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重筆「奴才」之痛是血淚點

《紅樓夢》重筆「奴才」之痛是血淚點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言作者痴，誰解其中味？」曹雪芹開宗明義的向世人宣示《紅樓夢》是用血淚寫成的著作。在寶黛釵的風花雪月掩飾下，實質上在傾力打造當奴才苦、當奴才難、當奴才冤的人間悲情大戲，與家世背景密不可分，曹家先輩為大清帝國當奴才有近百年的歷史，受暴君雍正皇帝迫害，最終落得「樹倒猢猻散」悲慘結局。因此，《紅樓夢》是「實錄其事」，「奴才」兩字才是曹雪芹最大最痛的血淚點。

一、《紅樓夢》里奴才路是荊刺遍地，血跡斑斑，必定有「歷盡一番離合悲歡和炎涼世態一段故事」

故事發生在清代，奴才的滿語是「包衣奴才」、「家生奴才」 、「包衣阿哈」;它是滿族社會的最低層；《紅樓夢》里的賈家便是包衣奴才；來源包括戰俘、罪犯、負債破產者和包衣所生的子女等，有滿人，也有漢人等；無人身自由，為滿族貴族佔有，被迫從事各種勞動；即使因戰功等而顯貴，對其主子仍保留奴才身份。

（一）老家奴焦大曾拚殺疆場，捨身救主，建不朽奇功，結局很悲慘，竟不如一條走狗

1、寧國府是靠軍功起家，寧國公的生命是焦大從戰場上死人堆里救出來的，如果沒有焦大就沒有寧國府的榮華富貴。賈珍的妻子尤氏在談話中講得清清楚楚：「你難道不知這焦大的？連老爺都不理他的，你珍大哥哥也不理他。只因他從小兒跟著太爺們出過三四回兵，從死人堆里把太爺背了出來，得了命，自己挨著餓，卻偷了東西來給主子吃。兩日沒得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他自己喝馬溺。不過仗著這些功勞情分，有祖宗時都另眼相待，如今誰肯難為他去。他自己又老了，又不顧體面，一味吃酒，吃醉了，無人不罵。我常說給管事的，不要派他差事，全當一個死的就完了。今兒又派了他。」

2、焦大沒有得到應有地尊重，在寧國公逝後，工作環境是每況逾下，還受大總管賴二等欺負，大英雄是流血還流淚，整日里借酒澆愁，終於趁著酒興豁出去，用兩段話發泄心中十分不滿：「有了好差事就派別人，象這等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沒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爺蹺蹺腳，比你的頭還高呢。二十年頭裡的焦大太爺眼裡有誰？別說你們這把子的雜種王八羔子們！」、「蓉哥兒，你別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兒。別說你這樣兒的，就是你爹，你爺爺，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焦大一個人，你們就做官兒，享榮華，受富貴？你祖宗九死一生掙下這家業，到如今了，不報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來了。不和我說別的還可，若再說別的，咱們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

3、寧國府繼承者們早將焦大的奇功忘到九宵雲外，他實心話不僅是多餘的，還換來更大地恥辱，英雄式家奴被打倒、捆起來、拖進馬圈、嘴灌馬糞。在賈蓉的默許下，「眾小廝見他太撒野了，只得上來幾個，揪翻捆倒，拖往馬圈裡去。焦大越發連賈珍都說出來，亂嚷亂叫說：「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爺去。那裡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牲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麼不知道？咱們『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眾小廝聽他說出這些沒天日的話來，唬的魂飛魄散，也不顧別的了，便把他捆起來，用土和馬糞滿滿的填了他一嘴。」

（二）賢襲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對人和氣，處事穩重，工作認真，受到大觀園裡眾人誇獎，對主人賈寶玉絕對忠誠並具有獻身精神，時時曉以大義，處處忍辱負重，最後被迫失節

1、襲人家貧，一家人艱難時曾一度揭不開鍋，為了不使「看著老子娘餓死」慘狀發生(第十九回)，小小年紀就被賣到賈府當了丫頭。襲人的母兄在家境好轉的情況下動了贖回的念頭，襲人在媽媽和兄長面前一番哭訴道出被賣的經過：「當日原是你們沒飯吃，就剩了我還值幾兩銀子，要不叫你們賣，沒有個看著老子娘餓死的理；如今幸而賣到這個地方兒，——這會子又贖我做什麼?權當我死了，再不必起贖我的念頭。」

