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三百年——閑話兩晉之五胡亂華(連載13)
偵察兵報告,聯軍正在加班加點趕製攻城戰具。
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困守孤城;兵法上說,這是典型的死路一條。
石勒不想死,可這個局該怎麼破呢?
石勒連夜緊急會議商討對策_
大家看到了,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敵眾我寡,我軍連續失利,現在咱已經被包圍了,如果對方大軍到齊,攻城器械打造完畢,那咱們可就萬劫不復了;所以我打算跟丫的死磕了,選出精銳,出城決戰;大家說說吧,怎麼樣。
怎麼樣,不怎麼樣。
因為眾將一致反對——
「宜固守以疲寇,彼師老自退,追而擊之,蔑不克矣。」
這話翻譯過來的意思是咱應該堅守城池,跟對方拼消耗;等對面糧食吃完,自然就會撤退;那時候咱們再出兵追擊,一定能大獲全勝。
從石勒組建「十八騎」開始,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場血戰,能跟著他活到今天的人,無一不是刀頭舔血,身經百戰。
這樣一幫魔王一樣的主兒,今天居然害怕了;可見戰事多麼慘烈。
石勒見眾將這個意見,也自頹然;可又不死心,轉過頭來問張賓,有何良策。
張賓倒是很淡定,沉吟了一下說——
別看敵人連戰連捷,他們死期不遠了。這幾天我觀察了,聯軍要論戰力,鮮卑軍強於晉軍;而鮮卑軍中又以段末柸的部隊最為精銳;咱們如果消滅了末柸所部,其餘諸軍不足掛齒。
給大家打完氣,張賓接著說,接下來咱得裝幾天孫子,給敵人造成錯覺,認為咱們已經不堪一擊了,到那會兒敵人勢必懈怠,那就是咱們的機會了,咱們出其不意幹掉末柸軍,余等「可指辰而定。」
張賓這話,深合街頭鬥毆的原則;寡不敵眾的時候撿對方最狠的茬子打,打贏這個,其餘的肯定望風而逃。
史載,「勒笑而納之。」
方針一定,接下來就是戰術準備。
既然要麻痹對方,這孫子就得裝得像才行;從此石勒軍免戰高懸,打死不出頭;不僅如此,為了將『裝孫子』的任務進行到底,石勒親自上陣,每天帶著手下瘋瘋癲癲的大喊大叫(「率將士鼓噪於城上。」)以吸引鮮卑軍的注意力。
同時石勒派出手下大將孔萇,悄悄兒的集結到襄國北門,開始在柵欄上鑿洞。
估計是石勒的表演太投入,以至於鮮卑軍居然沒發現孔萇的小動作;很快,二十餘道柵欄都被開了暗門,僅留表面以防敵人看穿。
看看孔萇準備好了,這天石勒照舊粉墨登場,帶著石家班站在明面兒吸引鮮卑人注意,暗地裡下令,準備出擊。都布置好了,石勒一揮手,城上二胡、嗩吶、齊得隆冬鏘咚鏘開唱。
這些天,對面段末柸部已經習以為常了,定點兒跑出來看戲,今天也不例外;看城頭上又有慰問演出,鮮卑軍三人一群,五人一夥,站定了看戲。
誰知就在鮮卑軍定眼兒看戲的時候,在他們不遠處,襄國城前的木柵欄中,突然冒出了大批羯族軍,瘋了一樣朝他們殺將過來。
事出突然,鮮卑軍毫無準備,登時被砍了個落花流水;段末柸雖久歷戰陣,但在倉促之間也無法收攏部隊迎敵,幾個回合下來,他本人也力盡被擒。
如此一來,失去指揮的鮮卑軍更是陣腳大亂,拚命向後逃去;而城頭上的石勒見孔萇得手,戲服一扒,率主力尾隨其後向鮮卑軍發動總攻。
鮮卑軍立足不住,向後潰敗,石勒催軍追擊,連趕三十餘里,殺了個屍橫遍野,繳獲戰馬五千匹。
這一仗給硬是給彪悍的段氏鮮卑打出了「恐石症」;首領段就六眷收攏敗兵後第一個動作就是遣使求和。
使者到了襄國,把段首領的意思一說,石勒麾下眾將老大不樂意,這幫孫子無緣無故來打我們,現在被我們打敗了,想求和,門兒都沒有。倒是石勒,擺擺手: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鮮卑也是硬茬子,咱現在沒必要到處樹敵。
於是石勒放還了在戰場上抓住的鮮卑大將段末柸,接受段氏鮮卑送來的人質,與段氏結為兄弟,鮮卑軍撤走。
這一仗的另外一個戰果,就是之前上門準備拆遷的張豺、游綸,這倆慫貨率部投降。
