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汪國真病逝 其詩歌總能感染青年人
原標題:他走向遠方,但爭議仍未停
昨天凌晨2時10分,詩人汪國真閉上了眼睛。59歲的他,永遠告別了這個世界。消息在臨近中午時通過網路傳播開來,從那一刻起,紀念汪國真的文字、他生前詩作的摘抄,在人們的手機里鋪天蓋地發散開來。人們以這個時代特有的方式悼念他的離開,並且懷念著這位詩人在自己的青春歲月里留下的記憶。
汪國真遺體告別儀式將於4月30日早8時在八寶山東禮堂舉行。
沒能等到最新作品問世
汪國真的突然離世不僅令他的讀者感到意外,就連熟悉他的人也是如此。
汪國真身邊的工作人員回憶說,他是在今年2月才發現患有肝癌的,「那個時候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好。」這位工作人員透露,確診後汪國真一直很堅強,很配合醫生的治療,但是無奈病情一直在加重,在最後的這些日子裡,他已經神智很不清醒了,「不過,好在他走的時候沒什麼痛苦。」這位工作人員說。
張亞麗是《汪國真經典代表作》一書的責任編輯,今年春節時她才和汪國真通過電話,那時的他和平日一樣健談;後來張亞麗聽到了他患病住院的消息。「1個月前,因為他的書合同要續約,我將合同寄給他,但一直沒有得到回復。」她說,那個時候問過汪國真的妹妹,得知他的情況不太好。
《青春在路上》是汪國真最新的一本書,但他沒能等到這本書的面世。該書責任編輯劉志宏說,這本書匯聚了汪國真的詩歌、散文、書法、繪畫作品,是對他多才多藝的一生的總結。「汪老師跟我說過,他不在乎外界對他的評價,比如有人說他詩寫得輕淺。他說,他是新中國成立後,詩集銷量最大的詩人,圖書總銷量超過了1000萬冊。」劉志宏說。
他的詩歌總能感染青年
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國內曾掀起一股「汪國真熱」,他的很多詩句都在那個時代成了流行語,被青年們摘抄在筆記本上。「即使今天讀到汪國真,也是有感觸的,因為他代表了獨特的青春記憶。」嶺南師範學院中文系教授張德明說,在汪國真走紅的那個年代,新詩是很寂寞的,而他的出現至少說明中國新詩是有讀者的。
張德明清楚記得,1992年他參加華東師範大學的研究生考試,有一道考題居然就是「談談『汪國真現象』」。此前張德明曾買過汪國真所有的書籍,他在湖北一所中學執教時發現,那些面臨高考衝刺的學生們,從汪國真的詩作里找到了情感共鳴。諸如「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之類的詩句,讓他們感動。張德明同樣注意到,即便在今天,喜歡汪國真的大學生也並不在少數。
在詩歌界一些人士看來,「汪國真現象」值得重新認識和重新闡釋。《星星》詩刊常務副主編龔學敏說,汪國真的詩歌是青春的、積極的、陽光的,「現在很多詩歌是不把人往美好的方向引領的,這一點他比現在很多詩人做得好。」龔學敏還發出了預言,「50年以後,汪國真那些青春勵志的詩歌還會有讀者,但是自以為偉大的詩人可能不會有人再讀。」
「有句無篇」是他的弱點
「汪國真熱」作為一個特有的文化現象,在他離去的時候,這個話題更有多重含義在其中。
湖南文藝出版社副社長陳新文認為,汪國真格言警句式的詩歌寫作,在當年是很能引人注目的,「他進入詩壇的方式是講人生道理,並將其提煉成朗朗上口、通俗易懂、易於傳誦的詩句。」在他看來,汪國真的詩歌在當年其實已經具有流行文化的特質。
詩人于堅認為,汪國真的出現恰逢其時,「在九十年代那樣一個社會轉型的特殊時期,年輕人知識有限,又希望有某種東西給他們勵志,當時這方面的東西少得可憐,講人生大道理那樣的書幾乎沒有。」于堅說, 很多年輕人受到汪國真的影響,汪國真也必有他在那個時代的作用。
不可否認的是,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詩歌界對汪國真的作品評價並不高。《詩刊》編輯劉年坦白說,自己過去不喜歡汪國真的詩,現在也是一樣。龔學敏也說,汪國真不是自己欣賞的那一類詩人。于堅則一針見血地指出,汪國真的詩有句無篇,更像是人生格言,「他把詩寫得很簡單,語言很蒼白,詩歌變成了所謂心靈雞湯,更像是軟性的豪言壯語。」
但詩人們不可否認的是,曾經是一個重要文化符號的汪國真,在今天仍然有著他不可替代的影響力。陳新文以一句香煙廣告語「山高人為峰」為例,認為其出處正是汪國真的那句「沒有比人更高的山」;他甚至進一步追問:「你以為汪峰的歌詞沒受汪國真的影響?」
這就是汪國真的意義。當他和眾人告別的時候,圍繞他的爭論仍喋喋不休,讚賞也好,反對也罷,恰恰都印證了他的影響力,這就是他留給這個世界的印記。
記者手記
他曾堅信,自己的詩二十年後仍有人讀
周南焱
聽到汪國真去世的消息,有點小小的震驚,畢竟他還不到花甲之年。我的手機里還存著他的手機號,那是五年前採訪他時留下的。當時,作家出版社推出《汪國真經典代表作》,以紀念「汪國真熱」20周年,藉此我撥通他的電話表達採訪的意願,他爽快地答應了。汪國真其時家住馬連道茶葉城附近,我們相約在那裡的一家咖啡屋見面。他步行過來,十分儒雅,外貌跟印在詩集上的照片一模一樣。
汪國真的手裡還提著一個紙袋,裝著兩冊詩集和兩張音樂專輯,特意題名送給了我。那時他早已不寫詩了,而是迷上了音樂譜曲,專門給古詩詞譜曲,還準備搞幾首流行歌曲。話題還是從詩歌開始,他介紹了自己創作的歷程,還很驕傲地說,自己的詩歌能夠影響一代年輕人,是因為自己的詩歌明白易懂,還包含一定的人生哲理,受到年輕人的歡迎。
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汪國真談到詩歌時既自豪、驕傲,還明顯流露出憤憤不平之氣。汪國真在上世紀90年代初紅極一時,但文學界對他的詩歌評價很低,很多評論家談到汪詩時都表示嘲諷和不屑。顯然,對文學界的評價,汪國真十分介意,記得他其時語氣激動地說:「我是當代唯一靠寫詩富起來的詩人。他們說我不算詩人,我不在乎。我的詩集長年佔據新華書店的書架,唐詩宋詞從來沒有被邊緣化,汪國真的詩也沒有。」
在表達完對文學界的不滿情緒之後,汪國真更津津樂道的是他當時酷愛的書畫和音樂,語氣變得興奮、得意。他稱很多人請他題字,還說到好多商家請他寫廣告詞,他還指著送給記者的音樂專輯說,自己辦了好多場音樂會,他堅信自己的音樂作品影響力將來會超過詩歌。今天看來,汪國真的宏大音樂夢想大概是落了空。
汪國真是一個多才多藝的人,也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懂得抓住時代和市場的機遇。可惜,他不是天賦奇絕之人,創作的詩歌固然真誠,但終究是大眾通俗的心靈雞湯,文學性不高,只是在商業青春文學未興起之前,填補了當時的市場空白。那次採訪中,他堅信自己的詩二十年後還會有人讀,希望他如願吧,只是他本人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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