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五十二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十一貞元十七年(辛巳、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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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紀五十二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十一貞元十七年(辛巳、801)唐紀五十二 唐德宗貞元十七年(辛巳,公元801年)[1]春,正月,甲寅,韓全義至長安,竇文場為掩其敗跡;上禮遇甚厚。全義稱足疾,不任朝謁,遣司馬崔放入對。放為全義引咎,謝無功,上曰:「全義為招討使,能招來少誠,其功大矣,何必殺人然後為功邪!」閏月,甲戌,歸夏州。[1]春季,正月,甲寅(二十一日),韓全義來到長安,竇文場替他遮掩軍隊潰敗的行跡,德宗以非常隆重的禮儀厚待他。韓全義聲稱得了腳病,不能上朝謁見,派遣司馬崔放入朝回答德宗的提問。崔放替韓全義承認過失,以沒有取得成效而謝罪。德宗說:「韓全義擔任招討使,能夠將吳少誠招來,這個功勞就夠大的了,為什麼一定要將人們殺死,然後才算是功勞呢?」閏正月,甲戌(十一日),韓全義回夏州去了。[2]韋士宗既入黔州,妄殺長吏,人心大擾。士宗懼,三月,脫身亡走。夏,四月,辛亥,以右諫議大夫裴佶為黔州觀察使。[2]韋士宗進入黔州以後,胡亂殺害高級官員,人心大為混亂。韋士宗害怕了,三月,他脫出身來,逃亡而去。夏季,四月,辛亥(二十日)。德宗任命右諫議大夫裴佶為黔州觀察使。[3]五月,壬戌朔,日有食之。[3]五月,壬戌朔(初一),出現日食。[4]朔方、寧、慶節度使楊朝晟防秋於寧州,乙酉,薨。[4]朔方、寧、慶節度使楊朝晟在寧州防禦吐藩。乙酉(二十四日),楊朝晟去世。初,渾遣兵馬使李朝將兵戍定平。薨,朝請以其眾隸神策軍;詔許之。當初,渾派遣兵馬使李朝領兵戍守定平。渾去世以後,李朝請示將他的部眾隸屬於神策軍,德宗頒詔答應了他的請求。楊朝晟疾亟,召僚佐謂曰:「朝晟必不起,朔方命帥多自本軍,雖徇眾情,殊非國體。寧州刺史劉南金,練習軍旅,宜使攝行軍,且知軍事,比朝廷擇帥,必無虞矣。」又以手書授監軍劉英倩,英倩以聞。軍士私議曰:「朝廷命帥,吾納之,即命劉君,吾事之;若命帥於他軍,彼必以其麾下來,吾屬被斥矣,必拒之。」楊朝晟病情加劇,便召集僚屬對他們說:「我肯定不行了,對朔方軍主帥的任命,人選往往出自本軍,雖是順從大家的意願,但實在不符合國家的體統。寧州刺史劉南金熟悉軍事,最好讓他代理行軍司馬,暫且讓他掌管軍中事務,及至朝廷選任節帥時,就肯定沒有憂慮了。」楊朝晟又把親筆書信交給監軍劉英倩,劉英倩又上報朝廷聞知。將士們私下議論說:「朝廷任命主帥,我們是接納的,即便是任命劉君,我們也是侍奉他的。倘若從別的軍隊中任命主帥,那位主帥肯定要把他的部下帶過來,我們這一班人就會遭受排斥了,所以我們一定要抵制此事。」己丑,上遣中使往察軍情,軍中多與南金。辛卯,上復遣高品薛盈珍齎詔詔寧州。六月,甲午,盈珍至軍,宣詔曰:「朝所將本朔方軍,今將並之,以壯軍勢,威戎狄,以李朝為使,南金副之,軍中以為何如?」諸將皆奉詔。己丑(二十八日),德宗派遣中使前往朔方察看軍中的情勢,軍中將士多數親附劉南金。辛卯(三十日),德宗再次派遣高品薛盈珍攜帶詔書前往寧州。六月,甲午(初三),薛盈珍來到軍中,宣布詔旨說:「李朝率領的軍隊本來屬於朔方軍,現在準備將此軍與你們合併,以便壯大軍隊的聲勢,威懾異族之人,任命李朝為節度使,讓劉南金任他的副職,軍中將士認為怎麼樣呢?」各將領都接受了詔命。丙申,都虞候史經言於眾曰:「李公命收弓刀而送甲胄二千。」軍士皆曰:「李公欲內麾下二千為腹心,吾輩妻子其可保乎!」夜,造劉南金,欲奉以為帥,南金曰:「節度使固我所欲,然非天子之命則不可;軍中豈無他將乎!」眾曰:「弓刀皆為官所收,惟軍事府尚有甲兵,欲因以集事。」南金曰:「諸君不願朝為帥,宜以情告敕使。若操甲兵,乃拒詔也。」命閉門不內。軍士去,詣兵馬使高固,固逃匿;搜得之,固曰:「諸君能用吾言則可。」眾曰:「惟命。」固曰:「毋殺人,毋掠金帛。」眾曰:「諾。」乃共詣監軍,請奏之。眾曰:「劉君既得朝旨為副帥,必撓吾事。」詐稱監軍命,召計事,至而殺之。丙申(初五),都虞候史經對大家說:「李公命令收繳弓箭刀劍,並且送去兩千套盔甲。」將士們都說:「李公打算收納自己的部下兩千人,作為親信,我們的妻子兒女還能得到保全嗎?」夜間,大家來到劉南金處,打算擁戴他出任主帥,劉南金說:「出任節度使,固然是我所願意的。然而,如果不是由天子任命的,那就不合適了。難道軍隊中就沒有別的將領可以擁戴了嗎?」大家說:「弓箭刀劍全被長官收繳去了,只有軍事府還儲藏著鎧甲兵器,我們打算憑著軍事府的武器聚眾起事。」劉南金說:「如果諸位不願意讓李朝擔任主帥,最好將其中的情由告訴聖上的使者。假如動起武來,就是抗拒詔命了。」於是劉南金讓人關了門,不讓眾人進去。將士們離開以後,又到兵馬使高固那裡去,高固逃避開來,但將士們還是將他搜尋到了。高固說:「如果諸位能夠按我說的去做,我就答應你們的要求。」大家說:「唯命是聽。」高固說:「不得殺人,不得擄掠錢財布帛。」大家說:「是。」於是,高固與大家一起到監軍那裡,請監軍奏報大家的要求。大家說:「既然劉君得到朝廷的旨意,出任副主帥,他肯定要阻撓我們的事情。」大家假意聲稱監軍下達命令,傳召他計議事情,劉南金一到,大家便將他殺了。戊戌,制以李朝為寧節度使。是日,寧州告變者至,上追還制書,復遣薛盈珍往軍情。壬寅,至軍,軍中以高固為請,盈珍即以上旨命固知軍事。戊戌(初七),德宗頒發制書任命李朝為、寧節度使。就在這一天,報告寧州變亂的人來到朝廷,德宗將制書追回,再次派遣薛盈珍前去刺探軍中的情勢。壬寅(十一日),薛盈珍來到軍中,軍中將士請求任命高固,薛盈珍當即以德宗的旨意命令高固掌管軍中事務。或傳戊戌制書至州,軍惑,不知所從,奸人乘之,且為變。留後孟子周悉內精甲於府廷,日餉士卒,內以悅眾心,外以威奸黨。軍無變,子周之謀也。有人將戊戌日頒布的制書傳到州,州軍惶惑猶疑,不知道應當聽從哪一個詔命,邪惡之徒利用這一時機,將要發起變亂。留後孟子周將精銳甲兵全部安置到官署的庭院中,每天大宴將士,對內是要博得大家的歡心,對外是威懾亂法犯禁的那一伙人。州軍隊沒有發生變亂,就是由於有孟子周從中謀劃的原故。[5]李既執天下利權,以貢獻固主恩,以饋遺結權貴,恃此驕縱,無所忌憚,盜取縣官財,所部官屬無罪受戮者相繼。浙西布衣崔善貞詣闕上封事,言宮市、進奉及鹽鐵之弊,因言不法事。上覽之,不悅,命械送。聞其將至,先鑿坑於道旁;己亥,善貞至,並鎖械內坑中,生瘞之。遠近聞之,不寒而慄。復欲為自全計,增廣兵眾,選有材力善射者謂之挽強,胡、奚雜類謂之蕃落,給賜十倍他卒。轉運判官盧坦屢諫不悛,與幕僚李約等皆去之。約,勉之子也。[5]李執掌全國的財政大權後,通過進獻貢物來鞏固主上的恩寵,通過贈送財物來結納地位高、有權勢的人、依仗著這一點而驕橫放縱,沒有一點顧忌與畏懼,非法盜占國庫的財物,他統領的屬吏中無罪而遭到殺害的人相繼不斷。浙西平民崔善貞前往朝廷進獻秘密奏章,談論宮市、進獻貢物以及經營鹽鐵的弊病,因而講到李不守法紀的事情。德宗看了他的奏章,很不高興,命令將他用枷鎖拘禁著送交李。李聽說他就要到來,事先在道路旁邊挖了一個土坑。己亥(初八),崔善貞到了,李將他連同枷鎖一起推進坑中,活埋了他。遠近各地的人們聽說此事後,都不寒而。李又作了些想要自我保全的安排:增加士兵的人數,選拔多才強力、善於射箭的人,將他們稱作「挽強」;對所收容的胡、奚等各族人,將他們稱作「蕃落」,對他們的供給與賞賜,是其他士兵的十倍。轉運判官盧坦屢次勸諫,他都不肯悔改,於是盧坦與幕僚李約等人都離開了他。李約是李勉的兒子。[6]己酉,以高固為寧節度使。固,宿將,以寬厚得眾,節度使忌之,置於散地,同列多輕侮之;及起為帥,一無所報復,軍中遂安。[6]己酉(十八日),德宗任命高固為寧節度使。高固是一員老將,因待人寬和仁厚而得到大家的擁護,過去的節度使妒忌他,給他安排了一個閑散的職務,同事們大多輕視侮辱他。