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遇:《青蛇》
我們今天,不談青蛇與許仙,不談青蛇與法海,也不談李碧華那與張愛玲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白玫瑰紅玫瑰,只談一段調子。 名喚初遇。
西子湖畔,才子佳人。揚舟畫舫,瀟瀟落雨。 呆笨老實的白面書生第一眼望了去的,是一個劫數。 李碧華的《青蛇》。四年前特地找來看過,如今離得久了些,很多情節早就不記得,我甚至記不清結局。惟一印象頗深的,反倒是小的時候看徐老改編成的電影,王祖賢和張曼玉倚著畫舫游湖那一白一青同種妖嬈的驚鴻一瞥,還有當時電影放著那首喚作《初遇》的背景音樂。纏綿悱惻的調子,偏生用在了妖精與書生初初相識的場景里,卻也絲毫不覺突兀,甚至很契合,讓我們覺得美好得很,理所當然地就沉溺進去。 於是重新找來聽。一分多鐘的調子,撇開它原來配上的情節不談,總覺得一秒一秒都是夜裡西子湖畔燈火闌珊的模樣。放燈夜遊,三兩星點,落落疏疏著拓出一片很有氣質的境地。再有些走悲情路線的痴男怨女唱主角,就應當很完滿了。 我曾不止一遍地說過,李碧華的故事最適合被搬上銀幕。她筆下的男男女女,妖精也好鬼魅也好,銓釋的都是骨子裡轟烈的性子。 而在重新看了電影,印象最深的,來回也都還是《初遇》放起的情景。顰笑生姿的妖精們美目盼兮,待白蛇揚起杯中小酒,便是煙雨朦朧了,白衣的老實書生一臉焦急。白裳的妖精在鏡頭前撐一把油紙傘裊娜而來,於是相遇。後來呆傻的書生衝出船艙,那白裳的妖精便又擎著傘為他擋雨。 最後書生遲疑,右手到底還是握住了那傘柄。 一轉,時間以千年萬年來記。也不清楚是誰先起頭,結果都淪陷了。
妖精編織了一個相濡以沫不忘江湖的謊言,結下一段人妖相戀的孽緣,水漫金山,違抗天規,在所不惜。柳腰白裙,流光肆意,點綴了千年漫長而荒蕪的命運,只是為了短短人世幾十年的不悔決定。可惜妖精拚卻全部換來的,終也抵不了人妖殊途四個字。白白付出全部,就以為回報也定會同樣,老實的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一副白面的娘調,縱然老實,也抵不掉世人的庸俗眼光與面對青蛇誘惑的意志不堅。李碧華筆下的許仙是我最鄙夷的那種男子,懦弱,沒膽,無能,善變,負情,不堅,空會編些巧言蜜語海誓山盟,改不掉的見色忘情春心蕩漾,除了一張臉其他全都變質,最後活該被青蛇一劍穿了個透心涼。 也許都不曾愛過。愛的,無非白蛇美貌與身子,青蛇妖冶與嬌憨,拿出去能掙面子,心中卻死不接受承認,僅此而已。待災難降臨,還不是在白蛇的庇護下軟弱無力,甚至還有餘力去叛離。 總是不公的。為何很多時候都是那樣,只叫一方付出而另一方卻心安理得,得不到回報,甚至背叛。 等了幾個輪迴,白素貞等來一個意志不堅一無是處的男人,等來一個落魄悲涼的下場。 我無限唏噓。 真正的《白蛇傳》結局集合了古代人民的奇思妙想與美好願望,千年白蛇等了盼了終成正果雙雙飛仙,而李碧華筆下的故事,就是把那紅塵世情給蹂躪撕爛,再還我們一個殘忍的現代風格悲慘結局,生生就是把結了痂的傷疤再撕爛滴血一次才肯罷休。妖精學做人,倒是把至情至性學了個透,而那些虛以委蛇卻半分不知,於是糾纏出許仙與白蛇、許仙與青蛇、法海與青蛇幾段孽緣。轟烈過後,回歸平靜,終讓我們看官空嘆一句浮生如夢,緣起緣滅。 莫問,莫想,不知。
若能駐留,那好。不要後面現實的慘淡,通通截在那年西湖湖上,青絲桃花煙雨朦朧的地方。西子湖心,花紅柳綠,細雨抹開漣漪,才子佳人,揚舟共濟,瀟瀟落雨。船頭邊上,顰笑妖嬈的女子擎一把油紙傘裊娜起身,撐過俊秀書生頭頂,同看紅塵美景。還不曾背叛,不曾負情,沒有生離,更無謂死別。在這一刻,請相信,他們彼此相愛。 「我一生一世,都待你好,請放心。
醉卧紅塵,冷睥良辰美景奈何天,朝代更迭,綠紗裙換成了高跟鞋。又一個千年過去,鎮壓白蛇的雷峰塔轟然倒塔,白蛇青蛇猶在,故人早投胎了多少回,四季早替換了無數場。世間男人還是很多,但總歸不是千年前的許仙和法海這兩位,免得到時再見,徒添狼狽與尷尬。 納蘭容若說得好,「人生若只如初見」。 想想他們初遇,多美好啊。 看了千年塵世,還是脫不了痴人二字。
很多老電影,小時候就看過,可惜真正明白一些東西,卻得等到長大後方才領悟。小的時候覺得所謂的好看,無關意境,無關角色,恩恩怨怨通通不懂,清淡些的細節昏昏欲睡,一昧地只看精彩的法力打鬥。比如把《夜半歌聲》當作鬼片,看了幾遍也不明白《青蛇》里的青蛇為何會一劍殺掉許仙。不僅如此,在看某部電視劇時不知道女主角為何會在男人離她而去時,用短匕在人山人海的港口趁擁抱之時反手刺死自己,只為造成是男人謀殺女子的假象。 直到長大了,才慢慢體會其間帶出的絕決與悲涼。 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看故事尤愛這些絕決與悲涼的戲碼。這樣才會深深記住,告訴自己,一旦愛了,哪怕只要平淡,也絕不會學他們這般,落得個天呼不應的下場。 這些人,只適合於在於我們夢裡罷了。
※青蛇有淚
※情不重,不生娑婆---- 看話劇《青蛇》
※【文本】菩提青蛇
※端午 | 青蛇本是男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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