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真有趣 | 李清照的第二次婚姻

07-01

大詞人李清照與金石學家趙明誠琴瑟和諧、伉儷情深的愛情故事可謂膾炙人口，廣為人知，遺憾的是，這段令人羨慕的婚姻卻擁有一個並不美好的「無言」的結局。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對於李清照和趙明誠來說正是禍不單行的苦難日子，國難家愁一時之間紛至沓來。

這年年初，侵入中原的金兵第二次包圍了北宋都城東京，舉國震驚，天下大惶。李清照夫妻雖然當時住在遠離京城的青州，卻也深深感受到了「黑雲壓城城欲摧」那種緊張恐怖的政治形勢。

就在這時，趙明誠遠在建康（今江蘇南京）的母親不幸病故，他只得讓李清照獨自留在青州整理歸來堂（夫妻二人的居所，取陶淵明「歸去來兮」之意）內的金石文物，自己則緊急南下處理母親的後事。

不久，東京失守，徽欽二帝被擄北上，幸運逃脫的徽宗第九子——康王趙構在應天府（今河南商丘）即位，歷史進入了南宋時代。

新皇帝趙構登基後，建康所在的江寧府一把手出缺，他聽說著名學者趙明誠正好在建康服喪，就任命趙明誠為江寧知府。

其時，李清照所處的青州也已經淪陷，李清照正在護送著十五車金石文物向南方艱難行進，她沒能帶走的東西只得鎖在了歸來堂中，可惜很快就在城陷後毀於亂兵之中了。

要說趙明誠也真夠倒霉的，他剛剛上任不久，建康城就發生了一場兵變。

駐紮在建康城內的御營統治官王亦意圖在某天深夜發動叛亂，結果被一個忠君愛國的下屬察覺了。這位下屬及時向趙明誠做了彙報，但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鍵時刻，不懂軍事的趙明誠陷入了優柔寡斷的境地，最後也就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那位下屬真的是個了不起的角色，可惜歷史沒有留下他的名字，他見上級官員沒有反應，就自己雷厲風行地作了安排，並且成功地平定了王亦的叛亂。

天亮時，了不起的下屬前去向趙明誠報捷，卻發現趙大人早在戰鬥打響時就嚇得用繩子從城牆上縋下去逃跑了。李清照抵達江南時，趙明誠已經被朝廷革去了江寧知府的職位。當她聽到深愛的丈夫的「光輝事迹」時，羞憤交加，無以名狀，感覺身邊的趙明誠忽然成了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李清照一直不能原諒丈夫臨陣脫逃的卑怯行為，從那時起在感情上就冷淡疏遠了趙明誠，兩人在一起時經常處於「竟無語尷尬」的難堪狀態。

第二年，金兵再次南侵，他們不得不逃往江西避難。行至烏江邊時，李清照站在西楚霸王項羽兵敗自刎的地方，面對浩蕩江水，撫今追昔，心潮翻湧，高聲吟出了那首流傳至今的巾幗不讓鬚眉的《夏日絕句》：「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趙明誠當時就站在李清照身後，聽到妻子的詩句，他又愧又悔，難以自遣，從此更加鬱鬱寡歡，不久便含恨而終了。

丈夫去世後，無依無靠的李清照陷入了更大的痛苦，每天守著趙明誠留下的大量金石書畫，深感「物是人非事事休」，總是「無語淚雙流」。

當時，還有一個人在惦記著李清照家中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這個人叫張汝州。

張汝州是杭州城裡的一個小官，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和來到杭州的李清照相識，隨即以如簧巧舌向女詞人展開了猛烈的愛情攻勢。彼時，初到杭州、人地兩生的李清照正如她詞中所寫「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每日「守著窗兒」，不知「獨自怎生得黑」。如此情境下的女子是很難經受住男人的花言巧語和甜言蜜語的，因為女性主要是用耳朵來戀愛的，在這一點上大詞人李清照也不能免俗。

於是，張汝州最終美夢成真，心愿得逞了，李清照擔著「晚節不保」的惡名，頂著巨大的世俗壓力，和瘋狂的追求者張汝州走到了一起，迎來了她的第二次婚姻。

但是，很快兩個人都後悔了，特別是李清照，她發現所謂的丈夫在成婚後態度急轉直下，成了她生命中難以承受之重，因為張汝州娶李清照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張汝州喜歡的不是李清照清雅的外表，也不是她卓越的才華，而是她身邊那些可以換錢的金石文物。當張汝州完全確定李清照的財富遠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多，而且李清照不肯將前夫珍愛的東西變賣時，他立刻撕掉畫皮，露出了那張醜陋猙獰的面孔，甚至對李清照大打出手。

忍了一段時間後，李清照終於受不了卑劣狠毒的張汝州了，可是，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她幾乎無路可走，因為宋朝法律規定：男性可以休妻，但女性不能首先提出離婚，如果一個女性起訴離婚，即使訴訟成功，婚姻解除，她也必須服刑兩年。

但李清照寧肯入獄服刑，也不願繼續和張汝州這條骯髒的餓狼待在一起了。可是，以什麼罪名起訴張汝州呢？那年頭可沒有家庭暴力這個概念，即使有也很難找到足以讓施暴者認罪的證據，現在的很多家暴案例都是這種情況。

李清照不愧是個聰明的女子，她憑藉銳利的眼睛和縝密的心思發現了張汝州的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並且勇敢地以「妄增舉數」罪把張汝州告上了「法庭」。

大家肯定會對「妄增舉數」這個罪名感到好奇，那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原來宋朝有規定，舉子考到一定次數，就可以取得相應的資格，然後政府就給你官做。但是，張汝州填表時在考試次數上造了假，這才得以矇混過關，也就是說他的官職是瞞天過海騙來的。

經過相關部門的調查審理，李清照所言證明俱是事實，於是張汝州被削職流放，到當時還偏僻蠻荒的柳州勞動改造去了。

不幸的是，李清照也因為告發丈夫而被判拘役失去自由，但幸運的是，她在九天後就被假釋回家了，這多虧了她忠心的婢女四處奔走，找知名人士疏通關係。

李清照逃脫了張汝州的魔爪，卻難以擺脫有道德潔癖的士大夫們對她的嘲諷和批評。雖然她心胸寬廣，不太在乎別人的風言風語，可那顆早已殘破的心和無依無靠的現實是無論如何也要面對的。實在無法自遣時，她只有借酒澆愁，在醉意朦朧中獲得暫時的忘卻、瞬間的解脫。

公元1155年，一代大詞人李清照在貧困憂苦、流徙漂泊中寂寞地病逝於「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的江南，歷史又一次向我們顯示了它冷漠無情的一面；但歷史也是有情而溫暖的，因為它為我們留下了易安居士那一首首動人而優美的詩篇，李清照的名字必將與她的作品一起流芳百世而青春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