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講義》——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開篇講先賢泰伯。泰伯是什麼人呢?周文王的祖父古公亶父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叫泰伯,二兒子叫仲雍,三兒子叫季歷。季歷的兒子就是周文王。文王的兒子就是武王和周公。武王的兒子是周成王。在泰伯的時代,商朝就已經開始出現混亂,開始衰敗了,古公亶父就想攻打商朝。他的大兒子泰伯不支持他去攻打商朝。因為泰伯認為,你是商朝的臣子,你怎麼能去攻打你的國君呢?當時認為弒君犯上是很有問題的。泰伯的品格和誰很相似呢?跟伯夷、叔齊他們的品格是一樣的,反對做臣子的去攻打國君。由於泰伯不支持父親去攻打商朝,因此古公亶父不願意把王位傳給泰伯。泰伯不贊成父親的觀點,所以他也推辭接受王位。「三以天下讓」的「三」表示多次,泰伯多次把天下讓出來,他自己和仲雍逃到了吳,成為吳國的始祖。由於泰伯的推讓,他父親就把天下傳給了季歷。季歷的兒子就是文王,文王開始伐紂。文王去世後就是武王,建立了周朝。
泰伯是古代讓天下的一個典型。在《史記》裡邊——大家一定要注意《史記》的精神——《史記》十二本紀、三十世家、七十列傳都是以禪讓開篇。十二本紀第一篇《五帝本紀》講堯舜禪讓;三十世家的開篇是《吳泰伯世家》,是講泰伯讓國;七十列傳的第一篇《伯夷叔齊列傳》,是講伯夷、叔齊讓國。所以《史記》是弘揚謙讓、禮讓精神的。泰伯是孔子很讚許的能夠禪讓的聖人。孔子說,泰伯可謂至德也矣。至德就是道德的極點。泰伯這個人的道德達到了極致,多次把天下讓出來。 「無得而稱」就是說泰伯非常謙虛內斂,即使有崇高的德行也毫不表露,所以老百姓都找不到可以稱讚泰伯的事迹。太好了,簡直稱讚不出來了。孔子稱讚泰伯,稱讚伯夷、叔齊,足見孔子的價值取向。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葸」讀xǐ,表示畏懼的樣子。「絞」,表示急切。孔子說,恭敬不以禮來節制就是徒勞;謹慎不以禮來約束人就會變得畏懼,膽小怕事;勇敢的人無禮的話,就會作亂;直率的人如果無禮,就會急躁傷人。這是孔子說人應該有恭慎勇直四德,但又有應該注意的地方。恭敬,你必須要以禮來恭敬,是什麼人按什麼禮節恭敬。比如,老師對學生過於恭敬了,見了學生就磕頭,這樣就是恭而無禮,徒勞無功,甚至適得其反。「恭近於禮,遠恥辱也。」前面講過了。你恭敬而不近於禮的話,你會自取其辱。過於謹慎的人就會畏懼,什麼都畏懼。一般來說,謹慎是正確的,但是過於謹慎,什麼都怕,這就不行了。比如這裡叫「開飯了」,人家都去吃飯了,你卻在這兒謹小慎微,擔心這飯有毒沒有,能不能吃,這不是庸人自擾嗎?有的人過於勇敢,但是無禮就會作亂。一個人率直,什麼時候都直爽,就會急躁。所以對恭、慎、勇、直這幾種品德必須加以約束才是完美的,才能夠達到中和。禮是使人達到中和、中庸的重要手段。
接下來,「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偷」,薄,「不偷」即不薄。這裡的君子是指統治者、領導者。在《論語》里「君子」有兩種指向,一是指有德行的人,一是指在上者,即領導、統治者。這句話的意思是做領導的人能夠誠實地、篤厚地對待自己的親人,那麼老百姓就能興仁。「興」就是立,就是樹立起一種仁德,建立起一種仁厚的品德。做領導的人能夠不忘自己的鄰里、故人、老同事、老朋友,百姓就不會刻薄,也就會重恩重德,也會厚道。多年以前的人你都還能夠時時憶念他、懷念他而對他好,這就是一種感恩,是內心誠厚的表現,仁德的表現。做領導的能這樣,民風也就會仁厚。
附朱熹《論語集注》: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泰伯,周大王之長子。至德,謂德之至極,無以復加者也。三讓,謂固遜也。無得而稱,其遜隱微,無跡可見也。蓋大王三子:長泰伯,次仲雍,次季歷。大王之時,商道寖衰,而周日強大。季歷又生子昌,有聖德。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從,大王遂欲傳位季歷以及昌。泰伯知之,即與仲雍逃之荊蠻。於是大王乃立季歷,傳國至昌,而三分天下有其二,是為文王。文王崩,子發立,遂克商而有天下,是為武王。夫以泰伯之德,當商周之際,固足以朝諸侯有天下矣,乃棄不取而又泯其跡焉,則其德之至極為何如哉!蓋其心即夷齊扣馬之心,而事之難處有甚焉者,宜夫子之嘆息而讚美之也。泰伯不從,事見春秋傳。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葸,畏懼貌。