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科幻作家評傳:王曉達

著名科幻作家評傳:王曉達

2007-1-4 22:09:19 

《浪漫之旅:著名科幻作家評傳》

王曉達評傳

董仁威著

目錄●簡介●從工程師到科幻作家●王曉達的科幻小說創作觀●《波》中的文學和科學●《冰下的夢》取得的成就

●簡介王曉達(華達),本名王孝達,江蘇蘇州人,1939年8月生於蘇州,1961年畢業於天津大學機械系,先後在成都汽車配件廠、成都工程機械廠從事技術工作,1979年後任教於成都大學,曾任《成都大學自然科學學報》常務副主編、編室主任、編審、教授。1979年王曉達發表處女作科幻小說《波》,後陸續發表50多篇科幻小說及200多篇科昔、科學文藝作品,共約200多萬字。有多篇作品被譯為英、德、日和世界語在海外發行。曾先後獲國家、部省級科學文藝、科普、文學獎五十多項。王曉達的科幻作品以新奇的科幻構思和有趣的故事見長,20世紀80年代被海內外科幻評論界視為中國硬派科幻代表人物並譽為中國科幻的「四大天王」之一。王曉達認為科幻小說是關於科技發展變化及對人、社會和世界影響作用的幻想為內容的小說,並認為這種幻想可以是符合當今「科學」以後有可能實現的,也可以是不符合當今「科學」的難以實現的奇思怪想。其科幻代表作有《波》、《太空幽靈島》、《冰下的夢》、《誘惑·廣告世界》、《復活節》、《莫名其妙》、《誘惑》、《電人歷險記》、《黑色猛獁車》等。王曉達1982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中國科普作家協會。現擔任中國科普作家協會科學文藝委員會委員、四川省科普作家協會副主席、成都市作家協會副主席。1996年國家科委、中國科協授予「全國先進科普工作者」榮譽稱號。●從工程師到科幻作家筆者與王曉達幾乎同時跨入科普界。1979年,在四川省科普創作協會組織的筆會上,《科學文藝》主編劉佳壽告訴筆者,說這次四川發現了兩個人才,筆者為諸位前輩錯愛,忝列其中之一,另一個便是王曉達。在這一年,王曉達在《四川文學》上發表科幻處女作《波》,筆者則在《科學文藝》發表科幻處女作《分子手術刀》。後來,他堅持主攻科幻,終成一家。筆者則「心花意亂」,東一榔頭西一鎚子,有稿約便寫,不管是科學家傳記文學,還是知識讀物,還有技術普及讀物、科學家報告文學、科學小品、科普文章,乃至百科全書、長篇小說,亂七八糟寫了500多萬字,出了三十多部書;雖是得了不少獎,然而,「門門懂、樣樣瘟」,卻不如王曉達雖只寫了200多萬字的作品,卻因集中力量打「科幻小說」,在科幻界成為一家,被人謄為中國硬派科幻代表人物,中國科幻的「四大天王」之一。在此之前,筆者和王曉達雖同在一個城市,同在工業戰線上賣苦力,卻不認識,只間接打過交道。他在「文革」中,是四川著名的保皇派「產業軍」的宣傳部長;筆者則有一個短時期參加過造反組織「8.26」,後來長期當「逍遙派」。四川的兩大派曾在1967年5月6日發生「l32廠大戰」,「老產」被打得丟盔去甲,逃往鄉下,找戰友「貧下中農戰鬥軍」庇護。此時,服從志願「分配」從沿海來到成都參加建設的外地人王曉達,雖然因為文革而暈頭轉向,卻得到一個漂亮的造反派姑娘的愛。她尋找被造反派「通輯」而失蹤的王曉達,在一個貧下中農家裡找到了他。這時,王曉達「彈盡糧絕」,穿一條露了腚的破褲子。這個姑娘便是後來王曉達的妻子李嘉慧。王曉達成了成都女婿,在成都定居了。高中時的王孝達並沒有想成為什麼作家,而是看了蘇聯小說《茹爾濱一家》後,一心想「科學報國」當個造船工程師,嚮往著穿著海魂衫在浩瀚的藍色海洋上乘風破浪。高中畢業時他報考的是天津大學和上海造船學院(上海交通大學)焊接專業。因為「茹爾濱一家」就都是船廠的焊工。到了天津大學以後他才知道,焊接專業三個班一百幾十人,除了近十名是中專焊接專業報考的同學外,第一志願報焊接專業的竟是鳳毛麟角寥寥無幾,很多人認為「焊接」就是焊洋鐵壺或水落管。他還為此暗自得意,依然一心想造大輪船,高中到大學最愛穿的還是海魂衫。誰知,畢業分配後他來到成都,先後當了成都汽車配件廠和成都工程機械廠的技術員,不僅造不成船,後來還成為技校教師,什麼也造不了。筆者的命運比王曉達還慘,他畢竟是學工科的,到工廠還算專業對口。筆者是學理科的,生物系細胞學的研究生,壓根兒不想在工廠幹活,卻被當作「修正主義苗子」分到一個手工作坊式的百人小廠工作。筆者和王曉達有相似的命運,在命運的安排下,不能實現各自的抱負,便都把「報國之心」投向科普,立志用筆杆子為武器,做「賽先生」的戰士,彌補遺憾於萬一。於是,在「賽先生」的旗幟下,筆者與王曉達認識了,成了「莫逆之交」。我們一起搞成都市科普作家協會,一起搞四川省科普作家協會,一起搞科技服務為科普作協籌措活動經費,一起輪番在家裡聚會團結科普作家,一起為發展成都和四川的科普創作事業搖旗吶喊,一起辦《科普作家》雜誌,一起辦《科普作家》網站,一起編《科普畫廊》,一起寫一本又一本科普書,一起為失去良師益友童恩正、鄭文光哭泣。他當成都市科普作家協會的理事長,筆者當副理事長;筆者當四川省科普作家協會的主席,他當副主席。兩個害了「科普」病的人,把一生中最好的年華獻給了「賽先生」,至今仍在頑強地奮鬥著。有個年輕的科普部長曾問:「我實在不明白,這批人如此迷戀科普的動力從何而來?」我們一起笑著回答:「有病!」沒有經過那段歷史的人,是不理解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里,這批「科普狂」的志趣,更不會明白他們為什麼不隨波逐流,去寫那些能賺很多錢的娛樂性「科幻」和「小說」,還要如王曉達一般,當「頑固分子」,堅持在科幻小說里必須要有科學的內涵,不把《星球大戰》之類的「偽科幻」當效法榜樣。筆者是理解王曉達的,理解他作為中華民族的一分子胸懷的拳拳報國之心,理解他作為地球村的公民,對人類、地球和宇宙命運的終極關懷。我們這一代人,正的,反的,看得太多了。思想解放的洪流,使我們解除了思想的束縛,學會了獨立思考。我們這一代人從「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思想,發展到從地球村公民的角度,來考慮人類的前途和命運,地球和宇宙的前途和命運。這種終極關懷,用科幻小說的形式表達出來,是最好的方法之一。王曉達,本名王孝達,1939年8月8日生於江蘇蘇州一知識分子家庭。出生時正值抗日戰爭期間,時局混亂、經濟蕭條,但父親在火柴廠當生產技術股長,母親在中學教書,生活還算穩定。父母對第一個兒子十分珍愛,特別是女師畢業身為教師的母親,對兒子的教育十分用心,不滿5歲就送上了教會小學讀書,1950年考上東吳大學附中,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當時東吳大學附中執教的有范煙橋、程小青等蘇州文化名人。1953年,剛過完13歲生日的王孝達考上了江蘇省蘇州高級中學(今江蘇省蘇州中學)。這所北宋范仲淹范文正公創建府學而立校的江蘇名校,以「名相辦學、名流長校、名師執教、名人輩出」著稱,從范仲淹、俞樾、王國維、錢穆、葉聖陶、胡繩、呂叔湘、錢偉長、李政道到如今三十多名兩院院士……都是蘇州中學的驕傲。蘇州中學濃郁的學風、嚴謹的教學和豐富多彩的課餘活動,對王孝達今後的人生有著很大的影響。當初考取蘇州中學報到時,因身材矮小被門衛擋住,還開玩笑地對他說:「小朋友,今天開學人多事多,禮拜日再來白相。」把他當成來看熱鬧的小朋友而要拒之門外。氣吼吼的王孝達拿出了錄取通知書,才被放行。為此,報到時他堅決要求住校,以表示自已是能獨立生活的「大人」。