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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真卿書法 | 《殷踐猷墓碣銘稿》考略(上)

在中國書法史上,顔真卿是繼王羲之後的又一座高峰。蘇軾云:「詩至於杜子美,文至於韓退之,書至於顔魯公,畫至於吳道子,而古今之變,天下之能事畢矣。」

顔真卿作品傳世較多,楷書有《多寶塔碑》《麻姑仙壇記》《顔勤禮碑》《顔家廟碑》等,行書有《祭侄文稿》《爭座位帖》等,皆爲傳世經典。

1949年後曾發現過兩件顔真卿書法作品,一件爲1997年河南偃師首陽山鎮出土的《郭虛已墓誌》,顔真卿於天寶元年(750)撰書,時年四十三歲。另一件爲2003年秋出土於河南洛陽龍門鎮張溝村的《王琳墓誌》,顔真卿書於開元廿九年(741),時年三十四歲。兩件作品均出土於河南洛陽地區。

與新出土的墓誌不同,本文所述的顔真卿書《殷踐猷墓碣銘稿》帖石爲傳世文物,長久以來保存於浙江慈溪縣城(今寧波市江北區慈城鎮),爲寧波市江北區文管會所藏,未聞於世,也未收録於《顔真卿書法全集》。

顔真卿書《殷踐猷墓碣銘稿》原石

一 帖石的發現

2015年10月,爲了考察一部長期保存於慈溪縣城的清代書法叢帖《滋蕙堂墨寶》帖石的殘存情況,筆者對寧波市江北區文管會所藏全部帖石進行了椎拓和整理。

《滋蕙堂墨寶》刻成於乾隆三十三年(1768),惠安曾恆德輯刻,共八卷,此叢帖收録自晉至明的書法作品,有晉代王羲之、王獻之,唐代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鍾紹京、顔真卿、李邕等,宋代李建中、蔡襄、蘇軾、黃庭堅、米芾等,元代趙孟頫、鮮於樞、鄧文原,明代董其昌等書跡凡45種。此帖摹刻精善,在清代享有盛名,尤以卷三《靈飛經》流傳最廣。

曾恆德,福建惠安人。清乾隆六年(1741)辛酉貢生,乾隆十八年(1753)癸酉舉人。拔貢助教,順天中式,由國子監學正助教升工部主事、刑部員外郎中。記名御史。乾隆四十六年辛丑(1781)春,授鄖陽府知府。因酷愛書法,竟動用庫銀,募工刻石數十方,以期流傳,後因此事發下獄,其子籌款退賠,向慈溪富商馮雲濠貸款,以救父出獄,後因無力償還,將《滋蕙堂墨寶》刻石抵押給馮雲濠,馮氏遂將刻石藏於其藏書樓醉經閣中。

馮雲濠(1807—1855),字五橋,浙江慈溪(今寧波市江北區慈城鎮)人,道光十四年(1834)舉人,光緒《慈溪縣志》有傳。

光緒《慈溪縣志》記載:「馮雲濠,字五橋,幼穎悟,五歲喪父,哀痛若成人,長而才識過人。家素封(豐),好行善事,凡邑之浚河、濟荒等事,不惜千金倡首,爲一邑勸。並辦造德潤、慈湖兩書院,浚北湖,築兩隄,凡排難,一言立決,人皆敬服。以優貢中式,道光十四年舉人。咸豐間軍興,籌防助餉,先後捐銀二十萬兩,累敘至候選道,賞戴花翎。嘗於所居構醉經閣,藏書多善本,得全祖望《宋元儒學案》於鄞盧氏,與同年王梓材校補完善,出資刊之,並著《補遺》一百卷。又得姜宸英《上方山詩卷》及鴻臚禹之鼎所繪宸英與相國徐元文、檢討朱彝尊小像,勒石於所建姜祠壁,士林重之。」

馮雲濠喜讀書藏書,其醉經閣藏書樓約建成於道光十四年前後,舊址在慈城鎮五馬橋畔,環境幽雅,四周有高聳的封火墻,與宅第相隔,後有月池。1947年,慈溪國民黨臨時軍火庫大火,波及馮氏宅第,宅第被焚爲廢墟,而醉經閣屹然獨存。但醉經閣終未能躲過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破四舊」運動,最終遭到拆除,拆除時將刻石撬下隨意棄置,被附近居民抬去擱石凳或墊灶底。