絞,急切也。無禮則無節文,故有四者之弊。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君子,謂在上之人也。興,起也。偷,薄也。張子曰「人道知所先後,則恭不勞、慎不葸、勇不亂、直不絞,民化而德厚矣。」吳氏曰:「君子以下,當自為一章,乃曾子之言也。」愚按:此一節與上文不相蒙,而與首篇慎終追遠之意相類,吳說近是。曾子如何面對死亡 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曾子生病了,臨終時就把自己的門人弟子召集起來,叫弟子們看自己的手、腳。你們看看我的手,看看我的腳,有沒有傷口啊?斷了手指頭沒有啊?斷了腳趾沒有啊?「予」就是我。「啟」即是打開衣服。「《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句話大家一定要好好體會一下,這句出自《詩經·小雅》。戰戰,表示恐懼。兢兢,表示謹戒。曾子引用這句話說自己一天到晚都小心翼翼的,好像面臨深淵,好像踩著薄冰一樣。薄冰踩上去,一不留神,冰破了,人就掉進水裡邊了,所以在薄冰上走路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這是種很警惕的樣子。從今以後,我可以免除這種「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狀態了。
說這句話曾子要表達什麼呢?《孝經》開篇曰:「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孝之始也。」你的頭髮、你的肌膚,你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是你父母親給你的,你不要去輕易毀傷你的身體,這就是孝的發端。一個人到死的時候,身體保存得很完好,沒有受任何損傷,這很難得,很不容易。曾子為了保護身體不受傷,耗盡了一生的精力,一生都「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現在要死了,可以鬆一口氣了。為什麼呢?我可以全身而死,所以「而今而後,吾知免夫」。我可以免於這種小心謹慎和恐懼了。小子們,你們知不知道啊,要保存身體,不容易啊。
要保存自己的身體不受侵害,你就要隨時愛惜自己的身體,這才是「真正的孝」。我曾經在賈平凹先生主編的雜誌《美文》上讀過一篇散文,叫「我本英雄」,說人到要死的時候,每個人都是英雄,為什麼呢?因為一個人能走完一生,太難得了,你要保存你自己是很難的。活著的人不覺得,全手全腳的人不覺得,你走到街上,一不留神出車禍了,被撞翻了,要麼斷手斷腳,要麼就喪命。你坐在屋裡邊不動,你說保護得很好啊,結果地震,把你震下去了。還有各種各樣的疾病,各種各樣的意外事件都會對人體造成傷害,所以每個人,把自己保存完好,都是英雄。程子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君子的去世叫終,什麼叫「終」?就是把你身體保護完好直到終點,這就叫終。這下子我可以免於禍患了,我把我的身體保護好,我這一生的使命算是完結了,可以鬆一口氣了。就像我們保護一件國寶,押鏢,從成都押到雲南,這一路上是不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啊?生怕寶被人偷了,生怕被人家搶了,現在到了昆明了,把這東西交到人家手裡,「吾之免夫」,哎呀,我可以放心了,可以安心了,可以鬆口氣了。所以全身尚且不容易,更不要說全心了。要保全自己的身心,這才是這一段話的深意。大家都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保護好自己的本心,要「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般地對待自己的身心。
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曾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