眼看著石勒就要山窮水盡,哪兒想到這麼快他就柳暗花明了。
結交了段氏鮮卑,收降了幽州晉軍;石勒實力大漲。
但是,此時的石勒卻決定繼續裝孫子。
因為他有了新的目標——幽州。
要圖幽州,石勒首先要做的是剪除後顧之憂——
一是鄴城;二是并州。
這兩個地方說起來都還在晉朝手中,前文提過,鄴城守將劉演;前文沒提過,此時的并州刺史,喚作劉琨。
劉琨,字越石,魏昌(現在河北無極縣)人氏;漢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您沒看錯,這哥們兒跟漢昭烈皇帝劉備是一個祖宗。
這哥們兒少有才名,而且家裡背景不淺;他的堂姨就是咱曾經多次提到的一姐賈南風。估計有哥們兒會說,你又要說劉琨當官是靠他姨提攜了吧,然後鞭笞一頓二代接班的黑暗體制吧。
呵呵!
錯了。
人家劉琨當官可不是靠他姨;恰恰相反,劉琨走上仕途,是趙王司馬倫提攜的;初任記室督,又改任從事中郎。到301年司馬倫篡位稱帝時,封劉琨為太子詹事。
看過前面的兄弟估計會有印象(沒印象可以複習一遍),遠在益州的趙廞都被司馬倫盯上,打算誑回來幹掉;身邊這位絕對的賈黨,司馬倫居然無比信任(太子詹事相當於太子的伴讀;那可不是誰想干就能幹的。);可見劉琨和司馬倫的關係之深。等到齊王司馬冏、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顒等諸王共同討伐司馬倫時,劉琨又被司馬倫任命為為冠軍將軍、假節,領兵三萬迎戰(這關係怎麼樣,杠杠的。)。
但是,等到司馬倫被打下台後,劉琨同志卻很不仗義的轉投了齊王司馬冏;而且,這,只是個開始——
打這以後,劉琨同志投效過的『司馬』有:齊王司馬冏、范陽王司馬虓、東海王司馬越。
說這話是公元306年,這一年劉琨同志35歲。
從他26歲出仕,到封侯拜將,邑二千戶;期間共跟了4位主子,用了不到10年時間。算下來平均每兩年跳一次槽。
劉琨最後投靠的是東海王司馬越,此時已經是八王之亂的尾聲了;司馬越進了洛陽,唯我獨尊;一方面延攬人才組織自己的班底兒,另一方面就是要應對來自山西的威脅。
誰?
劉淵那個匈奴漢國唄。
成天被威脅的日子不好過,司馬越想了一計,既然你成天拿刀子頂著我的胸口,那我也得有把刀子頂在你後背上才行。
此時山西大部已經被匈奴漢國控制了;但司馬越有困難要上,沒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被司馬越選中到匈奴敵後開闢根據地的人就是劉琨。
司馬越賞了劉琨一個并州刺史的官銜,然後拍拍劉琨的肩膀,小劉啊,這次就看你的了。
從劉琨以往的經歷不難看出,這哥們兒其實是個見多識廣、見風使舵、見機行事、見異思遷、見利忘義、見小闇大的人;否則也不會身處政治漩渦,不僅能毫髮無損,還能步步高升;更神奇的是,每跳到一個新老闆處,劉琨還都能以「不須揚鞭自奮蹄」的革命精神再立新功。
當然,這都是以前;需要說明一點的是,這次司馬越封劉琨為并州刺史的時候,可是一個兵也沒派給他;按《晉書·劉琨傳》的說法,「琨募得千餘人,轉斗至晉陽。」
司馬越的用心應該不難猜,否則也不會把劉琨一個人就打發上路了。
不過劉琨確實有兩把刷子;史載,等劉琨到了晉陽,一眼看過去的局面是「府寺焚毀,殭屍蔽地,其有存者,飢羸無復人色,荊棘成林,豺狼滿道。」;但就憑手裡的1千多人,劉琨硬是弄出個局面,而且還把「荊棘成林,豺狼滿道」的晉陽城恢復了生氣。
之後,劉琨招募流民,編練軍隊,交往胡人,結盟鮮卑,不斷南下;一度迫使劉淵把漢國都城從離石遷到了蒲子;同時也對河北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有這麼一個牛人在背後戳著,石勒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他跟張賓商量,如果主力前去打幽州,背後劉琨要是冷不防下刀子,來個圍魏救趙發兵攻打襄國,這可就壞菜了。
張賓說,不怕;劉琨絕不會發兵就王浚。
張賓怎麼這麼有把握呢?
