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中國琥珀文化及分類

07-02

摘要：琥珀，是中生代白堊紀至新生代松柏科植物的樹脂，經地質作用而形成的美麗的寶石。它，以那柔和且豐富的顏色、獨特的香味、具有研究和觀賞價值的包裹體、鎮靜安神的藥效成為深受人們喜愛的有機寶石之一，並且由於需要經歷千萬年才可由樹脂形成，它還被賦予了長壽的吉祥含義。近些年，琥珀逐漸受到人們關注，但是繁雜的琥珀名稱，讓消費者無所適從。本文將著重對琥珀進行科學的分類，並對其商業名稱做出解讀，與此同時，闡述和挖掘中國的琥珀文化，致力於琥珀的推廣。

一．琥珀的產地及其基本性質

當今市場上大部分的琥珀來自波羅的海，其中立陶宛、俄羅斯的加里寧格勒、波蘭等國家和地區的產量最大，且顏色常為金黃色，品質好。除此之外，墨西哥、緬甸、義大利、多米尼加、加拿大、美國等國家都有出產。

中國的琥珀礦藏最著名的是遼寧撫順的礦珀，此地區是我國昆蟲琥珀的惟一產地，常有優質蟲珀產出，具有很高的科研價值和觀賞價值。撫順的琥珀塊度雖然較小，但是其生成的地質時代較早，質地緻密堅硬，具韌性，是重要的寶石原料，具有很高的經濟價值，由於現今礦產資源已稀缺，則其成為當今中國市場上價值最高的琥珀。

琥珀，化學成分為C₁₀H₁₆O，含有琥珀酸和琥珀樹脂等有機物。顏色非常豐富，具有紅、橙、黃、綠、藍（紫外光下呈色）、紫、白、黑及它們之間組合的色彩。未加工的原料為樹脂光澤，拋光後，質地細膩緻密者可呈近玻璃光澤。

琥珀是已知寶石中最輕的品種，可在飽和的濃鹽水中懸浮。並且琥珀的硬度很低，用小刀甚至指甲就可刻劃，當刻劃時，因具有脆性，成粉末狀，這與塑料等仿製品可明顯的區分開來。另外，琥珀還具有其他的性質，如導熱性差，握在手中有溫感，摩擦可有松香味，且容易脫水乾裂，所以在使用中不要放置於高溫或直曬的地方。琥珀易溶於有機溶劑中，則在佩戴和保存的過程中，避免酒精、指甲油等化學物質的觸碰。

琥珀較其他的寶石更為獨特的一點，就是它常具有研究和美學價值的內部包裹體，這些包裹體包括：動物，植物，氣態或氣液包體等。所以對於琥珀的評估：不僅應以顏色濃正稀少為貴，塊度大無裂者為佳，而且對於具有動植物等包裹體的琥珀，應考慮包裹體的形態大小、完整清晰度、數量、及珍稀程度。一般來說，含有昆蟲包體的價值更高。另外，琥珀的成因也會影響其質量。自然界里，琥珀常產於煤系地層（生物化學沉積礦）和海濱砂礦中，其中琥珀砂礦的質量（顏色，透明度等）較好。

二．琥珀的分類與特點：

商業上常見的琥珀類型，有純粹以顏色來命名的，例如血珀、白珀、黑珀、金珀等。也有將質地，透明度等因素加入定名的，如骨珀、蜜蠟、石珀、油脂狀琥珀、泡沫琥珀等，其中骨珀（Bone or osseous amber）為帶白的黃棕色，且不透明的琥珀，其與骨質和象牙相似而得名；石珀為黃色，不透明，硬度大的琥珀；油脂狀琥珀（Fatty amber）是具有淺黃色，半透明的琥珀；泡沫琥珀（foamy/ frothy amber）是指質地較軟，以至於不能被拋光的琥珀。還有根據產地、風化程度、工藝、內含物等來命名的琥珀名稱。需要注意的是，有些名稱在商業的應用中，出現了不同的含義，例如靈珀，即指黃色且透明度較高琥珀，又指含有動植物包裹體的琥珀類型；對於花珀的理解也是具有分歧，有人認為其是含有「太陽光芒」狀包體的琥珀，也有人將它定義為黃白或紅黃相間，顏色不均勻的琥珀，除此之外，它還被認為是含有植物包裹體的琥珀。