2、襲人有專一思想，認定了主子就全身心投入，服務理念是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她原先是賈母身邊的服務生，一流的工作業績讓賈母十分滿意，用這樣人為心肝孫子寶玉服務能放得下心。「 原來這襲人是賈母之婢，本名花蕊珠，賈母因愛寶玉，生恐寶玉之婢不中任使，素知襲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遂與了寶玉。寶玉因知她本姓花，又曾見前人詩句有：「花氣襲人知晝暖」之句，遂回明賈母，即更名襲人。這襲人有些痴處，服侍賈母時，心中眼中只有一個賈母；今跟了寶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個寶玉。只因寶玉性格乖僻，每每規勸。寶玉不聽，心中著實憂鬱」。

3、襲人的痴情感天動地，為主子賈寶玉具有奉獻精神，連少女的貞操也在所不惜，還自認為是件很正常的事。她是個頭腦很清醒的人，時刻牢記奴才身份，「我一個人是奴才命罷了，難道連我的親戚都是奴才命不成?定還要揀實在好的丫頭才往你們來? 」。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劉姥姥一進榮國府」，襲人就與寶玉發生了關係，這也是全書唯一一處實寫寶玉性經歷的筆墨。寶玉神遊太虛境後，襲人替他換內衣內褲，寶玉將夢中之事說與她聽。寶玉素喜襲人柔媚姣俏，遂強拉襲人同領警幻所訓之事。襲人自知賈母已將自已交給了寶玉，無可推託的，半推半就地只得和寶玉溫存了一番。「襲人素知賈母已將自己與了寶玉的，今便如此，亦不為越禮，遂和寶玉偷試一番，幸得無人撞見。自此寶玉視襲人更比別個不同，襲人待寶玉更為盡心。自此寶玉視襲人更自不同，襲人待寶玉也越發盡職了。」

4、襲人的命運同《紅樓夢》的大結局是一樣的大悲劇，有情皆孽，無人不冤。襲人的結局，在第五回賈寶玉游太虛幻境時說已經作了預告：「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襲人以最弱奴才身份最後而迫於其它情勢嫁給蔣玉菡，這是一種人生更深刻的悲哀。因為襲人一直以來都把自己當做賈府的一份子，早已進入了角色，最後落得好夢成空，只得抱憾終身。

（三）榮國府代表人物賈政是封建時代正統主義者，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皇權思想根深蒂固，雖居高官，也是皇帝的奴才，只要沾到皇字就奴顏媚骨到極點，奴心很苦 1、賈政是位衛道士，親歷親為，時刻用最嚴厲方法教育寶玉等。賈政，字存周，工部員外郎，是賈母的次子。自幼好讀書，為人端方正直，謙恭厚道，他是儒家統治思想的化身。兒子賈寶玉的叛逆思想使他大為不滿，動不動就罵他「畜生」、 「等我閑一閑，先揭了你的皮！」、「該死的奴才」。特別是賈寶玉小小年紀捲入兩王府之爭，賈政是怒不可遏曾親自掄起大板子朝寶玉狠命打去，隨後還要用繩子來勒死他，幸虧賈母和王夫人及時趕到並加以攔阻，才未被勒死。

2、賈政是朝廷大員，對皇家動靜時刻提心弔膽，有「伴君如伴虎」思想，擔心著不測大禍會隨時降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是封建社會子民規範，何況賈家還有奴才身份。一日，寧榮二府正在慶祝賈政的生日，熱鬧非常。忽聽有聖旨到，一家人馬上就嚇得魂不附體，忙止戲文，撤去酒席，擺了香案，啟中門跪接。賈政進宮，「賈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飛馬來往探信」。當聞知是元春晉封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時。「賈母等聽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氣盈腮。於是都按品級大妝起來。賈母帶領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轎入朝。賈赦、賈珍亦換了朝服，帶領賈蓉、賈薔奉侍賈母大轎前往。於是寧榮兩處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踴躍，個個面上皆有得意之狀，言笑鼎沸不絕。」

