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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好,楊絳先生。

——江sir整理2016-05-25江上飛閱讀 147487別哭我最愛的人 - 彭芳/柯浩然

楊絳1911年7月17日—2016年5月25日楊絳,原名楊季康,是楊蔭杭之女,祖籍江蘇無錫,錢鍾書之妻。擅長於翻譯、文學著作、戲劇等。著有劇本《稱心如意》《弄假成真》等,翻譯了《一九三九年以來英國散文作品》、西班牙著名流浪漢小說《小癩子》、法國勒薩日的長篇小說《吉爾·布拉斯》等。5月25日凌晨,楊絳在北京協和醫院病逝,享年105歲,根據先生遺囑,火化後再發訃告。先生終於在天堂和丈夫錢鍾書、女兒錢瑗團圓。先生有著令人感動的平民情懷,她是錢鍾書眼中「最賢的妻,最才的女」。文如其人,她的文字情真意切,樸實無華,哀而不傷,怨而不怒,我們總能從中讀出她的睿智和平靜如水的心態。當時,我記得戀愛的時候,我岳母家有一本發黃了的小冊子書《『倒影集』》,標價1毛7元。是愛書的岳母買的。我的愛人清清,捧著它連讀了三遍。這是她們母女最吸引我的地方,家裡有著濃濃的的書香情懷,於是楊先生從此在我心頭,紮根發芽。極其喜歡幹校六記,當然,也愛錢鍾書,愛《圍城》,他們仨是我們仨的榜樣。永遠。感興趣的可以看我寫的《我們仨》。鏈接地址:http://a.meipian.me/1pg8u2t

文字:梅子。傅踢踢。周沖。江sir。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我愛大自然,其次就是藝術;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楊絳譯這是英國詩人蘭德的《我和誰都不爭》。因為楊絳,為諸多中國讀者所熟知。有些人,見一面,你就知道,就是這個人了。相見前,他是清華著名的才子,名氣大,架子也大,像一個傳說,在北平的文化圈裡傳過來,傳過去。而楊絳,也是一個傳說:「楊絳進入清華大學時,才貌冠群芳,男生欲求之當偶者70餘人,謔者戲稱為七十二煞。」他才冠三梁,她艷壓群芳。這樣的兩個人,一見面,註定會發生一些什麼。 1932年早春,清華大學古月堂門口,他們終於偶遇。當時錢鍾書大褂著身,穿布鞋,戴老式眼鏡,面容清癯,文學青年打扮,但目光熠熠,一開口,就能感覺到言語在發光。楊絳後來說,他機智幽默,智識過人,眉宇間「蔚然而深秀」。而錢鍾書,面對清華「七十二煞」,則覺得她溫婉至極,又聰慧無雙,他後來寫詩,贊楊絳「纈眼容光憶見初,薔薇新瓣浸醍醐。不知靧洗兒時面,曾取紅花和雪無?」一切就這樣開始了。

所謂一見如故,已不足以說明。唯有一見傾心,才恰如其分。然後便是書來信往。錢鍾書文采斐然,情書撩人心弦,楊絳被迅速融化,兩人終於談到了終生。有一次,楊絳的回信落在了錢鍾書父親錢基博先生的手裡。錢父好奇心突發,悄悄拆開信件,看完喜不自禁。原來,楊絳在信中說:「現在吾兩人快樂無用,須兩家父母兄弟皆大歡喜,吾兩人之快樂乃徹始徹終不受障礙」,錢父大讚:「此誠聰明人語!」在錢父看來,楊絳思維縝密,辦事周到,這對於不諳世事的兒子,是可遇不可求的賢內助。1935年,兩人完婚,牽手走入圍城。婚後,楊絳讀到英國作家概括最理想的婚姻:「我見到她之前,從未想到要結婚;我娶了她幾十年,從未後悔娶她,也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把它念給錢鍾書聽,他當即回說:「我和他一樣。」楊絳答:「我也一樣。」

