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與孟小冬愛情傳奇

作者︱瑞雪好豐年

杜月笙是三百年黑道才出的第一人，外國記者說他長了一對招風耳，奇醜無比，所以一直對這個黑老大印象不佳，後來看了他的一些傳記，總覺得人性的光輝在反面人物身上也有，特別是看了他與梨園最著名反串鬚生扮演者孟小冬愛情傳奇，六十三歲為小冬再做新郎，這是一段曠世之戀，杜月笙是一個情義無價的君子。在渾濁的人世中，他對愛情保持真誠，有一顆懂愛之心，他在冬皇眼中是一個最值得託付終生的人……

初見孟小冬，她十二歲，他三十二歲，杜月笙是個戲迷，那年孟小冬31天連演39場戲，引起杜月笙注意，看了她的戲，他大為驚嘆，特意備下花籃為她捧場，他捧上花籃，雙手抱拳致意，小冬對他調皮一笑，那一笑天真爛漫，純凈如春水，他心裡感覺遇到一股清泉，竟然有等你腰及長發感覺。杜月笙後來承認那時喜歡上小冬，不過他是在默默關注這位天才童星，等到小冬十八歲時，他已經是上海灘第一人，名震江湖，小冬遠在北京，也是戲曲界一位名聲大振的女明星。因一直喜歡小冬的戲，也喜歡她的人，那年他北上拜訪了小冬，昔日的童星已經變成風華絕代的美女，見了小冬的面，他竟然有些慌亂。雖然他見了小冬，可惜那時小冬心有所屬，她與梅蘭芳合演《游龍戲鳳》，一場假戲真做故事出現了，身為黑老大在愛情面前也無可奈何，他只能在心裡祝小冬幸福，他一點都沒有動用他的黑勢力，他知道，愛，就是讓對方幸福，他默默別了夢孟小冬。

梅蘭芳與孟小冬合演《游龍戲鳳》，梅蘭芳扮演多情鳳騷的李鳳姐，孟小冬反串情場浪子正德皇帝，二人在舞台把龍鳳的打情罵俏演到極致，才子佳人，珠連璧合，鸞鳳顛倒。梅家班才子們本來就風流倜儻，忽然心血來潮，要來個成人之美，假戲真做，鸞鳳和鳴。竭力促成梅孟婚事。當時梅郎已有妻室，冬皇不能屈居。又是好事者出來圓場。說梅蘭芳過繼給伯父，梅夫人一頭，冬皇一頭，二人是一頭大。給愛情蒙住眼睛的小冬，她深愛著梅郎，女人只要有愛情什麼都可以犧牲。梅郎說秘密舉行婚禮，梅郎說她不要再上舞台拋頭露面，梅郎要金屋藏嬌了。年輕的小冬言聽計從，她無限幸福，她的梅郎是民國四大美男之一，更是梨園的萬人迷。被這樣一個男子所愛，還奢求什麼？她甘心情願做一隻金絲鳥。一個演員最好年華被雪藏起來。

幸福的日子總是那麼短，最初激情過去了，梅郎來小冬次數越少了，公眾場合梅郎與梅夫人出雙入對，小冬寂寞地過著日子，小冬覺得自己住在冷宮！每當她跟梅蘭芳訴說她的痛苦，梅郎的愛情誓言又撫平她心頭的傷，直到有一天，她被梅家擋出門外，孟小冬的愛情夢才轟然倒塌。梅家大伯母去世，小冬前來弔唁，身懷六甲的梅夫人擋在門口，問小冬以何身份來弔唁，小冬回答說梅蘭芳的妻子，梅夫人冷笑一聲，手持菜刀向梅蘭芳說；「如果今日讓孟小冬進入梅家，必是一屍二命。」此時小冬多麼希望她的梅郎來給她說句公道話，不是說二頭大嗎？不是說平分秋色嗎？可對著妻子拚命，梅蘭芳妥協了，他勸小冬回去，不用弔唁，這就意味著小冬跟梅家沒有關係，她永遠也進不了梅家，也就是說，梅蘭芳放棄了她，她淚飛做雨，狂奔而去。

這個梨園女皇，心性高傲，腳下不知有多少崇拜者，為了梅蘭芳，她什麼都可以放棄，名聲，地位，事業，但女人的心不能傷啊！如果心破碎，夢破滅，女人在那一刻覺醒起來，尊嚴是可以戰勝愛情的。被梅家趕出門，往日的恩愛已化作流水，破碎的心不能再補救，烈性的小冬揮劍斬情絲，與梅蘭芳四年愛情作了訣別。

