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愛的父母親
我們父母的情況,是後來慢慢地才知道的。我母親名叫劉韻蘭,祖籍山東濟寧,清末時一家人從京都北平入穗。母親1914年在廣州小北祖父留下的一座京式大四合院里出生,她父親(我外祖父)是劉家的二公子。
媽媽在我們面前,從沒有談過自己的家史,只在「日寇侵華」期間聽祖母說過:「你們母親出身富貴人家大家閨秀,你外婆是河南富商伍氏後人,到現在廣州淪陷兵荒馬亂,要她受這樣的苦,真難為她。」
小時候的我,還未有「尋根問底」的想法,到後來想知道時,長輩們已一一仙去。後來很久抓住了不多的見面機會,我才從母親的姐姐五姨媽劉英蘭與她妹妹八姨劉惠文口中得知較為詳細。
母親祖籍山東濟寧,祖父原是清廷一官員,出生於公元1850年的道光年間(約),30歲時隨一位欽差大臣南巡兩廣,時正是兩次鴉片戰爭之後,民眾運動風起雲湧。他們住入衙門小院後,收到消息說是夜情況有異,劉氏隨行連夜布置衛士親隨星夜嚴防,果然發現刺客,因守護森嚴不逞,抵擋擊退來犯。那位大臣半夜裡聞聲起床,發覺住所周圍防衛井井有條,劉氏如實稟告。欽差大臣認為劉氏有功,回京後為之極力舉薦,朝廷任用為「兩廣道台」(四品按察巡道)職,後全家落籍廣東。(資料有說李鴻章南下之事,是否有關?未詳)
祖父有四個妻妾,四個兒子。一家人住在廣州城北粵秀山麓大小石街,那時這裡是前清貢院之地,閑人勿進。一個很大的四合院式房子,住著四兄弟叔伯四家人。母親的祖父有四個妻妾,四個兒子。一家人住在廣州城北粵秀山麓大小石街,那時這裡是前清貢院之地,閑人勿進。一個很大的四合院式房子,住著兄弟叔伯四家人。
姨媽的述說,他們小時候生活很富有,一大家子人都住在廣州城北小北門內,一座很寬敞的大房子里。城外一座青蔥蘢郁的大山,風景優美,遊人頗眾,就是現在稱為越秀山的,這山是廣州北部一道寬闊的天然屏障,從小北門連至大北門,接連象山(崗),廣州人好敬佛,尤崇拜「觀音」,以前山上有觀音廟,習慣就稱之為觀音山了。
小北門內左側是連片的官家用地,一條官道溝通南北,大道旁紅花綠樹,石橋下流水淙淙。過了石橋,立著一座牌樓,一條車道直通院內,在外邊看去,一道圍牆宛如一座小城的城牆,頗覺有點兒京味,主人就是京官南下的劉氏家眷住的大院。,
高大圍牆上,一排泄水的瓦檐,高牆的東南角朝南立著一座高大門樓,閉著兩扇厚厚的紅漆大木門,門上裝有鋥亮的銅環。門樓後面隔著兩架馬車寬的一條通道,兩架卸了馬的兩輪大車就前後擺在道上,大門對著一副鋪著佛山陶雕的磚牆影壁,中間隔著一個前院,在大院中軸線上再有一道中門,入門三進才是主人和眷屬門居住的上房和廂房,分東南西北四排,有一道走廊四邊相連。後院種有各色各式花草,一株桂樹植於院中,花開時節,清香飄逸,這裡住住劉氏一家,四房人分住四廂。
母親的父親(我外祖父)排行第二,(約1882年出生)娶得河南富商(昔日十三行首富伍秉鑒後人)伍氏女為妻(我的外婆)。我媽媽有兩位兄長一位姐姐(大舅舅星南、二舅舅贊如、五姨媽英蘭1912出生),小時還住在這個院里,住房寬敞,大四合院式,門前一座橋,橋下河水咚咚,院門前一座牌坊。外太公的四個兒子(我的四位公公)都住在這個大院內,後來八姨敘述是以二伯娘家為最富,都有傭人專門照顧,五姐七姐上學都用馬車接送。民國以後逐漸家道中落,此處也要改建民居,我外祖父一家人就移居香港。1941年日本侵入香港,外祖父去世,外祖母遷回廣州,住惠愛東路芳草街,1946年逝世。
