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生官員談二孩試點成果:政策寬鬆不會有啥問題

原標題：山西翼城二孩試點三十年 人口比全國同期少增10%

　　法制晚報訊（記者 丁雪）2015年10月29日，十八屆五中全會公報提出全面實施一對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

　　三十年前，在山西一個盛產小麥的傳統農業縣就曾因為一個學者的建議被當做二胎試點，這個學者是梁中堂。在梁的提議下，翼城縣成為中國首個人口政策的特區。

　　翼城試點三十年來，人口不僅沒有出現明顯上漲，反而比全國同期少增長了10個百分點。同時，根據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全國60歲及以上人口佔總人口的13.26%，翼城縣卻為11.84%。

　　「翼城模式」也成為全國唯一一個從1985年搞二胎搞到現在的試點。

　　翼城模式最直接的發起者梁中堂認為，全面二孩不會對人口波動造成很大影響，人口增長有其客觀的規律，翼城模式就是最好的佐證。

　　對話人物：梁中堂，國家計劃生育委員會人口專家委員會第一至第六屆專家委員、九屆全國政協委 員。曾任山西省社科院副院長、山西省計生委顧問，以及上海社科院研究員，現已退休。梁中堂從1978年開始參加對中國人口政策討論，在他的力爭 下，1985年國家特批他選擇山西翼城縣試點他的二胎晚育理論，成為中國人口政策的特區。

　　談契機「普遍二孩也可完成控制目標」

　　法制晚報（以下簡稱法晚）：建立二胎試點是一個什麼樣的契機？

　　梁中堂：就是翼城縣的那個試點。1984年我和中央提出來應該允許人民普遍生兩個這樣的政策。我認為按照這個政策，也可以完成十二大提出的到2000年前把人口控制在12億以內的目標。當時上層領導都有明確的批示。可以這麼做。

　　法晚：當時全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口政策環境？

　　梁中堂：那時候就是全國實行一胎化嘛。「一胎化」就是1979年上半年正式提出推行的。我是在1979年12月份的全國一次人口理論討論會上提出我的觀點的。

　　談試點「提出時就受到很大爭議」

　　法晚：山西翼城的試點具體是怎麼建立起來的？

　　梁中堂：1984年我提出來之後，中央讓有關部門測算一下。但後來就沒有下文了。我想，有關部門不願意這樣做可能是怕這樣導致基層幹部在推行普遍計劃生育時沒有積極性，有些群眾會反對計劃生育。我提出來我們做個實驗，做個試點。找一兩個縣試一試，這樣搞的。

　　法晚：試點是怎麼確定的？

　　梁中堂：當時我在和山西省計劃生育委員會黨組確定試點縣的原則時，提出選點的4個條件：

　　第一，經濟文化上都要有代表性。經濟上應該中等偏上，文化方面要考慮交通比較便利。總的講，是 要一個以農業為主的縣，這在我國北方就有代表性。經濟上又不要很貧困，因為搞試點，日常必需的工作開支可以支撐。有些縣很窮，縣計劃生育委員會實際上因為 經費奇缺而沒有辦法工作。這樣，如果試驗效果不理想，屆時無法說清是因為實行我提出的新的辦法不好還是因為工作不力所致。

　　第二，交通便利。是考慮到試點開始後，我難免要經常去指導工作，來去方便一點。

　　第三，因為我提出的這種辦法是要各地基層和人民群眾自願接受的，靠當地幹部和民眾去工作，所以，要求試點縣的縣委、縣政府的幹部工作能力強，人口狀況的底子比較清楚，對試點有積極性。

　　第四，縣裡的幹部對我們不說假話和官話，我們能了解真實情況。

　　綜合權衡，選擇了翼城。

　　法晚：在搞試點的時候有什麼注意的地方？

　　梁中堂：在申請搞試點的時候，我就有一個觀點，即我提出的晚婚晚育和延長生育間隔的辦法是在中 國農村普遍適用的，這些農村是在沒有我直接參与下就可以推行的。我相信這樣一個觀點，即理論一旦掌握了群眾，就會贏得物質力量。如果這一理論是正確的，群 眾會有更多的創造來彌補提出者的不足使之日臻完善。