曾子生病了,孟敬子是魯國的大夫仲孫氏,他來探問曾子。曾子就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些常用語大家都很熟,其實這些話都是出自《論語》。這是曾子臨終的遺言了。鳥兒的叫聲是很好聽的,各種各樣的鳥叫聲都不一樣。以前我養了一隻杜鵑,可愛得很,而且很通人性。杜鵑的叫聲是「布穀谷……布穀谷……」,很好聽。後來有一天下午,一條蛇從屋檐下爬出來鑽進鳥籠子里,把鳥纏死了,死前杜鵑發出悲哀的叫聲,確實是「鳥之將死,其鳴也哀」,這隻杜鵑就這樣子死去了,太可憐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即使是很壞的人,他要死的時候,也會說出善良的話,也會懺悔自己的過去。巴金老人的「激流三部曲」《家》、《春、《秋》中,《家》裡邊寫了一個高老太爺,塑造了一個封建大家庭里的最高權威的形象。他臨終時就體現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的大孫子覺新跟梅表姐相愛,老太爺說不行,硬把他們拆散了。結果梅表姐嫁給一個「肺癆病」,「肺癆病」很快就死了,梅表姐鬱鬱寡歡,不久也去世了。二孫子覺民和琴表妹相愛,老太爺也不準,要另外指一門婚事。覺民不像大哥覺新那麼軟弱,逃婚,跑了。這下子老太爺生病要死了,臨死的時候,高老太爺就把三孫子覺慧叫來說,覺慧啊,你給你二哥說,叫他回來吧,爺爺不再管他的婚事了,只要他回來見爺爺一面,爺爺只想臨終前能看看孫子,享享天倫之樂。這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有些人他活著的時候很可惡,可是到臨終的時候,也說出很善良的話來。
接著,曾子又說「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君子對於大道,最視為珍貴的有三點。他前面說人之將死、鳥之將死的目的是表明他要臨終了,現在說的這個話很重要。那麼他說的重要的話是什麼呢?就是「君子所貴者三」,君子所最看重的是哪三點呢?就是「動容貌」、「正顏色」、「出辭氣」。不過我認為這只是曾子對孔子思想的理解,不一定是孔子的思想,是曾子理解的孔子思想。「容」,就是儀容、外貌。曾子說,君子首先要看他的外貌、氣象,這是很重要的。「暴」,就是粗暴、放肆。你只有端正容貌,才會遠離粗暴和放肆。「正顏色」,顏就是指容顏,色是指臉色,就是指表情。隨時都從容、安詳、鎮定,這樣子就接近於誠實守信。一個內心很誠厚的人,他的表情總是很純正、溫和的。隨時都擠眉弄眼的那種人,肯定是巧言令色,不會講誠信。「出辭氣」,就是君子說話時一定不要在言辭裡帶著怒氣、怨氣,帶著仇恨,帶著不滿,誇大其詞,要除去這些東西。只有除去這些東西,語言才能遠離鄙俗。「倍」通「背」,表示違背。「籩豆之事」,籩和豆都是指禮器,祭祀的用具。這裡指祭祀或禮儀方面的事情。有司就是有專門的機構。意思是什麼呢?君子要搞好你自己內在的修養、外在的儀錶,至於那些禮儀、祭祀之事自有特定的機關來管理。曾子很講究形式,君子要有端正的外表,要有莊重的神色,說話要文雅和氣,只有這樣才能達到外表與內心的和諧。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
「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把小孩託付的人。古人說,七尺男兒,或者八尺丈夫,七尺、八尺是指成年男子,六尺是指未成年人。孤,無父之人為孤。 「可以寄百里之命」,就是可以把國家命運委託給他的人,在《三國演義》裡邊就有白帝城託孤。劉備把阿斗託付給諸葛亮。諸葛亮這樣的人就是可以托六尺之孤的人。可以寄百里之命,把方圓幾百里的西蜀託付給諸葛亮。劉備說,可扶則扶之,不可扶則取而代之。劉阿斗能夠扶則扶持他,他扶不起來,你就取而代之。但是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具有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這種氣魄、這種膽量和這種忠心。
「臨大節而不可奪」,什麼叫大節?死生之謂大節也,一個人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還能夠不改變他的志向。曾子說,君子就是這種人嗎?君子就是這種人啊。一個「與」,一個「也」,前者表示疑問,後者表示肯定。自問自答,這是強調君子是什麼人:君子是「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的人,這就是君子。所以諸葛亮可以算是君子了:能夠輔佐朝政、運籌帷幄,還是真正有操守的人。
附朱熹《論語集注》:
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夫,音扶。啟,開也。曾子平日以為身體受於父母,不敢毀傷,故於此使弟子開其衾而視之。詩小旻之篇。戰戰,恐懼。兢兢,戒謹。臨淵,恐墜;履冰,恐陷也。曾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門人,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難如此;至於將死,而後知其得免於毀傷也。小子,門人也。語畢而又呼之,以致反覆丁寧之意,其警之也深矣。程子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沒,為終其事也,故曾子以全歸為免矣。」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曾子臨終而啟手足,為是故也。非有得於道,能如是乎?」范氏曰:「身體猶不可虧也,況虧其行以辱其親乎?」 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孟敬子,魯大夫仲孫氏,名捷。問之者,問其疾也。曾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言,自言也。鳥畏死,故鳴哀。人窮反本,故言善。此曾子之謙辭,欲敬子知其所言之善而識之也。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遠、近,並去聲。貴,猶重也。容貌,舉一身而言。暴,粗厲也。慢,放肆也。信、實也。正顏色而近信,則非色庄也。辭,言語。氣,聲氣也。鄙,凡陋也。倍,與背同,謂背理也。籩,竹豆。豆,木豆。言道雖無所不在,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修身之要、為政之本,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顛沛之違者也。若夫籩豆之事,器數之末,道之全體固無不該,然其分則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程子曰:「動容貌,舉一身而言也。周旋中禮,暴慢斯遠矣。正顏色則不妄,斯近信矣。出辭氣,正由中出,斯遠鄙倍。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尹氏曰「養於中則見於外,曾子蓋以修己為為政之本。若乃器用事物之細,則有司存焉。」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與,平聲。其才可以輔幼君、攝國政,其節至於死生之際而不可奪,可謂君子矣。與,疑辭。也,決辭。設為問答,所以深著其必然也。程子曰:「節操如是,可謂君子矣。」曾子論修養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曾子說,讀書人「不可以不弘毅」,「弘」,寬廣的胸懷;「毅」,堅韌的毅力。讀書人必須有寬廣的胸懷和堅韌的毅力。有寬廣的胸懷就能承載重大的責任;有堅韌的毅力就能不屈不撓地追尋理想。寬廣的胸懷可以負重,堅韌的毅力可以至遠,故任重而道遠。君子是載道的人,要有寬廣的胸懷才可以載道。 「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以仁德作為自己的責任,這不是很重的嗎?能夠到死才停止,這不是道路很遙遠嗎?正因為如此,君子必須胸懷寬廣和意志堅毅。弘是指你的心胸、氣量;毅是指你忠貞不貳的志向,守得住、至死不渝的意志。
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校」同「較」,是計較的意思。「以能問於不能」,自己有能力卻去請教那些沒有能力的人;「以多問於寡」,自己知識學問豐富卻向那些知識學問少的人請教;「實若虛」,自己有本事卻像沒有本事的樣子,自己知識學問很充實卻表現得很謙虛。「犯而不校」,即使人家冒犯了你、冤枉了你、委屈了你,也不與之計較。曾子說,這樣的品格,曾見於我的朋友,這個朋友指的是顏回,只有顏回才有這樣的品格。
附朱熹《論語集注》: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弘,寬廣也。毅,強忍也。非弘不能勝其重,非毅無以致其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仁者,人心之全德,而必欲以身體而力行之,可謂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可謂遠矣。程子曰:「弘而不毅,則無規矩而難立;毅而不弘,則隘陋而無以居之。」又曰「弘大剛毅,然後能勝重任而遠到。」 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校,計校也。