其實,剛過13歲的王孝達當時身高僅1.47米,怎麼看也是個小朋友。因為身材矮小,班上排座位只能和小女生同桌,連體育課也要與女生為伍。為此,高中頭兩年他一直耿耿於懷,直到高三突然竄高達1.73米,才不再為身高煩惱。但是「小朋友」、「小同學」的印象,一直留在同學、老師心中。「小同學」王孝達由於基礎較好學習不費勁,做完功課就去圖書館看「閑書」,最愛看的是《西遊記》、《鏡花緣》、《水滸傳》和外國神話、童話。圖書館的老師很喜歡這個愛讀書的「小同學」,居然破了外借一次一本的規矩,允許他一次外借三本書,還推薦介紹他看了很多「非童話」的科幻小說、文學小說和蘇聯的驚險小說。王孝達後來回憶說,高中時期圖書館這位老師實是我的文學和科幻的啟蒙老師,她沒有給我系統的講什麼文學藝術和科學幻想,而是循循善誘地把一本本好書送到我手中--《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青年近衛軍》、《包利法夫人》、《格蘭特船長的兒女》、《加林的雙曲線體》……,讓我自已去領悟體味文學藝術和科學幻想的魅力。蘇州中學,還有江南故蘇給他播下了文學和科幻的種子。但是,高中時的王孝達並沒有想成為什麼作家,而是看了蘇聯小說《茹爾濱一家》後,一心想「科學報國」當個造船工程師,響往著穿著海魂衫在藍色、浩瀚的海洋上乘風破浪。高中畢業時他報考的是天津大學和上海造船學院(上海交通大學)焊接專業。因為「茹爾濱一家」就都是船廠的焊工。到了天津大學以後他才知道,焊接專業三個班一百幾十人,除了近十名是中專焊接專業報考的同學外,第一志願報焊接專業的竟是鳳毛麟角廖廖無幾,很多人認為「焊接」就是焊洋鐵壺或水落管。他還為此暗自得意,依然一心想造大輪船,高中到大學最愛穿的還是海魂衫。王孝達的「科學報國」,當造船工程師的理想,還與他的科技世家有關。他的父親王尚忠,是化工工程師,家中父親書桌上擺滿了一排排試管、燒杯和化學藥品,父親還多次帶他到當時機械化、自動化較高的火柴廠去參觀配方調製和生產包裝生產車間,使他對工業生產科學技術產生了興趣。祖父王懷琛,曾是官派德國留學生,後系原國民政府兵工署技正,兵工署重慶大渡口鋼鐵廠廠長,解放後任重慶101廠廠長,為建設成渝鐵路、寶成鐵路的鋼軌軋制立過功,後任上海鋼鐵公司總工程師,是我國鋼鐵冶金業的元老。他對孫子的學習特別關心,高中、大學寒暑假都要孫子去上海向他彙報,並聆聽訓話。王孝達「科學報國」的思想,不少來自這位嚴肅的總工程師祖父。曾祖父王同愈,是清代翰林院編修,曾參與清朝修鐵路、建炮台等「洋務運動」,當過兩湖大學堂監督、江西提學使和江蘇總學會副會長,蘇州園林中多處留有詩文、書畫,當是一名人,但他1944年誦著陸遊《示兒》詩去世時,王孝達還沒上小學,不能直接受到什麼教益。但是,從曾祖父「詩書門第」的科技世家,影響他形成「科學報國」的「造船夢」,一點也不牽強附會。但是,王孝達的「造船夢」並不好圓,l961年大學畢業時,滿懷理想又志願到「祖國最需要的、最艱苦的地方」的他,被分配到了四川成都一家鼓風機廠(後改名汽車配件廠),全廠七八百人僅有他這一名本科大學生。當時正值「困難時期」,這唯一的大學生並沒有「物以稀為貴」,廠里對這「分」來的外地大學生的食、宿都覺得是「負擔」,湊合著在工人宿舍中門口擠放了一張床,按月發放21.5斤「定量」糧票,就算生活安排了。工作吆,先下車間當焊工勞動再說。這焊工當了近兩年,廠里竟然忘了他是「分」來的本科生,一直在車間當個沒有「任務」的「實習生」,還是焊工老師傅幫他反映,才想起還有他這個大學生。對於剛滿21歲的王孝達,沒想到走向社會、走向生活的第一步是如此尷尬,滿懷熱情地「到最需要的地方」去,結果到了個似乎並不需要的地方。為此,他接二連三上書市、省乃至中央,要求「到真正需要的地方去」,還要求回天津大學重新分配……年輕的他,認為這是他個人的「用非所學」,並不明白這是當時很普遍的「社會問題」。可能是他幾十上百封信中某幾封信起了作用,1964年一紙調令把他調到了生產推土機、鏟運裝載機的成都紅旗機器廠(現工程機械廠)當鉚焊車間的技術員。這下是「學以致用」了,造不了船造推土機、鏟運機這陸地行舟也可以,王孝達高興地自已拉著板車裝著書籍、行李去報到。不料「需要」他的工廠接待他,也和汽配廠差不多。在住三個人的宿舍門口擠放一張床,連門都不能大開,工作也是先當焊工勞動一陣再說,又是當了近兩年焊工沒人想起……這時他才明白「學以致用」不是個簡單的個人問題,有用沒用要你自己去「表現」,才會有人「用」你。於是他不再申訴、上書,而是實實在在地從學習焊工技術開始發揮自已的作用,一面當焊工,一面幫車間編工藝、改工裝……一步步從車間技術員到廠技術科工藝組、設計組……工程師之路似乎上了軌道。無奈「天有不測風雲」,文化大革命十年動亂開始,技術科成了「黑窩」—科技人員十有七八都是「成份」高、家庭出身不好的,造反派「血統論」的大字扳從樓道貼到辦公室,從科長到技術員都敢怒不敢言,出身知識分子屬「麻五類」的王孝達忍無可忍,針鋒相對地寫了幾十張大字報對著干,身不由已地成了「造反派」的對立面。真是鬼使神差,社會上是「造反派」反「血統論」,而反「血統論」的王孝達恰成了對立面「保守派」,而且還與省、市「保守派」掛上了鉤,當上了當時四川「產業軍」的宣傳部長。十年動亂本是黑白混淆、是非顛倒,混混沌沌的王孝達經歷了被造反派「全國通緝」、衣不蔽體被趕出城、上京告狀、中央接見、辦「個人學習班」……最後直到四人幫垮台以後,才明白了一點社會和政治如此深沉複雜。王曉達在最初從事科幻小說創作時,還沒有想這麼多。他開始寫科幻小說,是很偶然的。20年前,席捲全國的政治風暴停息才幾年,王曉達這個從「五七幹校」回廠不久的技術員正以空前的熱情迎接科學的春天。大亂甫定,國家開始恢復經濟建設,從史無前例的大動亂中「大開眼界、大長見識」的王孝達,一心回到設計桌上繼續自已的工程師之路,參加了新型裝載機的設計、試製工作,因此獲得了全國科學大會三等獎。正當王孝達暗自得意時,突然一紙調令把他從設計科調往工廠技校任班主任。調令緣何而發,至今不得而知,但對一心當工程師的王孝達無疑是當頭棒喝,他氣得一天沒有吃鈑、三天沒有說話,但在那個自己無力掌握自己命運的年代裡,「胳膊扭不過大腿」,無奈中他不得不「走馬上任」,去技校當班主任。這紙調令正是工程師王孝達向科幻作家王曉達轉變的轉折點,現在看來,這並非壞事。「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事物的辯證法就是如此。「工程師易得,科幻作家難求」。面對那些認為「讀書無用」的學生,王孝達這個書生氣十足的班主任十分無奈。此時他想起了在蘇州中學時讀過的科幻小說,想出了用描繪「科學技術變化無窮、科學技術威力無窮」的科幻小說來「勸學」的招式。由於當時他找不到多少科幻小說來當「勸學篇」,就想自己動筆寫。於是,在技校的第一個暑假,王孝達在工廠筒子樓宿舍里揮汗猛寫,竟寫成了一篇科幻小說《波》。他的這篇科幻小說「處女作」《波》,首先以手抄本的形式流傳。讀者是他的學生和朋友。由於彼時科幻小說很少,「物以稀為貴」而頗受歡迎,約四萬字的《波》他抄了三本,還「供不應求」,居然有人等他抄寫幾頁看幾頁,他覺得此「招」有效而暗自有點得意。有朋友讀後慫恿他去投稿,王孝達在郵局門前轉了很久才把稿子投入郵筒。以後幾天,一日幾次地在收發室窺探,心想如若退稿趕緊拿走,免得人家笑話。不料幾周後,《四川文學》的編輯竟到技校來找他,說準備發表,讓他小作修改,用稿箋紙正式抄寫送編輯部,因為他寄去的稿子是抄在白紙上的。當時王孝達真有點發暈,激動得話都說不連貫,引得那位女編輯不時掩嘴發笑。王孝達用了三天下班後的時間,就把四萬多字的稿子工工整整抄好,恭恭敬敬地送到編輯部。1979年4月,《四川文學》全文發表。