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那些刻在記憶里的斑駁綠苔
盛夏的早晨,難得有風來,清涼包裹,柔爽撫摸著肌膚,數日的陰雨似乎在風的裊娜中,漸行漸遠。
獨自盤桓在季節的花徑,那些山,那些水,那些人,漸次湧入記憶的綠牆。
有人將故鄉形容成一條河,無論離開多久,你都會記得它流淌過的水跡和搭載過夢想的小船,還有被夕陽染成橙紅的魚兒……
許是因了生長在缺水的黃土高原,亦或許很少遠行,故而河流早已成了鐫刻在記憶深處的夢,一個經年揣在心懷的夢。
北方,童年記憶里的夏季偶爾多雨。村南的大河也時不常山洪滾滾,偶爾翻卷著段段樹桿,偶爾漂浮著一兩隻綿羊。記得最清楚的是在山洪發威過後,漸趨平靜的河面上,穿梭著好多半大小子,或徒手或操各種傢伙什兒,褲腳高高捲起,赤腳裸臂,等待順流而下的魚兒自投羅網。如今,人生已走過不惑,那些有形無形的網,似乎僅撈起了些許記憶的綠苔。
日子,走著走著便老了。村南的大河已流到了生命的盡頭,已然浩浩蕩蕩在夢裡。那些高高低低的建築似河床里的荒草,叢生在心底。
匆匆行程中,風風雨雨,苦樂交織。那些縱橫交錯的巷口,曾被霧靄蒙眼幾多?
故鄉小山村的暮色已然蒼茫,思緒的輕風擺動,那一排排小瓦房後面,枕著道道山樑,還有壟壟油菜花開,山樑上連綿的土豆花白,白如天上的雲朵。曾幾何時,翹望記憶的藍天,一排排瓦房頂上的天空,流雲,南遷北歸的大雁,還有裊裊的炊煙;斜陽晚照,晨光曦露,家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蔥綠著思念的青苔。母親心儀的那幾折道情小戲是否依舊在老腔重唱?回想,那出賢孝仁義的《卷席筒》捲走了我多少年少純真,費翔借一曲《故鄉的雲》燒烈千千萬萬遊子夢,令多少離鄉惆悵思斷腸……
翻過故鄉的山水,那白白的流雲藍藍的天,曾牽繫著經久的思鄉情,漂洗著絢麗的七彩夢。然,花開花謝終有時,微雨過後,落紅滿徑,暗香猶在。可知,會有多少芬芳,還能撿拾?仍有多少青蔥,願去追憶?
好想月下溫一壺流光,予時光下酒,掬萬千心緒微瀾,悄訴於朗月清風;好想那些經年深深淺淺的過往,悲過亦好,喜過亦罷,洗去所有印痕,風清雲淡的別離。摺疊起浮生紛擾,沉薄涼於念底。只是走了好久,仍未悟透一步一蓮花,一念襯一心。
午後,輕輕修剪著花枝,鬆土,施肥,灌水。夏日的陽台少了暖陽的光顧,加之連日陰雨,偶有花土上已生出斑駁綠苔,好似盛夏中,翻啟的舊日記憶,星星點點,潮濕著思緒……
多少相約牽手,終負了白頭;多少不離不棄的諾許,皆散落在天涯。那些青澀中的陪伴走過,那些惺惺相惜中的情義深重,似花開萼褪,芬芳沉香散盡卻無機緣再欣賞。光陰過往,寫舊了太多故事,世象本如棋,何必總嘆息。抑或,多年之後,閱遍過盡千帆,回首,也僅是滄海桑田中的輕煙一縷。
花開溢香,草木含羞,青山依舊;而那些蘊含醇香的往事,憶起,是否依舊如昔?若可,且將思念交付於一段詩行,無關細雨,不計薄霧,構築一爿有你的陶園山水。任落花流水,微風拂面,那條條阡陌里隱匿著的青春眩暈告訴我:你若長安,我便明媚!
盛夏的一程陽光雨露,婉賦一幅山水明澈;一園鳥語花香,隨攜一份自然祥和。最深的懂得,是心有靈犀的理解和默默陪伴,是真誠的欣賞與安靜守望。
每一次,踮起腳尖輕輕走過心靈的原野,並非為了去回味走過的風景,只是,不願意叨饒了前路的花開。在那光陰的轉角邊,不經意邂逅過的某些人,總會稚氣地以為,溫暖會一直恆久似初相遇,乃至沉醉浪漫的遐想,以為會琴瑟在御,歲月自此靜好。只是,當一段旅程行至盡頭時,才驀然發現,一切塵念皆如江上行舟,在淌過了時光的匝道之後,便永無同樣的回程。
忽然記起白落梅曾說:許多看似擁有的,其實未必真的擁有。那些看似離去的,其實未必真的離開。倘若因果真有定數,有朝一日,該忘記的都要忘記,該重逢的還會重逢。只不過歲月亂雲飛渡,那時候或許已經換過另一種方式,另一份心境。
忽然有如醍醐灌頂,緣分本身大抵如此,聚散都沒有理由,遇見,入眼入心,所以喜歡了,緣即起;如若緣盡,情疏,心性相離,也從不需要有任何理由,唯有相伴時珍惜,相離後奉上彼此深深的祝福……(文字:漠上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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