及至被起用為主帥,高固沒有對任何一人實行報復,於是軍中將士安定下來。[7]丁巳,成德節度使王武俊薨。[7]丁巳(二十六日),成德節度使王武俊去世。[8]秋,七月,戊寅,吐蕃寇鹽州。[8]秋季,七月,戊寅(十八日),吐潘侵犯鹽州。[9]辛巳,以成德節度副使王士真為節度使。[9]辛巳(二十一日),德宗任命成德節度副使王士真為節度使。[10]己丑,吐藩陷麟州,殺刺史郭鋒,夷其城郭,掠居人及党項部落而去。鋒,曜之子也。[10]己丑(二十九日),吐蕃攻陷麟州,殺死刺史郭鋒,剷平了麟州城廓,對當地居民以及党項部落擄掠了一番,便離去了。郭鋒是郭曜的兒子。僧延素為虜所得。虜將有徐舍人者,謂延素曰:「我英公五代孫也。武后時,吾高祖建義不成,子孫流播異域,雖代居祿位典兵,然思本之心不忘,顧宗族大,無由自拔耳。今聽汝歸。」遂縱之。僧人延素被吐蕃俘獲後,有個叫做徐舍人的吐蕃將領對延素說:「我是英國公李的五世玄孫。在武后時期,我的高祖徐敬業樹立義旗,沒有成功,子孫後代流亡遷徒到異國他鄉。雖然我家世代身居官位,掌管軍事,然而懷念故土之心難以忘卻,只是照顧到我的宗族人口眾多,沒有機會自己解脫出來罷了。現在,我准許你回國。」於是徐舍人放走了延素。上遣使敕韋皋出兵深入吐蕃以分其勢,紓北邊患。皋遣將將兵二萬分出九道,攻吐蕃維、保、松州及棲雞、老翁城。德宗派遣使者敕令韋皋派兵深入到吐蕃疆域中去,以便分散他們的勢力,緩解北部邊疆的戰禍。韋皋派遣將領率兵兩萬人分別由九條路線進發攻打吐蕃的維州、保州和松州以及棲雞和老翁城。[11]河東節度使鄭儋暴薨,不及命後事,軍中喧嘩,將有他變。中夜,十餘騎執兵召掌書令狐楚至軍門,諸將環之,使草遺表。楚在白刃之中,操筆立成。楚,德之族也。八月,戊午,以河東行軍司馬嚴綬為節度使。[11]河東節度使鄭儋突然去世,來不及安排後事,軍中將士噪雜地大聲喊叫,將要發生異常的變故。半夜時分,十多個人騎著馬,握著兵器,將掌書記令狐楚召到軍營門口,各將領圍繞著他,讓他起草鄭儋的臨終表章。在明晃晃的兵器中間,令狐楚拿起筆來,一會兒就寫成了。令狐楚是令孤德的同族後人。八月,戊午(二十八日),德宗任命河東行軍司馬嚴綬為節度使。[12]九月,韋皋奏大破吐蕃於雅州。[12]九月,韋皋奏稱在雅州大破吐蕃。[13]左神策中尉竇文場致仕,以副使楊志廉代之。[13]左神策中尉竇文場辭官歸居,德宗讓左神策中尉副使楊志廉替代他的職務。[14]韋皋屢破吐蕃,轉戰千里,凡拔城七,軍鎮五,焚堡百五十,斬首萬餘級,捕虜六千,降戶三千,遂圍維州及昆明城。冬,十月,庚子,加皋檢校司徒兼中書令,賜爵南康郡王。南詔王異牟尋虜獲尤多,上遣中使慰撫之。[14]韋皋屢次打敗吐蕃,轉戰千里,共計攻克城池七座,軍鎮五個,焚燒堡壘一百五十個,斬首一萬多,捉住吐蕃六千人,招降人口三千戶,並包圍了維州以及昆明城。冬季,十月,庚子(十一日),德宗加封韋皋檢校司徒兼中書令,賜爵為南康郡王。南詔王異牟尋俘獲擄掠尤其繁多,德宗派遣中使慰問安撫他。[15]戊午,鹽州刺史杜彥先棄城奔慶州。[15]戊午(二十九日),鹽州刺史杜彥先放棄州城,逃奔慶州。十八年(壬午、802)十八年(壬午,公元802年)[1]春,正月,驃王摩羅思那遣其子悉利移入貢。驃國在南詔西南六千八百里,聞南詔內附而慕之,因南詔入見,仍獻其樂。[1]春季,正月,驃國國王摩羅思那派遣他的兒子悉利移入朝進貢。驃國在南詔西南方六千八百里處,聽說南詔歸附朝廷,也產生了嚮往之情,於是通過南詔入京朝見,還獻上他們的音樂。[2]吐蕃遣其大相兼東鄙五道節度使論莽熱將兵十萬解維州之圍,西川兵據險設伏以待之。吐蕃至,出千人挑戰,虜悉眾追之,伏發,虜眾大敗,擒論莽熱,士卒死者太半。維州,昆明竟不下,引兵還。乙亥,皋遣使獻論莽熱,上赦之。[2]吐蕃遣國中大相兼東部邊邑五道節度使論莽熱率領十萬兵馬,前來解除維州的包圍,西川兵馬憑依險要,設下埋伏,等待論莽熱的到來。吐蕃來到後,西川軍派出一千人前來挑戰,吐蕃以全軍追擊他們,伏兵發動,吐蕃人馬大敗,論莽熱被擒獲,士兵死去了一多半。然而,西川軍最終還是沒有攻克維州與昆明城,只好領兵返回。乙亥(十八日),韋皋派遣使者獻上論莽熱,德宗赦免了他。[3]浙東觀察使裴肅既以進奉得進,判官齊總代掌後務,刻剝以求媚又過之。三月,癸酉,詔擢總為衢州刺史。給事中長安許孟容封還詔書,曰:「衢州無他虞,齊總無殊績,忽此超獎,深駭群情。若總必有可錄,願明書勞課,然後超資改官,以解眾疑。」詔遂留中。己亥,上召孟容,慰獎之。[3]浙東觀察使裴肅靠著進獻貢物得以升遷後,判官齊總代替他掌管留後事務,他通過剝削財物來討好德宗的行為,又超過了裴肅。三月,癸酉(十七日),德宗頒詔提拔齊總為衢州刺史。給事中長安人許孟容將詔書封合退還,他說:「衢州沒有別的憂患,齊總沒有特殊的政績,忽然如此破格獎拔於他,使大家深感驚駭。如果齊總肯定有值得錄用的地方,希望明確寫出他的勞績與考課,然後再超越資歷改任官職,以便消除大家的疑惑。」於是詔書被留在宮中,沒有再批下來。己亥(疑誤),德宗召見許孟容,慰問並嘉獎了他。[4]秋,七月,辛未,嘉王府諮議高弘本正牙奏事,自理逋債。乙亥,詔「公卿庶僚自今勿令正牙奏事,如有陳奏,宜延英門請對。」議者以為:「正牙奏事,自武德以來未之或改,所以達群情,講政事;弘本無知,黜之可也,不當因人而廢事。」[4]秋季,七月,辛未(十七日),嘉王府諮議參軍高弘本在正殿奏報事情時,私自在殿上處理債務。乙亥(二十一日),德宗頒詔說:「從今以後,不要讓公卿與眾臣僚在正殿奏陳事情,如果需要奏陳,應當到延英門去請求召問對答。」議論此事的人們認為:「在正殿陳奏事情,自從武德年間以來,從來沒有絲毫的改變,為的是傳達眾人之情,講論如何施政辦事。高弘本不懂規矩,將他貶黜就可以了,不應當因高弘本一人而廢除正常的制度。」[5]淮南節度使杜佑累表求代,冬,十月,丁亥,以刑部尚書王鍔為淮南副節度使兼行軍司馬。[5]淮南節度使杜佑多次上表請求派人替代自己。冬季,十月,丁亥(初四),德宗任命刑部尚書王鍔為淮南副節度使,兼任行軍司馬。[6]己酉,坊節度使王棲曜薨。中軍將何朝宗謀作亂,夜,縱火;都虞候裴玢潛匿不救火,旦,擒朝宗,斬之。以同州刺史劉公濟為坊節度使,以玢為行軍司馬。[6]己酉(二十六日)坊節度使王棲曜去世。中軍將領何朝宗圖謀發起變亂,夜間,放起火來。都虞候裴玢暗中躲藏,不去救火,卻在天亮時分,擒獲了何朝宗,將他斬殺。德宗任命同州刺史劉公濟為坊節度使,任命裴玢為行軍司馬。十九年(癸未、803)十九年(癸未,公元803年)[1]春,二月,丁亥,名安黃軍曰奉義。[1]春季,二月,丁亥(初六),朝廷將安黃軍命名為奉義軍。[2]己亥,安南牙將王季元逐其觀察使裴泰,泰奔朱鳶。明日,左兵馬使趙勻斬季元及其黨,迎泰而復之。[2]己亥(十八日),安南牙將王季元驅逐本地觀察使裴泰,裴泰逃奔朱鳶。第二天,左兵馬使趙勻斬殺王季元以及他的同夥,迎接裴泰恢復職務。[3]甲辰,杜佑入朝。三月,壬子朔,以佑檢校司空、同平章事;以王鍔為淮南節度使。[3]甲辰(二十三日),杜佑入京朝見。三月,壬子朔(初一),德宗任命杜佑為檢校司空、同平章事,任命王鍔為淮南節度使。[4]鴻臚卿王權請遷獻、懿二祖於德明、興聖廟,每,正大祖東向之位;從之。[4]鴻臚卿王權請求將獻祖、懿祖二人的神主遷移到供奉德明皇帝、興聖皇帝神主的廟堂中,每當對諸祖神主舉行盛大的合祭時,將太祖的神主安置在朝著正東方向的位子上,德宗聽從了這一建議。[5]乙亥,以司農卿李實兼京兆尹。實為政暴戾,上愛信之。實恃恩驕傲,許人薦引,不次拜官,及誣譖斥逐,皆如期而效,士大夫畏之側目。[5]乙亥(二十四日),德宗任命司農卿李實兼京兆尹。李實處理政務粗暴乖張,德宗卻寵愛信任他。李實仗恃著恩寵而驕橫傲慢,應許為人們推薦延引,不拘等次授給官職,以及誣陷驅逐他人,全都在他預言的日期里應驗,士大夫害怕他,連正眼看他都不敢。[6]夏,四月,涇原節度使劉昌奏請徙原州治平涼;從之。[6]夏季,四月,涇原節度使劉昌上奏請求將原州的治所遷徙到平涼,德宗依從了他。[7]乙亥,吐蕃遣其臣論頰熱入貢。[7]乙亥(疑誤),吐蕃派遣臣下論頰熱入朝進貢。[8]六月,辛卯,以右神策中尉副使孫榮義為中尉,與楊志廉皆驕縱招權,依附者眾,宦官之勢益盛。[8]六月,辛卯(十二日),德宗任命右神策中尉副使孫榮義為中尉。孫榮義與楊志廉都驕橫放縱,招攬大權,依附他們的人很多,宦官的勢力愈加盛大。