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究竟是個什麼人?!
1905年7月,經宮崎寅藏介紹,黃興與孫中山初次相見,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雙方一見鍾情,從此便成了親密的革命夥伴。1905年8月,同盟會在日本東京舉行成立大會,到會者約百人。先由黃興宣讀章程草案三十條,經大會討論修改通過。章程規定,東京為同盟會本部所在地;總理之下,本部設執行、評議、司法三部。選舉之前,黃興即提議:「公推孫中山先生為本黨總理,不必經過選舉手續。」會員均舉手贊成。執行部為本部主體,由總理指定黃興為執行部庶務,實際相當於協理,總理缺席時,有全權主持會務。由同盟會成立時的狀況來看,同盟會總理並不是經過選舉而產生的。相反,是由黃興提議、會員舉手通過的——眾目睽睽之下黃興好意思提議,會員又怎好意思不舉手呢?總之這對一個以民主共和、憲政自由為標榜的政黨來講,未免有些不好交待;更不好交待的是,似乎老大老二互相抬舉出來的——黃興提議孫中山為老大,投桃報李,孫中山又指定黃興為老二,一來二去的,桃李就全被他倆人摘走了!剛開始,兩位也算合作愉快。按同盟會成員鄧家彥的說法,「克強先生對於總理,必恭必敬,可謂『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黃興如此作派,除了性格上的原因,應該跟他的思想認識也有關。黃興在闡述自己的革命思想根源時,追溯到的是太平天國,這一點倒跟老大孫中山一樣,都拿洪、楊當人生偶像。但黃興更進一層,認為太平天國的不幸在於「他們兄弟有了私心,互爭權勢,自相殘殺,以致攻敗垂成」;說「讀史至此,不覺氣憤填胸,為之頓足三嘆」;因此等自己革命時,「就留意於此」。黃興所謂的「留意」,就是處處照顧老大孫中山的自尊與權威,你說咋咱就咋。但認識如此,實行執行中,卻並不那麼容易做到。因為雙方的理念與政見甚至性格都有諸多不合,衝突自然難免。1907年,同盟會召集幹事編纂《革命方略》,並討論中華民國國旗問題。孫、黃之間為此爭得不可開交。按馮自由的版本,還算溫和:「總理主張沿用興中會之青天白日旗,謂乃陸皓東所發明,興中會諸先烈及惠州革命軍將士先後為此旗流血,不可不留作紀念。……黃克強(黃興)對於青天白日,頗持異議,謂形式不美,且與日本旭旗相近。總理爭之甚力,且增加紅色於上,改作紅藍白三色,以符世界上自由平等博愛之真義。仍因意見分歧,迄未解決。」按章炳麟的版本,雙方就有些上臉了:「逸仙自南洋還東京,作青天白日旗張之壁上。克強(黃興)欲作井字旗,示平均地權意。見逸仙壁上物,爭之曰:『以日為表,是效法日本,必速毀之。』逸仙厲聲曰:『仆在南洋,託命於是旗者數萬人。欲毀之,先擯仆可也。』克強怒,發誓脫同盟會籍;未幾,復還。」按宋教仁的版本,更有意思了:「二十八日。晴。……七時至民報社,與黃慶午(黃興)言余辭職事,慶午不應。良久,慶午忽言欲退會,斷絕關係。其原因則以口口口(宋教仁在日記中以此指代孫中山)以己意制一新國旗,而慶午以為不善,請其改之。逸仙固執不改,並出不遜之言,故慶午怒而退會。時諸人均在,皆勸之。余則細思慶午不快之原因,其遠者當另有一種不可推測之惡感情漸積於心,以致借是而發,實則此猶小問題。蓋口口(宋教仁仍然用框框指代孫中山)素日不能開誠布公,虛心坦懷以待人,作事近於專制跋扈,有令人難堪處故也。」我們知道宋教仁更煩孫中山,日記里居然有幾處把中山劃成框框,且指出了這個總理最大的毛病:「專制跋扈」,說明大家忍他很久了。不過最後老二還是從了老大,黃興緻函胡漢民說:「名不必自我成,功不必自我立,其次亦功成而不居。先生何定須執著第一次起義之旗?然余今為黨與大局,已勉強從先生耳。」這是孫、黃之間第一次比較明顯的衝突。孫、黃之間的第二次大衝突,起因於「二次革命」。當時,黃興反對武力討袁,就是孫中山的親信陳其美等人,也覺得武力不靠譜。而孫中山真正親信的部隊,是南京的第八師,人數不過三千。孫中山派朱卓文「攜番銀兩萬,買收營連長若而人,令其屠殺師旅長自代而起義」。這些師旅長聞訊後,趕緊跑上海找黃興表態:「吾師以內訌毀,不如以全部討袁亡」;黃先生你快去南京領著我們干吧,我們怕孫先生一來,內訌立顯,恐不待遇敵,先就自己玩完了。黃興本來不想走武力之路,卻架不住孫中山的這種蠻幹及黨內激進派的責難——據黃炎培回憶,陳其美說黃興你不起兵,就是拿了袁的賄賂,急得黃興跪到江蘇都督程德全腳下請求江蘇造反,否則自己沒法做人。其實宋教仁被刺,黃興比誰都痛苦,因為宋是他這一面的,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起兵不慎,易遭覆滅。