　　在翼城縣試點開始的日子裡，我參與的很多，有些還很具體。比如計劃生育「試行規定」和「實施細則」幾乎一字一句都是由我起草的，縣委常委會、縣政府以及縣人大在討論時都很少有什麼變動。

　　法晚：為什麼會參與很多？

　　梁中堂：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當時的形勢和試點工作的性質決定的。我的這一辦法從提出時就引起很大的爭議，要求試點是希望打開一個缺口。

　　談困難「被指責會出現搶生和失控」

　　法晚：具體實施時遇到了什麼困難？

　　梁中堂：在實施之初的指責也很多，比如說如果發生政策變動就會引起社會動蕩，挫傷基層幹部的積 極性，形成搶生局面，出現生育率上升和人口失控等等。如果我們總體設計不好，真的出現一些混亂，就有人會不加分析地把這一做法扼殺。此外，翼城縣在全國這 盤棋中是試點，但就本縣來說，它是政策上的轉變，這也有一個政策的銜接問題。我們必須使其在前後工作中穩妥地進行。

　　法晚：工作具體是怎麼推進的？

　　梁中堂：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後，1985年7月23日開始，冀城裡開辦了一期骨幹培訓班，鄉鎮分管計劃生育工作的黨委副書記、副鄉鎮長、計劃生育助理員、村委會分管計劃生育的村幹部，集中培訓了三天。

　　那時正是晉南酷暑季節，培訓會議一結束，我和當地的計生幹部擠在吉普車內，一個鄉鎮一個鄉鎮地挨個跑，檢查鄉鎮主要幹部對實行「晚婚晚育和延長二胎生育間隔」認識和理解的情況，看在執行政策的過程中有無問題。

　　那時的翼城縣經濟社會發展水平遠不像現在這樣，縣城和鄉鎮的交通上都是土路，有不少純是鄉間小道，最艱難的是中午飯後接著去另一個鄉鎮，烈日熱毒，吉普車內悶熱得無法忍受。

　　談成果比全國同期少增10%

　　法晚：翼城模式堅持了多久？實施成果如何？

　　梁中堂：翼城模式是唯一一個從1985年搞二胎搞到現在的。

　　1982年到2010年，全國人口增長了34%，山西省增長了38.8%，臨汾市增長了 42.6%，翼城縣增長了24%，比全國同期少增長了10個百分點，比山西省少14個百分點，比臨汾市少18個百分點。我們沒有每個時點上的出生性別比統 計數據，根據2010年人口普查，全國0歲組性別比為118，山西省為113，臨汾市為114，翼城縣是100。

　　法晚：這說明了什麼？

　　梁中堂：根據翼城縣公安局的統計，翼城縣是一個遷入大於遷出的縣份。所以，以上數據至少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寬鬆的政策沒有多生孩子，嚴緊的政策沒有少生孩子。第二，即使站在計劃生育體制內看問題，過去20多年實行比較寬鬆的政策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法晚：有人質疑翼城因為有專家的指導等這些人為的因素才能取得成功，並不具有普適性。您怎麼看這樣的質疑？

　　梁中堂：說實話，我從1990年前後開始，每次去翼城以後，我主要是想了解情況、掌握它的動態，然後在關鍵點上看有什麼情況，我把它如實地反映出來，並不是說我指導了多少。

　　有許多人對翼城評價過高，他們評價過高，是因為過於把政策作為關鍵性的東西，而我不認可這一點。從1985年做試點到現在應該換了有十一二個縣委書記，不可能每個書記都重視，即使重視，程度也不一樣，但是翼城模式總體實施下來的結果都是好的。

　　我認為人口生育規律是客觀的，翼城縣試點的意義在這個地方。

　　法晚：如今全面二孩放開之後，您覺得會有所謂的「生育高峰」出現嗎？

　　梁中堂：不會有，波動不會很大了。早在單獨生二孩放開的時候，就有一種聲音認為可能會出現補償 性生育高峰，結果遇冷。11月5日衛計委的數據顯示，一共只有不到二百萬單獨家庭申請要求生育二孩，和之前預計的數量差距很大。人口的增長有其自身的客觀 規律。現在普遍放開二孩也會是這樣的情況，所以不會有明顯的或者比較高的出生高峰。

　　文/麗案調查工作室實習記者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