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問鼎假意】

07-01

——【弁語】——曾經記的這樣一句話，「愛是什麼？愛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很多誘惑之於慾望，情慾亦言。當燃燒的慾火焚化靈魂的時候，情感的瑕疵像藏於水下的冰山，而你通常能看到的卻只是浮的水面的三分之一，而更深更真實的一面，卻常常潛于海底的三分之二，更有創意的帷幕是當它全部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往往看似的「美」，轉瞬間卻離奇般地幻化成了「丑」。——雅楠絮語

故事就是故事，用《紅樓夢》中寶玉和黛玉之間的真情對比《圍城》中方鴻漸與鮑小姐、蘇文紈、唐曉芙、孫柔嘉之間的假意，道真情，述假意，也只是述之現實的皮毛罷了。——雅楠絮語

--【敘相識】--寶黛倆人初次見面時，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彼此都沒有告訴對方，但倆人因為這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兩小無猜，日積月累沉澱出深厚的真情。鮑小姐對方鴻漸也有種熟悉感，並且直截了當地對方鴻漸說：「你教我想起我的未婚夫，你和他的相貌像極了。」方鴻漸也因此沉迷於他與鮑小姐的露水姻緣中不肯醒來，船抵香港，方鴻漸見識到鮑小姐的禿頭謝頂中年發福未婚夫，才「知道被她擺布玩弄了，還要給她暗笑」。原來，在同行的男子中只有方鴻漸住二等艙，西裝革履，風度翩翩，這樣的物質和自身條件正好符合鮑小姐享樂人生的標準，這才促使她不遺餘力地誘惑方鴻漸。鮑小姐所謂的「熟悉感」只不過是她為滿足自己的情慾胡謅的一片假意而已。

--【述相處】--寶玉厭惡仕途經濟，黛玉從不講「混賬話」；寶玉排斥四書五經，黛玉與之竟相閱讀切磋被封建社會視為禁書的《西廂記》；寶玉常將冰清玉潔的女兒視為污濁現世的一個清潔理想的存在，而黛玉也以己比花，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黛玉的《桃花行》中蘊含的深意，只有寶玉能深切體會，所以在眾人稱讚此詩時，惟有他暗自落下淚來。而當寶琴騙他說是自己所作的詩時，寶玉更是斷定這是「瀟湘子稿」，如他所說的原因正是：「妹妹（寶琴）雖有此才，是斷不肯作的。比不得林妹妹曾經離喪，做此哀音。」……這都說明寶黛二人有心靈相感的默契和共通的價值觀，他們之間的存在最真摯的愛情，並且他們之間的愛情是最珍貴的性格契合，志趣相投的知己之愛。

方鴻漸和蘇文紈之間關係，與愛無關，對方只是彼此各取所需的一枚棋子，蘇文紈是方鴻漸在空虛無聊時「顧不得害處」「先圖眼前的舒服」的安眠藥，所以，方鴻漸才會吻了蘇小姐，還要以分量的輕重來衡量是否是愛的憑證；方鴻漸是蘇文紈美人遲暮後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的裝飾品，所以，蘇文紈才可以迅速下嫁曹元朗，又幻想趙辛楣為她「從此不娶，耐心等待曹元朗死了候補」。方鴻漸和唐曉芙貌似有過真摯的愛情，其實不然。唐曉芙之所以走近方鴻漸，緣於她表姐，她認為「方鴻漸又不是她的，要她這樣看管著?表姐這樣干預，自己偏要讓他親近」。他們走到一起後，也過了一段情投意合的日子。然而，唐曉芙在愛情上有著近乎潔癖的要求，過於追求理想化的愛情，她要求「我愛的人，我要能夠佔領他整個生命，他在碰見我以前，沒有過去，留著空白等待著我」，不管方鴻漸對她有多麼熱心，一旦知道方鴻漸有過愛情歷史，就毫不猶豫地放棄。方鴻漸曾窺破唐曉芙「不化妝便是心中沒有男人」，的確，在唐曉芙的心中「自我至上」。可以說，唐曉芙走近和離開方鴻漸都只是她「自我至上」的個性所致，都與愛情無關。揭開層層面紗，方鴻漸與蘇文紈、唐曉芙姐妹倆也只剩下假意了。

--【論婚戀】--黛玉得知寶玉要娶親而新娘不是自己的時候，悲傷至極，在寶玉成親之夜殉情而亡，寶玉迷糊結婚後「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最終遁入空門，一走了之。寶黛二人是將對方看做彼此的惟一，他們之間的愛情是堅貞不渝，生死相許的。方鴻漸認為「結婚無需太偉大的愛情，彼此不討厭已夠結婚的資本了」。表面柔弱羞澀，善解人意的孫柔嘉只不過是他在失戀繼之以失業，正需要女性溫柔安撫的時刻遇見的一個合適的人罷了。方鴻漸和孫柔嘉之間的婚姻沒有堅實的感情基礎，彼此更談不上非對方不可，也談不上心有靈犀和兩情相悅。可以說，精明、柔韌、攻於心計的孫柔嘉「千方百計」建造的圍城，也只不過是方鴻漸疲憊睏乏後馬虎尋求的一個休息的處所而已。

在兩性關係中，曹雪芹是以女性為中心，倡導兩情相知，志趣相投的愛情。寶玉與黛玉之間的愛情沒有生物學意義上天經地義的佔有色彩，沒有社會學意義上地義天經的功利色彩，他們的情戀觀念，用他們自己的獨特表述是「我的心」、「你的心」，也即所謂的「心心相印」，他們之間的情戀特點用脂硯齋的話來概括是「倆人純用體貼功夫」。這種愛情的極致必然是「直叫人生死相許」：當一方一旦知道失去所愛，就會病，就會瘋，甚至就會死。這種愛情觀在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幾乎可稱之空前絕後, 在古今社會生活實際中亦屬理想境界。然而, 這卻符合人類本性的發展方向, 是對愛情真諦的本質詮釋。《圍城》中幾乎所有的男女都或多或少地涉及情愛領域，錢鍾書圍繞著方鴻漸，用其不朽的筆描繪了關於情與愛的眾生相。但是，錢鍾書是以男性視角敘述故事，以男權文化和傳統道德觀念評判小說中的情與愛,同為一夜情的雙方，錢鍾書儘力揶揄鮑小姐，卻把方鴻漸寫得很無辜、很落魄、很值得同情；在對待方鴻漸和蘇文紈、孫柔嘉的關係上, 錢鍾書也持有雙重的道德標準, 嘲弄女性做作，攻於心計, 為方鴻漸辯解。《圍城》中沒有理想的愛情，所以，唐曉芙只能離去，方鴻漸必然在痛苦的婚姻中掙扎。《圍城》通過真實地揭示人生的困境和感情的困惑，體現錢鍾書傳統的、矛盾的、悲觀的、失望的情愛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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