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鍾南山:敢說真話不孤獨

鍾南山:敢說真話不孤獨南方周末2010-12-30記者 方可成疫情應急響應機制的建立是過去七年里中國公共衛生領域的最大成績,此機制的核心內容之一是信息的公開透明。應急機制的建立動因源於 2003年SARS危機,而鍾南山則是當時勇于堅持真理的鬥士。

SARS之後,中國人面對重大傳染病疫情多了幾分從容。2004年,禽流感;2008年,手足口病;2009年,甲型H1N1流感。七年來,病毒們不曾安分,新的傳染病名稱不斷進入公眾視野,成為婦孺皆知的名詞。不過,人們再也未曾有過SARS流行時的恐懼,政府也不再手忙腳亂,瘟疫肆行時的每日報告不過是電視上的常規新聞。疫情應急響應機制的建立是過去七年里中國公共衛生領域的最大成績,此機制的核心內容之一是信息的公開透明。七年前,SARS流行的情況一度被瞞報,廣州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長鍾南山院士是勇于堅持真理、呼喚信息公開的人之一。時勢造英雄。當雲遮霧罩、真相不明、人心惶惶的時候,說真話的鐘南山就成了英雄。時過境遷,SARS陰霾散去,應急體系建起,但說真話還沒有成為社會常態。時至今日,74歲的鐘南山仍是人們心目中的英雄。SARS改變公共衛生體系2003年,鍾南山至少有三次發言被人銘記至今。一次是在SARS最嚴酷,醫護人員也開始軍心不穩時,鍾南山主動要求:「把重病人都送到我這裡來!」另兩次則是冒著風險說出與權威聲音相左的事實:反對認定衣原體是SARS病因,反對「疫情已經得到控制」的官方口徑。在4月份的一場新聞發布會上,他語驚四座:「控制什麼控制?根本就沒有控制!現在病源不知道,怎麼預防不清楚,怎麼治療也還沒有很好的辦法,病情還在傳染,怎麼能說是控制了?」他還補充說,連醫護人員的防護都還沒有到位。據說在那次發布會之前,有關方面給鍾南山打招呼:「講話要注意一下」。誰知,院士肚裡的真話還是沒憋住。如今回想起來,鍾南山當時並無畏懼,因為他手裡掌握著事實依據。他也並不認為「上面」會給自己造成壓力,他的壓力全來自尋求真相、治病救人。「當我否認衣原體說的時候,別人會問:『你說不是衣原體,那應該是什麼?』這就是壓力,我要儘快找到真正的答案。」鍾南山說,「要想明哲保身,受害的一定是患者。」SARS疫情平息後,鍾南山又在「兩會」等場合對中國公共衛生體系的積弊提出批評——條塊分割,基礎薄弱,信息不暢,危機管理乏力……不過他也認為,SARS給公共衛生體系的改善帶來了轉機。現在,全國各地都制訂了突發傳染病疫情應急預案,將突發疫情分為四個等級,每一個等級採取何種防控措施、保障措施,由哪一級政府出面解決問題,均有了詳細的規定。這一切在2003年前還是空白。「SARS之前,基層醫院的傳染病防治體系基本上是形同虛設。」安徽省一位縣級醫院的負責人說,「當年SARS讓全社會到了草木皆兵的誇張地步,也是因為缺乏系統的防治體系。」SARS之後,一個共識開始深入人心:防治傳染病並不單單是醫院的事,更是政府的事。國家為公共衛生體系建設安排了專項資金,僅2003年至2006年,總額就超過140億元。《公共衛生突發事件應急條例》火速出台,提供法律依據。我們甚至可以在各級政府的應急預案上看到:財政局、教育局、交通局、民政局、計生辦、郵政局等各單位在突發疫情出現時應承擔何種職責。關鍵的疫情信息傳遞也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之前的打電話、拍電報變成了網路信息直報,而且必須在當日報告,否則將負法律責任。除了傳染病疫情外,每一個在醫院死亡的病例也都要上報,即便死者是車禍後被送至醫院不治身亡。新的信息上報體系通過疾控中心直達省級政府和衛生部,也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基層政府的瞞報衝動。說真話的政治疫情信息的發布已被制度化,鍾南山已無須冒風險說出被隱瞞的疫情真相,但針對疫情防治,他依然有話要說。2008年春天,鍾南山質疑廣州市一處禽流感疫情:「(3月)13日就發現雞隻出現非正常死亡,而16日農業部才公布確診為高致病性禽流感。為什麼幾個小時就可以監測出來的結果,足足拖了3天?」2009年,他對甲流疫苗大量接種表示異議:「我覺得還需觀望,疫苗安全性問題的觀望時間還要更長一點。我們不能像1976年美國接種豬流感疫苗那樣,疫情發生後疫苗倉促上陣,結果造成很多人生病甚至死亡。」不過,當不良反應人數的統計數字公布後,鍾南山改變了看法:數據顯示,甲流疫苗是安全的。同年,他還批評個別地區為證明甲流防控做得好,對甲流死亡病例隱瞞不報。