所謂一見如故,已不足以說明。唯有一見傾心,才恰如其分。然後便是書來信往。錢鍾書文采斐然,情書撩人心弦,楊絳被迅速融化,兩人終於談到了終生。有一次,楊絳的回信落在了錢鍾書父親錢基博先生的手裡。錢父好奇心突發,悄悄拆開信件,看完喜不自禁。原來,楊絳在信中說:「現在吾兩人快樂無用,須兩家父母兄弟皆大歡喜,吾兩人之快樂乃徹始徹終不受障礙」,錢父大讚:「此誠聰明人語!」在錢父看來,楊絳思維縝密,辦事周到,這對於不諳世事的兒子,是可遇不可求的賢內助。1935年,兩人完婚,牽手走入圍城。婚後,楊絳讀到英國作家概括最理想的婚姻:「我見到她之前,從未想到要結婚;我娶了她幾十年,從未後悔娶她,也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把它念給錢鍾書聽,他當即回說:「我和他一樣。」楊絳答:「我也一樣。」

楊絳父親楊蔭杭,是無錫著名的大律師。錢鍾書父親錢基博,無錫人,中國古文學家、教育家、國學大師。出身名門,知書達禮,這種結合,正是「門當戶對,珠聯璧合」,兩家人是真正的「皆大歡喜」。而除了身份的相配,二人才學、品行,亦在伯仲之間。夏志清曾說:「2 0世紀中國文學界,再沒一對像錢鍾書和楊絳才華高而作品精、同享盛名的夫妻了。」胡河清亦讚歎:「錢鍾書、楊絳伉儷,可說是當代文學中的一雙名劍。錢鍾書如英氣流動之雄劍,常常出匣自鳴,語驚天下;楊絳則如青光含藏之雌劍,大智若愚,不顯刀刃。」楊降的書,我手頭有幾本,除了她翻譯的《堂吉訶德》而外,其餘《幹校六記》、《春泥集》、《倒影集》,都是墨酣語暢的精品。尤其《幹校六記》,樸實簡白,筆調冷峻,無一句呼天搶地的控訴,無一句陰鬱深重的怨恨,就這麼娓娓道來一個年代的荒謬與殘酷。胡喬木很喜歡,曾對它下了十六字考語:「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纏綿悱惻,句句真話。」楊絳的散文,是璞玉渾金般的存在。

圖片:父親和女兒。女兒錢瑗一語道破:「媽媽的散文像清茶,一道道加水,還是芳香沁人。爸爸的散文像咖啡加洋酒,濃烈、刺激,喝完就完了。」就連錢鍾書自己也承認,「楊絳的散文比我好。」他還說,「楊絳的散文是天生的好,沒人能學。」而錢鍾書,更是中國最優秀的學者與作家。他記憶力超群,國外學者說他有「照相機式」的記憶力,一點也不誇張。稍有名氣的古代小說,隨便挑選一段來考他,他都能倒背如流,甚至連好漢們使的兵器,有幾斤幾兩,都能背得出來。1979年,將近七旬的錢鍾書在美國訪問,再次證實了自己的記憶奇才。

「天堂就在人的心裡」——關於女兒。「我們仨,卻不止三人。每個人搖身一變,可變成好幾個人……阿瑗長大了,會照顧我,像姐姐;會陪我,像妹妹;會管我,像媽媽。阿瑗常說:『我和爸爸最哥們兒,我們是媽媽的兩個小頑童,爸爸還不配做我的哥哥,只配做弟弟。』我又變為最大的,鍾書是我們的老師。我和阿瑗都是好學生……」在這個民主祥和之家,無論錢瑗如何變換角色,她都是父母貼心懂事的好女兒。1966年「文革」,錢楊夫婦先後被「揪」出,成了「牛鬼蛇神」。錢瑗擔心他們,很想回去看看,但自己是黨員,必須站穩「立場」……她心事重重,走過眾目睽睽的大院時,貼出事先寫好的大字報。回家後,她告訴自己的父母她已貼出大字報表態了,然後一言不發,緊挨著媽媽坐下,取出針線為媽媽縫製睡衣,又取出一包爸爸最愛吃的夾心糖,剝去一顆顆糖紙,把糖放入瓶里,將糖紙藏入自己的書包,生怕「紅衛兵」發現「牛鬼蛇神」家倒出的垃圾里有「高級」糖紙,給父母惹來麻煩……真是無微不至,用心良苦!