顔真卿書《殷踐猷墓碣銘稿》拓本

1986年,江北區文物管理所所長華煥新先生遣人從民間搜集三十餘方殘石,由文管所保存。同時,江北區文管所還保存有其他一些舊藏於慈城的帖石,筆者所椎拓的即是這批帖石。

經整理後,筆者發現,江北區文管所所藏帖石實際由三部分組成:

一、乾隆三十三年(1768)曾恆德輯刻的《滋蕙堂墨寶》殘石,馮雲濠醉經閣舊藏;

二、嘉慶八年(1803)刻《陳文定公像並自贊》殘石,陳文定公爲明代名臣陳敬宗,慈溪人,永樂二年(1404)進士,選庶起士,參修《永樂大典》,擢刑部主事。遷南京國子司業,進祭酒。天順三年卒,贈禮部尚書,諡號文定。此刻石爲陳氏後人陳善據家藏陳敬宗像並自贊手卷,於嘉慶八年刻石,有陳敬宗像、陳敬宗自書像贊以及清代梁同書、陳善、王曰升、汪志伊等人所書題跋。

三、道光三十年庚戌(1850)馮雲濠輯刻的姜宸英、徐元文、朱彝尊書《上方山詩卷》刻石,首部有禹之鼎所繪姜宸英、徐元文、朱彝尊小像,後有姜宸英、徐元文、朱彝尊書法及何紹基跋,朱安山刻石。此即光緒《慈溪縣志》卷三十三《馮雲濠傳》中所記載者,原存於姜宸英祠堂之壁。

在這批帖石中,筆者發現了原本被歸入《滋蕙堂墨寶》帖石的一方顔真卿書跡,即本文述及的《殷踐猷墓碣銘稿》刻石,此石明顯不屬於以上三套帖石,從帖石尺寸與內容看,較爲接近《滋蕙堂墨寶》刻石,故長期以來被江北區文管會誤認爲《滋蕙堂墨寶》中的刻石,並被編入《古縣城慈城碑文集遺》一書。

《滋蕙堂墨寶》中確收録有顔真卿作品,查容庚先生所著《叢帖目》,《滋蕙堂墨寶》卷四收録有顔真卿《送劉太沖序》(附董其昌跋)《劉中使帖》《朝迴帖》《賊軍帖》《鹿脯帖》,計五帖,而無此《殷踐猷墓碣銘稿》,所以此石並非《滋蕙堂墨寶》中的帖石。

此帖石爲太湖石,縱31厘米,橫71厘米,厚9.5厘米,單面刻字,共刻四開,因保存不善,前三開表面已有較多磨損。雖然此石外尺寸與《滋蕙堂墨寶》中的帖石相近,但開本不同,《滋蕙堂墨寶》帖石每石刻五開,此帖石刻四開;《滋蕙堂墨寶》帖石每方右下角均有編號,例如二之一,即第二卷第一石,而此帖石沒有編號,證明此帖石不屬於《滋蕙堂墨寶》。

此帖石的刻法也與《滋蕙堂墨寶》有異,《滋蕙堂墨寶》帖石上的綫條底部呈「V」形,此石的刻法雖也爲雙刀刻字,但部分粗綫條未經剔底,底部呈「W」形,刀法熟練,刻法與唐《雁塔聖教序》相近,石面磨損部分綫條中部會露出石底。此石鐫刻精良,原作上破損筆畫均如實刻出,可見摹刻頗爲精準。

刻帖肇始於北宋,盛極於明清,其間呈現出極其鮮明的演進歷程。宋代刻帖依墨跡大小刻石,不分頁,裝裱時根據開本大小任意剪裁,如北宋《淳化閣帖》《大觀帖》,南宋《忠義堂帖》《蘭亭續帖》《寶晉齋法帖》等皆然;明代開始爲了裝裱方便,刊刻時直接分頁,每頁之間留有間距;明末至清代的刻帖技術已經相當成熟,一般帖石均爲五開,少數爲七開,均爲奇數,因爲拓片托裱成冊後,偶數開的話,裝成的帖子粘合部均在同一側,會導致整本拓本出現一側厚一側薄的現象。而此石爲四開,説明其刻石時代很可能早於明末,是江北區文管所這批帖石中最古老的一方刻石。

所以筆者以爲,此石很可能是馮雲濠所收藏的前代帖石,也許在他收藏時,此帖就已經不全了,也許是醉經閣拆毀後散佚了,僅存此一石。

胡迪軍:浙江省慈溪市藝術館

本文刊發於《書法研究》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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