他甚至說:「現在全國報告的甲流死亡病例數,我根本不信!」鍾南山堅持認為,信息公開是疫情防治的重中之重。「政府對疫情發展實情的信息發布越是透明,公眾就越是穩定,誠實永遠是上策。」SARS期間,鍾南山接受《面對面》王志採訪。王志問:「你關心政治嗎?」鍾南山不假思索:「我想我們搞好自己的業務工作,以及做好防治疾病,這個本身就是我們最大的政治。對我們搞這一行的人來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政治,像你們作為一個採訪者,作為一個工作,你把你的採訪工作做好,而且人民喜聞樂見的,對你們來說是最大的政治。你在你本崗位上,你能夠做得最好,你這個就是最大的政治。」回答這個問題時,鍾南山並未考慮王志的提問動機。後來他明白了:「為什麼他那樣問我?因為別人不如我直接。」「現在回想起來,我感到當初可能捲入了政治,但我壓根兒認為把真相公佈於世有利於穩定。」鍾南山說。廣州呼吸疾病研究所黨支部書記程東海認為,鍾南山確實與政治發生了關係。SARS期間,鍾南山曾經以科學家的身份,以理性的表達方式向西方介紹中國抗擊SARS的過程,既消除了國際社會的誤解,又證明了真實的重要性。為什麼只有鍾南山?說話直接的鐘南山近年來不僅針對傳染病疫情說話,還屢屢針對其他公共事件發言,讓相關政府部門很尷尬。2006年「兩會」,他在政協醫衛界會議上發言,劈頭蓋臉就問:「葯監局的領導來了沒有?我要問一問,現在藥品名稱這麼多,我臨床45年,有的葯我都叫不出名字,這麼多新葯是怎麼出來的?」鍾南山說,同一種葯能有十幾到幾十個名字,往往是一個藥品改個名,搖身一變成新葯,「身價」立刻飆升。「我就想不明白,這些批號是怎麼拿到的?這些問題到底誰來把關?」2008年的一次論壇上,鍾南山批評珠三角空氣污染:「無論是有病還是沒病,50歲以上的廣州人肺都是黑色的!」2009年「兩會」,鍾南山在廣東代表團分組討論時直言:「領導不在的時候,代表們發言挺多,而且講得很深。領導在的時候,很多代表10分鐘的發言,8分鐘用來對報告、對自己歌功頌德。我感覺這樣的氣氛不太好。」這樣的發言自然極受公眾歡迎,但也有個別時候,他的發言換來的更多是批評。2006年,鍾南山的手提電腦被搶,之後他針對廣州的治安狀況提出建議:不應該一下子否定和廢除收容制度,「應以好人為本,而不是以壞人為本,對敵人的寬容就是對人民的殘酷。」此言引發激烈爭議。至今,鍾南山也認為自己沒有多大錯,「可能我講得不太全面,可能我不大懂,也可能是我錯了,但畢竟是我的心裡話。」在鍾南山看來,真話不等於真理,真話就是發自內心的心裡話,雖然有可能是錯的,但卻是最可貴的,「講真話的群體一定會是一個和諧的群體」。鍾南山提倡大家說心裡話,但顯然,說心裡話還沒有成為社會的常態。所以,他不過是說了些心裡話,就被媒體封為「炮手」。鍾南山本人很反感這個稱呼:「炮手給人的感覺好像是沒有原則地亂轟,但我是有的放矢。另外,『放大炮』是為了吸引大家注意,想要走到舞台中心,但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鍾南山傳》作者葉依的說法則是:鍾南山有一種天然的公民意識,「他對社會的推動,並不是有意為之,而是秉性使然。」跟隨鍾南山工作多年的陳思蓓醫生認為,他的敢言跟他的科學家身份有關:要有科學的態度,為事實負責。「他很純真、正直,說白了就像那個點出皇帝沒穿衣服的孩子一樣,說話不會顧著什麼人的情面和臉色。」上海中醫藥大學教授何裕民說,如果鍾南山對某事表示了讚賞,就證明他確實認可了,「否則,打死他他也不會恭維你!」SARS之後,鍾南山成了全社會推崇的標兵和模範。在廣州,曾經有一段時間隨處可見他的照片出現在公交站台廣告上,旁邊的大字是「全國道德模範」。鍾南山本人也希望能夠影響一些人和事。今年9月,廣州醫學院開設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南山班」,推行精英教育,他親自擔任班主任,在課上以自己的真實經歷教育學生:要真誠坦蕩對人,老老實實做學問。說真話的鐘南山受到了老百姓的信任和輿論的讚賞,有網民說「我就信定他了」,有媒體稱他是「醫學界的良心」,說他「喚起了中國人對未來的信心」,但讚賞聲之盛卻也反襯出真話之匱乏和英雄之孤獨。鍾南山認為自己並不孤獨,因為「講真話到哪兒都還是有很多人支持」。
推薦閱讀:

人生如梭 享受孤獨
躲開人群,「孤獨」的法律人如何過好小長假 | 國慶特刊
孤獨--全人類的精神困境
有一本書叫, 有一種境界是孤獨
周星馳的「孤獨」從1992開始

TAG:孤獨 | 真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