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工程師王孝達成了科幻作家王曉達,以後竟然寫了二十多年科幻小說而樂此不疲。與其他幾位「少年老成」的科幻作家不同,王曉達四十歲才出「處女作」,當稱「晚成」。但是,處女作《波》恰「一炮打響」,《四川文學》是1979年4月號刊發的,據說當月北京、上海、江蘇、廣東就有人傳說「四川又出了一篇科幻小說」而爭相傳閱。說是「又」,是指前兩年四川童恩正的科幻小說《珊瑚島上的死光》在《人民文學》發表而引起轟動之後,文學雜誌和報刊未再發表過科幻。當年年底,《波》在北京、四川、哈爾濱等地報刊連載,上海、廣東、貴州、浙江等地改編成連環畫;四川、上海還以評書、故事形式演出;第二年「八一電影製片廠」編輯專程到成都商量改編電影……一篇「處女作」竟然有如此反響,說明並不就是王曉達自已所說的「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雖然當時除了《小靈通漫遊未來》和《珊瑚島上的死光》之外,科幻小說確是鳳毛麟角,但《波》本身的科幻魅力是引起廣泛關注和興趣之所在。回顧王曉達從工程師到科幻作家轉變的歷程,確有「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之意。從中學、大學到文革後三十多年的文化、科學積澱,姑蘇文化、科技世家、「科學報國」造船夢、文革動亂的「見識」……意想不到地在科幻小說上噴發了,「厚積薄發」而脫穎而出。後來王曉達在大學任教期間,依然認為自己主業是材科、熱加工和金屬工藝學的教學工作,以教學科研成績從講師、副教授到晉陞教授。即使這段時期他還寫了兩百多萬字的科幻、科普作品,依然認為「科幻」只是自己的愛好,是副業。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教學科研雖然也可稱成績卓著,但影響作用遠不及「科幻」,專門向他求教材科、金工學問的並不多;而看了他科幻小說不遠千里寫信、打電話向他諮詢科幻小說中的「科技發展」和索求參考資料的卻連年不斷,甚至有大學生要改學專業專攻他寫的「信息波防禦系統」。王曉達確實比王孝達更有名、更有影響力。多一個王工程師、王教授當然是好事,但我們更希望有能引發「科技變化無窮、科技威力無窮」興趣的科幻作家王曉達。當初,王曉達寫科幻小說《波》,是無奈的班主任的「勸學怪招」,頗有「功利」目的,並不像很多的「文學愛好者」是一展自己的文學才華。但是,《波》發表不久後引起的熱烈反響,使王曉達對科幻的態度有了大大的提升。《波》發表的當月,就有報刊要求轉載,出版社也來聯繫出書,接著外地報刊的約稿信也接踵而來,要求改編連環畫、電影劇本的組稿約請也接連不斷,「八一電影製片廠」更派編輯專程來談改編電影劇本之事……《波》發表後,王曉達得到中國科幻界泰斗鄭文光的提攜。王曉達是在1979年成都會議上認識鄭公的,當時鄭公在主席台上,王曉達是列席代表。當鄭公知道在《四川文學》發表科幻小說《波》的作者到會,專門約王曉達面談,並對他說,「我看了你的《波》,很喜歡。你的路子對,你還要寫,以後把稿子給我,我來推薦。」對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作者予以極大的關懷和鼓勵。接著又把王曉達介紹給《人民文學》、上海少兒社、天津新蕾社和肖建亨、葉永烈、童恩正等人。嗣後,在接受香港《開卷》雜誌主編杜漸採訪時,又專門介紹四川新人王曉達,並在以後數篇科幻專稿中評介王曉達的作品。王曉達的《太空幽靈島》、《冰下的夢》、《方寸乾坤》、《記憶猶新》等作品都是在鄭公直接指導關懷下問世的。當中國作家協會文革後第一次恢複發展會員時,是鄭公直接在北京為王曉達填表介紹他入會的。王曉達去北京,鄭公多次約他去和平里家中敘談並留宿徹夜長談。王曉達一直尊鄭文光為恩師。面對讀者和社會的熱烈反響,以及參加多次文學和科學文藝的會議時,前輩作家不斷對他的肯定和鼓勵,使他加深了對科幻和文學的認識,並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科幻小說創作觀。王曉達認為,科幻小說是宣揚「科學技術發展變化無窮、威力無窮,以及幻想的科技發展變化對人和社會的影響作用」。在這種科幻創作觀的指導下,他的創作更上了一層樓,在《波》發表幾個月後他開始了「海陸空三部曲」的第二部《冰下的夢》的創作,嗣後是《太空幽靈島》……《冰下的夢》是王曉達科幻小說「陸海空」三部曲中的第二部,l980年由海洋出版社出版。第三部《太空幽靈島》1981年由黑龍江科技社出版。王曉達以《波》「一鳴驚人」踏上科幻之路,接著在兩年內推出《冰下的夢》和《太空幽靈島》,以「陸海空三部曲」奠定了他在科幻界的「新秀」地位。嗣後,他在三四年內陸續發表了《莫名其妙》、《復活節》、》《無中生有》、《記憶猶新》、《藝術電腦》、《捕風捉影》、《方寸乾坤》、《無線電光》、《黑色猛獁車》、《電人埃里曼》等十多篇科幻小說,成為當時科幻界的「風雲人物」。也就是在這段時期,王曉達被海內外科幻評論界與葉永烈、童恩正、蕭建亨並稱為中國科幻「四大天王」。後來,由於20世紀80年代中期那場「清理精神污染運動」和科普界的內訌,科幻進入「冬季」,王曉達的科幻創作也開始「冬眠」,直至20世紀90年代,伴隨「科學春天」再次降臨,科幻開始復甦,王曉達又以《誘惑--廣告世界》、《神秘的五號樓》、《猩猩島奇遇》等科幻作品「重出江湖」。其實,他的科幻創作「冬眠」,筆也沒閑著,那段時期除了寫論文、編教材寫了200多萬字外,還寫了近百篇科學小品和科普文章,給晚報寫的科學小品屢屢獲獎,被晚報的老總戲稱為「獲獎專業戶」。王曉達科幻沒寫,科學文藝沒丟,所以春風再度,他又從容揮筆上陣。據「內部消息」,他正著手一部「大片式」的科幻新作,我們翹首以侍,期望再次的驚喜。●王曉達的科幻小說創作觀王曉達的科幻小說創作觀在他的《科幻小說與科學技術》有詳盡述說,筆者不再饒舌了,得王曉達特許,全文錄後:科幻小說與科學技術王曉達一科技進步是科幻小說發生髮展的源泉回顧世界和我國科幻發展歷史,我們發現科幻的發生髮展,和其他的文學藝術和各種文化現象一樣,並不是理論概念先行,而是歷史發展社會進步的產物,科幻小說的發生髮展與科學技術的發展休戚相關,科幻小說是社會發展科技進步的文學反映。現代西方科幻界公認的第一部科幻小說是英國著名詩人雪萊的夫人瑪麗.雪萊在1818年發表的《弗蘭肯斯坦》,這篇當時稱為"恐怖故事"的科幻小說,講的是科學家弗蘭肯斯坦用人體器官肢體組合拚裝了一個強壯醜陋的怪人,怪人被激活後所經歷的驚撿離奇的故事。<弗蘭肯斯坦>被多次改編為電影和電視劇,己成為英美科幻小說和科幻電影的傳世經典之作。最近我國中央電視台播出的<科學怪人>就是前幾年較新版本的<弗蘭肯斯坦>。第一篇科幻小說產生於英國並非偶然,當時英國正是技術革命、工業革命的中心,十八世紀末瓦特蒸汽機開創了社會化大生產的工業時代,科學技術的威力開始被認識,敏感的詩人、作家開始關注科技的發展和對人與社會的影響作用,並在自己的作品中有所反映,科幻小說也就應運而生。嗣後,法國的儒勒·凡爾納(1828-1905),英國的威爾斯(1866-1946),史蒂文森(1850-1894),柯南道爾(1859-1930)等人的科幻小說不斷問世,形成了1818年-1920年的世界科幻小說興發期。後來被稱為科幻小說的"軟""硬"兩大流派,也在這興發期逐漸形成。法國科幻大家儒勒?凡爾納被稱為科幻之父,其代表作有《地心遊記》、《海底兩萬里》《格蘭特船長的兒女》、《八十天漫遊地球》等等。