猶豫間,流言四起,有說黃興拿了袁世凱三百萬元的,有說二百萬元的。「黃受此刺激,含冤無以自白,遂一發而不可自制矣。」總之,黃興擠著眼要跳黃河了。程德全跟黃興說,造反就得有錢,你有兵餉么?黃興給陳其美電話,陳其美說明天給你運去兩列車鈔票。待鈔票運到,卻全是因接濟民軍而倒閉的信成銀行的廢鈔票。程德全說,兵拿這些廢鈔持槍向百姓買東西,這不坑爹么,要害死百姓了。黃興叩首不已。程德全說:「這樣害民的事,即使出兵,也不能打勝仗。諸君,害民的事我決不做,我辭職」。都罵老程懦弱笨蛋,可人家挺有底線,堅決不害百姓。於是黃興就害百姓去裊,做了江蘇討袁軍司令,在南京反了。在討袁通電中,黃大帥有這麼一句:「興一無能力,尚有心肝,此行如得死所,乃所尸祝」。這架勢,很有與老大賭氣的嫌疑:我說不能幹,你偏要干,那我自己乾死算了!最後他沒死,倒是南京人民遭殃了,張勳的部隊打進南京,縱兵搶掠,屠城三日!當然,國民黨也玩完了。孫中山在分析失敗原因時,居然新賬老賬一起算,全怨上了黃興:「在南北議和時期,他憤袁氏狡詐,曾主張寧可開戰,不可讓步,但黃先生不贊成;以後他主張建都南京,要袁世凱來南京就職,黃先生也不表示堅決支持;宋案發生後,他主張用武力解決,黃先生也不肯聽;他欲再赴日本求援,黃先生又力阻其行;最後他本擬親赴南京出師討袁,黃先生忽自告奮勇,阻其前往,致招挫敗,全局瓦解。」老大如此強辭奪理,所有的罪過都讓老二一個人扛,可夠黃興吃一壺的。而且一壺之後又一壺。因為緊跟著,兩人在組黨問題上又衝突起來。孫中山希望再造一個黨,並且寫信給黃興說,原先大家都不聽他的,自己乃是「假黨魁」;這次希望做個「真黨魁」云云。「真」到啥狀態呢?第一,黨中所有高級幹部不由選舉產生,而由黨魁指派。第二,黨員分首義黨員、協助黨員、普通黨員三級。革命成功後:首義黨員有優先參政、執政的權利;協助黨員有選舉與被選舉的權利;普通黨員僅有選舉權。第三,他黨不得存在,全國人民均成為革命黨黨員之後才會有真共和的出現;凡非黨員在革命時期之內,不得有公民資格!這黨義真嚇人。更嚇人的是,孫中山還讓黨員們立約宣誓,加蓋指模,聲明犧牲自己,服從孫先生,再舉革命,不惜犧牲等等。黃興一聽,蒙了:老大這是咋了?革命不能這麼搞哇,搞來搞去,自由民主被您老人家搞得沒影兒了啊。但老大不以為意,解釋說:革命必須有唯一之領袖;革命必須在唯一領袖之下絕對服從;我首倡推翻專制建立共和,離開我講民主共和,乃是南轅北轍,大家要盲從我;再舉革命,非我不行,我敢說除我外,沒有革命導師了……黃興嚇得,不敢做這個黨的老二了。老大樂得他不幹,寫信給他說:兄弟請給我一次機會,為期兩年,我幹不成了你再干。現在呢,你先靜養兩年吧。於是我們能看到的是,1914年6月22日,中華革命黨召開第一次大會,孫中山任總理;6月30日,黃興就離開日本,去美國遊歷去了。兩年的時間,老大幹成沒?當然幹不成。1915年,老大想借著日本扔給袁世凱一個二十一條所製造的危機,再舉革命。黃興不同意,說:「我同志既以愛國為標幟,以革命相揭櫫,無論借他國以顛覆宗邦,為世界所竊笑,而千秋萬歲後,又將以先生為何如人也?」由此看來,黃興還是有底線的。雖然他有時候也做一些與理想信念相悖的事兒,這裡僅舉兩例:第一,當初南京參議院本以多數票通過臨時政府建都北京的。但孫、黃聞訊震怒。按總統制,行政首長不同意國會決議可提請複議,但黃興說:「政府決不為此委屈之手續,議院自動翻案,盡於今日;否則吾將派憲兵入院,縛所有同盟會員去。」最後參議院還真翻了案,又改議決臨時政府定都南京。讓袁世凱在北京頭疼死了。第二,1915年12月他在美國批評袁世凱稱帝假借民意:「今袁世凱對於世界,固謂四萬萬華人一致推戴,因而誕膺大寶矣。甚矣,袁世凱之詐偽也!」這批評也算對,可是批評別人的同時,自己卻也不小心踩上了同樣的糞堆:「吾因是代表吾國四萬萬同胞,敬求偉大共和國之代表,予吾人以道義上之協助。」——袁世凱稱帝,說四萬萬華人皆推戴;爾反對袁世凱稱帝,說自己代表四萬萬同胞。爾與爾所反對的人,不是一樣的毛病么?1916年,黃興英年早逝,否則我還真想像不出來,他與孫中山的合作還能走多遠;合作的過程中,還能出現什麼樣的衝突!但在他們的衝突之後,我分明看見了傳統的重負及中國歷史的路徑依賴。一句話,要突破傳統與路徑,走向真正的民主憲政,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如老大臨終前所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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