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琴況》美學思想體系之新解(作者:張法)
《溪山琴況》美學思想體系之新解
(作者:張法)
內容提要 徐上瀛的《溪山琴況》的二十四品呈現了一個美學體系,是精神境界(琴韻),音響境界(琴音)和技術境界(琴技)的統一。呈現了和、靜、清、遠、古、淡、逸、雅的美學理想,麗、亮、采、潔、潤的音響境界,圓、堅、宏、細、溜、健、輕、重、遲、速的技術境界。在三者的統一中,還內蘊了一個中國式的,由心、意、氣、神、情、志、思所構成的審美心理結構。關鍵詞 溪山琴況 精神境界 美學理想徐上瀛(約1582~1662)的《溪山琴況》是中國琴學的體系性著作,在中國美學史上具有重大的影響,雖然解說甚多,然莫衷一是,這裡,吸收前人成果,從體系結構和主要內容兩個方面予以新的解說,以期對徐上瀛的琴學體系研究有進一步的推進。一、《溪山琴況》的體系結構徐上瀛《溪山琴況》一共有二十四況(和,靜,清,遠,古,淡,恬,逸,雅,麗,亮,采,潔,潤,圓,堅,宏,細,溜,健,輕,重,遲,速),是用明代出現較多的二十四品的方式出現的,在唐人司空圖《詩品》(二十四品)的影響和啟發下,明以來多有以這樣品對一門藝術進行體系性的總結的。除了前面舉的黃鋮《畫品》(二十四品)和楊曾景《書品》(二十四品)外,還有郭《詞品》(十六品)、楊夔生《續詞品》(十六品)、許奉恩《文品》(三十六品)。《溪山琴況》雖然在結構體系的方式上,運用了二十四這樣的聖數方式,但又在三點上與之有所不同。第一,不用「品」而用「況」。為什麼呢,且看「況」的含義,在詞義上,況有四義:一,事物呈現出來的面貌,所謂「情況」;二,用一種比擬的方式把對象呈現出來,所謂以「以此況彼」;三,對事物的推進一層的認識,所謂「況且」;四,對一種難於表達的東西的表達,所謂「況味」。也許因為音樂比其它藝術,詩、詞、文、書、畫更複雜,用況更為適合。第二,前面所舉各門藝術之品,都用的是精鍊性辭彙形成概念,用類似性感受形成形象圖景,讓人達到感受、認識、體悟的統一。而音樂與語言的關係,比其它藝術門類更為複雜,因此,用概念與形象互見這種方式顯然不夠把音樂說清楚,於是用了另外的方式,這就是一方面在各況標題上用精鍊性片語,另方面對正文里用理論解釋方式對之作定義性的解說,只有當這種理論性解說需要的時候,才用形象性感受。這與《詩品》在運用形象的時候,也在某些關鍵地方用理論性語言,正好是一個對照。第三,以面所舉的詩、詞、文、書、畫的理論都是形成一個風格體系,顯出的是一個個的具有整體性的審美類型。《溪山琴況》的二十四況,卻包含了琴學的三個層面:精神境界類型,音樂境界類型,技術境界類型。從這面我們就可以理解,何以不用「品」而用「況」,包含了三個層面的動態面貌(況)。上面說的二十四況包含了三個層面的理論,是《溪山琴況》理論體系的第一個特徵。二十四況中有八況屬於琴顯示出來的精神境界(不妨稱之為琴韻),這就是:和,靜,清,遠,古,淡,逸,雅;有六況屬於琴所顯現出來的音響境界(不妨稱之為琴音),這就是:恬,麗,亮,采,潔,潤;還有十況屬於琴所顯示出來的技術境界(不妨稱之為琴技),這就是:圓,堅,宏,細,溜,健,輕,重,遲,速。《溪山琴況》中的精神境界(和,靜,清,遠,古,淡,逸,雅)與其它藝術門類的精神境界是相通的,都是文化的理論高度在具體藝術的一種具體化,同時也是具體藝術把自己提升到文化理想上去的一種必然結果。但對於琴來說,這一境界是要體現在琴的音響上,而音響層面具有自己的特殊性,這就是六種音響境界的提出:恬、麗、亮、采、潔、潤。而音響境界又要由一定的撫琴技術的支持,從技術層面出來,又有十大境界:圓、堅、宏、細、溜、健、輕、重、遲、速。如果說,在音響層面,雖然已經可以感到琴的特殊性一面,但還是與其它藝術有表面上的相通,恬、麗、亮、采、潔、潤這些概念,特別是分別看來,也可以用來描述或形容其它藝術門類。不過當這些概念作為一種結構呈現,還是顯示了琴的特色,它們構成的整體,只有用在琴的上面,才是妥帖的。而到了技術層面,琴的特點就完全顯示出來了,圓、堅、宏、細、溜、健、輕、重、遲、速,都是與琴的技術緊密相關的概念。《溪山琴況》由於包含了三個層面的內容,因此是具體藝術之「況」,與其它藝術的「品」傾向於把具體藝術提升到美學高度不同,是專註於琴這一具體藝術的琴學體系。