在這兒需要補充一段,劉琨、王浚、石勒之間的小插曲;您就能明白,張賓判斷的很對了。
先說劉琨和石勒;其實這二位在之前是有過交集的;準確的說,劉琨曾救過石勒他媽一命。
劉琨在晉陽守住了北方一隅,很多無法逃往南方的百姓紛紛跑到他這裡來避難;這些難民可不光是漢族人,其他少數民族也不老少。
這其中就有羯族人;咱之前說過羯族人都不用查身份證,長的就是一副外國人的模樣;而且經歷了八王之亂、劉淵建國等等事件之後,少數民族在漢族老百姓心目中就是魔鬼;你們人多拿你們沒轍,落了單兒可就沒跑兒了。
這一天劉琨巡城,正走著,就看見大街上一幫漢人在圍攻一個老太婆和一個少年;再看看這一老一小,明顯是少數民族。人都同情弱者,劉琨便把這一老一小救了下來;帶回府中仔細一問,這倆老的是石勒的老娘,小的是石勒的侄子。
作為匈奴的大將,石勒的大名劉琨自然聽說過;於是劉琨就打算好好兒利用手裡這倆籌碼。
劉琨命人護送石勒的母親和侄子到石勒軍營,順便帶給石勒寫了一封信,在信中狠狠的拍了石勒一通;並且代表晉朝授予石勒侍中、車騎大將軍,兼護匈奴中郎將、襄城郡公。
別看石勒沒文化,卻也不那麼好忽悠。老娘和侄子到來,他自然很高興;看完劉琨的書信,他也著人寫了回信,對劉琨表示感謝,同時也表達了咱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意思。然後送了劉琨一大堆金銀珠寶名馬以示感謝。而且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裡,石勒對山西方面基本上採取守勢,從不主動招惹劉琨。
再說劉琨和王浚。
一句話,這倆曾經有一段時間關係非常好。第二句話,這倆現在的關係相當之差。
先說好的時候,說這話的時候是公元305年,那一年劉琨還在范陽王司馬虓手下任職,這位司馬虓別看名字有個虎字,其實比較菜,被對手東平王司馬懋手下大將劉喬把老窩給端了,手下人被俘無數;俘虜堆兒里就有劉琨的爹媽。
司馬虓被打的一敗塗地,只能暫時後撤,重整旗鼓;可是劉琨急眼了,爹媽被人抓走了,擱誰誰都得急;劉琨便去找司馬虓借兵,要求追擊劉喬,救出父母;司馬虓不同意,認為這是拿現有的這點兒家當開玩笑。
萬般無奈,劉琨找到了還是安北將軍的王浚,希望隔壁老王能搭把手;沒想到這老王還真沒含糊,借給劉琨800名騎兵。別覺得老王小氣,才給了800,這可是老王看家的烏桓騎兵。後來,劉琨就帶著這800人,一戰打的擁兵數萬的劉喬滿地找牙,劉琨也順利的把爹媽搶了回來。
劉琨從此對王浚感激涕零,兩人關係升溫;這種關係保持了好些年。
劉琨投靠了司馬越,後者讓劉琨經營山西;那會兒的山西虎狼之地,一片肅殺;想在那兒站住腳,僅憑劉琨招募來的1000多人難度有多大可想而知;這個時候王浚出手又幫了劉琨一把。前文提過,劉琨交往胡人,結盟鮮卑,引為外援,其實這背後幫他牽線搭橋的人就是王浚。
王浚鮮卑族首領拓跋猗迤關係非常好,倆人還有姻親之盟;經他介紹,劉琨結識了拓跋鮮卑。
