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意象與中國文化
「寧可食無肉 不可居無竹」 竹意象與中國文化
竹,以神恣仙態,瀟洒自然,素雅寧靜之美,令人心馳神往;又以虛而有節疏疏淡淡不慕榮華不爭艷麗不媚不諂的品格,與古代賢哲「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志遠」的情操相契合,故古人有「君子比德於竹」之名言。這又與中華民族的審美趣味、倫理道德意識相吻合,自然而然地被引入社會倫理範疇,從而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發展產生了深刻影響。竹,「依依君子德,無處不相宜」的風采和品質,成了高尚人格的化身和楷模。《禮記?祀器》中說:「……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二者居天下之大端矣。故四時而不改柯易葉。」將竹人格化並引入社會倫理範疇。《詩經衛風淇奧》云:「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賦予竹以人的精神、道德、情操。正因為竹如此引人,古代不少文人名士遠離人慾橫流的紅塵凡間,隱居深山僻壤,滿野竹林成為理想的解脫之地。他們以竹為伴,視竹為友,追求超脫凡俗的無拘無束的精神生活。晉代的阮籍、稽康、劉伶等竹林七賢;唐代孔巢父、李白等竹溪六逸……文人們託身浪於廣袤的竹林,朝夕沐浴在修竹篁韻之中,枝疏葉柔清麗俊秀典雅的嬋娟風姿,挺拔凌雲堅貞不阿剛直有節的操守和特質,令風流名士如痴如醉,沉溺其中,賦竹吟竹贊竹為竹作譜,成了文人墨客的時尚。王徽之仰天高吟,不可一日無此君也!晉代王羲之在蘭亭修禊,稱「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陶淵明在《桃花源記》中以神來之筆描繪出「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的勝景。戴凱之愛竹研究竹,著了一部描述70多種竹子性狀的《竹譜》,這是中國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以四字韻文形式寫的一部植物學專著。
歷代的士人君子之所以醉心竹林,流連忘返,並非僅僅為了逃避現實社會,而是為了尋找一種精神寄託。人具有兩重性,一是社會的人,肩負著社會和家庭的責任;一是作為個別的人、具體的人,他要確認自我價值,體驗人的自由創本質,這種精神需求不是社會單方面能夠給予的。克服這種社會與個人矛盾,到大自然中去縱情山水,是彌補心理缺陷的一種方法,可獲得暫時的心理平衡。而綠竹猗猗靜謐幽雅的環境,成為理想的去處。唐代詩人王維歷經「安史之亂」,飽嘗塵囂煩惱之苦後,拋棄功名利祿之念,隱居藍田鄉下建竹里館,潛心修行,徹悟佛法,靜習禪定,使心境歸於淡泊自然,「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詩人此時是何等的自由、愉悅、超脫!比王維稍晚的大詩人白居易,也是仕途幾經挫折,晚年退居洛陽,在「十畝之宅,五畝之園,有水一池,有竹千竿」的家園中,詩人在讀佛書習禪定之餘,「日晚愛行深竹里,月明多在小橋頭。」處於修竹篁韻懷抱中的詩人,心寧神靜,體驗到較多的自我價值,生命之光得到升華。他還在《養竹記》中將竹比作「賢人君子」,高度讚美竹子的「本固」、「性直」、「心空」、「節貞」等品格和情操。
枝葉柔柔,鳳尾森森,龍吟細細,清秀俊逸的修竹之美,不知傾倒了多少丹青大師,為之揮毫潑墨。唐宋以來,以竹為題材的畫竹名家輩出,幅幅竹畫各以神姿仙態光照人寰。唐代畫竹名家蕭銳將所畫十五竿竹贈與白居易後,詩人讀竹感其意,作《畫竹歌》:「植物之中最難寫,古今雖畫無似者;蕭郎筆下獨逼真,丹青以來第一人。人畫竹身肥臃腫,蕭畫莖瘦節節疏;不根而生隨意生,不筍而成由筆成。」愛竹成癖的蘇東坡向畫竹大家文與可學畫墨竹,他對文與可的「胸有成竹」的繪畫理論推崇倍至。詩云:「與可畫竹時,見竹不見人;豈獨不見人,嗒然遺其身;其身與竹化,無窮出清新,莊周世無有,誰知此凝神。」在中國美學中,「淡」是一個極高境界,「作詩無古今,惟造平淡難。」集古今畫竹之大成,達到如此高境界者,首推清代「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他對畫竹技法和理論的發展、完善,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竹林這一通身流溢著恬淡虛無幽幽靈光的伊甸聖土,孕育出竹子文明給人以感染和力量,使人去品味人生頓悟人生。愛竹詠竹畫竹,實是愛人詠人畫人。蘇東坡的「蕭然風雪意,可折不可辱」;鄭板橋的「烏紗擲去不為官,囊橐蕭蕭兩袖寒;寫取一枝清秀竹,秋風江上作魚竿。」以詩言志,借竹的形象抒發自已不媚權貴,格守淡泊正直的人格和情操。
「未出土時便有節,及凌雲處尚虛心。」這是中華民族優秀品格和情操的寫照,也是源遠流長的中國文化深深浸透竹的印痕之原因。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