3、賈政有極端愚忠意識。經辦皇家大事不敢絲毫怠慢，傾其所有，大力操辦，超級奢華；因親生女兒是皇貴妃也極盡謙卑。為迎接元春省親，賈政不惜巨資大手筆建成大觀園。佳木籠蔥，奇花熌灼；飛樓插空，雕甍綉檻；白石為欄，環抱池沿，石橋三港，獸面銜吐，橋上有亭。真是人間難覓的園林。「銜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工夫築始成。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園應錫大觀名」。 賈政向元春省親的致詞更令人哀傷，女兒是皇帝的人，只能依外臣之禮，謙卑和奴性十足：「臣，草莽寒門，鳩群鴉屬之中，豈意得征鳳鸞之瑞。今貴人上錫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遠德鍾於一人，幸及政夫婦。且今上啟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曠恩，雖肝腦塗地，臣子豈能得報於萬一！惟朝乾夕惕，忠於厥職外，願我君萬壽千秋，乃天下蒼生之同幸也。貴妃切勿以政夫婦殘年為念，懣憤金懷，更祈自加珍愛。惟業業兢兢，勤慎恭肅以侍上，庶不負上體貼眷愛如此之隆恩也。」

另外，曹雪芹飽蘸著「辛酸淚」寫出奴才眾生相。金釧以投井自盡方式捍衛奴才身份；晴雯在臨死前後悔欠主子賈寶玉的末了情；鴛鴦在賈母逝後為不願受賈赫之辱以死明志；茜雪受不白之冤被攆出仍不計前嫌探視難中賈寶玉等；還有的丫頭怕失去奴才身份，一說要攆了出去配小子，丫頭們個個尋死要活的，視為天大恥辱，除了做奴才就沒其他的活路了。

二、曹雪芹在開篇時透露將使用「真事隱去」和「假語村言」筆法，決非空談。曹家先輩走的正是一條不平坦奴才路，數代人為大清忠心耿耿，飲盡人間艱辛，到頭來仍末逃脫「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宿命，家世的滄桑巨變讓曹雪芹是刻骨銘心和沒齒難忘

不論是研究或是品讀，《紅樓夢》里兩段關於奴才的奇論千萬不能忽視，第一段話是六十三回的「究竟賈府二宅皆有先人當年所獲之囚賜為奴隸，只不過令其飼養馬匹，皆不堪大用。」；第二段話是賴嬤嬤在第四十五回說的說的「哥哥兒，你別說你是官兒了，橫行霸道的！你今年活了三十歲，雖然是人家的奴才，一落娘胎胞，主子恩典，放你出來，上托著主子的洪福，下托著你老子娘，也是公子哥兒似的讀書認字，也是丫頭、老婆、奶子捧鳳凰似的，長了這麼大。你那裡知道那「奴才」兩字是怎麼寫的！只知道享福，也不知道你爺爺和你老子受的那苦惱，熬了兩三輩子，好容易掙出你這麼個東西來。從小兒三災八難，花的銀子也照樣打出你這麼個銀人兒來了。到二十歲上，又蒙主子的恩典，許你捐個前程在身上。你看那正根正苗的忍飢挨餓的要多少？你一個奴才秧子，仔細折了福！如今樂了十年，不知怎麼弄神弄鬼的，求了主子，又選了出來。州縣官兒雖小，事情卻大，為那一州的州官，就是那一方的父母。你不安分守己，盡忠報國，孝敬主子，只怕天也不容你。」

上述兩段話就是曹雪芹奇特的家世，既很重要也很真實，是驚魂二語，內藏無限地感慨悲涼。曹家的確是家奴，打拚數輩子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曹雪芹先輩曾被清（時稱後金）軍俘虜，後歸順編為清軍戰鬥序列，開始了漫長奴才生涯。