[9]壬辰,遣右龍武大將軍薛使於吐蕃。[9]壬辰(十三日),德宗派遣右龍武大將軍薛出使吐蕃。[10]陳許節度使上官薨,其婿田欲脅其子使襲軍政;牙將王沛,亦之婿也,知其謀,以告監軍范日用,討擒之。乙未,以陳許行軍司馬劉昌裔為節度使。沛,許州人也。[10]陳許節度使上官去世後,他的女婿田準備脅迫上官的兒子承襲軍中大政。牙將王沛,也是上官的女婿,了解田的謀劃後,便將此事報告監軍范日用,討伐並擒獲了田。乙未(十六日),德宗任命陳許行軍司馬劉昌裔為節度使。王沛是許州人。[11]自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11]由正月起,一直持續到秋季七月份,都不曾下雨。[12]己未,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齊抗以疾罷為太子賓客。[12]己未(疑誤),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齊抗因病被罷免為太子賓客。[13]初,翰林待詔王善書,山陰王叔文善棋,俱出入東宮,娛侍太子。,杭州人也。[13]當初,翰林待詔王善長書法,山陰人王叔文善長下棋,都在東宮出出進進,侍奉太子,供太子娛樂。王是杭州人。叔文譎詭多計,自言讀書知治道,乘間常為太子言民間疾苦。太子嘗與諸侍讀及叔文等論及宮市事,太子曰:「寡人方欲極言之。」眾皆稱讚,獨叔文無言。既退,太子自留叔文,謂曰:「向者君獨無言,豈有意邪?」叔文曰:「叔文蒙幸太子,有所見,敢不以聞。太子職當視膳問安,不宜言外事。陛下在位久,如疑太子收人心,何以自解!」太子大驚,因泣曰:「非先生,寡人無以知此。」遂大愛幸,與王相依附。王叔文詭計多端,自稱讀過書而懂得治理國家的道理,經常趁機向太子講說民間的疾苦。太子曾經與各位侍讀以及王叔文等人談論到宮市的事情,太子說:「寡人正準備就此事儘力進言。」大家都表示稱讚,唯獨王叔文不發一言。大家退去後,太子親自將王叔文留下來,對他說:「剛才只有你不發一言,恐怕是有用意的吧!」王叔文說:「我承蒙太子的鐘愛,只要發現問題,怎敢不告訴太子聞知!太子的職份應當是省視進食、問候平安,最好不要談外間的事情。陛下在位的時間長了,如果懷疑太子收攬人心,太子怎麼為自己解釋呢!」太子大驚,因而哭泣著說:「若不是先生這一席話,寡人無法知道這個道理。」於是,太子對王叔文極為寵愛,而王叔文則與王相互依託。叔文因為太子言:「某可為相,某可為將,幸異日用之。」密結翰林學士韋執誼及當時朝士有名而求速進者陸淳、呂溫、李景儉、韓嘩、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等,定為死友。而凌准、程異等又因其黨以進,日與游處,蹤跡詭秘,莫有知其端者。藩鎮或陰進資幣,與之相結。淳,吳人,嘗為左司郎中;溫,渭之子,時為左拾遺;景儉,之孫,進士及第;曄,之族子;諫,嘗為侍御史;宗元、禹錫,時為監察御史。王叔文趁機對太子說:「某人可以擔任宰相,某人可以擔任將領,希望太子在將來起用他們。」王叔文暗中結交翰林學士韋執誼以及當時已有名聲、但希圖快速晉陞的朝廷官員陸淳、呂溫、李景儉、韓曄、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等人,約定為生死相托的朋友。另外,凌准、程異等人又靠著這一伙人得以進用,時時與他們交遊往來,行蹤都很詭詐隱秘,沒有人了解他們的端倪。有些藩鎮暗中進獻資財禮物,與他們相互結納。陸淳是吳中人,曾經擔任左司郎中。呂溫是呂渭的兒子,當時擔任左拾遺。李景儉是李的孫子,進士及第。韓曄是韓的族侄。陳諫曾經擔任侍御史。柳宗元與劉禹錫,當時擔任監察御史。左補闕張正一上書,得召見。正一與吏部員外郎王仲舒、主客員外郎劉伯芻等相親善,叔文之黨疑正一言己陰事,令執誼反譖正一等於上,雲其朋黨,游宴無度。九月,甲寅,正一等皆坐遠貶,人莫知其由。伯芻,之子也。左補闕張正一上書言事,得到德宗的召見。張正一與吏部員外郎王仲舒和主客員外郎劉伯芻等人相互親近友善,王叔文一夥懷疑張正一講過自己的秘事,便讓韋執誼向德宗誣陷張正一等人,說他們私結朋黨,交遊飲宴,沒有限度。九月,甲寅(初六),張正一等人都獲罪被貶遠方,人們都不知道其中的緣由。劉伯芻是劉的兒子。[14]鹽夏節度判官崔文先權知鹽州,為政苛刻。冬,閏十月,庚戌,部將李庭俊作亂,殺而臠食之。左神策兵馬使李興干戍鹽州,殺庭俊以聞。[14]鹽夏節度判官崔文先暫且掌管鹽州事宜,處理政務繁瑣刻薄。冬季,閏十月,庚戌(初三),部將李庭俊發起變亂,殺死崔文先,還割碎他的肢體,吃了他的肉。戍守鹽州的左神策兵馬使李興干,又殺死李庭俊,上報朝廷聞知。[15]丁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損薨。[15]丁巳(初十),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損去世。[16]十一月,戊寅朔,以李興干為鹽州刺史,得專奏事;自是鹽州不隸夏州。[16]十一月,戊寅朔(初一),德宗任命李興干為鹽州刺史,允許他單獨奏報事情。從此,鹽州不再隸屬於夏州。[17]十二月,庚申,以太常卿高郢為中書侍郎,吏部侍郎鄭瑜為門下侍郎,並同平章事。瑜,餘慶之從父兄弟也。[17]十二月,庚申(十三日),德宗任命太常卿高郢為中書侍郎,任命吏部侍郎鄭瑜為門下侍郎,一併同平章事。鄭瑜是鄭餘慶的堂兄弟。[18]建中初,敕京城諸使及府縣繫囚,每季終委御史巡按,有冤濫者以聞;近歲,北軍移牒而已。監察御史崔遇下嚴察,下吏欲陷之,引以入右神策軍。軍使以下駭懼,具奏其狀。上怒,杖四十,流崖州。[18]建中初年,德宗敕令京城各使以及府縣,對於在押的囚犯,在每季度終結時,要委託御史分行各地,予以按察,對確實冤枉失實的案件,要上報朝廷聞知。近年以來,北軍只轉發一道公文就算了事。監察御史崔對待下屬嚴厲而苛察,下屬官吏打算陷害他,便領著他進入右神策軍。神策軍使以下的人們驚怕恐懼,擬成奏章上報了他的事狀。德宗大怒,將崔杖責四十棍,流放到崖州。[19]京兆尹嗣道王實務徵求以給進奉,言於上曰:「今歲雖旱而禾苗甚美。」由是租稅皆不免,人窮至壞屋賣瓦木、麥苗以輸官。優人成輔端為謠嘲之;實奏輔端誹謗朝政,杖殺之。[19]京兆尹嗣道王李實專務徵收財富,以便進獻貢物。他對德宗說:「雖然今年發生旱情,但莊稼長得很好。」因此朝廷對租稅一概不予免除,以致人們窮困到拆除房屋,出賣屋瓦檁木與麥苗來交納官稅。優伶成輔端作歌謠譏嘲李實,李實奏稱成輔端誹謗朝廷大政,用杖刑殺害了他。監察御史韓愈上疏,以「京畿百姓窮困,應今年稅錢及草粟等征未得者,請俟來年蠶麥。」愈坐貶陽山令。監察御史韓愈進獻奏疏認為:「京城周圍地區的百姓貧窮困頓,對於所有未能徵收上來的今年的稅錢以及草秧、穀物等,請等到明年蠶成麥熟時節再去徵收。」於是,韓愈獲罪,被貶為陽山縣令。二十年(甲申、804)二十年(甲申,公元804年)[1]春,正月,丙戌,天德軍都防禦團練使、豐州刺史李景略卒。初,景略嘗宴僚佐,行酒者誤以醯進。判官京兆任迪簡以景略性嚴,恐行酒者得罪,強飲之,歸而嘔血;軍士聞之泣下。及李景略卒,軍士皆曰判官仁者,欲奉以為帥。監軍抱置別室,軍士發扃取之。監軍以聞,詔以代景略。[1]春季,正月,丙戌(初十),天德軍都防禦團練使、豐州刺史李景略去世。當初,李景略曾經設宴招待輔佐自己的官吏們,巡行勸酒的人錯把醋送了上來。由於李景略生性嚴厲,判官京兆人任迪簡惟恐巡行勸酒的人遭受罪罰,勉強把醋喝了下去,回去以後便因此吐血了,將士們聽說此事後,都流下了眼淚。及至李景略去世後,將士們都說判官任迪簡是一位仁厚長者,準備擁戴他出任主帥。監軍將任迪簡抱到另外的房間中安置,將士們打開門栓將他奪取出來。監軍將此事上報朝廷聞知,於是德宗頒布詔書任命他替代李景略的職務。[2]吐蕃贊普死,其弟嗣立。[2]吐蕃贊普去世,他的弟弟繼位。[3]夏,四月,丙寅,名陳許軍曰忠武。[3]夏季,四月,丙寅(二十二日),朝廷將陳許軍命名為忠武軍。[4]左金吾大將軍李升雲將禁兵鎮咸陽,疾病,其子政與虞候上官望等謀效山東藩鎮,使將士奏攝父事。六月,壬子,升雲卒。甲寅,詔追削升雲官爵,籍沒其家。