《溪山琴況》包含著三個層面:琴韻,琴音,琴技。但這三個層面又不截然分開的,而是互含互通的。這是《溪山琴況》理論體系的第二個特徵。且在琴韻、琴音、琴技中各舉一況以見其一中有三的理論結構。琴韻中以「清況」為例。「清」是從琴中體現出來的一種精神境界(琴韻),「清者,大雅之原本,而聲音之主宰。」①然而又與琴的物質構造(琴體,琴弦)與彈琴人的演奏環境、演奏心理、音樂技術相關:「地不僻則不清,琴不實則不清,弦不潔則不清,心不靜則不清,氣不肅則不清:皆清之至要也,而指上之清尤為最。」「清」的精神境界是由撫琴中的全部因素的合力而形成的。「清」從琴技入手:「指求其勁,按求其實,則清音始出,手不下徽,彈不柔懦,則清音並發;而又挑必甲尖,弦必懸落,則清音益妙。」總之,從一套琴技的方式而達到琴音之清,最後達到琴韻之清,讓人從琴音中感到「澄然秋潭,皎然寒月,然山濤,幽然谷應,始知弦上有此一種清況,真令人心骨俱冷,體氣欲仙矣。」在琴音中以「潤況」為例。「潤」是琴中體現出來的音響境界(琴音):「凡弦上這取音惟貴中和,而中和之妙用全於溫潤呈之。」而「潤」之音是與琴的技術境界相連的:「蓋潤者,純也,澤也,所以發純粹光澤之氣也。在芟其荊棘,右熔其暴甲②,兩手應弦,自臻純粹。而又務求上下往來之法,則潤音漸漸而來。」而琴音之潤,又是為了達到一種精神境界,這就是「潤況」一開頭就講的「中和之妙」,何為「中和之妙」,具體地講,就是「潤況」中具體講的:「其弦若滋,溫兮如玉,泠泠然滿弦皆生氣氤氳……古人有以名其琴者,又比如「溜」是一種琴技,「溜者,滑也,左指治澀之法也。」同樣是由技而音:「指發之欲曰『雲和』,曰『泠泉』,倘亦潤意之乎?」在琴技中,以「溜況「為例。「溜」是一種技術境界:「溜者,滑也,左指治澀之法也。」但這琴技是為了達到琴音:「指法之欲溜,全在筋力運使,筋力既到,而用之吟猱則音圓,用之綽註上下則音應,用之遲速跌宕則音活。」最而由琴音而達到琴韻:「故吟、猱、綽、注(琴技)之間當若泉之滾滾(琴音),而往來上下(琴技)之際更如風之發發(琴音)。劉隨州詩云:『溜溜青絲上,靜聽松風寒』(琴韻),其斯之謂乎?」從琴韻、琴音、琴技三層次的互含互通,可以知道,雖然琴韻層次上的概念,和、靜、清、遠、古、淡、逸、雅,具有美學普遍性,但當其從琴學上呈現出來的時候,由於與琴音和琴技緊密地關聯著,又內蘊著琴的獨特性。因此,就可以理解《琴曲集成》第五冊《琴書大全·琴制》談到琴器時,說「琴有九德」:奇,古,透,靜,潤,圓,清,勻,芳,是從琴器的材質來講的,顧梅羹《琴學備要》說:琴的音色,要有九德,概念與《琴書大全·琴制》中完全相同:奇,古,透,靜,潤,圓,清,勻,芳。③但完全是從琴音上講的。而這從琴質和琴音上提出來的概念里,古、靜、清,在《溪山琴況》中則是琴韻層面。這裡的交迭,正是要從琴技、琴音、琴韻三層面的互含相通性上理解。《溪山琴況》的第三個特徵,是結構的多向性。由於琴韻、琴音、琴技是互含的,在論述中也要相互關聯,因此,在整個理論體系的安排上,就不能僅考慮自身一層,而還要兼顧它層,這樣,一方面,琴韻,琴音,琴技三層,基本上有一個區分,另方面,當這一區分有礙於內在的理路時,又可以有所例外,這裡,最明顯的就是,琴韻層面八況之中,淡與逸之間,夾了一個屬於琴音層面的「恬」。恬,與麗、亮、采、潔、潤一樣,是一種琴音,但這種琴音放在淡之後,因為它是從淡中出來的,淡而味就是恬,這樣,恬既是對淡的一種說明,而且是對淡的一種補充,淡在明代時尚潮流中,其遺世獨立,不諧與眾的精神,最容易被感受和理解成為「無味」和「可厭」。