1、收編在多爾袞旗下，聽令出征，血染戰袍。明天啟元年（1618年），努爾哈赤率軍攻破瀋陽、遼陽，曹雪芹的太高祖曹世選、高祖曹振彥等被後金軍俘虜，後投降。先在佟養性屬下任「教官」，以後又改隸多爾袞屬下，任「旗鼓牛錄章京」(佐領)，屬正白旗包衣之中，成為了多爾袞的家奴。雖家奴身份至微至賤，但由於勇敢善戰，忠心耿耿，因而得到了多爾袞的賞識和重用。一六四四年四月，隨多爾袞率清軍入關，與李自成農民軍決戰在山海關，大獲全勝。是「從龍入關」、「扈從入關」第一代。又參與平定姜瓖起義取得重大勝利。後改任文官，歷任山西吉州知州、大同府知府、兩浙都轉運鹽使等官職。

2、順治皇帝直接掌管正白旗，曹家正式進入皇帝視線。順治七年（1650年）冬多爾袞死於塞北狩獵途中，追尊為成宗義皇帝，廟號成宗。僅過幾個月，順治八年（1651年），被順治帝追論謀逆罪削爵；遂將多爾袞的原正白旗收為己管，曹家成為內務府包衣，負責打理宮廷事務。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璽是一個能文能武的人物，30歲左右的時候被選拔為皇家的侍衛。因與康熙皇帝關係密切，由護衛升任為內廷二等侍衛。康熙二年（1663年），曹璽被康熙皇帝從北京派遣到江寧織造府，負責採辦江南地區的絲綢，專門製造御用和官用緞匹，絲綢產品只供皇帝和親王大臣使用；同時奏報江南地方吏治民情。康熙對曹璽高度信任，賞賜蟒袍，親手寫「敬慎」的匾額賜給他；曹璽死後追贈工部尚書。

3、曹家與清皇室關係漸入佳境，曹雪芹曾祖母孫氏成康熙皇帝（玄燁）幼時奶媽。孫氏在23歲作玄燁的奶媽，等康熙即位，曹家自然就得到了特別的照應。現實生活中，江寧織造府就有座「萱瑞堂」 大匾，中堂上高懸著康熙皇帝御筆親題的匾額。這是康熙皇帝於康熙三十八年（公元1699年）第三次南巡時見到曹雪芹曾祖母孫氏時興奮異常，親切稱孫氏「吾家老人」,御題「萱瑞堂」金匾，曹寅等稱是「曠典奇恩」。曹家獲御筆「萱瑞堂」的殊榮有資料證實，時官僚兼文人馮景在《御書萱瑞堂記》有記載：「康熙己卯夏四月，皇帝南巡迴馭，止蹕於江寧織造臣寅之府。寅紹父官，實維親臣、世臣，故奉其母孫氏朝謁。上見之色喜，且勞之曰：『此吾家老人也。』賞齎甚厚。會庭中萱花開，遂御書『萱瑞堂』三大字以賜。嘗觀史冊，大臣母高年召見者，第給扶，稱『老福』而已，親賜宸翰，無有也。」

（二）曹雪芹祖父曹寅因與康熙皇帝有特殊君臣關係，是寵信，有曹世選、曹振彥、曹璽三代人努力奠定基礎，曹家進入鼎盛時期，賴嬤嬤所論"熬了兩三輩子才能成就"是曹家真實版本。曹寅和康熙皇帝是同學又是發小，後來倆人文學等方面志趣相投。感情歸感情，深受皇恩風光無限的曹寅向康熙皇帝謝恩，追述身世時，還要稱其先人為「包衣老奴」。曹寅是著名文學家，曾主持刊刻《佩文韻府》。有《楝亭文詩抄》，《續琵琶記》等。歷任蘇州織造、江寧織造和兩淮巡鹽御史，從政多年，以康熙為靠山，政績顯著。曹氏家族極為顯赫，曹寅的二個女兒均被選為王妃，已是名動江南的望族。"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昌盛景象是康熙皇帝六次南巡，其中四次由曹寅負責接駕。同時還委任一重要兼職，受命搜集江南民情，監察官吏，籠絡封建士大夫，以曹寅包衣身份更容易在滿漢之間搭起橋樑，授有一項特權可直接密報。但曹寅為了多次接駕，已經債台高壘，已經無法彌補，也沒有能力挽回局面。康熙四十八年十二月初六（公元1709年），已有兩江總督噶禮參奏請求公開彈劾曹寅，被康熙皇帝一句「朕知其由」擋了回去。康熙皇帝還用硃批提醒了曹寅：【硃批：知道了。兩淮情弊多端，虧空甚多，必要設法補完，任內無事方好，不可疏忽。千萬小心，小心，小心，小心！】康熙五十一年七月，他一病不起，死在揚州。李煦奏摺上說：彌留之際，核算出虧空庫銀二十三萬兩，而且曹寅已經沒有資產可以補上。