友,馬氏以為顏淵是也。顏子之心,惟知義理之無窮,不見物我之有間,故能如此。謝氏曰:「不知有餘在己,不足在人;不必得為在己,失為在人,非幾於無我者不能也。」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這是孔子很重要的教化思想。詩歌的語言簡短,琅琅上口,所要表達的意思在抑揚反覆之間就深入人心。詩歌是言情的,以形象言情,人最容易被形象所感動,形象容易引起人的情感。因此詩能使人們嚮往真善美,凈化人的心靈。中國古人對幼兒進行教學,首先是教他讀詩,用詩來感染他。興於《詩》,「興」就是起,引起人的情感,把那種美好的情感引發出來。「雙雙瓦雀行書案,點點楊花入硯池。閑坐小窗讀《周易》,不知春去幾多時。」多美的景象,興發人的美好情感。
「立於禮」,用禮來使人立起來。小孩先學詩,再學禮節。所以顏回說孔子「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夫子用文來廣博我的胸襟,用禮節來約束我,使我的行為有所規範。什麼時候該站,什麼時候該坐,看到什麼人該行什麼樣的禮。禮其實就是一種形式。禮節可以使人的肌膚、筋骨都有所收束,能夠使人知進知退、知收知放、堂堂正正立於世上。
「成於樂」。孔子很通音樂,他把音樂作為教學工作的最後環節,以音樂來比擬人的最高境界的完成。這裡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古代的音樂常識。在古代,音樂有五音十二律,這五音是宮、商、角、徵、羽。人們常說某人五音不全就是出自古代音律規範。我們現在的音樂是七音。比照起來看,宮就是do,商就是re,角就是mi,徵就是so,羽是la,沒有fa和xi,後人又補了兩個音:變宮和變徵,變宮就是xi,變徵就是fa。十二律是古人用十二根長短不一、粗細不一的竹管,從低到高吹出的十二種音,以此來判定音高。其中陽數的一、三、五、七、九、十一稱為律,陰數的二、四、六、八、十、十二稱為呂,是故又稱為十二律呂。十二律呂的名稱分別是:黃鐘、大呂、太蔟、夾鍾、姑洗、中呂、蕤賓、林鐘、夷則、南呂、無射、應鐘。
古人講聲、音、樂,有所不同。聲,人有喜怒哀樂,故而發出的聲音就有清濁高低。當你快樂的時候,發出的聲音是清音,比如看到天氣很好,發出「啊」,是清音。內心很痛苦,很不舒服的時候,發出的是濁音,「唉」。很明快的時候是高音,「哈哈」。聲有清濁高低,把各聲進行配合,就出現了音。音是聲的配合,有節律的聲就是樂音,無節律的聲就是噪音。有節律的聲音,可以唱出來,成為很美的樂曲。樂音可以配上舞蹈,可以配上樂器,就是樂,古人說的成於樂。樂不光是指音樂,還配上歌曲,配上舞蹈,配上樂器,因此樂是指載歌載舞。人最後完成自己,這個最高境界是成於樂,是在音樂裡邊完成,在這個世界裡邊去遨遊,這個世界就是音樂王國。人在裡邊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但是又不違背節律。
「興於詩」就是將人心中的美好情感調動起來,「立於禮」是對調動後的情感進行約束,「成於樂」是情感與約束達到相對的平衡與和諧。音樂的特點就是和諧,樂以發和,故孔子特別重視音樂。孔子用詩、禮、樂來比喻人生的境界,並講了詩、禮、樂在不同人生階段的重要作用。
附朱熹《論語集注》:
子曰:「興於詩,興,起也。詩本性情,有邪有正,其為言既易知,而吟詠之間,抑揚反覆,其感人又易入。故學者之初,所以興起其好善惡惡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於此而得之。立於禮。禮以恭敬辭遜為本,而有節文度數之詳,可以固人肌膚之會,筋骸之束。故學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立,而不為事物之所搖奪者,必於此而得之。成於樂。」樂有五聲十二律,更唱迭和,以為歌舞八音之節,可以養人之性情,而蕩滌其邪穢,消融其查滓。故學者之終,所以至於義精仁熟,而自和順於道德者,必於此而得之,是學之成也。按內則,十年學幼儀,十三學樂誦詩,二十而後學禮。則此三者,非小學傳授之次,乃大學終身所得之難易、先後、淺深也。程子曰:「天下之英才不為少矣,特以道學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古人之詩,如今之歌曲,雖閭里童稚,皆習聞之而知其說,故能興起。今雖老師宿儒,尚不能曉其義,況學者乎?是不得興於詩也。古人自灑埽應對,以至冠、昏、喪、祭,莫不有禮。今皆廢壞,是以人倫不明,治家無法,是不得立於禮也。古人之樂:聲音所以養其耳,采色所以養其目,歌詠所以養其性情,舞蹈所以養其血脈。