劉琨經營山西,搞得劉淵很不爽,曾經派兵來打;那會兒劉琨的事業剛起步,還不是後來手握重兵的時候,手下人馬也不多,被匈奴兵大敗,只得退守晉陽城。
匈奴兵順勢就把晉陽圍了;劉琨一面拚死防禦,一面修書派人到拓跋猗迤處求救。
在這兒插一句,中學課本里提到的「胡笳退敵」的故事就發生在這個時候——
說匈奴兵把晉陽城圍住了,劉琨登上城樓,俯眺城外敵營,忽然想起「四面楚歌」的故事,於是下令會吹鬍笳的軍士全部到帳下報到,很快組成了一個胡笳樂隊,朝著敵營方向吹起了《胡笳五弄》。他們吹得既哀傷、又凄婉,匈奴兵聽了軍心浮動。半夜時分,劉琨再次命人吹起這支樂曲,匈奴兵懷念家鄉,皆泣淚而回。
不過以在下愚見,這典故編的其實有點兒扯。
且不說一支曲子是否真能有這麼大的效力,能讓敵方將領不顧皇命下令撤軍;就說技術操作上,張良設計「四面楚歌」的前提是漢軍把楚軍包圍了;可這會兒情況正相反,坐困愁城的是劉琨,他就不怕那哀婉的音樂沒亂了敵人,先把自己的軍心弄散了?
真實的原因是拓跋猗迤很給王浚面子,看老王的哥們兒派人來求救,喯兒都沒打,就派出了兩萬鐵騎,前來增援劉琨。
兩軍內外夾攻,大破匈奴。
仗打贏了,劉琨自然對鮮卑感激不盡,不僅跟拓跋猗迤的弟弟拓跋猗盧結拜為兄弟,同時上表朝廷推薦拓跋猗盧為大單于,並且把代郡封給他。
不過劉琨這手兒就有點兒不地道了。
為什麼?
因為當時的代郡並不屬於他并州管轄,而是歸他哥們兒王浚管。隔壁老王間接的幫了劉琨,劉琨卻招呼都沒打就拿老王的地盤兒當禮物轉贈他人送了人情;這事兒擱誰身上誰都會來氣。
開始王浚還想跟拓跋部說道說道,沒想到拓跋猗盧沒給面子,到嘴的肥肉不肯吐出來;老王很怒,發兵來打,又被拓跋猗盧打敗;追本溯源,王浚開始對劉琨產生怨恨;時不時的就派兵過來修理劉琨。
有了這些恩恩怨怨,張賓判斷,劉琨一定不會救王浚。
不過事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張賓跟石勒說,之前劉琨不是想要招降你嗎,現在這層關係咱可以用起來,你寫封信給他,中心思想就倆字兒:示弱。穩住這頭兒然後咱再對付王浚。
至於怎麼打王浚,咱可以效仿當年曹操打烏桓,給他來個閃電戰,用輕騎突襲,這樣不僅王浚反應不過來,退一萬步說,即使劉琨出兵,咱們也能快速回防。
石勒挑大拇指,高!
待我給劉琨修書一封。
果然,劉琨收到書信後,便作壁上觀,不助王浚。
這個大頭兒穩住了,接下來石勒便開始具體的準備工作;第一步,再次發兵攻取鄴城。由於準備充分,石勒這次攻鄴,很順利,《晉書》就一句話「石季龍攻鄴三台,鄴潰,劉演奔於稟丘,將軍謝胥、田青、郎牧等率三台流人降于勒。」
第二步,收集情報。石勒派了很多人偵察幽州情況,偵察兵回來報告——
幽州去年大水,糧食無收,而王浚積糧百萬斛,卻不賑濟,刑罰嚴酷,賦役繁重,百姓流離,士兵無鬥志,王浚卻熟視無睹,他知懷帝死,晉室衰微,意圖自立為王呢。
石勒鼓掌大笑,王彭祖(王浚的字)死期到了!