大公公與三公公離去得早(我們兄弟都未有見過他),身後都有一群子女兒孫,住在廣州。三公公的大兒子三舅舅,就是帶著個美麗妹妹與我爸爸認識結為「秦晉」,就是我親愛的母親。還有個五舅舅戎馬一生,抗日鐵人,去了台灣,直至1980年後才回來與我們相聚得見一面。
四公公(約1886年出生)名叫劉幼蓉,生性斯文,儒雅之士,想不到竟成了前清末代「駙馬」,因為他父親在朝,兒子娶得清王朝最後的一位「格格」姑娘為妻。四婆婆的漢名是傅慧卿(原來滿名不詳),生有二子二女,民國後四公公還在國民政府任事,後又為新中國廣州市人民政府參事室工作(當然未能逃得過歷次政治運動死於牢獄)。
四婆婆對我們周家特別是與我們祖母,都是念佛人來往親切,一生沒有離開廣州,逝世時已近八旬高齡。八姨及她的女兒淑貞,直至今天與我們兄弟姐妹保持親密聯繫與關心,親情不斷。
至於我們的父親與母親,是如何認識與結為夫妻,只有在我長大後,從母親的口中聽得,斷斷續續拼湊起來,總之,聽母親述說時,她臉上呈現一派少女青春時的喜悅,在我腦子裡的形象仍很清晰可愛,這是母親最美的回憶。
我父親名字叫周頌南,少年隨祖父讀書,因此也寫得一手好字,長大後入讀中學,畢業後喜愛廣東戲曲音樂,考入了當時並不是很多人投考的廣東戲劇養成所,後改為「八和粵劇研究所」。在他們這一屆的粵劇界同學中,有羅兆鑒(品超)、黃鶴聲,晚一點的有鄧丹平、張活游。我父親改名覺民(後來的藝名是韻嫻,反串女角),在同屆師兄弟中排行第五,稱五哥,黃鶴聲居六,羅品超為七弟。
父母在戰前那一段愛情與家庭,媽媽說過也許是她一生感到是最愜意的時候了。媽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著笑容,目光里流淌著無限幸福嚮往的回眸。父母年青時,從戀愛到結婚,這段時間不長,他們是在爸學習粵劇培訓班時認識的。那時我爸在粵劇班有一位學員和好友劉海泉(漢宗),常將自己的好妹妹帶到班上來,他們便認識了,好上了。
媽年青時是個美麗文靜的俊俏姑娘,一個才初中畢業的女生,喜歌愛樂,斯文閑雅,說話時那兩泓池水似的明眸,活脫脫的比當時名演員胡蝶還要美麗三分,真把個年青小夥子周覺民一下子為之傾倒;而那周覺民也真箇是風流倜儻男子,休閑時身上穿一套筆挺的米黃色西裝,英俊瀟洒,也使得個青春少女綻開了初放的情竇。
回述到我爸爸1930年廣東戲劇養成所學員班結業,師兄弟們多數入團從藝,周覺民與羅品超同效力於薛覺先的覺先聲劇團,周反串女角,羅為武生,都相過甚密。周舞台上千姿百態,舞台下卿卿我我,小妹妹劉韻蘭陷入熱戀。
與媽談心時,媽還深深感懷初戀的幸福,她說最難忘日子是熱戀時,那時她還穿著中學生的白襯衣藍弔帶裙,與我爸爸一個翩翩少年,攜著手到沙面玩,到荔枝灣划艇仔;拍拖到觀音山、從百步梯直上新建不久的孫中山紀念碑,登上那時廣州最高的水塔,那和煦的風把女孩子的裙擺吹得一飄一飄的,她的心情也隨著這風的輕揚而蕩漾,媽說她一直迷戀著這段的歡樂時光。那時的心情真是再好不過的了。戀愛,尤其是初戀時的幸福感,是一生或者後來遇上什麼困難時也不會忘記,再困難,愛是堅貞的。