他在1863年發表的第一篇作品《氣球上的五星期》開創了他的「不平凡的旅行」系列小說,也開創了「硬派科幻」(科技派科幻)的範例。科幻小說這一種另類的小說開始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凡爾納的科幻小說以旅行探險為線索,描述科學技術發展變化和人的樂觀進取。其科學幻想多為有關自然科學技術發明的幻想,所以稱為「硬」科幻。而英國科幻大師威爾斯的科幻作品又別有風格,他更著重科技發展變化對人和社會的影響作用,所以他的科幻作品被稱為「軟」科幻(社會派科幻)。其代表作有《時間機器》、《隱身人》、《星際戰爭》、《大戰火星人》等。在西方,有人稱威爾斯的科幻小說才是真正的科幻小說。在科幻興發期的重要科幻作品還有史蒂文森的《化身博士》,柯南道爾的《失去的世界》《有毒地帶》,美國作家愛倫·坡的《愛倫·坡科幻小說選》,賴斯·布魯斯的《人猿泰山》,捷克作家恰佩克的《洛桑的萬能機器人公司》等。19世紀末20世紀初,隨著以電力應用為標誌的第二次技術革命的深入發展,無線電技術、內燃機、汽車、飛機、放射性和電子的發現,狹義相對論的發表(1905),世界進入了科技和經濟飛速發展的新時代,科幻小說也迎來了20世紀30年代--60年代的鼎盛發展時期。19世紀30年代,隨著科技發展的中心從歐洲轉向美國,科幻小說也在美國蓬勃發展並開始形成鼎盛發展的黃金時代。美國電氣工程師雨果?根斯巴克和約翰?坎貝爾是這段時期為科幻小說蓬勃發展作出重要貢獻的傑出人物。雨果?根斯巴克當時是一份純科技雜誌《科學與發明》的主編,雜誌中有時也刊載科幻小說,他發現刊載的科幻小說很受歡迎,在1932年出了一期「科幻小說專號」,結果大受歡迎。調查表明,98.52%的讀者表示支持。根斯巴克受到鼓舞,不久索性將雜誌改名《驚奇故事》專門發表科幻小說和探討科幻創作。可以說,根斯巴克創建了世界第一家科幻刊物。在他的編輯部辦公室牆上貼有標語:「本刊歡迎有科學根據的小說,不歡迎那些沒有科學根據的小說」以及「科幻小說就是要把科學變成神話」。坎貝爾是一位作家兼編輯,1937-1971年任《驚人故事》(《驚人科幻小說》)主編。在他的倡導組織下,刊物培養和團結了一批科幻作家,其中包括阿西莫夫、海因萊因等20世紀的科幻大師。坎貝爾不同於根斯巴克,根斯巴克強調科學根據,而坎貝爾強調科幻小說的文學性,並經常組織作者討論題材和科幻構思,因此刊物發表的很多作品都有"驚人"的新意和很強的可讀性,也培養了一大批科幻作家,成為科幻小說黃金時代的領軍人物。美國科幻作家愛德華?史密斯是科幻小說黃金時代前期的重要代表人物,其代表作為《太空雲雀》系列叢書,開創了人類飛出太陽系的太空題材科幻作品,嗣後又推出《銀河巡邏》和「攝影師」系列叢書,以宏大壯闊的宇宙作背景展開故事和刻劃人物。作品深受讀者喜愛,影響很大,所以有人就稱這科幻小說黃金時代前期為「太空劇」時期。這一時期另一位重要作家就是坎貝爾,他不僅主編科幻雜誌也創作了不少有影響的」太空劇」科幻作品,如「軍團」系列—《時間軍團》、《空間軍團》,」CT」系列—《CT船》、《CT的衝擊》以及「類人者」系列等,形成科幻「太空劇」時期的重要標誌性作品群集。坎貝爾的作品不同於史密斯作品強調科學原理,更具幻想,致力科技對人性影響的探索,所以有人稱坎貝爾的科幻小說是魔幻式科幻作品。20世紀50年代,以原子能、集成電路、電子計算機和空間技術為標誌的第三次技術革命開始興起,科幻小說也進入了黃金時代的成熟期。根斯巴克和坎貝爾兩個刊物集結和培養的科幻作家也進入了創作的豐收期,而隨著世界科技發展和杜會進步,除美國、英國、法國外,蘇聯、波蘭、日本等國也湧現出不少優秀科幻作家和科幻作品。在題材內容的選擇上範圍更為寬廣,科學幻想更為大膽和表達形式上都更為成熟,所以稱為成熟期。在中國,科幻小說也開始發展並形成了中國科幻小說為期10年的第一次高潮。在科幻小說黃金時代成熟期的優秀代表人物有美國的阿西莫夫、海因萊因、布雷德伯里,英國的克拉克、溫德姆、阿爾迪斯,蘇聯的別里亞耶夫、斯特魯格持斯基兄弟、葉菲列莫夫、德聶彼得洛夫,日本的柴野拓美、星新一等。艾薩克·阿西莫夫(1920-1992),這位俄裔美國作家是名聞全球的科學驚和科幻大師,一生著述近500本,其中有100多部科幻小說。這位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化學博士,波士頓大學的副教授,先是業餘寫作科幻小說,1958年開始專職寫作,以他淵博的科學知識和豐富的想像力很快就成為引人注目的科學作家。其科幻小說的代表作為「機器人」系列和"基地"系列等,其他科學和科普著作有《生物化學簡史》、《化學簡史》、《碳的世界》、《月亮》、《海洋知識》、《空間知識》、《聖經入門》、《莎士比亞入門》等。阿西莫夫筆下的機器人,改變了原來科幻小說中機器人老套的奴隸工具或人類敵人的怪物面目,開始成為人類的親友,他在科幻小說中制訂的「機器人三定律」一直被奉為機器人科幻的經典。海因萊因(1907-1988),是美國科幻界公認的領袖,有美國科幻之父的尊稱,其代表作有:「未來史」系列,《生命線》、《傀儡主人》、《星船傘兵》、《時間足夠你愛》等。這位密蘇里大學和海軍學校畢業的海軍軍官,27歲因病複員後不久就投身科幻創作,曾四次獲世界科幻協會頒發的科幻大獎—雨果獎。他在1961年出版的《異鄉異客》,據說被60年代美國嬉皮士奉為「聖經」人手一冊。布雷德伯里的《火星紀事》,用詩一般美麗而傷感的語言描述了與人類文明擦肩而過的一段」逝去的文明」。他的科幻作品文筆優雅富有韻律,並帶有淡淡的鄉愁傷感,很受讀者歡迎。除科幻小說外,布雷德伯里還著有許多詩歌戲劇電影劇本和評論等作品。他的科幻代表作還有《紅霧中的妖女》、《文身的男人》、《華氏451度》、《萬聖節的前夜》等。英國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不僅是科幻大師還是著名的科學家,他對國際通信衛星的發展有重大的貢獻。克拉克的科幻作品大多以宇航和太空為題材,但與前期的"太空劇"科幻相比,科學原理和技術細節更為真實可信,是硬派科幻小說的典範。其代表作有:《童年的終結》、《城市和星星》、《2001年太空探險》、《與拉瑪相會》、《天堂的噴泉》、《2010年太空探險》、《2061年太空探險》等。英國科幻大師阿爾迪斯是英國科幻作家協會會長,還是有影響的詩歌編輯家和公認的主流文學作家,其代表作有《太空·時間和納撒內爾》、《永不停息》、《溫室》、《地球的漫長午後》《解放了的弗蘭肯斯坦》等。《陶威爾教授的頭顱》是原蘇聯最著名科幻作家別里亞耶夫(1884-1942)的處女作,也是使他享譽世界科幻界的代表作。這位學過法學和音樂當過演員、教師和圖書管理員的年輕人,一場重病後開始走上了科幻創作之路,從1925年發表第一篇科幻小說後,共創作發表了17部長篇和幾十篇短篇科幻小說,成為蘇聯科幻小說發展的奠基人。別里亞耶夫著名的科幻作品有:《沉船島》、《兩棲人》、《康采星》、《躍入虛空》等。斯特魯格特斯基兄弟是原蘇聯科幻作家中的兩位重量級人物,在世界科幻文壇也聲譽極高。他們在1957年開始創作科幻小說,處女作長篇科幻《紫雲之圖》出版後即引起科幻界關注,接著出版《向阿瑪爾切亞去的路》、《六根火柴》兩部短篇科幻集,確立了科幻作家的地位。這兩位兄弟作家的科幻作品通過科學幻想對科技和社會進行反思批判,文筆犀利諷剌辛辣,有人稱之為「果弋里式」的科幻作家。他們的代表作有《遙遠的天虹》、《行星收容所》、《路邊野餐》、《從地獄來的傢伙》等。被稱為院士作家的葉菲列莫夫是原蘇聯科學院院士,極負盛名的古生物學家,也是原蘇聯最有影響的科幻作家。葉菲列莫夫科學基礎紮實雄厚,科學史知識淵博,對地質、歷史和哲學也頗有研究,所以他的科幻作品內涵豐富又可讀性強,成為原蘇聯科幻界中的重量級實力派代表人物。