與梅蘭芳徹底鬧翻了，冬皇整日以淚洗面，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糊裡糊塗嫁出去，不明不白退回來。又是梨園中人，花邊新聞不斷，她心如死灰，帶髮修行，後來她甚至絕食，有正義感的新聞記者看到一朵鬚生奇葩就要凋謝，頓生同情之心，勸她不要自暴自棄，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本來這事不是她的錯，冬皇被說動了，她要聘律師，上法庭，這事被杜月笙知道了，因為杜月笙四太太是冬皇好朋友，也是梨園中人。杜月笙支持冬皇討回公道，不過用打官司方法他不認可，他分析給冬皇聽，官司不一定打贏、因為沒有正式手續，那些當時好事者不一定出來作證，再說對梅蘭芳名譽也不好。他知道冬皇是為了出口氣，並給社會一個交代，他可以為她討回公道，冬皇表示同意私了。杜月笙就是杜月笙，他要征服女人，就先征服世界。當年情場輸給梅蘭芳，現在氣場他卻贏了，一個電話打到北京梅宅，與梅蘭芳說起冬皇之事，梅爺自知理虧，又是杜月笙出面，他只好解釋：「與小冬愛情是有的，只是有太多複雜原因，以致分手。」得了，梅爺承認有愛情這回事就可以了，解決結果是梅蘭芳賠四萬大洋，賣掉北京一座四合院，讓冬皇最解氣的是，梅夫人，你的愛情保衛戰雖然勝利了，但不是不要代價的！名正言順了，與梅蘭芳離婚了，冬皇對那個仗義幫他的杜月笙另眼看待。

歷經感情風雨的冬皇，終於明白了女人的價值。放棄自我，才會輸得一敗塗地，以冬皇才情，無人企及的女扮演男鬚生，日進斗金，萬人捧場，何等的輝煌。為了愛，她迷失了自己，現在清醒起來，尊嚴，才是最高的靈魂。這場離婚不戰而勝，增添了冬皇信心，她重返舞台，舞台，才是她的生命，她把一切傾注在舞台上，那個才華橫溢的冬皇重現了。杜月笙在上海也是鼎盛時期，上海黃金大戲院落成，冬皇被請來唱戲剪綵，他們二個都知道，有情人必會走在一起。那一夜小冬唱完戲，杜月笙去接她。杜月笙一襲長衣，世人都說他「奇醜無比」，月光下，在小冬的眼裡，如果舞台她是狐仙，杜月笙就是她等了千年的書生，他們相擁入夢。

那時正是抗戰時期，杜月笙與蔣介石盡泯恩怨，雖然狂妄的杜月笙曾綁架宋美齡，在宋子文門口擺過棺材，但在大敵當前，他們盡釋前嫌，杜月笙還被委任為中將，就是在這個他最繁忙時期，他與冬皇在一塊起，他甜蜜地說「抗戰時期，始知愛情。」還說了一段文藝青年的話「現在始知喜歡與愛不一樣。」從有了冬皇，杜月笙不曾再娶了，也沒有新的女人出現，他的愛情句號停留在冬皇身上。抗戰時期，為了安全，他送小冬回北平，他自己到香港去，等他在香港安頓下來，他接小冬來香港避難，他自己是一名抗日愛國人士，他還參與「小西安事變」，蔣介石親自授命，為了完成任務，杜月笙差點送命，在危難時刻，他再度派人護送小冬去北京，並為她裝上五皮箱禮品，他要小冬安心過日子，他要小冬衣食無憂，他沒有金屋藏嬌，他給了小冬自由，在他關心下，小冬拜老生余叔岩為老師，立雪余門五年，梨園一代冬皇橫空出世，後來在杜月笙六十大壽賑災義演中，小冬蛻變成一代冬皇，技驚四座，她的演出成了廣陵絕唱，這是杜月笙對她期望，也是她對他知遇報答。