隨著琥珀的市場的擴大，和仿製品的種類增多，對於琥珀的分類及名稱的規範迫在眉睫。由於顏色是最直觀，最容易被消費者所認知，所以本文按顏色將琥珀分為：紅色琥珀，白色琥珀，黑色琥珀，黃色琥珀，其他顏色琥珀（紫色琥珀，綠色琥珀，藍色琥珀），組合色琥珀。並將琥珀中具有動植物等特殊包裹體的一類單分出來，統稱為「蟲珀」。

1.1紅色琥珀

紅色琥珀，包括似鐵鏽般的深紅到硃砂紅的一系列的顏色。但是，人們習慣上以其最美的顏色來稱呼它—— 「血珀」，或是「火珀」。血珀和火珀的概念有所差別，火珀的顏色似火如茶色，而血珀的顏色則為深紅。具有鮮艷紅色的琥珀，是琥珀中較為稀少的品種之一，從古至今都被人視為琥珀中的上品。這種具有濃艷紅色的琥珀一般產自緬甸，墨西哥。近期，在約克角半島和澳大利亞昆士蘭州也都有發現，但是因為產量較小，而沒有投入市場。

由於顏色純正的紅色琥珀深受人們的喜愛，所以商販們經常對年代較新的天然琥珀做加熱的處理，這樣可以使較深的紅棕色變為紅色，由於這種顏色很漂亮，所以常被稱為「櫻桃色琥珀（cherry amber）」，並且此名稱也經常被作為塑料仿製品的名稱。另外，加熱處理會使琥珀透明度得到相應的提高，這是因為內部有礙透明度的氣泡隨著加熱炸裂，形成「太陽光芒」狀包體。這種人工加熱非常均勻，內部不再有氣泡存在，而天然受熱，雖也有「太陽光芒」狀包體產生，但常會有氣泡未能爆裂，存在於其中。在中國，琥珀經過熱處理屬於優化，在命名中不予體現。除此之外，不法商販常用染色的方法來使琥珀呈現珍貴的紅色，放大觀察可見顏色只存在於裂隙中，用丙酮擦拭可掉色。

圖一，為台灣故宮博物館藏的一件清代的血珀筆架，其顏色濃郁，質地緻密而清澈，具有較強的近玻璃光澤，隨形而做，非常自然，可以稱為珍品。

1.2 白色琥珀

琥珀為白色的原因，在於其內部有大量的氣泡。白色琥珀，具有從不透明的純白色到淺白色的多種顏色變化，常簡稱為「白珀」。白色常與黃色相鄰而生，在這兩種顏色交會處往往會產生渦流狀的圖案。

1.3黑色琥珀

黑色琥珀，在反射光下都為黑色，但是透射光下有所不同。焦珀，又名瑿珀，在強的透射光下為紅色，也被人們形象的稱為「黑里紅」。其實，瑿珀為顏色較深的血珀，但是市場上有些人將瑿珀稱為血珀則是不妥的。瑿珀的價值很高，如《雷公炮炙論》中曰：「瑿珀為眾珀之長，故號曰瑿珀」，這在《天工開物》中也有描述，並稱「此值黃金五倍價」；翁珀，石化程度高，透射光仍為不透明；煤珀又名黑琥珀，從煤中選出來，表面棕色至烏黑色，略帶光澤。若將其表面黑色部分除去，則呈透明或半透明玻璃樣體，質堅硬，不易碎。

另外，現在市面上還有一種「葯珀」，常為黑色或灰色，它並不是天然的琥珀品種，而是將琥珀的碎屑與中草藥壓製做成的，因常具有葯香，則易與黑色琥珀區分開來。

圖二，為台灣故宮博物院的一件清代黑色琥珀器物，其塊度較大，最長19.25公分，寬19.4公分，厚9.2公分，器表上刻著：「鎮國之寶，有一無二」八字。通體無雜色，表面具有近玻璃光澤，令人賞心悅目。

1.4黃色琥珀

黃色琥珀，隨著透明度的降低，有金珀、金絞蜜、蜜蠟、水珀（淺黃，多粗皮）、石珀（石性重，色黃不堪用）等分類。其中前三種，我們常可見到。

金珀，具有明亮透明的金黃色，質地細膩有滑順感。在國外金珀被視為琥珀最佳的顏色，在過去其價格相當於黃金，正因為此，琥珀又被人稱為「北方黃金」，或是「波羅的海黃金」。

蜜蠟和金珀在成分和透明度上有區別，呈半透明至不透明，當其半透明時，人們常稱其為「蠟珀」。實際上，蜜蠟可以呈現各種顏色，只是黃色為它最普遍且常見的顏色。金絞蜜，是指金珀與蜜蠟相互絞繞在一起的，具有獨特花紋的黃色琥珀。