其主要作品有;《仙女座星雲》、《星船》、《巴烏哲德遊記》、《奇妙的生命之水》、《虹流海灣》等等。原蘇聯的科幻作家中,雖然屬於科幻黃金時代之前也有必要向大家介紹的有兩位,一位是原蘇聯著名的科學家,宇航科技的奠基者康斯坦丁·齊奧爾科夫斯基(1857-1935),這位被稱為蘇聯宇航之父的火箭飛船專家發表出版的關於探索星雲征服太空的科幻小說也令人大開眼界、大為驚嘆。他的科幻代表作有《在月球上》、《宇宙的召喚》、《地球之外》等,西方的空間科學學者也誠服地稱他為「預言人類太空殖民的先知」。還有一位是寫過《彼得大帝》、《苦難的歷程》和《保衛察里津》的原蘇聯著名作家亞歷山大·托爾斯泰(也稱小托爾斯泰,以區別於寫《戰爭與和平》的列夫·托爾斯泰)。亞歷山大·托爾斯泰的科幻作品不很多,但發表出版的都可稱為科幻小說的經典之作,如《阿愛里塔》和《加林工程師的雙曲線體》,多次再版並被改編為話劇和電影。被稱為日本科幻奇才的日本著名科幻作家星新一(1926-1997),以他一千多篇超短篇科幻小說而享譽全球。這位微生物學研究生畢業的科幻作家,還在1957年與柴野拓美起創辦了日本最早的科幻雜誌《宇宙塵》,他還創作出版了不少推理小說幽默諷刺小說和散文、隨筆。科幻代表作有《惡魔天國》、《人造美人》、《聲網》、《夢魔的標靶》等等。介紹了這麼多世界各國的科幻作家和科幻作品,我們可以看到,科幻作家和科幻作品基本上都在科技發達經濟繁榮的地區和國家萌生髮展,科技落後的地區可以有童話神話,但沒有科幻。科幻是科技發展的產物,是科技的文學達。文學是社會經濟的產物,科幻是科技時代的必然產物,是科技社會的必然文化現象。從我國科幻發展史來看,也印證了科技發展與科幻唇齒相依的"皮毛"關係。中國有「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成語,科幻小說就是科技發展這「皮」上的「毛」。我國三次「科學的春天」形成了中國三次科幻小說的高潮。20世紀50年代,在「向科學進軍」的熱潮中迎來了「科學的春天」,中國的科幻小說風起雲湧、應運而生。鄭文光的《從地球到火星》是新中國的第一篇科幻小說,不久,遲叔昌的《割掉鼻子的大象》,於止的《失蹤的哥哥》,趙世洲的《會說話的信》,魯克的《到月亮上去》,徐青山的《史前世界旅行記》等科幻作品紛紛在《中學生》、《少年文藝》、《中國少年報》、《兒童時代》等根刊發表,少兒出版社也開始編輯出版科幻讀物,我國的科幻小說開始掀起第一次高潮。從1960到1966年文革前,又有王國忠(《海洋漁場》)肖建亨(《布克的奇遇》)童恩正(《古峽迷霧》)嵇鴻(《神秘的小坦克》)劉興詩(《地下水電站》)等一批科幻作家以他們的科幻作品為科幻高潮推波助瀾。我國科幻小說的第一次高潮顯示了中國科幻作家的科學熱情和旺盛的創造力,為中國科幻小說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但也表現出濃厚的兒童文學和科普色彩。文革動亂開始,科學進入「冬天」,科幻也就凍結。粉碎四人幫結束文革,大地春回,全國科學大會的召開又迎來了科學的春天,科幻小說開始復甦,開始了我國科幻小說的第二次高潮。葉永烈1976年在《少年科學》上發表的科幻小說《石油蛋白》,可以說是中國科幻小說第二次高潮的信號,不久後他接連發表了《世界最高峰上的奇蹟》、《小靈通漫遊未來》等科幻作品,其中《小靈通漫遊未來》第一次印刷發行量就高達150萬冊。嗣後,葉永烈連讀不斷推出數十篇科幻小說,最具影響的有被稱為「中國科學福爾摩斯探案」系列的「偵破科幻小說」《腐蝕》、《自食其果》、《冷若冰霜》等,成為中國科幻第二次高潮的領軍人物。童恩正教授是中國科幻第二次高潮中又一位重要人物,1978年他在《人民文學》發表科幻小說《珊瑚島上的死光》,不僅使很多人對科幻作家童恩正刮目相看,也開始對科幻小說刮目相看,因為《人民文學》作為權威的文學刊物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刊登科幻小說。而不久後《珊瑚島上的死光》榮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並被改編拍攝成我國第一部科幻電影,童恩正為中國科幻小說爭得幾個第一,眾望所歸地成為這時期中國科幻的領軍旗手。童恩正的科幻小說代表作還有《雪山魔笛》、《遙遠的愛》、《石筍行》、《在時間的鉛幕後面》、《古淚今痕》等。童恩正的科幻小說理念很明確:科幻小說屬於文藝,它要起的作用,主要是文藝的作用;它所遵循的創作規律,主要是文藝的規律。因此,有人稱童恩正是中國科幻」文學派」的代表人物。中國科幻的拓荒先行者鄭文光在1979年推出了中國第一部長篇科幻《飛向人馬座》,嗣後在三年多的時間內接連發表20多篇短篇科幻小說和出版了5部中長篇科幻作品。這位北京天文台的研究員以其科幻作品的實力成為中國最優秀最重要的科幻巨星。鄭文光是我國以科幻作家身份加入中國作家協會的第一人,也是最早把他的中國科幻小說「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的先行者,美國刊物《ASIA2000》稱鄭文光為「馳騁於科學與文學兩大領域的少數亞洲科學家之一」,日本電視台曾在1981年9月播映長達半小時的專題節目《中國的科學家兼文學家鄭文光》。鄭文光的科幻代表作有《古廟奇人》、《神翼》、《大洋深處》、《命運夜總會》《戰神的後裔》、《鯊魚偵察兵》、《太平洋人》、《地球的鏡像》、《天梯》等。2004年6月,中國科幻一代宗師終於放下了60年沒停止過的筆與世長逝。肖建亨是我國第一代的著名科幻作家,也開始了科幻創作的"第二春",不斷推出科幻佳作《密林虎蹤》、《萬能服務公司》、《夢》等作品,並在《人民文學》發表力作《沙洛姆教授的迷誤》和《喬二患病記》,為中國科幻第二次高潮增添了亮麗的浪花。劉興詩的科幻理念是「科研的繼續和延伸」,這段時期他陸續推出《隕落的生命微塵》、《海眼》、《美洲來的哥倫布》、《南海沉船》、《死城的傳說》、《新諾亞方舟》等科幻作品,並有《我的朋友小海豚》被改編為我國第一部科幻動畫片,為中國科幻增添了一片亮色。在這段時期還湧現了一批新的科幻作家,重要的有:金濤(《月光島》、《魔鞋》、《除夕之夜》、《颱風行動》、《人與獸》等),王曉達(《波》、《太空幽靈島》、《冰下的夢》、《莫名其妙》、《復活節》、《凌晨大爆炸》、《電人歷險記》等),宋宜昌(《打開巴斯克門》、《競爭機器》、《復興的祭壇》、《禍盒打開之後》等),尤異(《神秘的信號》、《未來暢想曲》、《大青山魔影》、《古峽的幽靈》、《機場奇遇》等)魏雅華(《溫柔之鄉的夢》、《值得慶幸的錯誤》、《鐘樓丟了》、《文壇上的火山》、《女媧之石》等)王川(《震驚世界的喜瑪拉騅—橫斷龍》、《飛碟來客》、《冰海古陸》、《偷龍換鳳案》等)在20世紀80年代初只有十八九歲的高中生吳岩,也在此時開始發表《冰山奇遇》、《引力的深淵》、《飛向虛無》等科幻作品,如今這位北師大的心理學副教授、多次赴美的訪問學者,已成為中國科幻第三次高潮的主將,並在北京、天津等地高等學校主講科幻小說課程。在這段時期,我國科技和經濟飛速發展,科幻小說也空前繁榮,全國有近百家報刊發表科幻小說,出版杜也競相編髮科幻書刊,科幻作品的題材和形式也越來越豐富多彩,除了小說外,電影、動畫片、連環畫、漫畫、戲劇、歌舞,甚至相聲都有科幻,一批純文學作家也開始寫科幻。同時,大批國外科幻小說和電影、動畫片也開始被翻譯引進。中國的科幻在發展中開始逐漸成熟,除了大量面對少年兒童的科幻作品外,以青年和成人為對象的科幻作品也越來越多,作品從注重科學技術發展變化開始轉向關注科技對人和社會的影響,有了更多的社會扣哲學思考,也更注意科幻作品的文學性。