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涵光芒、雄視百代的蘇東坡

渾涵光芒、雄視百代的蘇東坡

山東大學學生在線 2008-01-01

　　蘇軾,現代為他做傳的不勝枚舉,市面上至少能見到三本蘇先生的傳記,其中最精彩的恐怕非林語堂的《蘇東坡傳》莫屬了吧。「蘇東坡是個秉性難改的樂天派，是悲天憫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畫家，是偉大的書法家，是釀酒的實驗者，是工程師，是假道學的反對派，是瑜伽術的修鍊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書，是飲酒成癮者，是心腸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堅持己見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詩人，是生性詼諧愛開玩笑的人。」古往今來，能隻身擔當如此之多稱謂的恐怕只有徐渭和蘇軾了吧（若另外還有的話那也只能怪筆者鄙陋啦）。「藝多不壓身」，身兼如此諸藝，且都能在浩瀚的中國文明史上頭角崢嶸，故《宋史》言其「渾涵光芒,雄視百代」，此言可謂善哉！ 　　蘇軾不是陶淵明，雖然他們都是「性本愛丘山」，雖然他也曾身耕妻蠶於東坡，雖然他也酷愛自由地「窮猿已投林，疲馬初解鞍」，但這些出世的心態正是他入世的盾牌，能讓他在污濁塵世中凌然自潔，遊刃有餘；蘇軾不是李白，雖然他們都有干雲凌霄的浩然豪氣，雖然他們都有尊主澤民、經世濟時的齊無之志，但蘇軾走的是傳統的科舉路子，進士考試、殿試、閣試、復殿試製策，可謂一路春風得意，而且蘇軾真正的去做了，我們能看到他的政績，而不是李白孑然一身的酒氣；蘇軾不是杜甫，雖然他們都是年少便博通典墳，行千里路，揮筆成文，雖然他們自幼被灌輸的是儒家經世濟時、致君堯舜的傳統思想，但蘇軾明顯還有更多了兩把思想利刃，即佛道理論，這使得他屢遭政治厄運時表現出曠達超然和堅持士子至高情操的處世態度。 　　蘇軾比王安石更像政治家，王則表現得更像政客（當然筆者的意思不是說王不是政治家，王是著名的政治家、社會改良家是毋庸置疑的）。政治家關心國家的整體前途，有拒絕媚俗的勇氣，蘇軾一生的政治生涯可謂坦蕩磊落，而王則表現得小心眼了些。神宗召見蘇軾，王聞之，甚為不悅，甚至連殺人的念頭都動了。蘇軾也強調改革，也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是一位社會改良家，王重法度，他則重於任人。應該理性的說蘇軾的改革更溫和、更實際些，可老天沒有讓他成為「首位鄧小平」的機會，而王的變革在某種程度上則更像是「王莽第二」，再看看王屁股後的那群附庸是什麼樣的人，就不難發現王的變革為何會失敗. 　　蘇軾的倒霉是出了名的，剛金榜題名待要大展宏圖時，母逝，丁憂三年；從鳳翔回京，韓琦力阻「驟用之」，賢內助王弗華齡早隕，夫洵逝，又是丁憂三年；好容易回來，朝廷已大變樣，雄心神宗重用王安石，只得外任；守舊派重掌朝柄，卻又遭舊黨的敵視，只得外任；又是元佑黨禍,安置嶺南，這分明就是讓人跳樓嘛……「身行萬里半天下」，掐指算來，蘇軾能真正在朝堂上施展手腳能有幾年呢？ 　　蘇軾恐怕是遭文字獄次數最多的詩人了吧？先是個烏台詩案，接著洛蜀黨爭時又因詩遭彈劾，元佑黨禍時再遭誣陷。可見蘇軾的操行的確是無可挑剔的，投機小人只能從他的文字里斷章取義。然而這一串的政治打壓並沒有讓這個詩人、詞人、散文家噤聲，反而在他的多舛人生旅途上踏出更響亮的足音。詞人四十歲那年，寫出了心高膽壯、渴望報效國家的豪放派開山篇目《江城子密州出獵》，此詞一出，哪人還敢在叫囂著「詩庄詞媚」，詞人以一聲「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打破了艷科文人詞的獨霸天下。 　　詞人的愛國情懷常與其歌頌祖國的富麗河山相和，一曲《念奴嬌赤壁懷古》氣勢磅礴，使人古今時空錯亂，不由得萌出「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爪印，鴻飛那復記東西？」之嘆，自然打動人心的還有那腔渴望報國建業的愛國激情。而那超然達觀的《赤壁賦》，「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往；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確有飄飄若仙之感，令人讀之不覺汗出，痛快！痛快！ 　　蘇子確有不死之身的，即使貶至連自己都認為會是有去無回的惠州、儋州，此些俱屬嶺南，為蠻野之邦、瘴癘之地，就像我們在清廷劇里看到的那樣「發放寧古塔」，這等於給你判了個變相死刑。然而蘇軾這次有機會成為「林則徐第一」，正如那位「歷史上最後一位戴罪的功臣」發配伊犁後，蘇軾也是在南蠻之地發光發亮，真正的做到了「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 　　「吾生無惡，死必不墜」，巨星隕落時如是說。