1967年12月,她與1955年同入北師大的王德一結婚。在校讀書時,錢在俄語系,王在歷史系,但在同一幢文史樓學習,兩人都酷愛繪畫,一起在校美工隊活動,畢業後都留校任教。這段美滿婚姻遭到「文革」的「剿殺」:1970年5月王德一被誣「炮打林副統帥」,隔離審查、不堪受辱,懸樑自殺,給錢瑗烙下了一生的傷痛。心灰意冷的錢瑗,此後有段時間對婚姻不是很積極,「我陪著爸媽!」「文革」期間,錢瑗幫助了一位被「紅衛兵」勒令掃街的老太太唐雲,錢瑗的熱心和善良讓她感動,唐把兒子楊偉成介紹給錢瑗和錢楊二老,希望能組成新的家庭。「我們都要走的,我們不放心你……」經父母的囑託,錢瑗決心再婚,此後擔起了孝女、賢妻和良母的責任,對她的繼子、繼女關愛有加。「阿瑗是我平生惟一傑作」,女兒走得早,為母的不免唏噓:只可惜「可造之材」未能成才,「讀書種子」只發了一點點芽……告別會上,錢瑗的學生和同事都悲傷不已,外語系的師生懇請楊絳留下她的部分骨灰,埋在北師大一棵雪松的土下,春風化雨,以紀師恩。

她筆下的錢鍾書:鍾書常自嘆「拙手笨腳」。我只知道他不會打蝴蝶結,分不清左腳右腳,拿筷子只會像小孩兒那樣一把抓。我並不知道其他方面他是怎樣的笨,怎樣的拙。1972年的早春,我們從幹校回北京不久,北京開始用煤氣罐代替蜂窩煤。早起,鍾書照常端上早飯,還有他愛吃的豬油年糕,滿面得色。我稱讚他能蒸年糕,他也不說什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兒。我吃著吃著,忽然詫異說:「誰給你點的火呀?」(因為平時我晚上把煤爐封上,他早上打開火門,爐子就旺了,這一次不是)鍾書等著我問呢,他得意說:「我會劃火柴了」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劃火柴,為的是做早飯。有位外國學者讀了鍾書的《圍城》後讚嘆不已,打電話說要見他。鍾書在電話里說:「假如你吃了一個雞蛋覺得很好,何必一定要去找下這個雞蛋的雞呢?」我們在清華養過一隻很聰明的貓。鍾書說它有靈性,特別寶貝。貓兒長大了,半夜和別的貓兒打架。鍾書特備長竹竿一枝,倚在門口,不管多冷的天,聽見貓兒叫鬧,就急忙從熱被窩裡出來,拿了竹竿,趕出去幫自己的貓兒打架。和我們家那貓兒爭風打架的情敵之一是近鄰林徽因的寶貝貓,她稱為她一家人的「愛的焦點」。

在牛津,我懷上孩子了。鍾書諄諄囑咐我:「我不要兒子,我要女兒──只要一個,像你的。」我對於「像我」並不滿意。我要一個像鍾書的女兒。女兒,又像鍾書,不知是何模樣,很費想像。我們的女兒確實像鍾書,不過,這是後話了。在我住院期間,鍾書只一個人過日子,每天到產院探望,常苦著臉說:「我做壞事了。」他打翻了墨水瓶,把房東家的桌布染了。我說,「不要緊,我會洗。」「墨水呀!」「墨水也能洗。」他就放心回去。然後他又做壞事了,把檯燈砸了。我問明是怎樣的燈,我說:「不要緊,我會修。」他又放心回去。下一次他又滿面愁慮,說是把門軸弄壞了,門軸兩頭的門球脫落了一個,門不能關了。我說,「不要緊,我會修。」他又放心回去。他感激之餘,對我說的「不要緊」深信不疑。我住產院時他做的種種「壞事」,我回寓後,真的全都修好。鍾書叫了汽車接妻女出院,回到寓所。他燉了雞湯,還剝了碧綠的嫩蠶豆瓣,煮在湯里,盛在碗里,端給我吃。

