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看見幸福

07-02

作者：林文欽

那年冬天，漫步在街上，儘管正午的陽光燦爛，但天氣依然很冷。從書店出來，一個年紀大約十二、十三歲的流浪兒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滿臉汙垢，穿著一件如同麻袋一樣寬大的舊衣服，這衣服和他瘦弱的身材極不相襯，看上去十分具有戲劇性。他的頭髮亂得像冬日原野上枯萎的失去精氣神的野草，一撮一撮黏在一起。他手裡拎著一個破舊的袋子，停在一家麵包店的門口。麵包店門口不規則地停放著幾輛自行車，在其中兩輛自行車的中間，放著一個黑色塑膠袋，裡面裝滿了垃圾。麵包店的老闆坐在門口曬太陽，那個流浪兒怯怯地望著老闆，然後慢慢走到那兩輛自行車中間，蹲下身子，將黑色塑膠袋撿起來，往裡面看了看，然後放進自己提著的袋子裡。

我站在不遠處注視著他。其實，那個塑膠袋裡並沒有什麼值得他收集的，我以為他會把有用的廢紙什麼的撿進他的袋子，把沒有用的扔在原地，但是他沒有。

麵包店的老闆也看著那個孩子，然後起身走進店裡拿出一塊金黃色、熱氣騰騰的麵包，用紙包了起來，走出門遞給他，然後翹起大拇指對他說：「孩子，你真棒！」

那個孩子緩緩地接過麵包，低下頭，傻傻地笑了，很靦腆，憨厚中還帶著一點可愛。

儘管天氣很冷，但因為流浪兒和老闆這一來一往的互動，陽光似乎強烈了起來，一股暖意自心底漫到四肢，街道看起來也變得美麗。這時，想起了另一個情景。客居廣州時，一個秋天的黃昏，我飯後外出購物，在一家大型商業大樓門口，看見一對父子坐在地上。

那個盲人父親聚精會神地拉著〈二泉映月〉，兒子緊緊地依偎在父親身邊，用膽怯而又期待的眼神打量這個繁華而又浮躁的世界。大街上流光溢彩的霓虹燈，熙熙攘攘的人們談笑風生，與這對父子的落魄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二胡的琴聲悠揚起伏，訴說著他們生活的艱辛。進出商場的人們有的聆聽，有的人將硬幣扔進那對父子的鐵盒子裏，有的小聲嘀咕說：「肯定是騙子……」。第二天上午，在去圖書館的路上，路過一個廣場，廣場上人很多，還有一個身體有缺陷的人趴在地上乞討。就在我要離開廣場的時候，看到了昨晚的那對盲人父子。父子兩牽著手緩慢前行，路過趴在地上的乞討者時，那個小孩子從自己的鐵盒子裡取出幾個硬幣，蹲下來輕輕地放進乞討者捧著的缽裡。

雙眸生輝，十指生花。只要有愛的種子存在，就沒有理由不對春天抱以信心。當時，我坐在圖書館裡對自己說：任何一種愛都有它存在的神聖理由，不要以狹隘的心胸揣度這個世界的深淺，也不要被世俗的雲煙遮蔽雙眼，睜大眼睛吧，世界上最美麗的花往往開在最無人注目的角落。

我相信：世界因愛而改變，人生因愛而美麗。紅塵之中，有一種感動落滿塵埃；茫茫人世間，有一種金子沾滿泥巴。世界冰冷的時候，只要你心裡暖著，拾起塵埃之上的柴盒，點起一堆篝火，不只足以溫暖自己，也能溫暖世界。當心靈被浮躁和繁華腐蝕得堅硬銳利時，記得找回微笑，向那些心存愛意的人翹起大拇指，對他們小小的善舉表示肯定和敬意，我們的點點愛意也將像黑夜裡不起眼的星星之火，必將燃成燎原之勢。

愛，是永不消失的融融春意。幸福離我們並不遙遠，低下頭或轉個身，就能夠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