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詞人列傳】—晁補之
晁補之(1053-1110),字無咎,號歸來子,濟州巨野(今屬山東)人。元豐二年(1079)舉進士,元祐初除秘書省正字,遷校書郎,以秘閣校理通判揚州。紹聖末,坐修神宗實錄失實,降通判應天府亳州,又貶監處、信二州酒稅。徽宗立,復召拜禮部郎中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官。大觀末,出黨籍,起知達州,改泗州,卒,年五十八。著有《雞肋編》、《晁氏琴趣外篇》。【摸魚兒】買陂塘、旋栽楊柳,依稀淮岸江浦。東皋嘉雨新痕漲,沙觜鷺來鷗聚。堪愛處,最好是、一川夜月光流渚。無人獨舞。任翠幄張天,柔茵藉地,酒盡未能去。青綾被,莫憶金閨故步,儒冠曾把身誤。弓刀千騎成何事?荒了邵平瓜圃。君試覷,滿青鏡、星星鬢影今如許!功名浪語。便似得班超,封侯萬里,歸計恐遲暮。晁補之曾經寫過一首小詩《詠蘇門學士》:「黃子似淵明,城市亦復真。陳君有道舉,化行閣井淳。張侯公瑾流,英思春泉新。高才更難及,淮海一髯秦。」所說的是黃庭堅、陳師道、張耒、秦觀四人,最後一句還打趣了秦觀的相貌,讓我們得知在小詞中顯示得秀弱工愁的秦少游,原來如其師蘇東坡一樣蓄了一部髯須。晁補之在詩中惟獨遺漏了自己,其實去掉陳師道,加上他本人,才是公認的「蘇門四學士」。四學士中秦、晁二人所長相似,《能改齋漫錄》說:「魯直長於詩辭,秦、晁長於議論。」而張耒又區分過他們兩人的差異:「秦文倩麗若桃李,晁論崢嶸走珠玉。」可見秦觀的特色在文采流麗,而晁補之主要以氣勢驚人,這也自然是他們的個性差異所造成。蘇門子弟詩文各有所長,風采各異,但填詞一道,卻似乎難得有弟子主動步武東坡,秦觀從頭至尾都是清麗婉約一路,黃庭堅偶有小詞學蘇,更能代表自己風格的卻是瘦勁拗折之作。張耒存詞很少,也是仿效花間餘緒。四學士中填詞真正與蘇軾差相彷彿的,惟有晁補之一人,後人還認為他學的不是很到家,劉熙載《藝概》中就評論說:「東坡詞,在當時鮮於同調,不獨秦七、黃九,別成兩派也。晁無咎坦易之懷,磊落之氣,差堪驂靳,然懸崖撒手處,無咎莫能追躡矣。」所謂「懸崖撒手處」,大約指坡詞中一種超邁之氣,曠達之志,面臨困境也不改其度的洒脫氣度,在這一點上晁補之就未免流於牢騷,墮入消極。讀上面的《摸魚兒》詞即可知,他不止一次的抱怨「儒冠曾把身誤」、「暗想平生,自悔儒冠誤」,而這種牢騷並非真實心聲,只是無奈之際的憤激語,在這一點上,他不全似東坡,卻隱約已有了後來的辛詞風骨,所以馮煦說他:「所為詩餘,無子瞻之高華,而沉咽則過之。」那一股鬱積難舒的憤懣之氣盤踞詞中,使他的詞顯得沉甸甸的,調子輕揚不起來。這一首《摸魚兒》可以稱為晁補之的代表作,因為寫得實在太好,在他之前似乎還沒有人用這個詞牌寫出如此高調,所以竟給這詞牌帶來了一個更習見的別名《買陂塘》,又稱《邁陂塘》,即是從該詞第一句而來。而他這種「沉咽」的風格,也為後來的辛棄疾所繼承發揚。晁補之在文壇嶄露頭角時很年輕,與秦觀才高而命運不濟的情況正相反,他是官宦子弟,十七歲時隨著赴任做官的父親到杭州,即以一篇《錢塘七述》受知於蘇軾,蘇軾稱他的文章「博辯雋偉,絕人遠甚,必顯於世」,由此名揚天下。他得第時才二十七虛歲,且在開封府試和禮部別院殿試都是第一,可謂年少得志,與秦觀久淹場屋的遭遇更是截然不同。這樣的經歷,註定他必然心高氣傲,才雄志大,所以當他受到新黨的衝擊被貶的時候,並不象性格柔弱的秦觀一樣凄然自傷,而是表現得憤慨不平。