希望柳絲綿綿不斷,以便把情人的船兒系住,永不分別。這一方面是想得新奇,道人之所未道,把惜別這種抽象的感情表現得十分具體、深刻而不一般化;同時,這種想像又是很自然的,符合江邊柳這一特定情景。試想,大江中,船隻來往如梭;堤岸上,煙柳絲絲弄碧;柳蔭下畫船待發,枝枝柔條正拂在那行舟上。景以情合,情因景生,此時此刻,萌發出「系郎船」的天真幻想,卻是合情合理,自然可信。這裡沒有一個「別」字「愁」字,但痴情到要用柳條兒系住郎船,則離愁之重,別恨之深,自是不言而喻的了。這裡也沒有一個「江」字、「柳」字,而江邊柳「遠映征帆近拂堤」(溫庭筠《楊柳枝》)的獨特形象,鮮明如畫。至此,「古堤邊」三字才有了落處,全詩也渾然一體了。 中唐戴叔倫寫過一首《堤上柳》:「垂柳萬條絲,春來織別離。行人攀折處,是妾斷腸時。」由「絲」而聯想到「織」,頗為新穎,但兩句卻未能由此加以生髮,而落入了俗套;它沒有寫出堤上柳與別處柳的不同之處,如果把題目換成路邊柳、樓頭柳也一樣適用。其原因蓋在於作者的描寫,脫離了彼時彼地的特定情境。兩相比較,我們就感覺到雍裕之的這首《江邊柳》,更是匠心獨運、勝出一籌了。 柳 絮 雍裕子 無風才到地, 有風還滿空。 緣渠偏似雪, 莫近鬢毛生。 雍裕之詩鑒賞 翻開《全唐詩》,詠楊花、柳絮的篇章甚多,這首《柳絮》卻與眾不同:它既沒有刻意描寫柳絮的形態,也沒有借柳絮抒發惜別傷春之情,而是以簡煉準確的語言,概括出柳絮最主要的特徵,求神似而不重形似,簡潔鮮明,富有風趣。 柳絮「似花還似非花」,極為纖細、輕靈,無風時慢悠悠地落到地面,一遇上風,那怕是和煦的微風,也會漫天飛舞起來。它的這種性狀是很難描寫的。薛陶說:「 二月楊花輕復微」,並沒說清是怎麼個輕盈法。雍裕之從風和柳絮的關係上著筆,並對比了柳絮在「無風」和「有風」時兩種不同的狀態,只十個字,就將柳絮的特徵給具體地描繪出來了,這不能不說是狀物的高手。 詩的第三句寫柳絮的顏色。柳絮不僅其輕飛亂舞之狀像雪一樣,而且其色也似雪。所以東晉謝道韞早就以柳絮喻雪花,贏得了「詠絮才」的美名。可見要描繪柳絮的顏色,還是以白雪為喻最為恰切。但如果僅指出其「偏似雪」,那就是重複前人早就用過的比喻,顯得淡而無味,所以詩人緊接著補上第四句:「莫近鬢毛髮」。這一筆補得出人意表,十分俏皮。自來人們多以霜雪喻白髮,這裡因為柳絮似雪,遂徑以柳絮隱喻白髮,這已不落俗套;不僅如此,詩人又從詠物進而表現人的情思:人們總是希望青春永駐,華髮遲生,而柳絮似雪,雪又象白髮,所以儘管柳絮似乎輕盈可愛,誰也不希望它飛到自己的頭上來。這一句在全詩中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寫出了人物的思想感情。 這首詩通篇無一字提及柳絮,但讀完全詩,那又輕又白的柳絮,似乎就在我們眼前飛舞,它是那樣具體,那樣鮮明,似乎一伸手就可捉摸。全詩二十個字,好像一個精心編製的謎語。由於準確地道出了柳絮的特徵,那謎底叫人一猜就著。於此可見詩人觀察事物之細,藝術提煉功夫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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