今皆無之,是不得成於樂也。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難。」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篤」就是誠篤,是一種深厚的誠實,厚而有力之謂篤。「篤信」,就是信念很誠厚、很堅定。篤信好學是對你所學的東西有一種堅定的信念。你讀儒家的書,就對儒家的精神有一種堅定的信念,這樣的信念才能夠使你進而好學,你的學才會有一個堅實的基礎。「善道」,就是妥善地保存你的道。「守死善道」,就是守住你的道至死。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危邦」指政局不穩定的國家,這種國家你不要去。而混亂的城邦你不要去居住,進入危邦就說明你心術不正,進入亂邦是不是你想發國難財。
「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如果天下是清明的,是政通人和的,你就出來,盡你的才能為國家做事;如果天下是混亂無道的,你就隱藏起來,守住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把道傳下來。這時雖然你不能出來救蒼生,你只有在家裡邊緊緊地守住你的學問,守住這個道,待到盛世明世的時候,你再把道拿出來為天下之人所用。你能夠守住它,就是你的了不起之處。前面講守死善道,前後是有因果關係的。因為你能篤信好學,你才能守死善道,故而你能危邦不入,亂邦不居。
「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如果國家有道,你還貧賤,這說明你在清平盛世還完全無所作為,就說明你自己在情操、修養、道德上有問題,這是可恥的。「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如果在亂世你還既富且貴的話,那你也是可恥的。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里,冠曉荷、大赤包這些人,在抗戰期間國家混亂之時,投靠日本人,藉此而升官發財,這種人就是可恥的。自己的國家、民族都面臨著亡國滅種的危險了,他還在那裡享受榮華富貴,這是可恥的。
這段話闡明信念、學問、操守與個人的出處去就,也就是一個人的人生選擇的重大關係。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願,悾(kōng)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
「狂而不直」,我們一般認為狂的人可能還比較直爽,因為他是發自內心的狂,而有一種人「狂而不直」,他很狂,但又不直爽,這種人就有問題了。「侗」就是無知,「願」當誠厚講,無知而不誠厚。「悾悾」就是無能,無能還不講信用。如果你無能但講誠信,還比較好,又無能又不誠信,又狂還不直爽,又無知又不誠,孔子說我簡直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會這樣。這是孔子極其鄙視的人的幾種品格:無知、無能、心狂、虛偽。
天下萬物,各自的稟性是不齊的,各有各的性。中等以下的人才,他有這種德行就有那種缺陷,利弊是相生的。一般的人,他的優點和缺點、錯誤是相伴的。比如,動作慢的人,他做工就做得很精細,動作快的人,他又容易馬虎粗糙,所以優缺點一般總是相伴的,有是德必有是病。但如果你做得又慢又不好,這就是棄才了。頭腦反應比較慢的人一般比較忠厚,他頭腦反應又慢又奸詐,對這種人簡直就沒有辦法了。
這是孔子用精練短小的語言來概括現實生活中一些問題較嚴重的人的特點,目的還是在警醒大家,不要做這樣的人。
附朱熹《論語集注》: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好,去聲。篤,厚而力也。不篤信,則不能好學;然篤信而不好學,則所信或非其正。不守死,則不能以善其道;然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則亦徒死而已。蓋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君子見危授命,則仕危邦者無可去之義,在外則不入可也。亂邦未危,而刑政紀綱紊矣,故潔其身而去之。天下,舉一世而言。無道,則隱其身而不見也。此惟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者能之。