有了恬,則淡的意義得到了說明,而這種說明已經要依靠主體心理的加入(恬者何,恬是也,味從氣出)和哲學觀念的支持(不味而味)。因此,恬雖然有一種精神境界的大味,而又是以一種音的方式呈現出來的,恬從淡中出,正如美從清靜中顯,麗從古淡中出一樣,恬與麗,亮,采,潔,潤一樣,都是從精神境界從中產生出來的,準確些說,是從不同於時代時尚的精神境界中產生出來,而又要與時代時尚相爭奪美的地位而建構起來的。但恬與麗,亮,采,潔,潤不同的一面,在主體心態上「興到而不自縱,氣到而不自豪,情到而不自擾,意到而不自濃」,在琴音狀態上,如「水中之乳泉」,「不味而味」,如「蕊中之蘭」,「不馥而馥」。在層與層之間是如此,在同一層之間也是如此,在琴音層中,恬、麗、亮、采、潔、潤,有並列關係,恬、潔、潤、麗是並列關係,亮和采則有遞進關係、「清以生亮,亮以生采。」從這裡,又可以看,琴韻層與琴音層的另一種關係。一方面,琴韻要意在琴先,先有一種主體的精神境界,所謂「意先乎音,音隨乎意。」然後撫琴讓這種精神境界之意從琴音中表現出來,從這一意義上說,淡中出恬,麗從古出,清以生亮,另方面,琴音達到完美,必然意味著一種精神境界(琴韻),從這一意義上說,又是,由恬而達到了淡的極至,麗達到了古的極至,淡與古成了恬與麗的核心和最高境界。理解了各概念之間的互含互進互生關係,《溪山琴況》體系結構上的表面的多樣性、關係的圓通性、內在的整一性才可以得到很好的理解。《溪山琴況》是琴韻、琴音、琴技三個層面的統一,這三層面是互含互通的,關聯是多向的,正是這三點,構成了《溪山琴況》體系具有中國體系的圓轉性特色。然而,琴韻、琴音、琴技三個層面的統一還不是《溪山琴況》體系結構的全部,還有另一個方面與這三個層面同樣重要,而且與這三個層面緊密相連,這就是撫琴者的主體心理層面,不妨將之稱之為「琴心」。《溪山琴況》的第一況里提出了琴的最高境界:和。其中講道,和的基本要素就是:「弦與指和,指與音和,音與意和。」弦與指是琴的技術,音是琴的音響,意,包含兩個方面,即是琴音中的精神境界(琴韻),又是撫琴者的心理境界(琴心),是二者的完美合一。正像琴心含在琴韻之中,撫琴者的主體心理含在琴韻、琴音、琴技的三個面層之中。如果說,在《溪山琴況》里,琴韻、琴音、琴技三層次是明顯地呈現出來的,那麼,琴心則是隱含在裡面的,四者構成了一個顯隱結構,對《溪山琴況》的琴學體系來說,只要提示出這一隱的琴心結構,理解才是完整的。《溪山琴況》中的琴心是一個中國式的心理結構,它包括:心、意、氣、神、情,志,思。在中國,心理與生理是很難分開的,心身不二是中國思想的一個基本原則,因此,我們還看到,性,身,骨,筋,力,手,指,也是關於主體的一個部分。特別是「指」這一與琴技相關的東西,又是由身體來運作的,身體是與心理相配合的。這樣在《溪山琴況》里,主體結構體現為心理與身體相合一的整體。在這個整體中,心理與琴韻相關,身體與琴技相關。心理因素(氣、神、意、心、情、志、思、興、感)共出現99次,身體因素(身、骨、筋、力、手、指)共出現62次,在這一心身結構中,當然是心統帥身,在這心身結構中,身體中的「指」是在琴技中最有普遍性的概念,出現最多,51次。其餘都少:身,1次;骨,2次;筋,3次;手,2次。心理結構中,出現最多的是氣(25次),意(22次),心(18次),神(14次),情(13次),其餘的都少:思,3次;感,3次;志,1次;興,1次。可見,以氣、意、心、神、情、指為主要因素的主體在琴學理論中具有重要的地位,是琴韻、琴音、琴技這三個層面得以配合,達到琴的境界的重要因素。由於《溪山琴況》高揚一種審美理想,因此,其心身主體中心的結構,心理方面佔有了重要的意義,心理方面,意、氣、心、神相對於情,又佔了絕對的優勢,很多時候,只出現意、氣、心、神,而沒有出現情,因此對於意、氣、心、神在琴學中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有必要予以了解。