上海灘風雲人物杜月笙，一生對冬皇呵護有加，無論身在何處，心總系著冬皇，百忙之中，命人送來一隻練聲大水缸，冬皇喉嚨不舒服，特派輪船載名醫來醫治，冬皇疾愈，即送名醫十萬診金，因為身負重任，杜月笙總是忙，他與冬皇聚少離多，香港一別八年，抗戰勝利後，杜月笙回上海，他已經是五十多歲，再度相見，杜月笙漸漸老矣，也失去了健康，冬皇唏噓不已，杜月笙望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身為上海皇帝的他，竟不能給冬皇一個安定環境，總是離別，杜月笙這次想挽留冬皇長住，但北平有冬皇的老母在倚門盼女歸，冬皇匆匆又別離了杜月笙，杜月笙只能在北平給冬皇買了一座別墅，讓自己稍稍表點心意，冬皇對用情至深杜月笙也只好說「二情若是長久時，又何必朝朝暮暮！」投桃報李，冬皇自從與梅蘭芳離婚，後來不知有多少個追求者，仰慕冬皇絕代風華風采，冬皇總是拒絕，她在等她的誓言「再嫁也要比你好。」她在等那個人。

人生多變，隨著內戰激烈，將家王朝敗退，杜月笙又要遠走高飛了。臨走之時，杜月笙最牽掛冬皇了，這一次，他是永遠的走了，那個十二歲就走近她心裡，十八歲腰及長發卻嫁與他人，三十歲才做了他的女人，幾十年相聚太少了，他英雄已老，他不留戀江湖，他要為自己活一回，為心愛女人天老地荒，北平被解放軍包圍成一個鐵桶，傅作義將軍也走不出，杜月笙居然租了一架飛機來接她，夫妻本是同林鳥，大禍臨頭各自飛。杜月笙與冬皇沒有夫妻之名，在生死存亡之際，一個遠在上海，一個在北京，杜月笙一走了之，也沒有什麼可以埋怨。真情，真心，真愛就在這裡，杜月笙不惜代價，動用一架飛機來北京接冬皇，那一刻，遠離母親，遠離故土，冬皇心酸不已，只是遠方那個情義深切的人在等她，冬皇淚如雨下，她不要來生，她只要實實在在抓住他的手，在他身邊，不管他已是白髮蒼蒼，不管他形銷骨立，不管他病人膏盲，他是她這一世的情人知己 ，她要給他歡樂，她要為他施湯服藥，望一眼故鄉，跪拜一下老母親，為了愛情，道一聲「奴去了。」

到香港後，杜月笙健康每況愈下，為了換個環境，杜月笙舉家要遷移法國，孟小冬也在其中，可隨著全家名單前去，小冬並沒有喜色，她幽幽地說：「我是以什麼身份，是丫頭？是女朋友？」望著小冬哀怨的眼神，杜月笙驀然想起她與梅蘭芳的悲劇，就是因為沒有名分，他早要給她，只是因為太多事放下了，現在小冬提到這個問題，這個有情有義男人決定給小冬一個歸宿，他要娶她為妻，要她做他新娘，於是，一場有些滑稽、一場有些悲壯婚禮舉行了！六十三歲的杜月笙坐在輪椅上，帶著兒子女兒與小冬舉行正式婚禮，小冬從此成了杜家人。有時，儀式是必要的，名不正，言不順。一個靈魂流浪女人是要找到歸宿，杜月笙懂了，他為她做到了。

新婚的快樂就是小冬理直氣壯推著坐在輪椅的杜月笙去曬太陽，給他唱他喜歡戲曲，幫他減少病魔折磨，杜月笙像一個幸福新郎，享受著新婚妻子給他溫柔與安慰，他還會悄悄告訴他，十二歲的時候，他就開始喜歡她，一直在等她長發及腰，最終在夕陽她成了他幸福新娘，小冬看著氣息微弱的杜月笙像個小夥子告訴她這些情話，她的眼淚慢慢流出來，什麼是天長地久，什麼地老天荒，她懂了。新婚不到一年，杜月笙在小冬溫柔護理下，心滿意足閉上了雙眼，小冬在七十歲也追杜月笙去了。在她死後，畫家張大千給她墓碑寫了「杜母孟太夫人之墓。」一個女人靈魂與愛終於找到歸宿了。

杜月笙與孟小冬一世情塵埃落定，想起了蔣介石對宋美齡說過一句話：「所謂功業宛如幻夢，獨對女士才華容德，戀戀終不能忘。」不知這句話對杜月笙也是如此？

孟小冬京劇唱段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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