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世治而無可行之道,世亂而無能守之節,碌碌庸人,不足以為士矣,可恥之甚也。晁氏曰:「有學有守,而去就之義潔,出處之分明,然後為君子之全德也。」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願,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侗,音通。悾,音空。侗,無知貌。願,謹厚也。悾悾,無能貌。吾不知之者,甚絕之之辭,亦不屑之教誨也。蘇氏曰:「天之生物,氣質不齊。其中材以下,有是德則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德,故馬之蹄嚙者必善走,其不善者必馴。有是病而無是德,則天下之棄才也。」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
大舜用五個臣子,天下就得到治理了,這五個人是大禹、后稷、契、皋陶、伯益。禹是夏朝的祖先,后稷是周朝的祖先,契是商朝的祖先,這三個人分別是夏、商、周的祖先,再加上皋陶、伯益,舜有這五個臣子就把天下治理了。「亂」當「治」字講,「亂臣」,就是治臣,亂和治,注意,古代很多反義詞都可以互相解釋,治就是亂,亂就是治。武王說,我有治理天下的十個大臣,這說的就是周武王手下的十個賢臣: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散宜生、南宮适、邑姜,其中,邑姜是武王之妻。武王手下有十個人,天下就治理了。周公旦就是周公,分封在魯國;太公望就是姜太公,分封在齊國。
這句是孔子講天下得人才之難,人才的不易得。孔子說,古人說人才難得,不就是這樣的嗎?人才真是難得啊,只有唐虞那個時候人才是比較興盛的,唐虞,傳說堯在位的時代稱唐,舜在位的時代稱虞。「於斯」,這個「斯」當人才講,「盛」就是多,只有堯舜禹的時代人才才多啊。「有婦人焉,九人而已。」這句是說周武王有十個臣子,有九個是男的,有一個是女的,女的就是武王之妻。
整段話的意思就是說天下人才難得,只有兩個時代人才備出,一個是唐虞之際,一個是周武王的時代。孔子是要說明什麼呢?說明周朝的偉大,只有周朝才可以和堯舜時代相比,夏商之際就沒有出現什麼了不起的人才。所以孔子說只有周朝才可以和堯舜禹時代相比,為什麼孔子要恢復周禮,就是這個道理。這就是孔子為什麼這樣稱讚周朝,為什麼孔子要恢復周禮,要效法周公,就這麼來的。「三分天下有其二」,當時在商朝末年的時候,天下已經三分了,很多諸侯都已經投靠周文王了,他們都響應周文王。大禹治水,天下有九州,有六個州都掌握在周文王手裡邊,只有三個州——青州、兗州和冀州還在商紂王手裡邊,青州、兗州地屬山東,冀州是河南,其他都在周文王手裡邊。可是周文王還「以服事殷」,就是按照「服數」侍奉天子,一點不起謀逆之心。當時周文王並沒有攻打商朝,他想感動商朝統治者,勸諫紂王。他已經掌握了大半個天下了,他都還不去攻打他,這就是「周之德,可謂至德也矣」。周朝的德行可謂是道德的極點,真是了不起啊。有這樣大的勢力還不去取代商朝。到了周文王末年,他發現紂王實在救不了,實在不可勸諫了,最後才和武王一起討伐商朝。周朝的德行太了不起了,至德,最高的道德了。這一句話的深意就是說明孔子為什麼要恢復周禮,要效法周朝。
第八篇《泰伯》從「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到最後兩句「周之德,可謂至德也矣」前後照應。盛讚周朝的德行之美,這就是孔子一心要恢復周禮的道理所在。「鬱郁乎文哉,吾從周」,這句話就對這個問題進行了深刻的解釋。為什麼中國人要復古,為什麼孟子言必稱堯舜,儒家學問是如何傳承的,讀了第八篇,大家也就自然明了了。
附朱熹《論語集注》: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治,去聲。五人,禹、稷、契、皋陶、伯益。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書泰誓之辭。馬氏曰:「亂,治也。」十人,謂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散宜生、南宮适,其一人謂文母。劉侍讀以為子無臣母之義,蓋邑姜也。九人治外,邑姜治內。或曰:「亂本作乿,古治字也。」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稱孔子者,上系武王君臣之際,記者謹之。才難,蓋古語,而孔子然之也。才者,德之用也。唐虞,堯舜有天下之號。際,交會之間。