在中國古代的心理結構中,心與意略相當於現代的理性,可以直接發揮作用,而心是整個理性,意則是心在某一具體方面的表現,在心靈與琴的關係上,心與意通過手與指發揮作用,因此,在運用上,心與意可以互通,但相對而言,心從更大的範圍說,意從較小的範圍講,正如手與指是與琴發生直接關係者,具體來說,手大於指,在心意與手指的對舉中,心一般與手對,意一般與指對,在「靜況」中講了心與手的直接關聯:「聲自心生」。從反方面說,「苟心有雜擾,手指物擾,以之撫琴,安能得靜」;從正方面說,「心無塵翳,指有餘閑,論希聲之理,悠然可得矣。」在「逸況」中也講了「得之心而應之手」。「和況」中講了意、指、音的直接關聯:「音從意轉,意先乎音,音隨乎意,將眾妙歸焉。故欲用其意,必先練其音,練其音,而後能洽其意。」而神與氣則是聯繫既與理性相關又大於理性的概念。神一方面與心相連,並方面又與身體的形相聯,神是關聯著整體心身的。在其與心相聯來說,可以說就是心,在其與身的關聯來說,又大於心,由於有了理性之心,神就有了超於心的意義,由心而神,就是由心智而達到整個心身的整體。「采況」中說:「不究心音義,而求精神發現,不可見也。」就顯出了在心身結構中神高於心。如果說,心相對應於手,手相對於音,那麼,神就是既在音中又超越於音,「亮況」中說:「游神於無聲之表」,就講出了神的這一特性。神是身心結構中與心相連的一部分,氣則在身心結構中,既是神的基礎,又遍周於整個身體之中,通過在整個身體中的結構而與神、與心、與意相連。在古代文化中,不但身體中心身相連,身體在天地間又與宇宙相連,這一相連是由氣來實現的,人之氣通於天地之氣。因此,氣與神都是超越心的,但神作為全身心的主宰,與理性有直接關聯,氣與理性則只有間接關聯。「靜況」中說「下指工夫,一在調氣,一在練指,調氣則神自靜,練指則音自靜」,講出了氣與神的關係。通過全身的調氣而達到神的靜。「靜況」中又說「雪澡其氣,釋競其心,指下掃盡炎囂,弦上恰存貞潔。」講出了通過調氣而讓心達到平靜,進而達到指上之靜和音上的靜。氣既體現在心中,但又超越於心,既體現在音中,又超越於音,因此,氣之充益,在琴上體現的是「泠泠然滿弦皆生氤氳」(潤況)。在「和況」中,呈出了氣,神,心的關係:「神閑氣靜,藹然醉心,太和鼓鬯,心手自知。」在「遠況」中顯出了氣、神、意的關係:「遲以氣用,遠以神行,故氣有候,而神無候,會遠於候之中,則氣為之使,達遠於候之外,則神為之君,至於神遊氣化(遠),而意之所之,玄之又玄。」《溪山琴況》中氣、神、心、意的關係,體現的是人在天地之中撫琴,而達到一種天地境界的主體基礎。在這一基礎上,琴技、琴音、琴韻的三個層次可以得到一種更好的理解。二、《溪山琴況》的主要內容《溪山琴況》的內容主要有兩點:一是堅持了宋代以來士的美學理想和對美學理想反面的俗的反對,因此,這一點又包含正與反兩個方面;二是美學理論如何體現為具體的音樂理想和由怎樣演奏技術來支持,因此,這一點也包含了兩個方面,一是美學思想的音樂體現,二是美學理想的技術支持。從而《溪山琴況》的主要內容有著四個方面:(一)琴境:《溪山琴況》的美學理想《溪山琴況》里琴韻八況,和,靜,清,遠,古,淡,逸,雅,屬於美學理想之況。一方面,徐上瀛通過這八況呈出了八種理想琴境,另方面這八種理想琴境又有一種邏輯的關聯,構成了一個理想琴境的體系。在這八況之中,「和」被列於首位,這是與文化最高理想相關,也與琴的起源、琴的本質,琴的功能緊密相關:稽古至聖,心通造化,德協神人,理一身之性情,以理天下人之性情,於是制之為琴。其所首重者,和也。(和況)琴由遠古聖人所制,是聖人用之修身養性,進而教化天下,達到天人合一境界。因此文化的最高境界和,也就是琴的最高境界。和之後是「靜」與「清」,二者從音樂上講,是兩種近似的境界,從相對而言,靜主要與主體的心態相連,所謂「淡泊寧靜,心無塵翳」由心態(心靜)而指(指靜)而音(音靜),達到一種琴境;清主要呈琴的境界,所謂「澄然秋潭,皎然秋月,然山濤,幽然谷應……真令人心骨俱冷,氣體欲仙矣。」