有人認為中國科幻擺脫了「少兒化、科普化」是成熟的標誌,其實不如說是從「少兒化、科普化」走向包括「成人化、社會化」的科幻才是成熟,真正的科幻沒必要排斥少兒和科普,少年兒童永遠是科幻最廣大最忠誠的讀者。科幻小說作為文學小說,雖然不以傳播具體科技知識為已任,但宣傳弘揚科學精神、科學思想,亦屬科普,即使是具體的科技知識也沒必要故意迴避,能附帶傳播亦是好事,《紅樓夢》中也有不少當時的知識內容,何況科幻小說本是科技時代的產物,小說中有具體的科技知識應是必要的時代特色,何必排斥呢?科學幻想要讓讀者「信以為真」也必須藉助具體的科技來演化,所以科幻小說不必對「科普」敬而遠之。相反,假如你的「科幻」雲遮霧罩令人摸不到頭腦,覺得與科技無關,恐怕也不能稱科幻小說了。20世紀80年代中期,一場政治風雨又把科幻小說打入了冷宮,好在改革開放的社會進步不會逆轉,80年代末90年代初「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思想和「科教興國」戰略的制訂,又迎來了新的「科學春天」,中國科幻小說進入了新的繁榮發展時期。一批知識面廣、思想更加開放活躍的年輕科幻作家,成為這一時期的主力軍,從作品題材內容到表達形式都更有時代特色和新意。20世紀80年代那批專家、學者型的科幻作家的作品,大多是為少年兒童寫的,而這批年輕科幻作家更多的是引導同齡人探索思考,在觀念思維上汲取國外營養,更加「國際化」、「現代化」,讀者對象也從少年兒童轉向文化知識素質較高的「高中生、大學生」群體和成人。其代表人物有吳岩、星河、韓松、柳文揚、楊平、綠楊、張勁松、王晉康等人。50多歲的王晉康己不年輕,這位高級工程師1993年才開始從事科幻創作,但出手不凡,連獲4次中國科幻銀河獎特等獎,應稱中國科幻繁榮發展時期的重量級科幻作家。如今,科幻在中國應稱己被承認,並進入了繁榮發展時期,這是時代歷史發展的必然,但我們還必須看到,科幻是時代的產物,科幻的發展依附於科技發展和社會進步。如今知識經濟時代,我國的科學技術近十幾年飛速發展IT、BT產業正迎頭趕上世界先進行列,一箭多星、神舟五載人飛船,袁隆平的水稻……都令人驕傲。但是也應看到,我國還稱不上科技強國,特別是思想觀念和管理體制的科學化,也就是科學思想、科學精神和科學方法方面還有差距,國民科學文化素質還不高。這些,正是科幻小說的用武之地,恰也是科幻小說發展的難點和阻力。因為素質不高、認識有差距,對科幻小說也就會有種種「不科學」的看法和要求,甚至根本無視科幻、不賣你的賬,更談不上關心支持,科幻要發展就有難處了。當然,科幻作家練好內功,寫出有影響的好作品來,貨真價實總有人識寶的,但科幻不是收藏品,不僅是「識寶」的科幻迷和高中生、大學生,還包括億萬農民、打工者、市民都接受喜歡關心科幻,有億萬讀者喜歡,科幻才會真正的繁榮大發展。這就不僅是幾個科幻作家主觀努力所能解決的了。二.科幻小說的科學幻想是關於科學技術的幻想二十年前,我國報刊上曾有一場抖幻小說「姓科姓文」的爭論,在當時的社會政治環境中,最後竟然形成了一些人對科幻小說的討伐圍攻,甚至引伸升級成為「精神污染」,而科幻小說究竟姓科還是姓文依然沒鬧明白。其實,科幻小說既然名為小說,當然歸屬文學家系的小說類別,應有小說的共性和基本特徵,又有「科幻」的個性,猶如歷史小說、推理小說、言情小說、武俠小說等等。科幻小說是小說,姓文,應是沒什麼可以多爭論的。問題實質在於對科幻小說的「科學幻想」認識理解不同而形成分歧。有人認為,科學幻想是「符合科學」的幻想。其科學與否的標準,是以當今科學技術來衡量,或以「今後可否實現」來衡量。不符合就是不科學的幻想,進而可以稱這些「不科學的幻想」是反科學、偽科學。有人認為,科幻小說的科學幻想是關於科學技術的幻想,是以科技為內容的幻想,是幻想而不是科學推想、科學假說或科學理想,幻想盡可天馬行空奇思怪想,符合當今科技認識也好,不符合或突破當今科技認識也好,有關科技的幻想再奇再怪也比升官發財、稱王稱霸的幻想要好。畢竟是幻想,就像夢想是奇奇怪怪、非邏輯的一樣,幻想不必苛求,特別是關於科技發展的未來的幻想,按照當今科技認識去限制就難以幻想了。但是,廣大的讀者和科幻迷對科幻小說的認識,並不是從概念理論來認識的,他們更多的是從興趣和愉悅來看科幻小說的,更多的是關心小說中的科學幻想是否新奇有趣,故事是否曲折離奇,人物形象是否生動有個性。至於科幻小說中的科學幻想是否「科學」,如太空出現的外星人,深海出現的怪獸,是否符合生物學原理,大部分讀者是不會去較真深究的。有人認為威爾斯的科幻名著《隱身人》中的「隱身」科學幻想不科學,國為隱身透光就不再能感覺光影變化,隱身人就成了瞎子,當然也就沒有了以後的故事。說法頗有科學道理,但幻想沒有了,人物和故事也沒有了,真令人掃興。幸而絕大部分人都不是這樣苛求科幻小說的,所以還能有這麼多經典科幻小說能流傳下來。科幻作者創作科幻小說,首先明確是要寫小說,而對於科學幻想都有自己的科幻理念,有強調「科學」的,有強調「幻想」的;有著重科學技術發展變化的,有著重觀念、心理的,形成不同風格類型的科幻小說。但是,要求自己作品中的科學幻想完全符合當今科技規律的科幻作者,實在不多。符合科技發展的「幻想」,不該稱幻想而應稱科學假設、科學推想或科學想像。也許,這類正兒八經不幻不奇的「幻想」,例如造飛船、研究克隆或開發機器寵物,也可寫成好看的小說,也有讀者喜歡看,也可以稱作科幻小說,但不能這樣要求所有的科幻小說。幻想畢竟是幻想,科學幻想只是關於科學技術發展變化,以及對人和社會影響作用的幻想,不是科學的假說和推想,很像非邏輯的夢想,稱科學幻想是關於科學技術的「白日夢」倒很接近。人人都做過夢,做過好夢、惡夢、稀奇古怪的夢,有人在夢中作出了好詩,甚至有人在夢中有發明和發現,但還沒有人能想做什麼夢就做什麼夢,因為夢的科學研究告訴我們,夢是一種半抑制的大腦神經活動和非邏輯的心理反映,有其生理、心理和主客觀因素的規律,不可能強求做個好夢或科學的夢。科學幻想當然不同於夢,是作者有意而為之,是關於科學技術發展變化及其對人和社會影響作用的幻想,因為是關於科技的幻想,其幻想的基礎起點應符合當今科技認識,而在此基礎上起飛的幻想則盡可天馬行空奇思怪想,不必拘泥於己知的認識和規律。真正的科學發現和技術進步,雖然多以遵循已知規律原理逐步前進,但重大的轉折很多是對已知規律原理的突破和否定,相對論、量子力學就不是順著經典物理學發展而形成的。科學不是絕對真理終極認識,科學認識是辯證發展的,真正的科學研究都會有十次百次甚至上千次的失敗和錯誤,要求關於科學的幻想符合科學百發百中,這要求本身就不科學。總而言之,科學幻想是關於「科技」的幻想,不是符合當今科學的「推想」。科幻小說是一種特殊的文學小說,是以幻想的科學技術發展變化及其對人和社會影響作用為內容的小說。當今信息時代科技世界知識經濟社會,科技發展進步日新月異,科幻小說倡導大膽幻想、勇於創新,宣傳科學技術變化無窮威力無窮,正是時代精神的反映,科幻小說就是當今時代的先導文學,必將大有發展大放光彩。願我們都來關心科幻小說喜歡科幻小說,都來創作科幻小說吧!●《波》中的文學和科學科幻小說是王曉達的處女作,發表於《四川文學》1979年4月號,在此之前,年已四十的他沒發表過任何文學作品。《波》也是王曉達的成名作,可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發表後竟然造成了「全國影響」,一時好評如潮,多家報刊轉載,被改編為連環畫、評書、故事、廣播劇、電影劇本,第二年獲「四川優秀短篇小說獎」……這是繼童恩正1978年在《人民文學》發表《珊瑚島上的死光》,並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之後,科幻小說又一重大突破。