第三步,把孫子裝到底。石勒派出舍人王子春帶上各種硬貨,加上一封書信,去見王浚——
硬貨都是貨真價實的,LV、普拉達、愛馬仕等等吧;信的內容也相當肉麻,大意是我就是個小小的胡人,命不好趕上天下大亂,沒辦法只能四處流浪;現在朝廷不靈了,中原無主,您是名門望族,眾望所歸;所以我起兵,正是要為您掃清稱帝的障礙;也希望您能順應天意民心,儘快登上皇位。我一定像伺候爹一樣伺候您,如果您能體察我的心意,您乾脆把我當兒子一樣看待吧。
這信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拍馬屁。除非腦袋真的進水,沒人會拿這話當真;而且稍微正常點兒的人肯定會多問一句,石勒這是啥居心。
王浚腦子應該不笨,不然不會在八王之亂中不降反升,最後成為雄踞一方的霸主。但是不知怎麼地,在這個問題上,眼前明明是個大坑,這貨義無反顧的踩了進去。
看完信,王浚心花怒放,他問王子春,你主子兵強馬壯的,給我當手下太委屈了吧。
這王子春也是個大忽悠_
您這話說的,石將軍確實挺能幹,但是先天不足啊,他就是一胡人;哪兒像您這樣,出身顯赫,威震四方;您翻翻歷史書,自古以來就是胡人輔助漢人天子的,哪兒有倒過來的道理。您說是這麼個理兒吧。
這話正搔到王浚的癢處;王浚大喜,不僅給石勒回了大把的禮物,而且還把王子春封了侯。
可能有兄弟會奇怪,王浚真的就這麼容易就上石勒的當了?石勒可是跟王浚狠狠的打過幾仗的,這老王同志也太記吃不記打了。
這事兒往前倒飭倒飭就明白了——
可能有人還記得,王浚最初出現在本文中的職務是安北將軍,在下說他還好,但手下不一般,就是來去如風的烏桓騎兵。
沒錯,王浚能在這亂世中起家並最終號令一方,靠的就是他手下的少數民族僱傭軍。
其中,最兇悍的還不是烏桓人,而是鮮卑人。
關於鮮卑人,咱在後文中會詳細說,在這兒大家只要記住他們非常能打就好了。
312年,王浚先後兩次出兵打石勒,第二次增援過來的主力就是段氏鮮卑;一度打的石勒喘不過氣來。
但是也就是這一仗之後,王浚的鮮卑盟友段氏分裂了。
石勒在戰場上擒獲了段氏鮮卑悍將段末柸,打的鮮卑軍一敗塗地,首領段就六眷祈和;石勒接受和平協議,放了段末柸,並與段氏結為兄弟。
等段氏撤回去之後,內部分裂成了兩派,簡單的說,一派喚作「挺石派」,另一派喚作「倒石派」。
「挺石派」的核心是首領段就六眷,骨幹就是段末柸;這一派認為石勒不錯,能打還講道理,是個硬後台,便欲投入石勒門下;尤其是段末柸,他被石勒放了之後,簡直感動的五體投地;石勒和段就六眷結盟後,他乾脆拜石勒為乾爹;等回了老家後,這哥們更是添了個毛病,一到撒尿的時候,先問別人哪邊兒是北,待問清之後方才掏出『那話兒』開閘放水;別人問他啥意思,他說我爹石勒在南方,我撒尿不能泚著他。
那麼他們的對立面「倒石派」都是誰呢?