然而是「遠」與「古」,遠是由清而來的更進一步的達到極至的琴境,「音至於遠,境入希夷」這種琴境超越了音的層面,「求之弦中如不足,得之弦外則有餘。」有對「弦外」的強調,因此「意之所之,玄之又玄。」可以說,這就是內涵有道家思想的由人樂而體現天樂。但道家的境界並不是琴的全部,因此,由「遠」到「古」,由「古」而把這種天樂的境界歸正於儒家之「雅」。其聲正直和雅,合於律呂,謂之正聲,此雅、頌之聲,古樂之作也。」而帶著雅正的「古」,又是與遠同調的,琴的古境使「一室之中,宛在深山邃谷,老木寒泉,風聲簌簌,令人有遺世獨立之思。」如果說遠強調道家之意,古強調儒家之意,那麼「淡」則是對二者的綜合。道家與儒家的高人韻士的共同特點,就是對時俗、大眾、艷鬧、娛樂的拒絕,淡正是在這樣的拒絕中呈現出來:琴之為器,焚香靜對,不入歌舞之場;琴之為音,孤高岑寂,不雜絲竹伴內。清泉白石,皓月疏風,自得,使聽之者游思縹渺,娛樂之心不知何之,其之謂淡。舍艷而相遇於淡者,高人韻士也。而淡固未易言也,祛邪而存正,黜俗而歸雅,舍媚而還淳,不著意於淡而淡之妙自臻。吾調之以淡,合乎古人,不必諧於眾也。每山居深靜,林木扶蘇,清風入弦,絕去炎囂,虛徐其韻,所出皆至音,所得皆真趣。(淡況)拒絕了「歌舞之場」「絲竹之雜」「娛樂之心」捨去了「諧於眾」的「艷」、「俗」、「媚」,淡的至音和真趣就出來了。淡,不僅是一個淡,淡的裡面是有滋味的,這滋味是「恬」。「恬」強調的是與俗、艷、媚的快樂不同的安樂,是從淡中的娛心,這種淡中的娛心是從身中之氣而來的安樂,一種與宇宙本質相連的安樂,而這種身之氣而來的安樂,只有在淡達到至妙的時候才出現的。在這一意義上,有沒有這種娛心的「恬」,成了達沒有達到淡的檢驗標準,或者說達沒有達到淡的極至的檢驗標準。諸聲淡則無味,琴聲淡則益有味。味者何?恬是也。味從氣出,故恬也。夫恬不易生,淡不易到,唯操自妙來則可淡,淡自妙來則生恬,恬自妙來則愈淡而不厭。(淡況)從恬與淡的關係上說,恬是一種不淡之淡,如蘇軾講「似淡而實美」一樣,徐上瀛說是「不味而味」,「不馥而馥」;從淡自身講,恬是一種中和之美:它體現為「興到而不自縱,氣到而不自豪,意到而不自濃……具有君子之質,衝然有德之養。」「恬」是傾向於從主體角度講的,從主客合一的角度來講,則是逸。「以無累之神,合有道之器」。逸一方面是從主體(人)到客體(音),「其人必具超逸之品,故自發超逸之音」,「道人彈琴,琴不清亦清」;另方面又是從客體(音)到主體(人),「先養其琴度,次養其手指。形神並潔,逸氣漸來臨緩而將舒緩而多韻,處急而運急電而不乖,有一種安閑自如的景象,儘是瀟洒不群的天趣。所為得之心而應之手,聽其音而得其人,此逸之所征也。」因此,逸是一種超越主客又合一主客的自由境界。
靜,清,遠,古,淡,恬,逸,要用一個總的思想表達,就是雅。恬是淡中味,因此,淡與恬是一類,這樣剩下六況,靜、清、遠、古、淡、逸。正好兩個一組,靜與清是一種主體心境上的雅,遠與古是從道與儒兩方面呈現出來的雅,淡與逸是從風格上體現出來的雅。在這六況里,清與古已明顯是雅,清況中已明說:「故清者,大雅之本原。」古況中明說:「不事小巧,而古雅自見。」因此,雅況中只專提靜、遠、淡、逸與雅的關聯:「但能體認得靜、遠、淡、逸,有正始風,其俗情悉去,臻於大雅矣。」《溪山琴況》的美學理想,從宇宙之本質的和開始,通過靜、清、遠、古、淡、逸、雅,而達到了雅。正好構成一個由天的本質(和)到人的本質(雅)體系。這個體系是可以互動循環的,由天(和)到人(雅)和由人(雅)到(天)。和與雅在理想琴境體系處於核心地位,這兩個最重要的概念,既是琴學概念,又宇宙論(和)與文化論(雅)中的最根本的概念;同樣,靜、清、遠、古、淡、逸,既是琴學概念,又是一般美學概念,為了讓這八個與宇宙學,文化學、美學緊密相關的概念的琴學性質得到突出。徐上瀛又有一具有音樂性的概念流動貫串於其中,這就是借自《老子》里的「大音希聲」中的「希聲」,但又把它宇宙化了。