雄視百代蘇東坡

我初識蘇子，是那篇《念奴嬌·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一個豪氣衝天，才華橫溢的大詞人。之後，又多讀了他的一些文學作品，繼而又研讀《宋史·蘇軾傳》，才有了新的發現。

原來蘇軾不是人。

蘇子大才。他堪稱中國文化史上的「全能冠軍」，詩詞、文賦、書畫無一不精。其文，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但常行於所當行，止於所不得不止，雖嬉笑怒罵之辭，皆可書而誦之；其賦，拋棄了延續千年的繁艷靡麗，把駢四儷六的僵硬律賦，改造成富於彈性的散賦，被譽為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大奇蹟；其詩，筆力縱橫，窮極變幻，清新豪健，為宋詩發展開闢了新的道路；其詞，把題材範圍從狹小的情感天地擴大到廣漠的大千世界，打破了詩庄詞媚的界限，豪放雄渾，對詞的發展產生了極其深刻的影響；其書，豐腴跌宕，天真爛漫，自成一家；其畫，簡勁掀舞、奇想遠寄，開創「士人畫」先河。可以說，中國有文字記載歷史兩千八百年，論文藝、文學才華，蘇東坡無人比肩，獨領風騷。

蘇子大賢。看蘇東坡作品，無論怎麼看都很難看出，原來他有如此坎坷人生。自22歲進士及第步入仕途，到66歲抱病辭世曲散人終，除去為父母守孝服喪，將近40年時間裡，雖然他也曾位高權重，風光無限，但卻十分短暫。絕大部分時間都處於失意清貧潦倒的外任，一度甚至淪落入獄，面臨殺身。更不知道，這位曾經權高望重的蘇老爺子，臨終卻在以花甲高齡，充任一個偏遠小縣縣政府秘書的身份。以自身的才華、前輩的提攜、人主的欣賞，聰明的蘇軾要在官場左右逢源一帆風順，原本天經地義，正如《蘇軾傳》所嘆，「軾稍自韜戢，雖不獲柄用，亦當免禍」。但是，蘇東坡就是這樣不識時務、放意肆志、自尋煩惱。新黨變法，他恨其失於激，上言反對，獲罪；舊黨反攻，他怪人家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仍然反對，再受排擠；新黨復辟，反攻倒算，他不避其鋒，結果又是首當其中，三獲罪。宦海沉浮四十年，一點兒做官的學問都沒有學會。

蘇子大隱。所謂「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蘇東坡正是這樣的大隱。遍覽蘇東坡作品，絕大多數都充滿了悠然愜意曠達樂觀之情，而極少落魄不遇憤世嫉俗之嘆，其中體現了一種很深的歸隱情結。也正是這種道德的勇氣和歸隱的覺悟，使其忠鯁讜直，寵辱不驚，有恃無恐。是的，既然「哺糟啜漓，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當然可以「游於物之外，無所往而不樂」。在中國歷史上，這種視功名利祿如糞土，特立獨行，卓爾不群的官員寥若晨星。正是因為蘇東坡鮮明的個性，中國少了一個平庸的官員，卻誕生了一顆光耀寰宇的人文巨星。

大才、大賢、大隱，三大集於一身。如此說來，蘇軾的確不是人，他是神。

蘇子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