[4]左金吾大將軍李升雲帶領禁衛軍鎮守咸陽,得了重病,他的兒子李政與虞候上官望等人圖謀仿效山東藩鎮的做法,指使將士上奏請求讓自己代理父親的職事。六月,壬子(初九),李升雲去世。甲寅(十一日),德宗頒詔追奪李升雲官職爵位,沒收他家的財產。[5]昭義節度使李長榮薨,上使中使以手詔授本軍大將,但軍士所附者即授。時大將來希皓為眾所服,中使將以手詔付之。希皓言於眾曰:「此軍取人,合是希皓,但作節度使不得。若朝廷以一束草來,希皓亦必敬事。」中使言:「面奉進止,只令此軍取大將拔與節鋮,朝廷不別除人。」希皓固辭。兵馬使盧從史其位居四,潛與監軍相結,起出伍曰:「若來大夫不肯受詔,從史請且句當此軍。」監軍曰:「盧中丞若如此,此亦固合聖旨。」中使因探懷取詔以授之。從史捧詔,再拜舞蹈。希皓亟回揮同列,北面稱賀。軍士畢集,更無一言。秋,八月,己未,詔以從史為節度使。[5]昭義節度使李長榮去世,德宗讓中使帶著手詔授給本軍中的大將,只要是將士都歸心的人,便可授給。當時,大將來希皓為大家所敬服,中使準備把手詔交付給他。來希皓在大家面前說:「在這一軍隊中物色人選,當然是我來希皓了,但我不能擔當節度使的職責。如果朝廷讓一把草來擔當節度使,我也一定會恭敬地侍奉。」中使說:「我當面接受聖上的旨意,只讓從這一軍隊的大將中選拔節度使並授給旌節,朝廷沒有另外任命別人。」來希皓堅決推辭。兵馬使盧從史,在軍中位居第四,暗中與監軍相互結納,這時他從隊伍中站出來說:「如果來大夫不願意接受詔書,請讓我姑且管理這支軍隊。」監軍說:「如果盧中丞這樣去做,這當然也是符合聖上的意旨的。」於是中使從懷中拿出詔書,授給盧從史。盧從史捧著詔書,先後拜了兩次,再向德宗遙遙行舞蹈禮。來希皓趕忙回去指揮同事,面向北方祝賀。將士全集合起來,再沒有提出異議。秋季,八月,己未(十七日),德宗頒詔任命盧從史為節度使。[6]九月,太子始得風疾,不能言。[6]九月,太子開始身患中風,不能講話。順宗至德弘道大聖大安孝皇帝永貞元年(乙酉、805)唐順宗永貞元年(乙酉,公元805年)[1]春,正月,辛未朔,諸王、親戚入賀德宗,太子獨以疾不能來,德宗涕泣悲嘆,由是得疾,日益甚。凡二十餘日,中外不通,莫知兩宮安否。[1]春季,正月,辛未朔(初一),諸王、親戚前來宮中向德宗祝賀,唯獨太子因病不能到來,德宗流著眼淚,哀聲嘆氣,從此患病,並一天比一天加重,大約二十多天,內宮與外廷斷了消息,都不知道德宗與太子平安與否。癸巳,德宗崩;蒼猝召翰林學士鄭、衛次公等至金鑾殿草遺詔。宦官或曰:「禁中議所立尚未定。」眾莫敢對。次公遽言曰:「太子雖有疾,地居冢嫡,中外屬心。必不得已,猶應立廣陵王;不然,必大亂。」等從而和之,議始定。次公,河東人也。太子知人情憂疑,紫衣麻鞋,力疾出九仙門,召見諸軍使,人心粗安。癸巳(二十三日),德宗駕崩。人們匆匆忙忙地把翰林學士鄭、衛次公等人叫到金鑾殿,起草德宗的遺詔。有個宦官說:「內廷計議冊立誰人還沒有確定呢。」大家都不敢答話。衛次公趕忙說:「雖然太子身患疾病,但是身居嫡長的地位,為朝廷內外所歸向。如果沒有別的辦法,也應該冊立廣陵王。否則,肯定要出大亂子。」鄭等人也隨聲附和衛次公的意見,這才算議定下來。衛次公是河東人。太子知道人們的情緒還在擔憂疑慮,便身著紫衣,足穿麻鞋,勉強支撐著有病的身體,走出九仙門,召見各軍使,才使人心略微安定了一些。甲午,宣遺詔於宣政殿,太子服見百官;丙申,即皇帝位於太極殿。衛士尚疑之,企足引領而望之,曰:「真太子也!」乃喜而泣。甲午(二十四日),德宗的遺詔在宣政殿宣布了,太子穿著喪服,接見朝廷官員。丙申(二十六日),太子在太極殿正式繼承皇位。衛士們仍然懷疑登位的是不是太子,便蹺著腳,伸著脖子,向殿上張望了一番,這才說:「的確是真正的太子!」於是,衛士們高興得哭了。時順宗失音,不能決事,常居宮中施簾帷,獨宦者李忠言、昭容牛氏侍左右;百官奏事,自帷中可其奏。自德宗大漸,王先入,稱詔召王叔文,坐翰林中使決事。以叔文意入言於忠言,稱詔行下,外初無知者。以杜佑攝冢宰。二月,癸卯,上始朝百官於紫宸門。當時,順宗無法講話,不能處理朝中事務,經常住在宮中,周圍掛著簾幕,只有宦官李忠言、牛昭容在順宗身邊侍奉,朝中官員奏請什麼事情,順宗便在簾幕中認可他們的奏請。自從德宗病情垂危以來,王率先進入內廷,聲稱有詔傳召王叔文,讓他坐在翰林院中處理朝中事務。王將王叔文的意圖帶進內廷,告訴李忠言,便聲稱詔書頒發下來,外界起初沒有人知道這一內情。任命杜佑為攝冢宰。二月,癸卯(初三),順宗在紫宸門初次受朝中官員的朝見。[2]己酉,加義武節度使張茂昭同平章事。[2]己酉(九日),順宗加封義武節度使張茂昭為同平章事。[3]辛亥,以吏部郎中韋執誼為尚書左丞、同平章事。王叔文欲掌國政,首引執誼為相,己用事於中,與相唱和。[3]辛亥(十一日),順宗任命吏部郎中韋執誼為尚書左丞、同平章事。王叔文打算執掌國家大政,便首先延引韋執誼出任宰相,自己在內廷當權,與他相互呼應。[4]壬子,李師古發兵屯西境以脅滑州。時告哀使未至諸道,以成牙將有自長安還得遺詔者,節度使李元素以師古鄰道,欲示無外,遣使密以遺詔示之。師古欲乘國喪侵噬鄰境,乃集將士謂曰:「聖上萬福,而元素忽傳遺詔,是反也,宜擊之。」遂杖元素使者,發兵屯曹州,且告假道於汴。宣武節度使韓弘使謂曰:「汝能越吾界而為盜邪!有以相待,無為空言!」元素告急,弘使謂曰:「吾在此,公安無恐。」或告:「翦棘夷道,兵且至矣,請備之。」弘曰:「兵來,不除道也。」不為之應。師古詐窮變索,且聞上即位,乃罷兵。元素表請自貶,朝廷兩慰解之。元素,泌之族弟也。[4]壬子(十二日),李師古派兵駐紮在本道的西部邊境上,以便威脅滑州。當時,告哀使還沒有來到各道,有個義成牙將從長安回來,得到了德宗的遺詔,義成節度使李元素覺著李師古是與自己相鄰的州道,打算顯示不把他當作外人看,便派遣使者秘密地把遺詔讓他看了。李師古打算趁著國家大喪事侵吞相鄰州道的轄地,便集合將士,對他們說:「聖上福緣無疆,李元素卻忽然傳布遺詔,這是造反啊,應當向他出擊。」於是,李師古杖打李元素的使者,派兵前往曹州駐紮,準備告知汴州,借道攻打李元素。宣武節度使韓弘讓人告訴他說:「你能越過我的疆界去作盜賊嗎!我專門在這裡等著你,你不要說空話!」李元素向宣武告急,韓弘讓人告訴他說:「有我在這裡,你儘管放心,不必恐慌。」有人說:「李師古在剷除草棘,平整道路,他的兵馬快要打過來了,請對他多加防備。」韓弘說:「如果真是有軍隊開過來,就不去清除道路了。」韓弘並不對此作出反應,李師古的機謀詐變用盡了,加上聽說順宗已經即位,便停止用兵。李元素上表請求貶職,朝廷兩次派人來寬慰他。李元素是李泌的同族弟弟。吳少誠以牛皮鞋材遺師古,師古以鹽資少誠,潛過宣武界,事覺,弘皆留,輸之庫,曰:「此於法不得以私相饋。」師古等皆憚之。吳少誠將製作牛皮鞋的材料贈送給李師古,李師古用食鹽資助吳少誠,在偷越宣武邊界時,事情被察覺了。韓弘將他們運送的物品全部扣留,運進倉庫,還說:「根據法令,這些東西是不允許私自互相贈送的。」李師古等人對他都心懷忌憚。[5]辛酉,詔數京兆尹道王實殘暴掊斂之罪,貶通州長史;市井歡呼,皆袖瓦礫遮道伺之,實由間道獲免。[5]辛酉(二十一日),順宗頒詔曆數京兆尹道王李實殘忍暴虐地聚斂民財的罪行,將他貶為通州長史。街市中居民喜悅地呼喊著,都在袖中帶著瓦礫,攔住道路,等侯李實到來,李實由小道走開,才得以逃脫。[6]壬戌,以殿中丞王為左散騎常侍,依前翰林待詔,蘇州司功王叔文為起居舍人、翰林學士。[6]壬戌(二十二日),順宗任命殿中丞王為左散騎常侍,依然如前充任翰林待詔,任命蘇州司功王叔文為起居舍人、翰林學士。寢陋、吳語,上所褻狎;而叔文頗任事自許,微知文義,好言事,上以故稍敬之,不得如出入無阻。叔文入至翰林,而入至柿林院,見李忠言、牛昭容計事。大抵叔文依,依忠言,忠言依牛昭容,轉相交結。每事先下翰林,使叔文可否,然後宣於中書,韋執誼承而行之。外黨則韓泰、柳宗元等主采聽外事。謀議唱和,日夜汲汲如狂,互相推獎,曰伊、曰周、曰管、曰葛,然自得,謂天下無人;榮辱進退,生於造次,惟其所欲,不拘程式。士大夫畏之,道路以目。素與往還者,相次拔擢,至一日除數人。其黨或言曰,「某可為某官,」不過一二日,輒已得之。於是叔文及其黨十餘家之門,晝夜車馬如市。客候見叔文、者,至宿其坊中餅肆、酒壚下,一人得千錢,乃容之。尤茸,專以納賄為事,作大匱貯金帛,夫婦寢其上。王狀貌醜陋,口操吳地方言,為順宗聽親近寵幸。