在一開始的和況中就提出了「太音希聲」,這樣希聲就不是一個道家的思想,而是中國文化關於音樂美學的總體思想。在靜況中,談到了希聲的本體性、遠性久,呈現特徵:「所謂希聲者,至靜之極,通乎杳渺,出入無有,而游神於羲皇之上者也。」同時,也淡到了希聲在心身上,音樂上,技術上的體現:「惟涵養之士,淡泊寧靜,心無塵翳,指有餘閑,與論希聲之理,悠然可得矣。」在遠況中,描繪了這種希聲的「弦外有餘」的「玄之又玄」的特徵。這樣《,溪山琴況》的理想琴境,可以說是以希聲為核心,以和與雅為主軸,展開為清、靜、遠、古、淡、逸。《溪山琴況》的理想琴境和為始,雅為結,清、靜、遠、古、淡、逸,都歸於雅,在於要突出琴在明清時的現實境遇,這就是面對著俗的巨大壓力。雅與俗是宋代以來的最大對立,同時也是琴這一高雅的士人音樂與其它音樂的對立。因此,當《溪山琴況》把清、靜、遠、古、淡、逸都總歸為雅的時候,專門提出了與俗的對立:琴中雅俗之辯爭在纖微,喜工柔媚則俗,落指重濁則俗,性好炎鬧則俗,指拘局促則俗,取音粗厲則俗,入弦倉卒則俗,指法不式則俗,氣質浮躁則俗,種種俗態未易枚舉。(雅況)俗,從主體的氣、性、指、弦、音方方面面體現出來,俗就是與正聲相對的間聲,與古調相對的時調,表現為諧眾的,熱鬧的,媚耳的……《溪山琴況》的理想琴境就是在對希聲的高揚中,與大眾的媚耳時調的對立中,呈現出來的。(二)音境:理想琴境的音樂體現緊接和、靜、清、遠、古、淡、逸、雅這八個理想琴境而來,麗、亮、采、潔、潤,是理想琴境的音樂體現。加上前面附著淡先講的恬,共六種音境。第一是麗。麗與四種理想琴境相關:清、靜、古、淡:「麗者,美也,於清、靜之中發為美音,麗從古、淡出,非從妖冶出。」因此,麗不是媚,是淡中之美。前面講過的恬是淡中之味,因此,淡從內在的味講是恬,從外在的音講是麗。第二是亮。亮與理想琴境中的清相關:「清後取亮,亮發清中」「左右手指既造就清實,出金石聲,然後可擬以亮字。」「在沉細之際而更發其光明,即神遊於無聲之表,其音亦悠悠然自存也,故曰亮。」如果僅是光明之音,不是亮,要有無聲而悠然之味,才是亮。第三是采。采是在亮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清以生亮,亮以生采。」采是在亮基礎上的音的極至,但正是亮不僅是光明之音,而有無聲之韻一樣,采不是一種俗艷之采,乃是內含著巨大精神氣韻而溢發出來的光色,「如古玩之有寶色,商彝周鼎自有暗然之光,不可掩抑。」在麗、亮、采中,麗自淡出,亮要悠然,採為古色,可以說突顯的都與俗不同的雅。第四是潔。潔是從指與音的關係上講理想琴境里的音的體現,潔是複雜之後的單純,繁多之後的簡約,擴張之後的回歸。潔況中說,學琴的過程,是由少而多,又由多而少。前一個「少」是琴學不夠,後一個少,是對以有的多的嚴格把關刪除,達到純凈。因此,一個「嚴」字,一個「凈」字,是達到「潔」的必要階段。這就是「若無妙指,不能發妙音……修指之道由於嚴凈。」「習琴學者,其初唯恐其取音不多;漸漸陶熔,又恐其取音過多。從有而無,因多而寡(這就是嚴),一塵不染,一滓弗留(這就是凈),止於至潔之地。」潔是由嚴凈而來的音境,潔境是通向最理想的希音:「修指之道,由於嚴凈,而後進入玄微。」玄微就是希聲之大音。潔就是通向希聲的,潔貫串在指、音、意中循環充溢,一方面可以說「指既修潔,則取音愈希;音愈希則意趣愈永」;另方面又可以說「欲修妙音者,本於指,欲修指者,必先本於潔也。」對從潔的論述,可以想到恬,二者一樣都是貫串在指,音,意中的味。第五是潤。潤是音的最高境界,對應的是音是最高理想:中和。「凡弦上取音,惟貴中和,而中和之妙用全於溫潤呈現之。」潤「溫兮如玉」,類似於由淡而來的麗;「潤者,純也,澤也,所以發純粹光澤之氣也。」純粹就是潔,光澤就是亮,就是采。因此,潤包含了麗、亮、采、潔,但又將之綜合融匯了一種音響上的氤氳生氣:「其弦若滋,溫兮如玉,泠泠然滿弦皆生氣氤氳,無毗陽毗陰偏至之失,而後知潤之之為妙,所以達其中和也。」這樣,琴音境界有六,一方面,是六種音境,另方面,又有一種邏輯結構關係,麗、亮、采是一組,是音境的純外顯的形式,潔與恬為一組,是音境的內外貫通的形式,潤是音境的最境界,又是各種音境是綜合。