還有一種黃色琥珀被稱為「明珀」，李時珍引曹昭的《格古論》曰：「色若松香紅而且黃者名明珀」，可見明珀為橙色，根據名中帶有「明」字可知其應該是清澈潤澤的。

圖三，台灣故宮博物館的金珀佛手鼻煙壺，通體顏色均勻且濃，內部無雜質，非常美麗和精緻。

1.5其他顏色琥珀

其他顏色的琥珀，例如紫色，綠色，藍色都非常的珍貴和稀少。其中紫色琥珀還沒有用於商業的銷售。天然的綠色琥珀常帶有蒼白的綠黃色調，並且內部常有一些植物的包裹體存在，而當今市場上的大部分綠色琥珀都為經過人工處理而成的，常為顏色鮮艷，內部純凈。藍珀，是指在紫外光下呈現藍色的琥珀，這也是有的藍珀可在太陽光下呈現藍色原因，其常產自多明尼加。

1.6組合色琥珀

一塊琥珀中，常可出現多種不同的顏色相互組合。例如黃色和白色等，這類琥珀的評估，除了要求內部無裂隙等外，還需要從組合顏色的色調、深淺、搭配、色形等方面進行分級。

1.7蟲珀

琥珀，常被人們形象的稱為「冰凍住的戲劇（frozen dramas）」，這是由於它很好地保存了幾千萬年前的動物，植物，及其他物質（泥土等）。琥珀將動植物的生命封存於那永恆的一霎那間，將它們當時的行為，所處環境等都記錄了下來。並且，人們不僅通過它可以研究幾千萬年前的動植物，得知原始生物的形態與生活習性，還可以從所封存的氣液包體中得知當時的大氣等成分，甚至還可獲取原始生物的DNA樣本。

圖四，為瑞士博物館手收藏的一顆波羅的海蟲珀，這顆蟲珀整體金黃，清澈，蟲體大而清晰，為我們展現了生動的一幕——在松脂中掙扎的蒼蠅，讓蜘蛛以為是一頓美餐，於是當它逐步靠近，卻也陷入了松脂里。

二．中國琥珀的文化：

據考古發掘，我國目前所知最早的琥珀製品，見於四川廣漢三星堆1號祭祀坑，為一枚心形琥珀墜飾，一面陰刻蟬背紋，一面陰刻蟬腹紋。對於琥珀最早文字記載見於《山海經·南山經》，其載：「招搖之山，臨於西海之上，麗之水出焉，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佩之無瘕疾」，其中提到海中產琥珀，並且佩戴它可無疾病，表明人們已對琥珀的性質有了一定的了解。育沛為琥珀的古稱，如章鴻釗在《石雅》中寫道：「中國古曰育沛，後稱琥珀，急讀之，音均相近，疑皆方言之異讀耳」。

漢代對琥珀的性質有了更深的認識，如王充《論衡·亂龍》所載：「頓牟掇芥」，其中「頓牟」所指「琥珀」（或認為指「玳瑁」），在《周易正義》的疏中也有「琥珀拾芥」的記載，從這些記錄可以了解到琥珀具有靜電效應已被先民知曉。漢初陸賈所作《新語·道基篇》中對琥珀的產出狀況也有描述，其載：「琥珀珊瑚，翠羽珠玉，山生水藏，擇地而居，潔清明朗，潤澤而濡」，琥珀與珊瑚並列，則說明當時的人認為琥珀與珊瑚一樣，都應在水中找尋。並且漢代多對琥珀的產地進行了記錄，如《漢書·西域傳上·罽賓國》：「（罽賓國）出封牛…珊瑚、虎魄、璧流離」，罽賓國為漢代西域國名，在其他後世文獻中如《南北朝·魏書》、《隋書》等很多文獻中都有記錄西域產琥珀之說，且《後漢書》載：「謂出哀牢」，又有《後漢書·西域傳》曰：「大秦國有琥珀」之說。從出土的器物來看，漢代已有大量的琥珀製品出現，多為飾品，例如南京博物館收藏的琥珀制司南佩、江西省博物館收藏的琥珀印，琥珀獸形佩等，且這些琥珀製品的形制，大都是借鑒其他材質的題材。