而王叔文頗以能辦大事自我稱道,稍稍懂得一些文辭大義,喜歡談論朝中事務,順宗因此對他稍微採取敬重的態度,不像王那樣在內宮通行無阻。王叔文進入翰林院,而王進入柿林院,得以與李忠言和牛昭容會面議事。大致說來,王叔文依賴王,王依賴李忠言,李忠言依賴牛昭容,轉相勾結。每遇一事,他們首先下達翰林院,讓王叔文作出判斷,然後向中書省宣布,由韋執誼承命奉行。他們在外廷的同黨則有韓泰、柳宗元等人,主持搜集探聽外界的事情。他們策劃計議,相互應和,夜以繼日,急切如狂,還互相推崇,說他們是伊尹,是周公,是管仲,是諸葛亮,豪壯得意,認為天下再沒有別的人物。他們使榮寵與屈辱,晉陞與貶斥,發生於倉促之間,只有他們想要做什麼,便可不受規程法式的約束。士大夫對他們心懷畏懼,敢怒而不敢言。平素與他們有交往的人們,一個接著一個地被提拔陞官,以至於一天以內便封拜好幾個人。只要他們的同黨中有人說「某人可以擔任某官」,過不了一兩天,此人便已經得到這一職位。因此王叔文及其同黨十多家的門前,晝夜車馬往來,門庭若市。等候謁見王、王叔文的客人,以至於要在他們所住街坊的餅店賣酒之處過夜,餅店酒家收取每人一千錢,方肯收留為房客。王尤其猥瑣卑下,專門以收受賄賂為能事,他製作了一個收藏金錢絲帛的大柜子,他們夫婦二人便在大柜子上就寢。[7]甲子,上御丹鳳門,赦天下,諸色逋負,一切蠲免,常貢之外,悉罷進奉。貞元之末政事為人患者,如宮市、五坊小兒之類,悉罷之。[7]甲子(二十四日),順宗駕臨丹鳳門,大赦天下;對各種名目的租稅拖欠,一律免除;在固定的貢品以外,停止所有的貢物進獻。對貞元末年損害百姓利益的施政措施,如宮市和、鶻、鷂、鷹、狗五坊給役一類,全部罷除。先是,五坊小兒張捕鳥雀於里者,皆為暴橫以取人錢物,至有張羅網於門不許人出入者,或張井上使不得汲者,近之,輒曰:「汝驚供奉鳥雀!」即痛毆之,出錢物求謝,乃去。或相聚飲食於酒食之肆,醉飽而去,賣者或不知,就索其直,多被毆詈;或時留蛇一為質,曰:「此蛇所以致鳥雀而捕之者,今留付汝,幸善飼之,勿令饑渴。」賣者愧謝求哀,乃攜挈而去。上在東宮,皆知其弊,故即位首禁之。在此之前,在民間張網捕捉鳥雀的五坊給役,盡做些暴虐豪橫的事情,藉以索 取人們的錢財物品。以至有人把羅網張設在人家門口,不許人們出入,或者把羅網張設在水井上面,使人們無法汲水,如果有人走近前來,五坊給役便說:「你驚動了準備奉獻朝廷的鳥雀!」當即狠狠毆打來人,直至來人拿出錢財物品來求情謝罪,才能離開。有些五坊給役相互聚集在酒飯店鋪中吃吃喝喝,吃飽喝醉才離去。有些賣主不知道他們的身份,當場向他們索取酒飯錢,往往被打罵一頓;有時或者會留下一袋蛇作為抵押品,還說:「這些蛇是用來捕捉鳥雀的,現在留交給你,希望你妥善地飼養它們,別讓它們挨餓受渴。」賣主愧悔道歉,苦苦哀求,五坊給役這才帶著這袋蛇走開。順宗在東宮當太子時,便完全知道這些弊病,所以即位後率先禁止五坊給役為惡。[8]乙丑,罷鹽鐵使月進錢。先是,鹽鐵月進羨餘而經入益少;至是,罷之。[8]乙丑(二十五日),順宗免除鹽鐵使每月進獻的月進錢。在此之前,鹽鐵使每月進獻正稅以外的雜稅錢,但正常的經費收入卻越來越少。至此,便將月進錢免除了。[9]三月,辛未,以王為翰林學士。[9]三月,辛未(初二),順宗任命王為翰林學士。[10]德宗之末,十年無赦,群臣以微過譴逐者皆不復敘用,至是始得量移。壬申,追忠州別駕陸贄、郴州別駕鄭餘慶,杭州刺史韓皋、道州刺史陽城赴京師。[10]德宗在位的末期,有十年時間沒有發布過大赦令,因微小過失被謫降斥逐的眾多官員全都不能再按等級次第得以進用。至此,他們才得以量情升遷。壬申(初三),順宗追召忠州別駕陸贄、郴州別駕鄭餘慶、杭州刺史韓皋、道州刺史陽城前往京城。贄之秉政也,貶駕部員外郎李吉甫為明州長史,既而徙忠州刺史。贄昆弟門人咸以為憂,至而吉甫忻然以宰相禮事之。贄初猶慚懼,後遂為深交。吉甫,棲筠之子。韋皋在成都,屢上表請以贄自代。贄與陽城皆未聞追詔而卒。陸贄執掌朝政時,將駕部員外郎李吉甫貶為明州長史,不久,又將他改任為忠州刺史,陸贄的兄弟和弟子們都為此擔憂。陸贄來到忠州以後,李吉甫欣然以對待宰相的禮數事奉他,起初陸贄還感到慚愧和恐懼,後來便與李吉甫成了交情深厚的朋友。李吉甫是李棲筠的兒子。韋皋在成都,也屢次上表請求讓陸贄來代替自己。但陸贄和陽城都在聽到追召他們回京的詔書之前便去世了。[11]丙戌,加杜佑度支及諸道鹽鐵轉運使。以浙西觀察使李為鎮海節度使,解其鹽鐵轉運使。雖失利權而得節旄,故反謀亦未發。[11]丙戌(十七日),順宗加封杜佑為度支使和諸道鹽鐵轉運使,任命浙西觀察使李為鎮海節度使,解除他鹽鐵轉運使的職務。李雖然失去了財政大權,但得到了節度使的旌節,所以他反叛朝廷的陰謀也就沒有表露出來。[12]戊子,名徐州軍曰武寧,以張為節度使。[12]戊子(十九日),順宗將徐州軍命名為武寧軍,任命張為武寧節度使。[13]加彰義節度使吳少誠同平章事。[13]順宗加封彰義節度使吳少誠為同平章事。[14]以王叔文為度支、鹽鐵轉運副使。先是叔文與其黨謀,得國賦在手,則可以結諸用事人,取軍士心,以固其權,又懼驟使重權,人心不服,藉杜佑雅有會計之名,位重而務自全,易可制,故先令佑主其名,而自除為副以專之。叔文雖判兩使,不以簿書為意,日夜與其黨屏入竊語,人莫測其所為。[14]順宗任命王叔文為度支副使和鹽鐵轉運副使。在此之前,王叔文與他的同黨謀議,將國家的賦稅收入抓到手中,就能夠用此來交結各方面當權人物,爭取得到將士的擁護,以便鞏固他們手中的權力。他又擔心驟然擔任握有重大財權的使職,人們不能心悅誠服,便借著杜佑平素有善於管理財物的名聲,地位尊顯而務求保全自己,又為人平易,可以控制,所以首先讓杜佑在名義上主持財政,而任命自己為副職,以便專擅財政。雖然王叔文兼任了度支與鹽鐵轉運兩項使職,但他並不把薄籍文書放在心上,而是日夜與他的同黨在一起,屏退外人,私下密談,他在幹什麼,人們都不得而知。以御史中丞武元衡為左庶子。德宗之末,叔文之黨多為御史,元衡薄其為人,待之莽鹵。元衡為山陵儀仗使,劉禹錫求為判官,不許。叔文以元衡在風憲,欲使附己,使其黨誘以權利,元衡不從,由是左遷。元衡,平一之孫也。順宗任命御史中丞武元衡為左庶子。德宗在位的末期,王叔文的同黨多擔任御 史,武元衡鄙薄他們的為人,對待他們全不以為意。武元衡擔任山陵儀仗使時,劉禹錫請求擔任判官,武元衡沒有答應。由於武元衡在御史台任職,王叔文打算讓他依附自己,便讓他的同黨以權勢與財利引誘他,武元衡不肯服從,因此便被降職。武元衡是武平一的孫子。侍御史竇群奏屯田員外郎劉禹錫挾邪亂政,不宜在朝。又嘗謁叔文,揖之曰:「事固有不可知者。」叔文曰:「何謂也?」群曰:「去歲李實怙恩挾貴,氣蓋一時,公當此時,逡巡路旁,乃江南一吏耳。今公一旦復據其地,安知路旁無如公者乎!」其黨欲逐之,韋執誼以群素有強直名,止之。侍御史竇群奏陳屯田員外郎劉禹錫居心邪惡,擾亂朝政,不應當留在朝中任職。竇群又曾經謁見王叔文,向他拱手說道:「現在當然還有未見分曉的事情。」王叔文說:「你指的是什麼事情?」竇群說:「去年李實倚仗著恩寵與尊貴的地位,他的氣焰在一段時間裡將大家都壓倒了,你在當時,還在道路旁邊猶豫徘徊,才不過是江南的一個小吏罷了。現在你一時又佔據了他那樣的地位,你怎以知道路旁沒有像你當年那樣的人物呢!」王叔文的同黨打算將他斥逐到朝廷以外,韋執誼因竇群素有強項耿直的名望,便制止了他們。[15]上疾久不愈,時扶御殿,群臣瞻望而已,莫有親奏對者,中外危懼;思早立太子,而王叔文之黨欲專大權,惡聞之。宦官俱文珍、劉光琦、薛盈珍皆先朝任使舊人,疾叔文、忠言等朋黨專恣,乃啟上召翰林學士鄭、衛次公、李程、王涯入金鑾殿,草立太子制。時牛昭容輩以廣陵王淳英睿,惡之;不復請,書紙為「立嫡以長」字呈上;上頷之。癸巳,立淳為太子,更名純。程,神符五世孫也。[15]順宗的疾病許久不能痊癒,只好不時讓人扶著他登上大殿,會見群臣,群臣也只有從遠處看一看順宗罷了,從沒有親自回答過順宗的提問。朝廷內外的官員們都感到憂懼不安,希望及早冊立太子。然而,王叔文一黨準備獨攬大權,討厭聽到人們的這種議論。宦官俱文珍、劉光琦、薛盈珍都是前朝任用的舊臣,他們忌恨王叔文、李忠言等人樹立朋黨,專橫恣肆,便啟奏順宗傳召翰林學士鄭、衛次公、李程、王涯等人前往金鑾殿草擬冊立太子的制書。當時,牛昭容一伙人因廣陵王李淳英俊明達,便憎惡他。鄭不再請示,在紙上寫了「冊立嫡長子」幾個字上呈順宗,順宗點了點頭。癸巳(二十四日),冊立李淳為太子,改名為李純。