若稱《珊瑚島上的死光》把科幻小說從傳統的少兒文學和科普的領域引領到文學「正堂」,《波》的出現正進一步顯示了科幻小說這一「文學另類」完全可以「登堂入室」,以及讀者、社會和文學對科幻小說的承認和歡迎。說明一直被看作「小兒科」的科幻小說,不僅少年兒童喜歡,青年、成人和文學愛好者也喜歡。在1979年6月海洋出版社出版並發行20萬冊的科學幻想作品集《科幻海洋》第一卷中,《波》名列首篇,主編鐃忠華、林耀琛在序言中對《波》有如下評語:「王曉達的短篇科學幻想小說《波》,是一篇幻想構思驚人的作品。主人翁--一位軍事科學記者在某地看到入侵敵機的失常行為,了解到這正是他所要採訪的科研項目--由信息波造成的虛幻目標,使駕駛員受盡愚弄而自投羅網。但故事並沒有到此結束,在記者訪問波防禦系統的設計者王教授的時侯,不意卻陷入險境,遭到派遣敵特的暗算,在教授同他一起跟敵特的巧妙周旋中,記者看到實驗室中的種種奇特的現象,如在聽覺、視覺上都如同真實的虛幻景物,以及同時出現十幾個模樣完全相同的教授等等,直到最後智擒敵特。作者通過一個個情節高潮,極力渲染了波的奇妙效應,情節緊張而緊湊,小說描寫是成功的。但這篇作品的主要特色,還在於科學幻想不落常套而出奇制勝,這是它高人一籌的地方。這也是優秀作品的可貴之處。如果科學幻想構思一般化,是大家都能想像得到的東西,甚至只是現實中較為先進的科學技術的應用推廣,儘管在文學小論構思上頗有造詣,仍不能說是優秀的科幻小說。當然,作為科學幻想小說,它的文學小說構思也應當是好的。《波》的成功,就在於它的科學幻想構思與文學小說構思都比較新穎,並且相互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故事每深入一層,懸念也增加一層,科學的內容也更深入一層,直到最後才揭示了信息波的巧妙,情節設計得環環相接,扣人心弦。當讀者拍案叫絕的時候,一半是讚歎故事的離奇,一半是讚歎幻想的高超。《波》可以說是近半年作品中兩種構思結合得較為成功的一篇。」科幻小說作為小說,其文學性,主要通過故事、人物和語言來體現。《波》的故事是圍繞「波」展開的,而對於屬於科幻的「波」,讀者並不像對「寶藏」、「珍貴文物」、「軍事情報」、「密碼」「遺產」等那樣容易理解和感興趣。作者並沒有急於直白地去解釋那神奇的「波」,而是通過一系列環環相扣緊張曲折的事件設置懸念先展開故事,隨著情節發展,再一步一步從不同角度揭示「波」的神奇效應,有層次地引起讀者的好奇和興趣,最後故事結束,讀者心中的疑團也解開了。作者巧妙地把容易令人一頭霧水的「波」這科幻構思揉合到故事情節之中,讀者對「波」的疑問也是故事發展的懸念,好奇和興趣不斷被引發並加深,因而「引人入勝」。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波》中的科幻構思已是小說故事中不可缺少、不可替換的有機組成。不像有的「科幻小說」中,科幻構思只是「道具」「背景」和「調料」,匕首代替激光槍;月球公園改成頤和園;磁懸浮車換成摩托……故事依然沒什麼變化。而「波」在《波》中已不可或缺、不可替代,抽掉「波」,故事就沒有了。小說的故事講究情節、細節,《波》中的情節跌宕走伏、曲折離奇卻沒有更多的節外生枝,細節也都緊扣「波」,因而故事緊湊、緊張而使讀者「欲罷不能」。這也是《波》的高妙和成功之處。文學小說不能「見事不見人」,刻劃塑造立體、生動有「個性」的人,是小說文學性的重要標誌,科幻小說的文學性亦然。雖然很多科幻小說,由於在人物塑造上的簡單化、模式化、符號化等欠缺,只能算作「科幻故事」,而《波》無疑在這方面也有了突破。作者並沒有對主人公軍事科技記者張長弓進行很多的外形描述,但在小說中,他的言行舉止是「有血有肉」、富有個性的。作為軍人,他恪守「警報就是命令」,毫不猶豫地主動請戰;發現敵特危害教授,奮不顧身進行博斗。作為年輕人,做事易激動,還有點冒失;見到姑娘會尷尬臉紅……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職業軍人躍然紙上。而王教授的沉穩剛直、玲妹的機敏、活潑和溫情、洪青的陰險狡猾……作者以不多的筆墨卻也都刻劃得生動、形象,因而給讀者留下了富有個性的形象。《波》的語言較為樸實,沒有很多的華麗詞藻,但對人物、場景的描繪恰注意個性化和意境,特別是關於技術性很強的科幻構思「波」的描述,既生動、形象又通俗有趣,使人如身臨其境。全篇語言自然流暢娓娓道來,毫無故作深沉的「刻意」,像是朋友相聚講故事,使人感到「清爽」、親切。《波》的文學性,若以文學小說而論,其故事結構、人物塑造和語言文字而言,可稱中上。而作為科幻小說而言,當稱優秀。並非科幻小說的文學性應「降格以求」,因為科幻小說的特色--「科幻構思」的文學表達實是件難事,能把兩者結合好確實難能可貴。《波》把科幻構思和文學表達精妙結合,情節波瀾起伏、引入人勝,特別是衝破了「少兒化、科普化」的禁錮,是當時不可多得的真正意義上的「科幻小說」。《波》的科幻構思是讀者和評論家極為讚賞的,作者從科幻小說「俗套」---外星人、機器人、星球大戰、怪獸等窩臼中跳出來,別出蹊徑在「高技術」領域展開幻想。作者令人信服地把他的「信息波」娓娓道來,使你真以為那神奇的「信息波」變化無窮、威力無窮,可以看、可以聽、可以聞、其至可以摸,而這一切實際上只是你的「感覺」而已,事實上並不真正存在。這種「感覺」確實奇妙、有趣,而且很有「科學依據」,怎麼會不令人興奮和好奇?作者通過「波」給讀者展現了一個神奇的「科幻世界」,描述了幻想中的科技發展變化無窮、威力無窮;描繪了幻想中的科技發展對社會、對人的影響作用。讀者既從曲折離奇的小說故事中得到了愉悅,又從中領略了科技發展幻變的魅力。由於《波》令人信服的科幻魅力,甚至有一位瀋陽的大學生讀者因此立志專攻「信息波」。《波》完稿於1978年,1979年正式發表,距今已二十五年,但今日重讀,其科幻構思「信息波」依然不失新奇,依然令人神往。而其「科學性」似乎更令人信服,其「虛幻性」因全息照相、網路、多媒體合成而日見「真實」。二十多年來,一直有人問作者,你的「波」能實現嗎?幾十年來,很多人也以「科學幻想」能否實現來衡量科幻小說的「科學性」。有人評介科幻之父凡爾納時,就以凡爾納當年科幻小說中的「奔月」、「潛艇」如今實現而大加讚賞,當「科學幻想」成為「科學預言」時,就印證了「科幻」的「科學性」,這種「科幻」就十分「偉大」。若以「能否實現」作為「科學性」的衡量標準,實際上就是要求「科學的科幻」必須是「科學預言」,以此標淮來衡量《波》,能說「波」科學嗎?至少二十五年前不能說,今天不能說,可能幾十年後也不能說。那末「波」不科學,甚至反科學、偽科學?乖乖!按這標準來衡量要求科幻顯然要把自已繞進去,要走進死胡同。看來這條標準也不科學。凡爾納諸多「幻想」,有的實現了,科學!偉大!更多的沒有實現,或者根本不可能實現(如用大炮轟人奔月等),也偉大!科學!因為凡爾納的科幻小說要告訴我們的是:「知識就是力量」,告訴我們科學技術可以讓人上天、下海,科技變化無窮、威力無窮。他的「科幻」並不就是上天、下海的技術模式,而是宣傳科學精神、科學思想、科學方法,讓人們「愛科學、學科學、用科學」,讓人敢於幻想、敢於突破、敢於創新,這才是這位科幻之父真正偉大之所在。若要按凡爾納科幻小說中的「理論」和「技術」去做,潛艇可能永遠沉在海底,而登月將粉身碎骨……所以,我們來衡量《波》的科學性時,切莫以「可能實現」或「已在實現」來衡量褒貶。