親哥兒倆,哥哥喚作段匹磾,弟弟喚作段文鴦。
而這倆跟段氏鮮卑的首領段就六眷說起來其實不是外人,都是兄弟。
這一派的觀點認為,石勒腦袋大脖子粗,肯定不是大款,最多是個伙夫;跟著他混沒前途。
雙方從唇槍舌劍發展到明槍暗箭,自己人先打的不可開交。
最後段就六眷、段末柸技高一籌;段匹磾、段文鴦反出遼西,撒丫子奔河北而來(這倆人的故事很快就會說到。)。
「挺石派」戰勝了「倒石派」,段氏鮮卑也隨之分裂了。
既然是「挺石派」獲勝南面向石勒稱臣,自然也就不會再甩王浚;加上之前因為代郡的事兒,王浚跟拓跋鮮卑撕破了臉兒;幽州以北鮮卑一族再也不聽隔壁老王的招呼了。
而鮮卑人棄王浚而去,這還只是王浚走霉運的開始;接下來,王浚賴以起家的烏桓人也跑了。
這事兒絕對要怪老王,原因很簡單:小氣。
事情的經過時這樣兒的——
幽州位於中原北部,其實一直遠離戰火,相對而言呢屬於世外桃源,幽州百姓過的還算不錯;但是從311年開始,幽州似乎要變天了,連續3年不是有水旱災就是有蝗災。
大災過後,按說政府就該救濟,可是這幾年王浚忙啊,不是忙著跟石勒死磕,就是忙著修理劉琨;哪有閑暇功夫管老百姓的死活,這麼一來幽州百姓可就真的水深火熱了。
王浚要打仗,勢必要徵兵囤糧;另外還要加派徭役;這一加就加到烏桓人腦袋上了。老話兒說的好,皇上不差餓兵。可老王同志下了道命令,讓這些服兵役徭役的烏桓人自帶乾糧。
這可就要了烏桓人的短兒了;烏桓人的生活方式是以畜牧業為主,年景好的時候,會拿自己放牧的牛羊跟漢人換糧食;可如今這年景不好,地主家也沒餘糧,就更甭提這些烏桓人了。
烏桓人公推代表面見王浚,希望老王同志能開開恩,發點兒糧食救救急,可老王硬是跟鐵公雞一樣,一毛不拔。不僅不拔毛,老王還把烏桓代表罵了一頓,說你們磨磨蹭蹭的想幹嘛,是不是等著我出兵收拾你們?
這下把烏人大代表們罵火兒了,回去就跟族人們說,這老王太操蛋,咱們替他賣命那麼多年,拼死拼活的;這孫子根本不拿咱們當人看。
族人大怒,算球,咱不陪這孫子玩兒了。
於是舉族東遷,跑到遼東歸附了慕容鮮卑。
兩大強援轉眼之間就沒了,按說王浚如果識時務就該好好兒反省自己,亡羊補牢嘛。
可恰恰相反,鮮卑和烏桓的背叛(在王浚看來),極大的增加的王浚的不安全感。
打那以後,王浚看自己手下,怎麼看怎麼可疑,覺著對方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背叛自己;搞得手下也是人人自危。
這麼著下去,王浚也覺著不是個事兒;這貨也想想個什麼轍能改變一下局面;想來想去,他想出個辦法——
稱帝。
我老王登基,你們這幫人都是開國功臣,榮華富貴前程似錦;這樣看看誰還會跑?
王浚自己想的挺美,但事實證明,這招兒絕對是臭棋。
當然稱帝這事兒,不能只是自己自嗨,自己腆個大臉稱帝,這得被人拿吐沫星子淹死,正確的做法兒是得有人給抬轎子,也就是勸進。可是王浚暗示了一大圈兒,手下的大臣們誰也不願意給他這個台階兒。
有些腦子清醒的大臣紛紛勸他,這麼干容易招人恨,還是算了吧。可是王浚的犟勁兒上來了,嘿,我這暴脾氣,這皇帝我還非當不可了;誰勸殺誰,看你們脖子粗還是我的刀快;像勃海太守劉亮、北海太守王摶,司空掾高柔這些人都被他殺了。
看身邊的人不搭茬兒,王浚又把目光掃向了民間,希望找個雅士來勸進一下,這回被他盯上的人叫做霍原,史載此人志氣清明節操高潔,以前曾多次辭去王浚的任命。現在王浚又拿稱帝的事問他,霍先生壓根兒連話都不回答。
王浚大怒,就誣陷霍原跟強盜有勾結,把霍原給殺了,並且懸首示眾。
這一下子,幽州的士人可都不幹了;別看那些士人們成天冒充清流,一副憤世嫉俗不著調的殺馬特屌樣,但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套封建糟粕在他們腦子裡可是根深蒂固;請問你王大人是神馬東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長的德性,就你也想當皇帝?配嗎?現在你老王手裡有兵,老子惹不起你;但老子會用腳投票,跑特娘的。於是就在霍原被殺之後,幽州的士人大批的跑到遼東,投靠了慕容鮮卑。
而就在王浚眾叛親離的時候,石勒派王子春來了;狠狠的給王浚灌了一壺迷魂湯,這就由不得王浚不對石勒大起知己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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