李程是李神符的五世孫。[16]賈耽以王叔文黨用事,心惡之,稱疾不出,屢乞骸骨。丁酉,諸宰相會食中書。故事,宰相方食,百寮無敢謁見者。叔文至中書,欲與執誼計事,令直省通之,直省以舊事告,叔文怒,叱直省。直省懼,入白。執誼逡巡慚赧,竟起迎叔文,就其閣語良久。杜佑、高郢、鄭瑜皆停箸以待,有報者云:「叔文索飯,韋相公已與之同食閣中矣。」佑、郢心知不可,畏叔文、執誼,莫敢出言。瑜獨嘆曰:「吾豈可復居此位!」顧左右,取馬徑歸,遂不起。二相皆天下重望,相次歸卧,叔文、執誼益無所顧忌,遠近大懼。[16]賈耽因王叔文一黨當權,對他們心懷憎惡,便托稱有病,不再出門,屢次請求退職。丁酉(二十八日),各位宰相在中書省共同進餐。根據例慣,宰相正在進餐時,百官沒有敢晉見宰相的。王叔文來到中書省,打算跟韋執誼商量事情,便讓中書省值班官吏去通知韋執誼。中書省值班官吏將舊典告訴了王叔文,王叔文怒氣沖沖地喝斥他。值班官吏害怕,便進入中書省向韋執誼稟報。韋執誼遲疑徘徊,面色羞紅,但他還是起身出來迎接王叔文,到他辦公的閣中交談了好長時間。杜佑、高郢、鄭瑜都放下筷子,等他回來。有傳信人前來報告說:「王叔文要飯,韋相公已經與他在閣中共同進餐了。」杜佑、高郢內心明白這樣做是不對的,但畏懼王叔文、韋執誼,便不敢開口發言。唯獨鄭瑜嘆息著說:「我豈能再在這個位子上呆下去!」他將身旁的人們看了一眼,牽出馬來,徑直回家,於是不再前來辦事。賈耽、鄭瑜兩位宰相都是在天下負有崇高聲望的人物,相繼歸隱退卧,王叔文、韋執誼愈加沒有可顧慮與忌憚的了,而遠近各地的人們卻大為恐懼。[17]夏,四月,壬寅,立皇弟諤為欽王,誠為珍王;子經為郯王,緯為均王,縱為漵王,紓為莒王,綢為密王、總為郇王,約為邵王,結為宋王,緗為集王,為冀王,綺為和王,絢為衡王,為會王,綰為福王,為撫王,緄為岳王,紳為袁王,綸為桂王,為翼王。[17]夏季,四月,壬寅(初三),順宗冊立弟弟李諤為欽王,李誠為珍王;冊立兒子李經為郯王,李緯為均王,李縱為漵王,李紓為莒王,李綢為密王,李總為郇王,李約為邵王,李結為宋王,李緗為集王,李為冀王,李綺為和王,李絢為衡王,李為會王,李綰為福王,李為撫王,李緄為岳王,李紳為袁王,李綸為桂王,李為翼王。[18]乙巳,上御宣政殿,冊太子。百官睹太子儀錶,退,皆相賀,至有感泣者,中外大喜。而王叔文獨有憂色,口不敢言,但吟杜甫題《諸葛亮祠堂》詩曰:「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聞者哂之。[18]乙巳(初六),順宗駕臨宣政殿,冊封太子。官員們目睹太子儀錶堂堂,退下來以後,紛紛互相慶賀,以至有人感動得哭泣了,朝廷內外都非常高興。然而,唯獨王叔文臉上帶著憂慮的神色,口中又不敢說什麼,只是吟誦杜甫所作《諸葛亮祠堂》詩道:「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聽到他讀詩的人們都譏笑他。先是,太常卿杜黃裳為裴延齡所惡,留滯台閣,十年不遷,及其婿韋執誼為相,始遷太常卿。黃裳勸執誼帥群臣請太子監國,執誼驚曰:「丈人甫得一官,奈何啟口議禁中事!」黃裳勃然曰:「黃裳受恩三朝,豈得以一官相買乎!」拂衣起出。在此之前,太常卿杜黃裳遭到裴延齡的嫌惡,因而停留在侍御史的職位上,歷時十年,不得升遷,及至他的女婿韋執誼出任宰相後,才被提升為太常卿。杜黃裳勸說韋執誼率領群臣請求太子代理國政,韋執誼吃驚地說:「丈人剛剛得以進陞官職,怎麼能夠開口就議論宮廷中的事情!」杜黃裳氣得臉色都變了,他說:「我蒙受肅宗、代宗、德宗三朝的恩典,難道能夠憑著升遷一個官職就把我收買了嗎!」於是,杜黃裳生氣地用手撩起衣裳,起身離去。戊申,以給事中陸淳為太子侍讀,仍更名質。韋執誼自以韋權,恐太子不悅,故以質為侍讀,使潛伺太子意,且解之。及質發言,太子怒曰:「陛下令先生為寡人講經義耳,何為預他事!」質惶懼而出。戊申(初九),順宗任命給事中陸淳為太子侍讀,還給他改名為陸質。韋執誼認為自己獨攬大權,唯恐太子心中不快,所以使陸質出任侍讀,讓他暗中察看太子的意向,而且就便向他解釋。及至陸質談這方面的內容時,太子生氣地說:「陛下命令先生為寡人講解經書義理而已,為什麼要把別的事情拉扯進來!」陸質只好惶恐地走出去。[19]五月,辛未,以右金吾大將軍范希朝為左右神策京西諸城鎮行宮節度使。甲戌,以度支郎中韓泰為其行軍司馬。王叔文自知為內外所憎疾,欲奪取宦官兵權以自固,藉希朝老將,使主其名,而實以泰專其事;人情不測其所為,益疑懼。[19]五月,辛未(初三),順宗任命右金吾大將軍范希朝為左右神策、京西諸城鎮行營節度使;甲戌(初六),任命度支郎中韓泰為范希朝的行軍司馬。王叔文知道自己被朝廷內外的官員們所憎惡忌恨,打算奪取宦官手中的兵權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借著范希朝作為朝廷宿將的聲望,讓他在名義上主持軍事,但實際上是讓韓泰專擅兵權。人們猜不出他們要做些什麼,愈加疑惑恐懼。[20]辛卯,以王叔文為戶部侍郎,依前充度支、鹽鐵轉運副使。俱文珍等惡其專權,削去翰林之職。叔文見制書,大驚,謂人曰:「叔文日時至此商量公事,若不得此院職事,則無因而至矣。」王即為疏請,不從。再疏,乃許三五日一入翰林,去學士名。叔文始懼。[20]辛卯(二十三日),順宗任命王叔文為戶部侍郎,依然如前充任度支副使和鹽鐵轉運副使。俱文珍等人憎惡王叔文獨攬大權,設法免除了他翰林學士的職務。王叔文看到制書後,大為震驚,他對別人說:「我每天按時到這裡來商量公務,如果不能夠在翰林院擔任職務,就沒有到這裡來的理由了。」王當即替王叔文上疏請求保留學士職務,順宗不肯聽從。王再次上疏,順宗才允許王叔文隔三五天到翰林院來一次,但仍免除翰林學士的職稱,王叔文開始恐懼了。[21]六月,己亥,貶宣歙巡官羊士諤為汀州寧化尉。士諤以公事至長安,遇叔文用事,公言其非。叔文聞之,怒,欲下詔斬之,執誼不可;則令杖煞之,執誼又以為不可;遂貶焉。由是叔文始大惡執誼,往來二人門下者皆懼。[21]六月,己亥(初二),順宗將宣歙巡官羊士諤貶為汀州寧化縣尉。羊士諤因公務來到長安,適逢王叔文當權,便公開談論他的錯誤。王叔文得知這一消息後,非常生氣,打算髮布詔書,將他斬殺,韋執誼不肯同意。王叔文又打算用杖刑將他打死,韋執誼認為也不能這樣做,於是將羊士諤以貶官論處。自此,王叔文開始非常嫌惡韋執誼,在他們二人門下往來的人們都恐懼起來了。先時,劉辟以劍南支度副使將韋皋之意於叔文,求都領劍南三川,謂叔文曰:「太尉使辟致微誠於公,若與某三川,當以死相助;若不與,亦當有以相酬。」叔文怒,亦將斬之,執誼固執不可。辟尚游長安未去,聞貶士鍔,遂逃歸。執誼初為叔文所引用,深附之,既得位,欲掩其跡,且迫於公議,故時時為異同;輒使人謝叔文曰:「非敢負約,乃欲曲成兄事耳!」叔文詬怒,不之信,遂成仇怨。不久前,劍南支度副使劉辟把韋皋的意圖轉達給王叔文,要求統領劍南三川。劉辟對王叔文說:「韋太尉讓我向您致以卑微的誠意,他說:倘若您把三川交給韋某管轄,韋某自當不惜一死,儘力幫助您;倘若您不肯把三川交給韋某管轄,韋某也自會有辦法向您回報。」王叔文生氣了,又打算將劉辟斬殺,韋執誼堅決不肯同意。在劉辟遊覽長安,還沒有離去時,聽說王叔文將羊士諤貶斥了,便逃回劍南。韋執誼當初被王叔文延引重用時,是深深依附王叔文的。韋執誼在取得宰相地位後,打算遮掩以往的行跡,而且迫於公眾輿論的壓力,所以時常做出一些與王叔文意見相左的事情,事後他總是讓人向王叔文道歉說:「我並不敢違背約定,這是打算多方設法成就老兄的事情罷了!」王叔文怒氣沖沖地罵了起來,全不相信韋執誼的話,於是兩個人結下了怨仇。[22]癸丑,韋皋上表,以為:「陛下哀毀成疾,重勞萬機,故久而未安,請權令皇太子親監庶政,候皇躬痊癒,復歸春宮。臣位兼將相,今之所陳,乃其職分。」又上太子箋,以為:「聖上遠法高宗,亮陰不言,委政臣下,而所付非人。王叔文、王、李忠言之徒,輒當重任,賞罰任情,墮紀紊綱。散府庫之積以賂權門。樹置心腹,遍於貴位;潛結左右,憂在蕭牆。竊恐傾太宗盛業,危殿下家邦,願殿下即日奏聞,斥逐群小,使政出人主,則四方獲安。」皋自恃重臣,遠處西蜀,度王叔文不能動搖,遂極言其奸。俄而荊南節度使裴均、河東節度使嚴綬箋表繼至,意與皋同,中外皆倚以為援,而邪黨震懼。均,光庭之曾孫也。