言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際,乃盛於此。降自夏商,皆不能及,然猶但有此數人爾,是才之難得也。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春秋傳曰,「文王率商之畔國以事紂」,蓋天下歸文王者六州,荊、梁、雍、豫、徐、揚也。惟青、?、冀,尚屬紂耳。范氏曰:「文王之德,足以代商。天與之,人歸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為至德也。孔子因武王之言而及文王之德,且與泰伯,皆以至德稱之,其指微矣。」或曰:「宜斷三分以下,別以孔子曰起之,而自為一章。」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
「巍巍」就是高大。孔子說,高大啊,舜和禹他們有天下。「不與」表示不相關。舜和禹統治天下是多麼的偉大啊,他們自己並不佔有天下,他們能夠為天下蒼生做事,但是他們卻一點兒不把天下當自己的財產,只是為天下蒼生做事,多麼偉大啊。大禹治水是三過家門而不入,大舜自己非常窮,穿著破衣服,還要為天下蒼生謀衣食。明末清初的大學者黃宗羲寫《原君》這篇文章,說古代的君主人人都不願意去當,堯舜禪讓的時候找不到人,讓給誰誰都不願意,因為當時的國君是真正為天下謀福利,自己苦得不得了,所以當時的人都不願意做國君。堯都快一百歲了才把舜找到,很費力,找不到接班人。舜也是這樣子,找不到接班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禹。黃宗羲說,後世的君主是自己享受榮華富貴,讓眾生去受苦。古代的君主是自己受苦,讓天下享樂。所以孔子稱讚,舜和禹是多麼高大啊。這也讓我們知道了堯、舜、禹為什麼是聖王的原因。
論堯舜禹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孔子說:「大哉堯之為君也!」偉大啊,堯這個國君啊!「唯天為大」,天是最大的。「唯堯則之」,「則」就是法則,能夠效法天道來制定人間的法則。天多偉大啊,只有堯能夠效法天,效法天的行為來領導眾生,效法天的生生不息,效法天的周流無窮,效法天的功成不居,春夏秋冬四季流轉,功成身退,效法天的這些美德來治理老百姓,只有堯能做到。
「蕩蕩乎」,「蕩蕩」就是廣大。「民無能名焉」,他的德行廣大,老百姓都不知道用什麼來稱讚他了。「巍巍」和「蕩蕩」是指天地的品格,天的品格是巍巍,是高遠;地的品格是蕩蕩,就是寬廣誠厚。堯具備了天地的品格。天地生萬物而不言,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地什麼都不說,可是萬物生生不息。天地有這種厚德,人們都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稱讚它們了。堯的品格和天地一樣,老百姓簡直不知道用什麼來稱讚堯了。「巍巍乎,其有成功也」,他帶領百姓建功立業,安居樂業,多麼高大啊。「煥乎其有文章」,「煥」就是燦爛、光明。「文章」就是指禮樂、法度,我們能夠看到堯制定的衣冠禮樂制度是多麼的美麗光明,而他的那種德行,我們是無法言說的,只能說他像天一樣,稱讚其高,而不能用具體的語言來稱讚堯的這種德行。
為什麼中國人有懷古的情結,從這一段里就深刻地體會出來了。因為中國的盛世出現在堯舜禹時代,那時是最美好的大同世界,那就是中國人的理想。到了清代,康有為他們講到西方民主時,也說我們中國的民主是在堯舜禹的時代,要實現大同世界,必須要向堯舜禹看齊。
附朱熹《論語集注》: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與,去聲。巍巍,高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關,言其不以位為樂也。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唯,猶獨也。則,猶准也。蕩蕩,廣遠之稱也。言物之高大,莫有過於天者,而獨堯之德能與之准。故其德之廣遠,亦如天之不可以言語形容也。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成功,事業也。煥,光明之貌。文章,禮樂法度也。堯之德不可名,其可見者此爾。尹氏曰:「天道之大,無為而成。唯堯則之以治天下,故民無得而名焉。所可名者,其功業文章巍然煥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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