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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於風的深情表達

接近於風的深情表達

文:王芸[/U] 在風與形體之間存在的差異,不言而喻。形體受限於骨骼的硬度、肌肉的彈性、血液的牽連,它們渾然一體,塑造也局限著有重量、有質感的理想。而風,一些隨意組合的空氣微粒,可以穿越細微也可以覆蓋遼闊。不受羈絆的風,以千變萬化的形態縱情山野,有時他伸出綿厚的手掌,在沉甸甸的稻禾間掀動起柔細的波紋;有時他用輕佻的手指,勾引一穗結實的高粱,將它一心一意搖醉在田野里;有時他揮動如海如山的掌風,將一整片山野的林木和莊稼都搖醉在藍天之下,無數的醉漢就在天地間搖擺,壯碩的脊背仰仰伏伏;有時他頑皮地繞著圈子奔跑,將剛從天空落下的雪粒打著旋兒重新送向天空;有時他像個冷酷無情的馭者,鞭策著浩瀚無邊的沙原不管不顧地向前狂奔,在狂奔中破碎又聚合;有時他又受到莫名母性的驅使,浪漫地,輕柔地,用一個悠長的呼吸,將絨毛似的蒲公英種子吹送到不同顏色的土壤中。

沒有人知道下一刻,風會以怎樣的脾性出現,是奔跑,還是漫步,或者孩子氣地撒野,蹦蹦跳跳,肆無忌憚。風似乎是一切規則的破壞者,他超然於方正的規則之上,隨意幻形,成為他想成為的,並隨手賜給每一事物從自己的軀殼中短暫掙脫的機會,讓被形體封閉的自我瞬間癲狂。 風是無法框縛的,對風來說,框縛等於死亡。風與自由貼膚而生,有血管在暗中相連,哪怕一個細窄的縫隙,也不能掐斷風自由的天性。抽長身體穿過之後,風又恢復了他的浩蕩、不羈。

天然的差異造就了風。風行走在冷與暖、正與負、強與弱的界面上。風不顧一切地貼近生命,大地上的、天空中的、靜止的、奔跑的、複雜的、簡潔的、輕飄的、滯重的、柔軟的、堅硬的,風都要一一去細細體察一番,纏繞一番,用自己的生命原力,將差異彌合,讓一切盡情任性蓬勃生動地舞動起來。看似柔曼的風,卻擁有著強勁有力的表達。 沒有人知道,風是否受過傷,風會不會在改變著外物的同時,將自己弄得傷痕纍纍。即使有過傷口——那一定很多,風是個太過放浪任性的遊子,四處奔走的生命總是比安穩自閉的生命容易受傷,充滿激情的生命總是比失血的生命容易被刺痛——即使有過傷口,也會被另一陣風迅速地覆蓋吧。看起來,風始終是那麼的精力充沛,吹盪著遼闊的空間,也吹徹著無垠的時間。

風無法穩定。有時候,恐怕連風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的意圖,下一刻的慾念,下一刻的方向,他只是被天性推搡著,在自由、奔放、遼闊的行走間表達著洶湧的情緒、意念和情感。風是一個內心太過飽脹,被表達的衝動強力驅策而不得不四處奔走者。淤積的沉默,會發酵成啞口的痛苦。暢快的表達,是難以言傳的幸福。風,迷戀這一種幸福。 然而,讓形體去表達風的語言形態,像風一樣自由奔放地舞動,不可想像。那需要賦予肢體怎樣的魔法,才能接近一陣風的表達?穿著白色圖尼克的鄧肯,在音樂的伴奏下,在《馬賽曲》、在埃塞爾伯特·內文的《奧菲利婭》《水仙女》、在波提切利的《春》……旋律中用生命舞動的鄧肯,如風一般,吹動了整面平靜的舞台,席捲了無數眼睛與耳朵背後疲乏愚鈍僵硬虯結的心靈。

讓舞蹈的光芒楔入身體最核心的部位,從內向外,照徹生命——那是鄧肯的舞蹈理想。她也許不是神化舞蹈的第一人,卻是第一個將之送上舌尖,四處宣揚者。她試圖達到身體的極限,讓舞蹈擁有風一樣表達的自由與內在力度。她關於舞蹈的顛覆性理念,曾經颶風一樣,掃蕩過歐洲、美國教條化的舞壇,和俄羅斯廣袤無垠的冰雪大地。 她也像風一樣,迫不及待地愛過一次又一次,每一次迅疾而狂放的愛,都在她的身體與心靈上留下了痛徹肺腑的傷口。最深厲的那一道,長久無法癒合,那是曾歡繞在她膝下的一雙兒女留下的。年幼的他們,在車禍中雙雙沉入了永恆的睡眠,升上了天空。一次又一次的傷痛,讓鄧肯明白,舞蹈才是自己生命的永恆和歸宿。只有讓身體與靈魂一起,像風一樣縱情地表達,才能讓內在的生命之光,照澈充滿苦難的人生。

舞台在鄧肯的腳下移動,就像大地跟隨著風在奔跑。 空氣在鄧肯的手指間流動,就像樹葉被風流暢地捋過。 白色的圖尼克抖動如水面上急顫的月光,烏黑的發向上向上,恍如黑暗被風那有力的大手托舉。豐滿的身體一次次擦過空曠,留下一道道令人目眩的光芒。生硬的線條慢慢柔軟,模糊,化作一團混沌之光。

憂傷的表情和目光卻凸顯出來,成為變幻中堅定的永恆,無聲地鋪成迢遠的路,將生命引向遠方……生命有限,鄧肯曾在大大小小真實的舞台上舞蹈,從年輕走向衰老,從稚澀走向豐盈,從外在走向內在,從局限走向無限。如今,已與風化作了一體的她,繼續舞動在《我的愛我的自由》這片由文字堆砌的永恆舞台上,舞動在我的眼前、我的身邊、我的心裡。讓我真切地看到了那一陣風的深情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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