圖五.漢代琥珀司南佩（南京博物館）

晉代，對於琥珀的形成產生了三種見解。第一種見解如郭璞《玄中記》中曰：「楓脂淪入地中，千秋為虎珀」，認為是由楓樹的樹脂落入地中千年化成琥珀。張華《博物志》中有兩種見解，一為松脂千年入地為茯苓，而後茯苓變為琥珀，如其卷四中引《神仙傳》曰：「松柏脂入地千年化為茯苓，茯苓化琥珀」，其中，茯苓為寄生在松樹根上的菌類植物。但是此時已對其說法真實性有了懷疑，並提出琥珀可能為燃燒蜂巢而成的看法，其載：「今泰山出茯苓而無琥珀，益州永昌出琥珀而無茯苓。或雲燒蜂巢所作」。直至南北朝時期，才出現了關於琥珀成因正確的記載，如梁代陶弘景在《神農本草經集注》中記載：「琥珀，舊說松脂淪入地千年所化」。總體來說，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的琥珀製品延續了漢代的風格，但出土量相對於漢代有所減少。多為飾品，但也出現了實用器，如《拾遺記》中曰：「或以琥珀為瓶杓」。對於它的藥效，人們也開始有所認識，如《宋書·武帝紀下》：「寧州嘗獻虎魄枕，光色甚麗。時諸將北征需琥珀治金瘡，上大悅，命搗碎以付諸將」。

唐代，琥珀由於誘人的顏色，晶瑩透澈與酒相似，也經常被比喻做美酒，這也是琥珀常被作為杯子等器皿的原因。如劉禹錫的《劉駙馬水亭避暑》曰：「琥珀盞紅疑漏酒，水晶簾瑩更通風」，李白的《客中行》曰：「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雖然此時人們對琥珀更加了解，但是出土的唐代琥珀並不多見。現今，唯一出土琥珀的唐代墓葬為河南洛陽齊國太夫人墓，多為工藝精湛的飾品。

到了宋代，關於琥珀的記錄更加的豐富與詳細，如梅堯臣的《尹子漸歸華產茯苓若人形者賦以贈行》中對琥珀晶瑩剔透，可有昆蟲包體，靜電效應等進行了描述，並且記錄了此時琥珀器物多紋飾，珍貴並且價值不菲，其曰：「外凝石棱紫，內蘊瓊腴白。千載忽旦暮，一朝成琥珀。既瑩毫芒分，不與蚊蚋隔。拾芥曾未難，為器期增飾。至珍行處稀，美價定多益」，人們還用它來祝壽，如張元千的《紫岩九章章八句上壽張丞相》曰：「結為琥珀，深根固柢。願公難老，受茲燕喜」，香珀的定義也被引入文中，如張洪的《酬答鄱陽黎祥仲》曰：「六丁護香珀，千歲以為期」。

圖六.蛹形琥珀飾件（科爾沁博物館）

明清時，人們對於琥珀的來源、形成、分類、藥效都有了系統的了解，並對如何鑒別琥珀，有了一定的經驗。如明代謝肇淛的《五雜俎·物部四》中記錄：「琥珀，血珀為上，金珀次之，蠟珀最下。人以拾芥辨其真偽，非也。偽者傅之以葯，其拾更捷」，清代谷應泰在《博物要覽·卷八》中曰：「琥珀之色以紅如雞血者佳，內無損綹及不凈粘土者為勝，如紅黑海蟄色及有泥土木屑粘結並有瑩綹者為劣」，這些關於琥珀分類等的記錄，無不反映了當時人們喜愛琥珀的風尚。除了分級和鑒定，人們已開始對琥珀進行優化處理，如明末清初成書的《物理小識·卷七》中記載：「廣中以油煮蜜蠟為金珀」，可知用加熱處理來使不透明的蜜蠟變為金珀的方法在清初就已有之，並一直沿用至今。總體來說，明清朝出土的琥珀多為顏色艷麗均勻，質地緻密，無雜質的上品，且此時對於琥珀的加工工藝也更加精湛。

圖七.明代琥珀束髮冠（南京博物館）

琥珀，在中國的歷史源遠流長，一度是財富和地位的象徵，為皇家貴族所使用。1986年後，琥珀作為佛教七寶之一，隨著宗教文化市場的盛行，吸引了大量收藏者，使其價格一路上漲。近幾年，由於人們對於琥珀的文化和特性的深入了解，和撫順琥珀礦的資源匱乏，使其價格再創新高。相信這種具有豐富色彩，悠久文化，安神藥效的有機寶石，在未來會更加受到歡迎和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