《波》中涉及了無線電、信息技術、認知科學、生物學、物理學等諸多科技,這是作者「科幻」的基礎和出發點,說明「波」是關於這些科技的綜合性「科幻」,通過作者的形象思維和幻想(不是推想、預言),形成「波」這一科幻構思,可以給人啟示,但並不是真正的技術模式,能否實現作者是難以回答的,能實現最好,不能實現也無妨。不能要求科幻小說變成設計說明書。《波》給人的科學啟示,還是落腳到「科技變化無窮、科技威力無窮。」小範圍講是「無線電、信息技術發展變化無窮、威力無窮。」其科學意義還是重在科學精神、科學思想上的。●《冰下的夢》取得的成就在王曉達的科幻作品中,《波》雖然「一鳴驚人」,堪稱優秀之作,但影響最大的當是《冰下的夢》。且不說《冰下的夢》被多次轉載、多次再版、重印,多次入選優秀科幻作品集……今日「網路」還可作證,鍵入「王曉達」,搜出的上百條「信息」,大部分都與《冰下的夢》有關聯。《冰下的夢》寫的是南極冰下神秘世界的故事,主人公依然是《波》中的軍科社記者張長弓。但故事情節結構、人物塑造和語言文學都比《波》更勝一籌,其科幻構思也更為豐富寬廣。無論從文學性還是「科幻性」來說,都「更上一層樓」。王曉達的「科幻觀」認為,科幻小說是宣揚「科學技術發展變化無窮、威力無窮,以及幻想的科技發展變化對人和社會的影響作用」。《波》主要是展示了「科技發展變化無窮、威力無窮」。王曉達曾說過,寫《波》的初衷是無奈的班主任對不想讀書的學生進行「勸學」,而《冰下的夢》不僅展示了「科技發展變化無窮、威力無窮」還更多的關注了「對人和社會的影響作用」,顯然擴延了《波》的「勸學」作用而具有更大的社會、現實意義。有一位剛升入中學的學生,把讀了《冰下的夢》寫的「讀後感」送給王曉達看,令他大吃一驚。原以為中、小學生讀科幻,大部分都只是對「發展、變化和威力」感興趣,如「變形金剛」、「阿童木飛天」、「太空怪獸」等等,而對於「對人和社會的影響作用」似乎難以理解。不料這位初一學生竟然寫道:「我很喜歡王曉達的科幻小說,科學幻想新奇,故事邏輯性強,而且告訴了我很多知識和道理。這次暑假讀了《冰下的夢》,使我想得很多,原來以為科學技術是用來造福人類和社會的,沒想別有用心的人可以用科學技術來做那麼多壞事。我不能太天真了……」這位學生是因為開學要交假期讀書感想的作文而寫的,給他看是向他「致意」,沒有要發表或其他的意思。但王曉達讀後,對科幻小說影響作用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同時,這也是《冰下的夢》影響力的一個典型反響。《冰下的夢》在故事結構上,運用的文學技巧比《波》更為成熟。《波》採用了「抽絲剝繭」層次遞進,一步步設置懸念展開情節,雖然起伏曲折而「引人入勝」,但故事線索比較單純,作為短篇小說是完全可以的。用音樂欣賞來比擬,《波》是一首優美的科幻詠嘆調,而《冰下的夢》更像華麗的交響詩。篇幅較長的《冰下的夢》,作者除了繼承《波》的成功經驗「抽絲剝繭」逐步展開外,還巧妙地運用倒敘、插敘和故事套故事來設置懸念、營造氛圍,把故事情節在跳躍的時空和更為寬闊的場景中展開,使讀者開卷閱讀就欲罷不能。據說,很多讀者都是熬更守夜手不釋卷,耽誤了「好夢」而讀完《冰下的夢》的。一開頭,主人公張長弓在鼓浪嶼療養院望海興嘆,自己在南極冰岸九死一生被救,而在訴說一個多月離奇的歷險經歷時,卻無人相信,反而被視為「精神不正常」而被遣送回國療養……把讀者的興趣提起來了:張長弓怎麼會躺在南極的冰岸?金質維納斯雕像是怎麼回事?究竟是什麼不能令人相信的離奇經歷?究竟他正常不正常?把一連串的疑問推出來後,再「從頭說起」。在「引子」的懸念、疑問中,並沒有特別的「科幻」味道。但隨著張長弓支援北非聯合共和國遇險,換上鈦合金頭蓋骨……故事一步步推進,「科幻」不動聲色地開始揉入情節,也為後面的「主體故事」埋下了伏筆。在南極千米冰層下現代化王國「RD中心」展開的故事,是《冰下的夢》的主體故事,也是全篇的社會意義主題所在。作者並沒有正面宣講任何觀點和主張,而是通過「RD中心」中的人物--信奉尼采「超人哲學」、「希特勒主義」的雷諾長官、技術精深又情迷心竅的斯坦利總工程師、美麗的「復仇女神」維納斯、術有專攻而唯唯喏喏、喪失「個性」的「Boys」,當然還有「雙重思想」的張長弓……以及他們的錯綜複雜關係和活動,來展開故事表達主題。故事中的「洗腦」、「當面告密」、「統治世界、號令天下」以及「Boys」的卑劣,無疑是現實社會的折射。作者的喜惡褒貶讓生動的人物、曲折的故事來表達,讓讀者自已去領悟。科幻小說關注「科技對人和社會的影響作用」,無疑是其文學性表現的深化,《冰下的夢》在這方面有了可喜的建樹。《冰下的夢》的語言文字,比《波》更具文學色彩,更有感染力。且看這一段:「藍色的海洋一望無際,「風帆號」在海面耘出一道泛著白色泡沫的航跡。在有的人看來,可能單調乏味、平淡無奇,可是你仔細看看那波濤浪花,難道不比陸地上的奇花異葩更加絢麗多彩、千姿百態?你能找出象浪花那樣用流暢奔放的線條勾劃、用神奇變幻的色彩裝鈰的花朵嗎?你看那充滿著生氣活力、永不倦怠的波濤,那麼氣勢磅礴、頑強勇敢、寬廣開闊!假如你有什麼愁悶煩惱,那麼我要說,『到海上去吧!』,在大海寬厚的胸脯上,你仔細去看看浪花波濤,那麼一切愁悶煩惱都會消失而換得心曠神怡。」詞藻並不華麗,但豐涵感情而極具感染力。也許作者自幼的「大海情結」在《冰下的夢》中得以釋解,真的船造不成,就在「科幻」中姿情締造那「冰船」特混艦隊。語言文字含情就生動,就有感染力。王曉達對大海情有獨鍾,所以《冰下的夢》寫得很美。《冰下的夢》的科幻構思,確實新奇而豐富多彩:北非聯合共和國的能源系統--水和液氫;太陽黑子爆發引發能源系統事故;鈦合金頭蓋骨;「冰船」特混艦隊;冰下「RD中心」;「腦信息攫取儀」;「BoyS」……作者繪聲繪色描述得像真的一樣令人信服,但這一切都是「純屬幻想」。為什麼讀者會對這些「純屬幻想」信以為真,而且願意「手不釋卷」地讀下去呢?作者的文筆描繪、故事情節發展的吸引是一方面,而小說中豐富的科技知識以通俗、科普的介紹,為讀者引導進入「科幻」創造了必要的概念和科學基礎,是《冰下的夢》成功的重要一面。作者的這種手法,在《波》中已見成效,令人莫名其妙的「波」在作者娓娓道來的「科普」中逐漸被認識和承認了,讀者在往下看時不再有「科技」或「科幻」的「硬核」阻塞。在《冰下的夢》中,「科幻構思」並不突兀而來強迫讀者先得「認可」,而是從神奇的現象和已有的科技逐步引入,讀者讀著讀著就認識、承認了,心悅誠服又興高采烈地隨著主人公去經歷那跌宕起伏、曲折離奇的驚險歷程,不會為「科幻」的莫名其妙而分心,乃至掩卷而去。而這些引導性的科技知識本身的普及,也是科幻小說的一個良性副作用。當然,過分強調這副作用,必然會影響科幻小說的基本功能,不能倡導。但與「科幻構思」密切有關的科技知識,已是科幻的必要有機組成,不必迴避,關鍵是如何處理好,不能成為「知識硬塊」而討人嫌。《冰下的夢》是一部成功的科幻作品,當稱優秀之作。但一口氣讀完後還覺得「意猶未盡」,似乎作者和讀者急於讀完一樣,也急於寫完,有一些倉促的感覺。仔細想想,《冰下的夢》後半部,即在「RD中心」展開的故事,顯得敘述多於描述,很多精彩、驚險的情節似乎沒有充分展開。因此有「欲知詳情」而「不得其解」的些微遺憾。若這是作者的「故意」,也不應強求,畢竟給你上了一桌好菜不能再挑三揀四的。而若確是作者主客觀原因而「緊湊、壓縮」或精簡了,倒期望能充實補充。因為《冰下的夢》若能拍成電影或電視劇,會是一部精彩的中國科幻大片,到時這「後半部」一定要充分展開以饗讀者,不,以饗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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