(三)技境:理想琴境和技術支持琴境和音境都離不開具體的演奏技術,在八大琴境和六大音境中,也常常聯繫到琴技來論述,但其聯繫琴技主要是為了講清琴境與音境,而從圓況開始的十況,圓、堅、宏、細、溜、健、輕、重、遲、速,則是琴技為主,基本上是琴學中的技境。第一是圓,第二是堅,二者一從演技講,一從指法講,共同構成琴技的總綱。圓為技境十況之首,上與琴音的總境———潤———緊鄰,正好構成一種體系的結構之美。圓之為演技的總綱,提出了與琴境總綱———和———相對應的技術原則。圓作為琴技的總則是從琴音上體現出來的,因此圓況從琴音開始:「五音活潑之趣半在吟猱,而吟猱之妙處全在圓滿。宛轉動蕩,無滯無礙,不多不少,以至恰好,謂之圓。」而五音宛轉動蕩而呈之圓是由琴技之圓來保證的,因此圓重在對琴技的強調,圓一定要體現在具體琴技的一彈、一按、一轉、一折之中:「一彈而獲中和之用,一按而湊妙合之機,一轉而函無痕之趣,一折而應起伏之微,於是欲輕而得其所以輕,欲重而得其所以重,天然之妙猶若水滴荷心,不能定擬,神哉圓乎!」如果說,圓強調的是琴技本身的一彈一按一轉一折所應達到的境界,那麼,堅注重的則是在進行一彈一按一轉一折時如何運用指法。徐上瀛用「古語云:按弦如入木,形其堅而實也」來點明堅是指法總則。首先是演奏著手指的運用,特別是每一指的運用:「大指易堅,名指難堅。若使中指幫名指,食指幫大指,外雖似堅,實膠而不靈。堅之本全憑筋力,必一指卓然立於弦中,重如泰山,動如風發,清響如擊金石,而始至音出焉。至音出,而堅實之功到矣。」其次是兩手指法的配合:「左指用堅,右指亦必欲清勁,乃得金石之聲。否則撫弦柔懦,聲出委靡,則堅亦渾渾無取。」總之,要堅以勁合,參差其指,行合古式,得體勢之美,並文質之力,而後成其妙。第三是宏,第四是細,二者相反相成,構成具體琴技的第一個方面。徐上瀛是圍繞著「古」境的創造來談宏與細的。宏音表現一種大度:「其始作也,當拓其沖和閑雅之度,而猱、綽之用必極其宏大。蓋宏則音老,音老則入古也。至使指下寬裕純樸,鼓盪弦中,縱指自如,而音意清暢疏越,皆自宏大中流出。如果說,宏是一種格局和氣象上的,呈現境界的闊大,細則是細部幽微處的,體現琴技的高超與完美。「音自有細眇處,乃在節奏間。始而起調先應和緩,轉而游衍漸欲入微,妙在絲毫之際,意存幽邃之中。指既縝密,音若繭抽,令人可會而不可即,此指下之細也。至章句轉折時,尤不可草草放過,定將一段情緒緩緩拈出,字字摹神,方知琴音中有無限滋味,玩之不竭,此終曲之細也。」宏與細相輔相成,「宏大而失細小則其情未至,細小而失宏大則其意不舒」,宏的反面是江湖習氣,細的反面的技巧粗草,琴人胸次磊落,技巧精細,合宏與細,就可演出廓然曠遠的古調之境。第五是溜,第六是健,二者都有激活功能,構成具體琴技的第二個方面。宏與細都是整體格局中的琴技,溜與健則是琴技中帶有靈魂性的東西,因此放在琴技十況的中間。先說溜:「溜者,滑也,左指治澀之法也。音在緩急,指欲隨應,苟非握其滑機,則不能成其妙。」滑的琴技不易掌握,「若按弦虛浮,指必柔懦,勢難於滑;或著重滯,指復阻礙,尤難於滑。」怎樣才能達到滑呢?「惟是指節煉至堅實,極其靈活,動必神速。不但急中賴其滑機,而緩中亦欲藏其滑機也。故吟、猱、綽、注之間當若泉之滾滾,而往來上下之際更如風之發發。」重要的一點,「指法之溜,全在筋力運使。筋力既到,而用之吟、猱則音圓,用之綽、註上下則音應,用之尺速迭盪則音活。自此精進,則能變化莫測,安往而不得其妙哉?」再看健。如果說,溜是靈活滑溜,用來制澀,那麼,健是活力之點,用來制慢。慢易呈滯,健為導滯之砭:「從容閑雅中剛鍵其指。而右則發清洌之響,左則練活潑之音。」「要知鍵處即指之靈處,而沖和之調無疏庸之病矣。」怎麼做到「健」呢?