他是自信的,所以對自己的不得進用有一種深切的遺憾,甚至憤激到否定這麼多年來一直信奉的「學而優則仕」的儒家教條。學儒者不滿時常以遁世的理想來平息胸中鬱氣,晁補之也是如此,他詞中反覆的說要歸隱,其實無非是對現實不滿的反語,其實心底那一股經世濟民的熱焰,哪裡能夠輕易熄滅?晁補之少年時即受教於蘇軾,與蘇門秦黃等人交情也頗密切,蘇軾給黃庭堅寫信談到:「晁君騷詞,細看甚奇麗……然有少意,欲魯直以己意微箴之。凡人文字,當務使平和,至足之餘,溢為怪奇,蓋出於不得已也。晁文奇麗似差早,然不可直云爾。非謂其諱也,恐傷其邁往之氣,當為朋友講磨之語乃宜。」這段話說得非常懇切,所謂「奇麗似差早」,正是蘇軾看出了晁補之由於年少氣盛而發語不夠沉著的缺點,但他並不直接批評,而是讓黃庭堅以朋友切磋的方式,婉轉提醒,為的是不傷害這少年創作的信心與銳氣,這是何其的用心!蘇門子弟之所以都有較高的成就,與蘇軾細心體貼、因材施教的指導方式是分不開的。蘇門師友之間的彼此尊重,互相關懷,那種既和睦而又不失活潑詼諧的團體氣氛,使後人在千載之下,尚神往不已。因為屬於元祐黨人的緣故,晁補之也象同門一樣,歷經宦海浮沉,一度退隱田園,他所受的折磨不及黃、秦二人之苦,但貶謫之際,也難免發出苦悶之音,如被貶信州時就寫下「謫宦江城無屋買,殘僧野寺相依。……青山無限好,猶道不如歸。」(《臨江仙》)的悲怨詞句,但大多時候,他仍然保持著少年時那一股「邁往之氣」,因為受到挫折,更變而為堅定,降而為沉鬱,象這首被貶在亳州時寫下的詠梅詞《鹽角兒》:開時似雪,謝時似雪,花中奇絕。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徹。占溪風,留溪月,堪羞損、山桃如血。直饒更疏疏淡淡,終有一般情別。蘇軾詠梅詞,說:「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是一種超逸高曠,而晁補之說:「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徹。」卻一種傲然自許。中舉時神宗曾親口稱讚他的文章:「是深於經術者,可革浮薄。」他確實不是能夠被風霜摧折的山桃,而是骨氣崢嶸的寒梅。他也不象其師東坡一樣看遍世情,有恬然隨時的豁達,他的心中,始終帶著少年時那一股與生俱來的驕傲之氣。晁補之比蘇、秦、黃等人活得更久,在徽宗朝被赦還後又坐元祐黨人外放,最後死於泗州任上,大觀四年(1110)的中秋節,他自畫了一幅山水圖在泗州官舍的春堂大屏上,題詩一絕云:「胸中正可吞雲夢,琖底何妨對聖賢?有意清秋入衡霍,為君無盡寫江天。」又詠《洞仙歌》一闋:青煙冪處,碧海飛金鏡,永夜閑階卧桂影。露涼時,零亂多少寒螿,神京遠,惟有藍橋路近。水晶簾不下,雲母屏開,冷浸佳人淡脂粉。待都將許多明,付與金尊,投曉共流霞傾盡。更攜取胡床上南樓,看玉做人間,素鞦韆頃。這首詞即是他的絕筆之作,他幼而聰穎過人,才幹抱負俱不同凡響,卻一直牽涉到黨爭之間不得其用,心中的憤慨鬱積自然較別人更重,但到了臨終之前,他胸中的雲天之志,一轉而為浩然超曠,「看玉做人間,素鞦韆頃。」筆底江山,眼前景緻,那一片光風霽月,正如他這一洒脫的絕筆,傲然,坦然。作者:雨後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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