[22]癸丑(十六日),韋皋進獻表章認為:「陛下因哀痛親人謝世而身染疾病,每天又為處理紛紜繁重的政務而加重了煩勞,所以這麼長時間身體還沒有康復。請陛下暫時讓皇太子親自監理各項政務,等陛下身體痊癒後,再讓皇太子回返東宮。我身兼大將與宰相的職務,現在我所奏陳的事情,正是我應盡的本分。」韋皋又向太子進獻箋書認為:「聖上遠效法高宗皇帝,居喪而不肯發言,將朝廷大政交託給臣下,但是所交託的人選並不適當。王叔文、王、李忠言一類人,獨自擔當著重大的職任,實行獎賞與懲罰,全聽憑自己的私情,敗壞並擾亂了朝廷的法度。他們動用國庫的積蓄,以便賄賂執政的權臣;他們扶植安插親信人員,遍及各個顯貴的職位;他們暗中結納聖上的侍從人員,使憂患蘊含在宮室的門屏之內。我私下裡擔心他們會傾覆太宗皇帝創下的盛美基業,會危害殿下的家國。希望殿下即日奏報聖上聞知,將這一群小人驅逐出去,使朝政掌握在人主手中,各地臣民便會獲得安寧了。」韋皋倚仗著自己是身居要職的大臣,又在遙遠的西蜀地區任職,估量著王叔文不能動搖他的地位,於是盡情說出王叔文的邪惡。不久,荊南節度使裴均、河東節度使嚴綬給順宗的表章和給太子的箋書相繼送到,所講的意思與韋皋相同,朝廷內外的官員們都倚賴他們作為外援,而那伙邪惡的人卻震驚恐懼了。裴均是裴光庭的曾孫。[23]王叔文既以范希朝、韓泰主京西神策軍,諸宦者尚未寤。會邊上諸將各以狀辭中尉,且言方屬希朝。宦者始寤兵柄為叔文等所奪,乃大怒曰:「從其謀,吾屬必死其手。」密令其使歸告諸將曰:「無以兵屬人。」希朝至奉天,諸將無至者。韓泰馳歸白之,叔文計無所出,唯曰:「奈何!奈何!」無幾,其母病甚。丙辰,叔文盛具酒饌,與諸學士及李忠言、俱文珍、劉光琦等飲於翰林。叔文言曰:「叔文母病,以身任國事之故,不得親醫藥,今將求假歸侍。叔文比竭心力,不避危難,皆為朝廷之恩。一旦去歸,百謗交至,誰肯見察以一言相助乎?」文珍隨其語輒折之,叔文不能對,但引滿相勸,酒數行而罷。丁巳,叔文以母喪去位。[23]王叔文使范希朝、韓泰主持京西神策軍以後,諸宦官還沒有明白其中的道理。適逢邊疆各將領各自呈送書狀向中尉陳辭,而且提到他們剛剛歸屬范希朝統轄。宦官們開始明白兵權已經被王叔文等人奪走,於是大為惱怒地說:「如果按照他們的計謀幹下去,我們這些人肯定要死在他們手裡。」於是秘密命令各邊防來使回去稟告各將領說:「不要將軍隊歸屬別人。」范希朝來到奉天時,各將領沒有前來的。韓泰騎馬回來報告了這一情況,王叔文無計可施,只是說:「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沒過多久,王叔文的母親病情嚴重。丙辰(十九日),王叔文備辦了豐盛的酒食,與各位翰林學士和李忠言、俱文珍、劉光琦等人在翰林院飲酒。王叔文說:「我的母親有病,過去因我承擔著國家政務的原故,無法親自為母親求醫訪葯,現在我準備請假回家侍奉母親。近來我竭盡心力,不避危險艱難,這都是為了報答朝廷的恩典。我一旦離開朝廷,返回家鄉去,各種誹謗紛至沓來,誰肯體察我的隱衷,說一句話幫助我呢?」俱文珍總是隨著王叔文的話搶白他,王叔文無法對答,只好斟滿了酒勸大家喝,酒過數巡,便散了宴席。丁巳(二十日),王叔文因母親去世而免除了官位。[24]秋,七月,丙子,加李師古檢校侍中。[24]秋季,七月,丙子(初九),順宗加封李師古為檢校侍中。[25]王叔文既有母喪,韋執誼益不用其語。叔文怒,與其黨日夜謀起複,必先斬執誼而盡誅不附己者,聞者凶懼。[25]王叔文為母親服喪後,韋執誼益發不肯採用他的意見。王叔文大怒,與他的同黨日夜圖謀再被起用,並一定要首先斬殺韋執誼,把不肯附和自己的人全部誅滅,聽說此事的人都震恐不安。自叔文歸第,王失據,日詣宦官及杜佑請起叔文為相,且總北軍;既不獲,則請以為威遠軍使、平章事,又不得;其黨皆憂悸不自保。是日,坐翰林中,疏三上,不報,知事不濟,行且卧,至夜,忽叫曰:「中風矣!」明日,遂輿歸不出。己丑,以倉部郎中、判度支案陳諫為河中少尹;、叔文之黨至是始去。自從王叔文回家後,王失去著落,便天天到宦官和杜佑那裡請求起用王叔文擔任宰相,並且統領北軍。既然沒有得到認可,他便請求任命王叔文為威遠軍使、平章事,又沒有得到認可。他的同黨都憂恐驚悸,感到難以自保。這一天,王坐在翰林院中,接連三次上疏,全不見回復,知道難以成事,坐卧不寧。到了夜間,王忽然大叫道:「我中風啦!」第二天,他被抬回家中,於是再也不曾走出家門。己丑(二十二日),順宗任命倉部郎中、判度支案陳諫為河中少尹。至此,王、王叔文的同黨開始從朝中被斥逐出去了。[26]癸巳,橫海軍節度使程懷信薨,以其子副使執恭為留後。[26]癸巳(二十六日),橫海軍節度使程懷信去世,順宗任命他的兒子節度副使程執恭為留後。[27]乙未,制以「積未復,其軍國政事,權令皇太子純句當。」時內外共疾王叔文黨與專恣,上亦惡之;俱文珍屢啟上請令太子監國,上固厭倦萬機,遂許之。又以太常卿杜黃裳為門下侍郎,左金吾大將軍袁滋為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俱文珍等以其舊臣,故引用之。又以鄭瑜為吏部尚書,高郢為刑部尚書,並罷政事。太子見百官於東朝堂,百官拜駕;太子涕泣,不答拜。[27]乙未(二十八日),順宗頒布制書稱:「由於朕舊病在身,未能康復,軍務與國政中的一切施政要務,暫時命令皇太子李純代為辦理。」當時,朝廷內外的官員們都痛恨王叔文的黨羽肆意專斷,順宗也憎惡他們。俱文珍屢次啟奏順宗,請求命令皇太子監理國政,順宗本來對處理日常的紛繁政務感到厭倦,於是同意了俱文珍的請求。又任命太常卿杜黃裳為門下侍郎,任命左金吾大將軍袁滋為中書侍郎,二人一併同平章事。俱文珍等人認為他們是朝廷的老臣,所以延引起用了他們。還任命鄭瑜為吏部尚書,任命高郢為刑部尚書,一併免去二人的宰相職務。太子在東朝堂會見百官,百官行禮祝賀,太子哭得淚流滿面,沒有向百官答禮。八月,庚子,制「令太子即皇帝位,朕稱太上皇,制敕稱誥。」八月,庚子(初四),順宗頒布制書稱:「命令太子即帝位,朕號稱太上皇,朕頒布的制書敕令稱作誥。」辛丑,太上皇徙居興慶宮,誥改元永貞,立良娣王氏為太上皇后。後,憲宗之母也。辛丑(初五),太上皇遷移到興慶宮居住,頒布誥命,改年號為永貞,將良娣王氏立為太上皇后。太上皇后是憲宗的母親。壬寅,貶王開州司馬,王叔文渝州司戶。尋病死貶所。明年,賜叔文死。壬寅(初六),將王貶為開州司馬,將王叔文貶為渝州司戶。不久,王在貶地病死。第二年,憲宗賜王叔文自裁而死。乙巳,憲宗即位於宣政殿。乙巳(初九),憲宗在宣政殿即位。[28]丙午,昇平以主獻女口五十。上曰:「上皇不受獻,朕何敢違!」遂卻之。庚戌,荊南獻毛龜二,上曰:「朕所寶惟賢。嘉禾、神芝,皆虛美耳,所以《春秋》不書祥瑞。自今凡有嘉瑞,但准令申有司,勿復以聞。及珍禽奇獸,皆毋得獻。」[28]丙午(初十),昇平公主進獻女子五十人。憲宗說:「太上皇不接受進獻,朕怎麼敢違背他呢!」於是,將進獻的女子推卻了。庚戌(十四日),荊南進獻兩隻毛龜,憲宗說:「朕只把賢人當作寶物,嘉禾、神芝一類,都是徒有美名罷了,所以《春秋》才不肯記載祥征瑞兆。從今以後,凡是發現吉慶祥瑞之物,只允許依照令式申報有關部門,不需要再行奏朕聞知。至於珍奇的禽獸,一概不許進獻。」[29]癸丑,西川節度使南康忠武王韋皋薨。皋在蜀二十一年,重加賦斂,豐貢獻以結主恩。厚給賜以撫士卒,士卒婚嫁死喪,皆供其資費,以是得久安其位而士卒樂為之用,服南詔,摧吐蕃。幕僚歲久官崇者則為刺史,已復還幕府,終不使還朝,恐泄其所為故也。府庫既實,時寬其民,三年一復租賦,蜀人服其智謀而畏其威,至今畫像以為土神,家家祀之。[29]癸丑(十七日),西川節度使南康忠武王韋皋去世。韋皋在蜀中任職二十一年,對百姓徵收繁重的賦稅,通過進獻豐美的貢物,來維繫主上的恩典,靠著發放優厚的軍餉來安撫部下的將士,遇到將士婚配喪葬時,一概供給他們所需的費用,所以他能夠長期任職,安然無恙,而將士們也願意為他效力,終於得以懾服南詔,挫敗吐蕃。對於在幕府供事多年,官位已高的僚屬,韋皋便讓他們出任刺史,當他們任職期滿以後,便讓他們重返幕府,到底不肯讓他們回朝供職,這是因為韋皋擔心他們將自己的所做所為泄露出來的原故。在軍府的庫存充實後,韋皋還時常緩解治下百姓的負擔,每隔三年,便實行一次賦稅豁免,蜀地的人們佩服他的才智與權謀,同時又畏懼他的威嚴,時至今日,人們還在供奉他的畫像,把他當作土神,家家戶戶都祭祀他。支度副使劉辟自為留後。