（三）在曹寅病故後，在康熙皇帝特別關照下，曹顒和曹頫先後繼任江寧織造，延續著家業輝煌。曹寅於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因病去世，康熙讓他的兒子曹顒接替江寧織造職務，可曹顒在任上三年也去世了。「路遙知馬力，事久見人心」，康熙皇帝對曹家的關心是真誠的,對曹寅和曹顒去世動了真感情,在徵求多方意見的前提下，五十四年（1715年）二月，親自主持將曹頫過繼給曹寅遺孀李氏為嗣子並下旨繼任江寧織造，這是寄予無限深情和無限期望的。康熙皇帝對待曹家虧空仍抱寬容態度，親自教導，採取若干補救措施，這份深情都是看在曹寅的面子上。

（四）曹雪芹家進入雍正皇帝時代，遭受重創，幾近於家破人亡。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康熙皇帝駕崩，雍正皇帝即位，曹家失去最大地保護傘，逐漸沒落。雍正皇帝打壓曹家原因是眾所周知的，康熙皇帝特別親近曹寅，可能是愛室及烏，始終把曹顒和曹頫當成心腹，傾注大量地關愛，一來二往多了，自然掌握許多核心機密，本來繼承皇位就惹很大爭議，自然而然視曹頫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多次給曹頫「穿小鞋」。在改朝換代之際，曹頫對雍正皇帝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諸多事親歷親為，如押送貢品等。但雍正皇帝對曹頫很厭惡，先是一而再、再而三在公開場合尖銳的批評他，如罵「混帳風俗」、「是個大通家作的」、「包衣下賤」、「卑鄙小人」、「 不值一文錢」 ，在山東巡撫彈劾奏章上，雍正皇帝有失風度，競批示「本來就不是個東西！」，後發展為「雞蛋裡挑骨頭」，對皇家用品的質量進行指控，如「綢薄絲生」、「緞生落色」。曹頫再膽大，敢同皇帝「玩火」，顯然是皇帝在吹毛求疵，找茬子；最後殺機畢露，於雍正六年（1728年）元宵節前下旨抄家，對曹頫以「行為不端」、「騷擾驛站」和「虧空」三大罪實施革職批捕，下獄治罪，「枷號」一年有餘。被皇帝抄家的人凄慘狀在《紅樓夢》中描述是灰頭灰臉、沒有人的氣色。後三大罪均查無實據，不了了之。雍正皇帝更為荒唐舉措是將查抄的所有家產奴僕末充公，反而賞給新任江寧織造隋赫德，說明拿曹家開刀絕對不是經濟原因。

抄家後，一家人被扣押起來。雍正六年（公元1728年）的秋天，曹雪芹告別金陵（南京），陪伴母親、嬸娘和祖母等從水西門外秦淮河邊上船悄然而去。動身的場面很冷清，很凄涼，因為曹家有罪，親朋故舊不敢去送，曾經巴結應酬的人更不會去送。曹雪芹初次嘗到人情冷暖和世態炎涼，「豪華雖足羨，離別卻難堪。博得虛名在，誰能識苦甘」，這首小詩正是此情此景此刻的真實寫照，曹氏家族"赫赫揚揚，將及百年"的歷史最終划上句號。

「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 曹雪芹在悼紅軒不畏艱辛，血淚和墨，奮筆疾書，滿腔悲憤之情躍然紙上，《紅樓夢》是一曲奴才悲歌，更是曹氏家族百年奴才史的悲歌。從另一層面分析，正是雍正皇帝的殘暴無情催生了中華文學史上這部曠世著作。

丁以華

二0一四年二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