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楊絳「回家」 「我們仨」天國團聚

  中新社北京5月25日電 題:楊絳「回家」「我們仨」天國團聚

  作者 應妮 李純

  「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我愛大自然,其次就是藝術;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這段由楊絳翻譯自英國詩人蘭德的詩,曾被她拿來自況。

  今天,火萎了。105歲的楊絳老人,走了。

  「最賢的妻,最才的女」

  1911年,楊絳生於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其父楊蔭杭是江浙聞名的大律師。從小她嗜書成命,中英文書都拿來看。而她命中注定與「書」有緣,1932年進入清華大學,一為讀書,二是碰到了錢鍾書,並從此相濡以沫,白頭偕老。

  為了隨錢鍾書赴英法留學,楊絳中斷學業。錢鍾書拙於生活瑣事,楊絳幾乎包攬下一應雜事。二人留學回國後,楊絳全力支持錢鍾書寫作《圍城》,生活之餘嘗試寫了部四幕劇《稱心如意》,未曾想第二年公演引得全場不斷喝彩叫好,「楊絳」筆名從此傳開。她又接連創作了喜劇《弄真成假》《遊戲人間》和悲劇《風絮》,諷刺幽默,流暢俏皮。夏衍在看了楊絳的劇作後,頓覺耳目一新,說:「你們都捧錢鍾書,我卻要捧楊絳!」

  「圍在城裡的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都如此。」這段旁白每每出現在電視劇《圍城》的片頭,事實上也出自楊絳之手。

  1958年,47歲的楊絳開始自學西班牙語,並打算翻譯原文《堂吉訶德》。歷經「文革」十年,1978年楊絳翻譯的《堂吉訶德》終獲出版,至今被公認是最優秀的翻譯佳作。1986年10月,西班牙國王專門獎給75歲的楊絳一枚「智慧國王阿方索十世十字勳章」,以表彰她的傑出貢獻。

  1994年,錢鍾書住進醫院,全靠楊絳一人悉心照料。不久,女兒錢瑗也因病住院,與錢鍾書相隔大半個北京城,當時80多歲的楊絳來回奔波,辛苦異常。4年後,錢鍾書病逝,而女兒錢瑗已於一年前因脊椎癌病逝。

  「一九九七年,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末,鍾書去世。『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現在只剩下了我一個。我清醒地看到以前當做『我們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棧而已。家在哪裡,我不知道。我還在尋覓歸途。」楊絳在2003年推出的散文集《我們仨》中如是寫道,今天讀來依然字字錐心。

  「我只是一滴清水,不是肥皂水,不能吹泡泡」

  在《我們仨》中提到的「我們家」位於北京三里河一個宿舍小區,這個家是幾百戶中唯一一個沒有封閉陽台、也沒有室內裝修的寓所。自1977年一家人搬進來,她就再沒離開過。

  25日,這個宿舍小區因楊絳去世成為焦點。中新社記者在現場看到,一個多小時里來了近10撥記者。由於進入小區需要門禁卡,所有媒體都被攔在了門外。一位居民告訴記者,楊絳先生平時「很低調」,他們也只是從新聞報道上得以了解她。一位老人透露,楊絳先生以前經常在保姆的陪護下,到院子里散步、曬太陽,自己也和她「聊過天兒,說過話兒」。自從今年春節後,她就沒有在院子里看到過楊先生。

  2007年,她以96歲高齡推出散文集《走到人生邊上》,探討人生的價值和靈魂的去向,被看作是楊絳對於生死以及人的本性、靈魂等哲學命題的一次終極思考。

  「二OO五年一月六日,我由醫院出院,回三里河寓所。我是從醫院前門出來的。如果由後門太平間出來,我就是『回家』了。……老人的前途是病和死。我還得熬過一場病苦,熬過一場死亡的苦,再熬過一場煉獄裡燒煉的苦。老天爺是慈悲的。但是我沒有洗鍊乾淨之前,帶著一身塵濁世界的垢污,不好『回家』。」她用自己的人生歷練、苦難磨折來做藥引,熬出一碗希望能給讀者啟示的葯。

  以低調著稱的楊絳,晚年幾乎從未出席公開場合的活動,即使是2014年最新的9卷本《楊絳文集》出版首發。回絕出版社舉辦研討會的建議時,她說,「沒必要嘛,我只是一滴清水,不是肥皂水,不能吹泡泡。」

  「我就是宅女」

  晚年的楊絳,心心念念的是錢鍾書留下的手稿。這些天書般的手稿與中外文筆記裝滿了幾個麻袋,多達7萬餘頁,她獨居一屋,靜心整理。

  所幸的是,由商務印書館歷經15年推出的涵蓋72卷冊的《錢鍾書手稿集》今年3月終成完璧。商務印書館總經理於殿利在接受中新社記者專訪時以「如釋重負」來形容彼時心情,「我們深怕辜負老人,好在是在楊絳老人生前完成的。」

  他向中新社記者憶及,2011年和2012年他曾連續兩年在老人生日前夕拜訪,「百歲老人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思路清晰,不僅精神特別好,還特別有幽默感。」他記得給楊絳帶去了最新的第6版《現代漢語詞典》,「老人問我,有什麼新的啊?我回答,有最新的社會變化、思想觀念和社會風尚。」當於殿利舉例收錄了「宅男、宅女」時,楊絳馬上風趣地說「我就是宅女」。「我感覺她是很關注這個時代的,比年輕人的思維還要敏捷。」

  2014年《錢鍾書手稿集·外文筆記》第一輯新書發布會上,楊絳還專門發來了錄音講話,語速緩緩的、語音輕輕的,「他為此長期著作的那些外文筆記,對他來說,已經『沒用了』。但是對於長期學習外國文學的人,對於國內外研究錢鍾書著作的人,用處還不小呢。」末尾那句的語氣突然上揚,頗顯頑皮,給當時在場的中新社記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於殿利看來,能出版《錢鍾書手稿集》是楊絳晚年最大的心愿。「自從2000年接手,我們一直想的是能儘快完成《錢鍾書手稿集》。」他坦言,對於楊絳老人以高齡去世,儘管應該能平靜,可是感情上還是難以接受,「她去世的損失是無法彌補的。」

  在《走到人生邊上》,楊絳寫道,「我已經走到了人生的邊緣,我無法確知自己還能往前走多遠,壽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凈這一百年沾染的污穢回家。我沒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過平靜的生活。細想至此,我心靜如水,我該平和地迎接每一天,過好每一天,準備回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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