我們兄妹前三人,是在日寇侵略廣州淪陷前,先後在粵華街出生的。我與我的二哥永豫、五妹慶玉,就是在我們爸媽結婚後的這段和諧幸福快樂日子出生。媽說她與我爸結婚時才18歲,19歲時我豫哥出生,21歲時便是我的呱呱墜地了。因此,哥比我年長18個月。
抗日戰爭前,小家庭過得幸福美滿。我小時有印象記憶曾聽祖母與我媽和六姑姐說到我出生的喜悅,我1934年的深秋(農曆,十月初七)出生。
這一天,我在粵華街,「隆重」地在一個有著傳統道德氛圍四代同堂的書香人家,而融合新舊兩個時代文明的現代家庭里,呱呱墜地。這時候難得的廣州市一個和平繁榮的「世界」;這是我們周家「小康」正欣欣向榮的幸福家庭的「時代」,在一個靜悄悄的夜裡,我從母體10月懷胎的母難中探出頭來,悄悄窺視著並迎向這個令人眼花繚亂的花花世界。一個家庭女成員的分娩,說平靜是出奇的平靜,我親愛的媽媽咬緊著牙關忍受痛苦沒有吭出一點聲音,偉大的母愛精神,促使她的一切,為了腹中即要出生參與這個世界競爭的未來公民;說熱鬧也是熱鬧,做祖母的笑逐顏開,做姑婆的幫忙,雇請來幫忙的「媽姐」燒水端盤,接生的女醫生做完工夫忙著祝賀,向主人展示自己高明。畢竟,最重要的是,我家增加了一個新成員。我宏亮的一聲哭叫:「我來了!」
是聽家人們後來這樣描述的:「一個乖孩子,從嬰兒到孩提時,都像是那麼懂事,不哭鬧,瞪著眼睛看天花,在床上睡醒了他就坐起來。他是在看這個世界」。那時候,父母親住在我們家二廳後面的尾房,因為是一樓,透風的窗子一般都開得稍高一點,我抬起頭能望著的只是窗外的天空,可能是蔚藍色;也可能有時會陰雲密布。
是的,嬰兒從母體里誕生下來,就在一個天體下,享受這個世界。每個人都在不相同的一個環境、空間,一個家庭中成長。他在這世界的廣袤空間、富饒美麗的土地上,受著大自然的呵護,更受著這個家的親人們,尤其是母親的呵護。因而,母親就是孩子心中的神,是孩子的第一個保護人。
我在粵華西街這間老屋裡誕生,生活,在母親與祖母的撫育呵護下長大,到1946年離開粵華街之前,我沒有一天離開過祖母身邊。這樣的一個自小受著深厚的儒文化家庭教育與熏陶,受那時代那世界所發生的一切所濡染的孩子,腦袋裡已是深深的沉澱、鑄就了一種保守固執的秉性。
人在社會上,只不過是極渺小,而又是最具體的粒子,猶如滔滔大海中的一個水滴,大樹上的一片葉子。而我,在這樣的社會,這樣的年代中,註定的是被拋到大海的浪頭之中,像是在這條河裡踏著衝浪的帆板,經受了巨浪的衝擊與洗禮,在這隨時會使人沒頂的波濤上,而幸運地又得以磨練,艱難地成長,在刻苦中前進著,從而又造就了我的不畏艱苦和光明磊落的性格。
母親有時隨父親在工作的外地生活,祖母總把我留在身邊,難怪姑姐說的,「阿益是阿嫲的細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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