「右指靠弦則音鈍而木,故曰:指必甲尖,弦必懸落,非藏健於清也耶?左指不勁則音膠而格,故曰:響若金石,動發風發,非運鍵于堅也耶?」第七是輕,第八是重。二者一道構成中和之正音。所謂「不輕不重者,中和之者也。」輕是一種很高超的琴技,它在一絲一忽之中,「指到音綻」,其效果「飄搖鮮朗,如落花流水,幽趣無限。」要達到輕是最難的,「工夫未到則浮而不實,晦而不明。」輕又是多樣、複雜、細微的:「有一節一句之輕,有間雜高下之輕,種種意趣。」要達最到輕的完美技境,則與人的胸懷相關聯了,掌握了輕的技巧,又有清的胸襟,琴技上才可以達到輕的最高境界:「蓋音之取輕,屬於幽情,歸乎玄理,而體曲之意,悉曲之情,有不輕而自輕者。」從心身上講,如果說「諸音之輕者業屬乎情,」那麼,「諸音之重者乃由乎氣。」重也是不易把握的:「倘指勢太猛則露殺伐之響,氣盈胸臆則出剛暴之聲。」因此,重的琴技既要練指,又有養氣,「惟練指養氣之士則撫下求重抵輕出之法,」「古人撫琴則曰:彈欲斷弦,按如入木。此專言用力也,但妙在用力不覺耳。夫彈琴至於力,又至於不覺,則指下雖重如擊石,而毫無剛暴殺伐之疚,所以為重歟!」當掌握了用重之妙,則「弦上自有高朗純粹之音,宣揚和暢,疏越神情。」輕與重皆會有所偏,輕之偏為浮,重之偏為煞,「輕而不浮,輕中之中和也,重而不煞,重中之中和也。故輕重者,中和之變音,而所以輕重者,中和之正音也。」第九是遲,第十是速。二者與輕重一樣,與指法相關。徐上瀛用天地陰陽四色寒暑來比喻輕遲速:「指法有重則有輕,如天地之有陰陽也,有遲則有速,如四時之有寒暑也。」具體到遲與速:「蓋遲為速之綱,速為遲之紀,嘗相間錯而不離。故句中有遲速之節,段中有遲速之分。」由於徐上瀛在琴境中崇尚古雅中和,相應地,在琴技則遲為正,速為奇:「琴操之大體固貴乎遲:疏疏淡淡,其音得中正平和者,是為正音。《陽春》《佩蘭》之曲是也;忽然變急,其音又系最精最妙者,是為奇音《雉朝飛》《烏夜啼》之操是也。所謂正音備而奇音不可偏廢,此之謂速。」遲,雖是指法,但又不僅僅是指法,更是一種境界,因此,不是「指一入弦惟知忙忙連下」純為一琴技表現,而一定要有人心與宇宙的關聯,一方面是主體的「涵養情性」另方面感受「太和之氣」,從琴境上講,遲就是「希聲」之境。希聲是由遲的琴技而遲的琴音中產生出來的。從這一角度去看遲,先是由心境而琴技:「未按弦時,當先肅其氣,澄其心,緩其度,遠其神,從萬籟俱寂中冷然音生,疏如寥廓,若太古,優遊弦上,節其氣候,候至而下,以葉厥律者,此希聲之始作也。」繼而由琴技琴音而呈琴意,「或章句舒徐,或緩急相間,或斷而復續,或幽而致遠,因候制宜,調古聲淡,漸入淵源,而心志悠然不已者,此希聲之引伸也。」進一步,由琴意而琴境「復探其遲之趣,乃若山靜秋鳴,月高林表,松風遠拂,石澗寒流,而日不知晡,夕不覺暑者,此希聲之寓境也。」當進入到這一境界時,已經超越了純粹琴技上的「遲」了:「遲速俱得,不遲不速亦得,豈獨一遲盡其妙耶?」同樣,速從琴技上說,「有小速,有大速。小速微快,要以緊緊,使指不傷速中之雅度,而恰有雲行流水之趣;大速貴急,務令急而不亂,依然安閑之氣象,而能瀉出崩崖飛瀑之聲。是故速以意用,更以意神。小速之意趣,大速之意奇。」當速從琴技進到琴音到琴境的時候,同樣超越了琴技上的「速」了:「精於其道者自有神而明之之妙,不待縷悉,可以按節而求也。」由於遲與速是《溪山琴況》二十四況中的最後兩況,因此雖是講琴技,但特別地從琴技琴音提升到琴韻,與前面八種理想境界相呼應,也與第一況的和相呼應。因此專門強調了最高境界的希音。從而讓二十四總形成了一個迴環往複的整體。注釋:①文中有引文外皆出自《溪山琴況》,下面不再注。②指甲不要發出粗暴之聲③顧梅羹:《琴學備要》,上海音樂出版社,2004年,第882~883頁。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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