支度副使劉辟自命為西川留後。[30]朗州武陵、龍陽江漲,流萬餘家。[30]朗州的武陵縣和龍陽縣境內沅江水暴漲,淹沒一萬多戶人家。[31]壬午,奉義節度使伊慎入朝。[31]壬午(疑誤),奉義節度使伊慎入京朝見。[32]辛卯,夏綏節度使韓全義入朝。全義敗於激水而還,不朝覲而去,上在藩邸,聞其事而惡之;全義懼,乃請入朝。[32]辛卯(疑誤),夏綏節度使韓全義入京朝見。韓全義在水戰敗後返回京城,沒有朝見便離開了。憲宗在王府生活時,得知此事而憎惡韓全義。韓全義害怕,便請求入京朝見。[33]劉辟使諸將表求節,朝廷不許;己未,以袁滋為劍南東·西川、山南西道安撫大使。[33]劉辟指使諸將領上表請求任命自己為節度使,朝廷不肯答應。己未(二十三日),憲宗任命袁滋為劍南東西川、山南西道安撫大使。[34]度支奏裴延齡所置別庫,皆減正庫之物別貯之。請並歸正庫,從之。[34]度支奏稱,裴延齡設置的別庫,一概是減少正庫的物品,移至別庫,分別儲存,請求將別庫的物品一併歸還正庫,憲宗聽從了這一建議。[35]辛酉,遣度支、鹽鐵轉運副使潘孟陽宣慰江、淮,行視租賦、榷稅利害,因察官吏否臧,百姓疾苦。[35]辛酉(二十五日),憲宗派遣度支、鹽鐵轉運副使潘孟陽前去安撫江淮地區,巡視租賦、各項物品專賣和稅收的利弊,就便視察官吏的為政得失和百姓的疾苦。[36]癸亥,以尚書左丞鄭餘慶同平章事。[36]癸亥(二十七日),憲宗任命尚書左丞鄭餘慶為同平章事。[37]九月,戊辰,禮儀使奏:「曾太皇太后沈氏歲月滋深,迎訪理絕。按晉庾蔚之議,尋求三年之外,俟中壽而服之。伏請以大行皇帝啟攢宮日,皇帝帥百官舉哀,即以其日為忌;」從之。[37]九月,戊辰(初二),禮儀使上奏說:「曾太皇太后沈氏失蹤年深月久,在情理上說,已經沒有繼續訪求迎接的必要。根據晉朝庾蔚之的說法,倘若尋找親人已經超過三年仍未找到,便可以等到他八十歲誕辰時,為他服喪。請在為大行皇帝開啟攢宮下葬的日子,由聖上率領百官致哀,就以這一天作為曾太皇太后沈氏的忌日。」憲宗聽從了這一建議。[38]壬申,監修國史韋執誼奏,始令史官撰《日曆》。[38]壬申(初六),監修國史韋執誼奏稱,開始命令史官修撰《日曆》。[39]己卯,貶神策行軍司馬韓泰為撫州刺史,司封郎中韓曄為池州刺史,禮部員外郎柳宗元為邵州刺史,屯田員外郎劉禹錫為連州刺史。[39]己卯(十三日),憲宗將神策行軍司馬韓泰貶為撫州刺史,將司封郎中韓曄貶為池州刺史,將禮部員外郎柳宗元貶為邵州刺史,將屯田員外郎劉禹錫貶為連州刺史。[40]冬,十月,丁酉,右僕射、同平章事賈耽薨。[40]冬季,十月,丁酉(初二),右僕射、同平章事賈耽去世。[41]戊戌,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袁滋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征劉闢為給事中。[41]戊戌(初三),憲宗任命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袁滋為同平章事,充任西川節度使,徵召劉闢為給事中。[42]舒王誼薨。[42]舒王李誼去世。[43]太常議曾太皇太后謚曰睿真皇后。[43]太常寺計議將曾太皇太后沈氏的謚號稱作睿真皇后。[44]山人羅令則自長安如普潤,矯稱太上皇誥,徵兵於秦州刺史劉,且說以廢立;執送長安,並其黨杖殺之。[44]山人羅令則從長安前往普潤,詐稱太上皇頒布誥命,向秦州刺史劉徵調兵馬,而且勸說劉再行廢立。劉將羅令則捉送長安,朝廷將羅令則連同他的同夥一併以杖刑處死。[45]己酉,葬神武孝文皇帝於崇陵,廟號德宗。[45]己酉(十四日),憲宗將神武孝文皇帝在崇陵安葬,廟號稱作德宗。[46]十一月,己巳,睿真皇后、德宗皇帝主於太廟。禮儀使杜黃裳等議,以為:「國守法周制,太祖猶后稷,高祖猶文王,太宗猶武王,皆不遷。高宗在三昭三穆之外,請遷主於西夾室;」從之。[46]十一月,己巳(初四),憲宗將睿真皇后與德宗皇帝的神主奉入太廟,舉行祭。禮儀使杜黃裳等人經過計議,主張:「國家效法周朝的制度,太祖猶如后稷,高祖猶如周文王,太宗猶如周武王,他們的神主一律不宜遷移。高宗列在三昭三穆以外,所以請將高宗的神主遷移到西夾室中去。」憲宗聽從了這一建議。[47]壬申,貶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執誼為崖州司馬。執誼以嘗與王叔文異同,且杜黃裳婿,故獨後貶。然叔文敗,執誼亦自失形勢,知禍將至,雖尚為相,常不自得,奄奄無氣,聞人行聲,輒惶悸失色,以至於貶。[47]壬申(初七),憲宗將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執誼貶為崖州司馬。由於韋執誼曾經與王叔文意見分歧,而且又是杜黃裳的女婿,所以只有他在最後才遭貶斥。然而,在王叔文失敗後,韋執誼也失去了原來的權力與地位,他知道禍事即將來臨,儘管仍然擔任著宰相職務,但是經常心不自安,變得氣息奄奄,就是聽到行人的腳步聲,都會驚惶失色,直到被貶,都是這個樣子。[48]戊寅,以韓全義為太子少保,致仕。[48]戊寅(十三日),憲宗任命韓全義為太子少保,退休。[49]劉辟不受征,阻兵自守;袁滋畏其強,不敢進。上怒,貶滋為吉州刺史。[49]劉辟不肯接受徵召,擁兵自守。袁滋害怕劉辟強悍難制,不敢前去。憲宗生氣了,便將袁滋貶為吉州刺史。[50]復以右庶子武元衡為御史中丞。[50]憲宗將右庶子武元衡重新任命為御史中丞。[51]朝議謂王叔文之黨或自員外郎出為刺史,貶之太輕;己卯,再貶韓泰為虔州司馬,韓曄為饒州司馬,柳宗元為永州司馬,劉禹錫為朗州司馬;又貶河中少尹陳諫為台州司馬,和州刺史凌准為連州司馬,岳州刺史程異為郴州司馬。[51]朝廷大臣的議論認為,王叔文一黨中有人由員外郎出任刺史,對他們貶責太輕。己卯(十四日),憲宗再次將韓泰貶為虔州司馬,將韓曄貶為饒州司馬,將柳宗元貶為永州司馬,將劉禹錫貶為郎州司馬,還將河中少尹陳諫貶為台州司馬,將和州刺史凌准貶為連州司馬,將兵州刺史程異貶為郴州司馬。[52]回鶻懷信可汗卒,遣鴻臚少卿孫杲臨吊,冊其嗣為騰里野合俱錄毗伽可汗。[52]回鶻懷信可汗去世,憲宗派遣鴻臚少卿孫杲前往弔唁,將懷信可汗的後嗣冊立為騰里野合俱錄毗伽可汗。[53]十二月,甲辰,加山南東道節度使於同平章事。[53]十二月,甲辰(初九),憲宗加封山南東道節度使於為同平章事。[54]以奉義節度使伊慎為右僕射。[54]任命奉義節度使伊慎為右僕射。[55]己酉,以給事中劉闢為西川節度副使、知節度事。上以初嗣位,力未能討故也。右諫議大夫韋丹上疏,以為:「今釋辟不誅,則朝廷可以指臂而使者,惟兩京耳。此外誰不為叛!」上善其言。壬子,以丹為東川節度使。丹,津之五世孫也。[55]己酉(十四日),任命給事中劉闢為西川節度副使、知節度使事,這是由於憲宗認為自己剛剛繼位,沒有足夠的力量去討伐他的原故。右諫議大夫韋丹上疏主張;「如今開釋了劉辟的死罪,朝廷可以揮臂指使的地區,便只有東西兩京了。在兩京以外,還有誰不想背叛朝廷呢!」憲宗很重視韋丹的意見。壬子(十七日),憲宗任命韋丹為東川節度使。韋丹是韋津的五世孫。[56]辛酉,百官請上上皇尊號曰應乾聖壽太上皇;上尊號曰文武大聖孝德皇帝。上許上上皇尊號而自辭不受。[56]辛酉(二十六日),百官請求給太上皇進獻尊號,稱作應乾聖壽太上皇,給憲宗進獻尊號,稱作文武大聖孝德皇帝。憲宗允許給太上皇進獻尊號,但對自己的尊號卻推辭不受。[57]壬戌,以翰林學士鄭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57]壬戌(二十七日),憲宗任命翰林學士鄭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58]以刑部郎中杜兼為蘇州刺史。兼辭行,上書稱李且反,必奏族臣;上然之,留為吏部郎中。[58]憲宗任命刑部郎中杜兼為蘇州刺史。杜兼辭別赴任時,上書聲稱李將要造反,必定要奏請將他的家族誅滅。憲宗同意杜兼的看法,將他留任為吏部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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