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逮了貪官，你該痛還是該樂

330多年前的南京，4月18日，兩江總督于成龍在68歲的年紀端坐而逝，留下鹽米數升、布被一床、袍服一件、靴帶兩條。男女老幼、商販僧侶聞喪，皆痛哭流涕。

如同於成龍為官到過的每一地一樣，南京百姓至今仍以歷史上有幸遇到「天下第一廉吏」主政家鄉為榮。

很多年以後，「清官故里」連同其他名人故里一起，成為各地爭相競奪發展旅遊的品牌，清官廉吏的「顏值」更多地被市場經濟所價值化了。不少地方的百姓覺得，那些在心底里由衷親近的歷史清官，似乎被現代的政績和張張錢幣隔了一層距離。而今對於清官這個名詞，有了一種久違的酸澀感。比如在南京，人們談論清官這個話題，很少有人說那個衣被無絲帛、當年帶動江寧粗布漲價的「於青菜」，而會將此前雙雙落馬的書記和市長作為反例。

在南京當地，說起曾經主政的楊衛澤與季建業，可謂人人痛，卻也人人樂。痛的是兩個貪官，把一地的政治風氣斗壞了、經濟發展斗亂了，還把「天下第一廉吏」當年執政的南京形象給損害了。樂的是，中央反腐重拳落在了他們的身上，兩個貪官被關進了法治的籠子。這種樂，有一種熬出頭、夠解氣的快意。

這幾天，很多人都在微信朋友圈玩一個查詢落馬官員數量的小遊戲，我的一位朋友測試的結果是，「河北保定至少有一位貪官」，他在轉發這個結果時評論了一句「真丟臉」。我剛開始以為他是為家鄉出了貪官而覺得丟人，後來一聊才知道，他所說的「丟臉」，指的是「竟然只揪出了一個貪官」。

可能在他看來，他的家鄉被揪出一個貪官，與他心目中所判斷、所期待的數字，還有明顯的差距。這種「毛估估掐指」式的主觀判斷，當然是缺乏法理依據的，也當然不足於取。

這個少小離家、看上去有點憤青味道的網友，或許對自己家鄉現在的官員一無所知，或只是偶爾回鄉時道聽途說到一些故事，但並不意味著對家鄉的社會經濟發展沒有期待，也不意味著對家鄉官員的執政清廉沒有訴求，他希望打虎拍蠅的板子落在家鄉官場，也是一種關注。

與同時代「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錢」的官場相比，于成龍赴任兩江總督坐政江寧時，從地域經濟的角度看，算得上是從糠缸里跳進了油米缸里。但他來時身上只帶十幾文錢、與幼子同乘一輛騾車。南京的百姓知道他待客用的是自種的青菜加白飯，知道他會在大院里摘龍抓槐替代茶葉。而面對常在街巷閭里探訪民情的于成龍，貪官以致「凡見到街巷中有面赤須白的長者即驚恐不已」。官做到這個份上，是當地百姓的福分。

于成龍離世後，不少南京市民在家中為他設立靈位，晝夜焚香祭祀。而今天，南京人為楊衛澤、季建業落馬而奔走相告、鳴鞭慶賀，此中的悲與幸、榮與辱，又豈是一種滋味能夠表達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