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味京劇可以這麼美

劉謙

西漢初年，長沙國丞相利蒼（彭麟鈞飾）微服私訪，行至一戶人家，見他家門口懸掛絲繒，甚是好看，便登門拜訪。主人之女辛追（張璇飾）聞聽客來，從帷幕後走圓場飄然而至。聰慧的辛追看出「漆匠」氣宇不凡，於是嬉笑間通過眼神、身段等寫意的手法，一語道破了「漆匠」的真實身份，她用西皮板式唱道：「身矯健，氣如神，面滄桑，目朗星，談笑自如，胸藏經綸，何言佝僂制漆人？」一個俏皮辣利的閨門旦的亮相，先聲奪人。

這是湖南省京劇保護傳承中心排演的新編歷史京劇《辛追》第一幕情景。5月25日和26日，在南京第八屆中國京劇藝術節上，經歷了多次修改打磨的《辛追》在南京文化藝術中心連演兩場。偌大的劇場，座無虛席。隨著劇情的展開，不時傳來票友叫好聲。一出新編「湘味」京劇飲譽金陵，唱響了全國大舞台。

戲曲的繁榮昌盛，新編劇目爭奇鬥豔。可以說，無新編，不發展。國內著名戲劇家黃維若教授懷著對家鄉長沙歷史文化的敬意，寫出了這個劇情跌宕起伏、情感流露真切的劇本。京劇《辛追》以長沙馬王堆漢墓女主人為原型，辛追、利蒼、辛追的兒子利豨都是真實存在的人物。黃維若教授首先從墓葬隨葬品中了解辛追其人，虛構了辛追一生的歡樂與哀愁、憧憬與失落。從2015年以來，反覆修改，三易其稿，形成了最新版本的《辛追》劇本。

徐春蘭，北京京劇院的一級導演。她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每天率領演員們起早貪黑地排練，她認為，身段、台步、水袖等程式化的手段，能夠讓辛追、利蒼、越等人物的個性鮮活、真實。的確，她憑著對角色的認知和感悟，給角色賦予了靈魂。在25日演出前，她還把在辛追與利蒼的一見鍾情的對手戲，還有表現辛追與反派「越」的矛盾衝突的表演狠狠地「磨」了好幾遍。?

最新版本的《辛追》在音樂方面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變。朱紹玉，曾為大型新編史詩京劇《赤壁》作曲，這次擔綱《辛追》編腔、作曲和配器，經過多次改編，這部京劇的聲腔板式更為完善，西皮、二黃、南梆子、高撥子、漢調、崑曲等一應俱全，部分音樂中融入了長沙彈詞、花鼓戲等湖南地方音樂元素，使這台新編京劇加了一點「辣椒味」。朱紹玉特別善於根據人物情感的起伏來調節唱腔的韻律，時而低回宛轉，時而高亢有力。比如第四場《伺病》，利蒼用二黃中三眼板式唱道：「想當年戰沙場英雄豪氣，嘆如今身衰老病軀支離」。利蒼身染病仍然憂國憂民的滿腔情懷，與《洪洋洞》楊六郎唱的二黃「嘆楊家」一折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省著名指揮家周祥輝擔任《辛追》的指揮，該劇除了文武場的基本配備，大量增加了民樂，樂隊規模達到近40人。每當主旋律響起時，鼓樂齊鳴，交響樂的感覺氣勢恢宏；當給演員伴奏時，京胡等三大件樂器聲聲入耳，沒有混響於其他樂聲中，讓人細細體會湘味京音的韻味。

演員和戲之間，歷來有「戲保人」與「人保戲」說法。但筆者認為，京劇不同於歌劇、話劇、影視等其他藝術形式，編劇導演所做的的劇本結構、場景設計、矛盾衝突、角色塑造，在京劇里都應當是為唱腔服務的。一旦唱跟不上，就是寶刀缺刃，鳥兒缺翅，展現獨特藝術魅力就無從談起。所以，劇團即使花很大功夫去「戲保人」，但最終還是要靠「人保戲」。主演張璇、彭麟鈞、肖斌都是青年演員，他們都有基礎、有衝勁、有後勁、有條件擔得起「人保戲」這一重任。導演徐春蘭掩飾不住滿意之情，不吝惜對演員的誇獎：「張璇的舞台形象好，對角色的把握非常精準。彭麟鈞的念白和唱都好，表現令我滿意。」

京劇《辛追》里，傳統戲的一桌二椅不見了，換成了馬王堆帛畫的實景背景，出現石虎、紡機等實景道具；戲服和化妝全部參考漢代服飾設計，色彩以土紅、黃和黑為基調；除了京白和韻白，時不時出現「常德德語」方言白；四功五法之外，一段織錦姑娘的舞蹈舞得美輪美奐，頗具觀賞性。不少觀眾覺得新鮮，特別是青年觀眾，覺得歌舞結合京劇，且不失寫意的特色，認為是一種突破。舞檯燈光，通過或明或暗的處理，烘託人物的喜怒哀樂的情緒變化。

《辛追》從歷史背景、地域和劇情需要出發，對念白、做工、舞蹈、服裝、化妝、道具等諸方面進行了改進，在繼承的基礎上，走創新之路，《辛追》完全符合這一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