鍾書曾逗阿瑗玩,說《圍城》里有個丑孩子,就是她。阿瑗信以為真,卻也並不計較。他寫了一個開頭的《百合心》里,有個女孩子穿一件紫紅毛衣,鍾書告訴阿瑗那是個最討厭的孩子,也就是她。阿瑗大上心事,怕爸爸冤枉她,每天找他的稿子偷看,鍾書就把稿子每天換個地方藏起來。一個藏,一個找,成了捉迷藏式的遊戲。後來連我都不知道稿子藏到那裡去了。每天臨睡前鍾書都在阿瑗被窩裡埋置「地雷」,埋得一層深入一層,把大大小小的各種玩具、鏡子、刷子,甚至硯台或大把的毛筆都埋進去,等女兒驚叫,他就得意大樂。女兒臨睡必定小心搜查一遍,把被裡的東西一一取出。鍾書恨不得把掃帚、畚箕都塞入女兒被窩,博取一遭意外的勝利。這種玩意兒天天玩也沒多大意思,可是鍾書百玩不厭。鍾書曾經很認真地跟我說:「假如我們再生一個孩子,說不定比阿瑗好,我們就要喜歡那個孩子了,那我們怎麼對得起阿瑗呢。」提倡一對父母生一個孩子的理論,還從未講到父母為了用情專一而只生一個。我們在牛津時,鍾書午睡,我臨貼,可是一個人寫寫字困上來,便睡著了。他醒來見我睡了,就飽醮濃墨,想給我畫個花臉。可是他剛落筆我就醒了。

他沒想到我的臉皮比宣紙還吃墨,洗凈墨痕,臉皮像紙一樣快洗破了,以後他不再惡作劇,只給我畫了一幅肖像,上面再添上眼鏡和鬍子,聊以過癮。回國後他暑假回上海,大熱天女兒熟睡(女兒還是娃娃呢),他在她肚子上畫一個大臉,挨他母親一頓訓斥,他不敢再畫。人間不會有單純的快樂。快樂總夾帶著煩惱和憂慮。人間也沒有永遠。我們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個可以安頓的居處。但老病相催,我們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盡頭了。一九九七年,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歲未,鍾書去世。我三人就此失散了。就這麼輕易失散了。「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現在只剩下了我一人。我清醒地看到以前當作「我們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棧而已。家在哪裡,我不知道。我還在尋覓歸途。

獨留人世間。我是在父親的引導下開始迷戀讀書的,無論是中英文的都拿來啃,慢慢地讀書成了我最大的愛好。一次父親問我:「阿季,三天不讓你看書,你怎麼樣?」我說:「不好過。」「一星期不讓你看呢?」我答:「一星期都白活了。」鍾書病中,我只求比他多活一年。照顧人,男不如女。我儘力保養自己,爭求「夫在先,妻在後」,錯了次序就糟糕了。

「鍾書逃走了,我也想逃走,但是逃到哪裡去呢?我壓根兒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間,打掃現場,盡我應盡的責任。」當年已近九十高齡的楊絳開始翻譯柏拉圖的《斐多篇》。楊絳的文字大多不動聲色,不示陰晴,平白樸素,又異常的簡凈從容。即便悲傷,也不會慟哭;即便是女兒錢媛去世,她在文字里也沒有呼天搶地,大放悲聲,而是用一種竭力的退縮和節制,努力維持著冷靜而飽含苦痛的敘述,真切地傳達著一位年邁的母親,失去女兒內心無以復加的凄楚悲愴和無以躲閃的揪心疼痛。讀來幾次落卷於案上,伏泣不止,欲放悲聲。我第一次感到震撼——平白如斯的文字,竟可以產生這樣巨大的表現力和感染力……國外的留學生活,幹校的改造生活,文革風暴的縮影,對父親和姑母的深情回憶,對女兒錢瑗一生的心疼追憶,對那些「披著狼皮的羊」的真誠感念……點點滴滴,娓娓道來。她以簡淡的文字,敘述著平凡的日子,看似不著氣力,不事鋪張,無數看似瑣碎的細節描寫,卻如四月的春雨,於無覺中浸濕我眼,潤澤我心。

我常常於枯坐中自問,對讀書人最殘酷的虐待是什麼?以我心度之,莫過於辱沒其尊嚴,使之斯文掃地了。楊絳這樣表達彼時彼境中一位文弱知識女性內心的豁達和不屈:我心想,你們能逼我「遊街」,卻不能叫我屈服。我忍不住要模仿桑丘·潘沙的腔吻:「我雖然『遊街』出醜,我仍然是有體面的人。」楊絳縱然是一介柔弱的女子,卻一樣脊背英挺,不遜鬚眉,沉著秉持著一位真正的讀書人的節操和匹夫不可奪志的氣概,令人仰視。

