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之境:有元素,更有魂魄
由上海圖書館、北京畫院美術館、李苦禪紀念館和李苦禪美術館共同主辦的「從金石元素到金石魂魄——李苦禪藏金石碑帖拓本與題跋展」,正在上海圖書館舉辦。 展覽共展出書畫家李苦禪所藏金石碑帖拓本等展品近百件,這些展品既為觀眾理解李苦禪的藝術提供了全新視角,也是對中國金石文化歷史的一次具象梳理。 置身上海圖書館「從金石元素到金石魂魄——李苦禪藏金石碑帖拓本與題跋展」,74件帶著時間記憶的拓片(原拓37件),跨越先秦、兩漢、魏、晉、隋、唐等多個朝代,為觀眾構築了一個滄桑而遒勁、古樸而斑斕的金石之境。 這種意境,能直指當代藝術家和觀眾的心境。有人說,「這樣的展覽和藝術市場的喧囂是兩種氣氛,拍賣會上一浪高過一浪拍出天價,而看這樣的展覽,我的心一下子就靜下來了。每一個字、每一個章法、每一個結構,都能讓人沉靜下來。」 作為「上圖展覽」新春藝術精品展的重要項目,此次李苦禪藏金石碑帖拓本與題跋展肩負雙重「使命」——既為觀眾理解李苦禪的藝術提供了一個全新視角,也是對中國金石文化歷史的一次具象梳理。 師法於自然又超越於自然 金石學肇始於漢,魏晉至唐逐漸演進,兩宋臻於極盛而中衰於元明,至清代又見高潮復起,遂成顯學。一般認為,「金」所指的是鐘鼎,「石」廣義包涵摩崖刻石和記錄功德的石碑。宋代歐陽修撰寫的《集古錄》,趙明誠所著的《金石錄》,被視為中國古代金石學的濫觴。 在本次展覽的開幕式上,李苦禪之子、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李燕告訴現場觀眾:「金石風骨對中國傳統書畫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許多文人畫家從鐘鼎銅器的銘文款識拓片,碑銘、摩崖、佛窟石刻以及漢磚等的拓本中,汲取寶貴的傳統元素融入自己的藝術創作中,文人寫意畫由此而為之一變,出現了一些具有"金石魂魄』意境的書畫家。這其中,吳昌碩、齊白石兩位是最具代表性的。」 據說,齊白石曾屢次提議,要弟子李苦禪跟自己學篆刻,但均被李苦禪婉拒。他的婉拒背後有著對自己藝術發展的深思熟慮:「以鐵筆篆刻融金石之美入畫,吳、齊兩位已達高峰,再走這個路子是絕不會超過兩位老前輩的。其實白石老師鼓勵弟子的就是"勿學其手,而要師其心』。」 那麼,如何「師其心」?李苦禪選擇從更廣闊的視野來領略金石之美,他四處搜羅各種金石拓本,長期用心揣摩學習,用金石之美來滋養自己的藝術。他領悟到,金石之美是師法於自然又超越於自然的一種審美追求。雖然,金石文字多歷經風雨泐蝕,但歷久彌新,是數千年前古人用筆和自然剝瀝共同創造的美。習書畫者如果能常常摹寫金石拓本,細審其美,自可創造出具有金石韻味的厚重而出新的作品。 多年後,書畫家梅墨生在《近現代繪畫里的金石趣味》一文里這樣總結金石文化之於中國書畫的影響:「金石趣味是中國藝術的獨到之美。近現代中國畫家們以金石趣味入畫,做出了積極的有意義的藝術探索,而古拙之美、古意之美、古雅之美就是這些金石趣味繪畫的集中審美體現,它們代表了晚近以來中國畫獨到的高超藝術成就。」 「怎麼還做這小學生的功課」 「作為一個中國畫家,不讀帖、不臨帖、不研究中國金石碑帖之美,不配做一個中國畫家。」這個擲地有聲的觀點,道出了金石文化在李苦禪心目中的地位,並指引他數十年對金石學和金石審美進行熾烈而持久的探索。 無論何時,搜集和整理金石拓本,他都不辭辛苦,鍥而不捨;無論何地,凡有古人畫刻處,他都要仔細端詳,沉醉其中。 在中國美術史上,李苦禪或許創下了一項紀錄——臨碑摹帖時間最長的畫家。八旬高齡時,每日中午起來,他依舊支起字帖架,在那裡一絲不苟地摹碑、摹帖。