在清華教書時,為了避開諸多無謂的會議,節約零散寶貴的時間,她拒絕接受一紙聘書,寧願做一位卯上無名的「散工」。在這個人人都想顯身露面、不甘受輕忽的塵世上,楊絳說,我愛讀東坡「萬人如海一身藏」之句,也企慕莊子所謂的「陸沉」。消失於眾人之中,如水珠包盈于海水之內,如細小的野花隱藏在草叢裡,不求「勿忘我」,不求「賽牡丹」,安閑舒適,得其所哉。她甘願隱沒於低處。許多別人如獲至寶的東西,在楊絳卻一文不值。在楊絳看來,真正的聰明是「站定原地運動,拴就拴,反正一步不挪。」大智若愚,韜光養晦,不張不揚,本色做人。

楊絳的世界又很小。小到只有他們仨——mom,pop和園o。他們在同一片屋檐下讀書行文做學問,各安一隅,互不干擾。他們互為父母,互為手足,彼此扶助,相依相守。不論風雨多大,天氣多冷,他們仨偎在一起,就是一個可靠的家,天就很藍,心就很暖,生命就充滿了活著的樂趣。在楊絳娓娓而潔凈的文字里,我讀到了一個知識女性單純而溫馨的小世界。楊絳的人生經歷很豐富。她經歷過三反,五反,鳴放,反右,四清,十年文革;下過幹校,住過窩棚,掃過廁所,剃過陰陽頭,戴過高帽子,游過街,出過丑,經歷過很多人世變故,天災人禍,但她總能處亂不驚,安然度過。悲傷或是歡喜,逆境或是順境,在楊絳的筆下終究都沉定為一種恬靜與淡然。如夕照里樸素的蘆花,如月光里靜卧的村落。

記得《我們仨》里,這樣寫:女兒獨白:「人生在世,應愛惜光陰。我因住院躺在床上,看著光陰隨著滴滴藥液流走,就想寫點父母如何教我的事:從識字到做人,也算不敢浪費光陰的一點努力。」1996年,錢鍾書與楊絳的獨女錢瑗,患脊椎癌,住院時已是晚期。這年10月,她想起母親說過要寫《我們仨》的事,就要求把這個題目讓給她,由她來寫。當時,她只能仰卧,寫字很困難,由護工移動紙張協助書寫。11月,醫院報病危,錢瑗還在「愛惜光陰」,至1997年2月26日她寫完前5篇,楊絳勸她「養病要緊,勿勞神」,而她實在也已力竭,就聽話擱筆,5天後於沉睡中去世。錢瑗走時,楊絳還得守著這個秘密去照料病榻上的錢鍾書。白髮人送黑髮人,心裡必是一片冰涼。待錢鍾書走後,她只得一人續完《我們仨》,在一場時空錯置的「萬里長夢」中:「阿圓一再對我說:『娘,不要愁,有我呢。咱們明天就能見到爸爸了。』」(《我們仨》)

2003年,《我們仨》出版問世,這本書寫盡了她對丈夫和女兒最深切綿長的懷念,感動了無數中國人。而時隔4年,96歲高齡的楊絳又意想不到地推出一本散文集《走到人生邊上》,探討人生的價值和靈魂的去向,被評論家稱讚:「九十六歲的文字,竟具有初生嬰兒的純真和美麗。」錢鍾書留下的幾麻袋天書般的手稿與中外文筆記,多達7萬餘頁,也被楊絳接手過來,陸續整理得井井有條:楊絳的親戚講述,她嚴格控制飲食,少吃油膩,喜歡買了大棒骨敲碎煮湯,再將湯煮黑木耳,每天一小碗,以保持骨骼硬朗。她還習慣每日早上散步、做大雁功,時常徘徊樹下,低吟淺詠,呼吸新鮮空氣。高齡後,改為每天在家裡慢走7000步,直到現在還能彎腰手碰到地面,腿腳也很靈活。當然更多的秘訣來自內心的安寧與淡泊。

對楊絳的閱讀,暫告一個段落了。但是對於楊絳的思考和理解,卻似乎在掩卷的一刻才真正漸漸醉入。我一直堅信,一個讀書人一生都會保有讀書人最基本的操守和氣節。守住人的底線,唯真理與良心之首是瞻,做你該做的人,做你想做的人,寫你想寫的字。九蒸九焙,九死而不悔。錢鍾書去世後,楊絳以全家三人的名義,將高達八百多萬元的稿費和版稅全部捐贈給母校清華大學,設立了「好讀書」獎學金。回到開頭,她早就借翻譯英國詩人蘭德那首著名的詩,寫下自己無聲的心語:「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我愛大自然,其次就是藝術;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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