有一次,歷史學家張守常忍不住問他:「苦老,您這麼大的名氣、這麼高的成就,怎麼還做這小學生的功課?」他回答說:「我總感覺自己還不夠。」 因為總覺得自己還不夠,所以,去世前的六個小時,他還在臨摹字帖。李燕至今記得,父親臨摹的最後一本字帖是唐代孫過庭草書《景福殿賦》。「父親晚年臨帖用過的元書紙,積累起來大概有一立方米。有的碑帖上面還記著臨了多少通,就像小學生做功課一樣認真。不過,他有自己的學習方法,認為不要死臨,要多讀帖,要對比多種字帖來讀,這樣才能看出它們之間的差異和特點。」 今天,當觀眾們端詳著一件件展品,解讀著展品背後的故事與文化意義,依然還能迤邐觸及這位藝術家蘊藉其中的金石情懷。 本次展覽展出了李苦禪所藏十幀 《石鼓》原拓本中的三幀。秦石鼓文,為戰國時代秦國刻石。石鼓共有十枚,形似鼓狀,每件石鼓上以籀文刻四言詩一首,其內容為記述秦王遊獵之事,故石鼓又稱為獵碣。有一次,李苦禪翻閱《石鼓》拓本,慨嘆道:「要是沒有《石鼓》也出不了缶老(吳昌碩),沒有缶老也出不了齊老師(白石)啊!」 李苦禪所藏金石原拓本,自先秦至唐宋達200多種。《中山國石刻》 是李苦禪最喜歡的拓本之一。該石刻又稱《監罟刻石》,刻於天然河卵石,共十九字,字體端秀,保存完好。李苦禪當時看到這些拓片,把玩許久,寫下題字:「此石近發現於河北平山縣,系古春秋時代中山國之石刻,或更早。燕兒拓數紙,此其一也。丁巳(一九七九年)春正月苦禪題。」 沒有文化的畫薄如鈔票 觀摩李苦禪的收藏後,書法家谷溪很感慨:「李苦禪先生收藏的碑帖中不乏精品。其中的《張壽碑》是一件舊拓,很珍貴。《好大王碑》從清末就有很多金石學家派人去拓。但因為當時條件不好,都是煙拓,模糊一片。而苦禪先生的這個拓本很不錯,是整幅拓的,也沒有經過剪裱。他在金石學方面下了長久的功夫,進行了自己的研究。特別是他留下的許多題跋都很有價值,裡面有他對碑帖源流的考證,有對書法藝術的品評,甚至對拓工的優劣也進行了評論。」 比如,《石門銘》 是北魏摩崖石刻的代表,也是中國書法藝術發展史上的名作。因崖面廣闊,大書深刻,筆陣森嚴,氣勢雄峻,表現出大朴不雕的陽剛之美。李苦禪的觀點是,「欲令圓筆蒼勁厚重,當摹《石門銘》。」 《紀泰山銘》 是泰山上最為著名的摩崖石刻,刻於唐開元十四年,為唐玄宗封禪泰山後撰書的銘文,是唐隸的代表作之一。李苦禪得其完整的拓本並保存完好,頗歷艱辛。對此,他也寫下了自己的評價:真欲學隸書,起手學此則易甜俗,還當以漢碑為範本方能取法乎上。 就這樣孜孜不倦地,他從這些金石拓片之中探索中國書法發展的脈絡,感悟蘊藏其中的文化內涵。更重要的是,他在其中找到了自己藝術的根——中華文化。「我中華文化是一個大的整體(如今稱大體系了)。僅畫畫是小道,因為比畫高一層的有書法藝術,比書法藝術高的有中國古典文學詩詞歌賦曲等等,再高一層的是音樂,古代有無弦之琴、無聲之樂,乃哲理音樂。最高一層是老、庄、禪、易、儒中的哲理。反之,如果以繪畫之上的諸層文化修養來統領繪畫,則畫就高了。沒有這些文化修養的畫,其文化底蘊就薄,薄如宣紙,薄如鈔票。」 所以,李燕這樣闡釋展覽的主題:「它不僅可以使人們了解到一位真正的中國書畫家需要具備多方面的國學修養元素,也讓人進一步懂得諸元素的有機融合不是表面符號式的裝點,也不是獵奇似的裝置,而是要展現中華民族獨特的審美價值——"要元素,更要魂魄』。」 所以,置身這些展品組合成的金石之境,有觀眾這樣描述自己觀展的心情:「有幾幅大的拓片從屋頂延展到地,一種鋪天蓋地的感覺把我的小心翼翼變成了謹小慎微。因為,那裡是中華文化的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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