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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靈魂的閱讀

靠近靈魂的閱讀--評納博科夫的《文學講稿》文紅霞 發布時間: 2005-08-16 09:06 來源:光明網讀完這本誕生於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文學講稿》,浮上心靈的一句話就是:這是優秀讀者與優秀作家的相遇,是一流的心靈之間的交流。他們穿越時空的對話將註定碰撞出絢麗的彩虹,映照在文學的天空。他找回了作家寫作的感覺和記憶,也幫助讀者找回了對文學的感覺和記憶。他的這部《文學講稿》依次品評了簡·奧斯丁的《曼斯菲爾德莊園》、狄更斯的《荒涼山莊》、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斯蒂文森的《化身博士》、普魯斯特的《斯旺宅邊小徑》,卡夫卡的《變形記》,喬伊斯的《尤利西斯》七位優秀作家的作品。是一部原生態味道十分濃郁的講稿,即作者用以課堂授課的筆記,或者說教案。編者保留了它的講述風格,閱讀此書常感覺自己像在場的聽眾一樣參與了這場精彩的討論。納博科夫的藝術觀:納博科夫有很多深刻的偏見:「風格和結構是一部書的精華,偉大的思想不過是空洞的廢話。」他認為偉大的作家集三者於一身:講故事的人,教育家和魔法師。他強調的是後者,認為大作家最要緊的是大魔術師。他並不看好現實主義,認為這是一個偽名詞。他崇拜純藝術,稱文學作品為神話故事,強調作品的虛構性。他說:「文學是創造,小說是虛構。說某一篇小說是真人真事,這簡直是辱沒了藝術,也辱沒了真實。」他認為「狼來了」的故事就是絕妙的文學,因為在叢生野草中的狼和誇張故事中的狼之間有一個五光十色的過濾片,一幅稜鏡,從而形成一種藝術所需要的迷幻效果。他反覆重申,「任何一部傑出的藝術作品都是幻想,因為它反映的是一個獨特個體眼中的獨特世界。」他舉了很多例子來說明,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個不同於他人的世界。因為大多數客觀辭彙各自都有完全不同的主觀含義。事實上,人們的這種主觀生活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它能使所謂的客觀存在成為一個空洞的、破碎的外殼。他的作品同樣體現了他的藝術觀。在這部講稿里,這位富有朗誦天賦的教師飛光溢彩的語言,才氣橫溢的講授,情趣昂然的機智,他身上的藝術氣質和科學的精確巧妙地融為一體,使他成為了一個奇妙的魔術師。他為他的學生,為我們這些今天的讀者,鋪展開了一個多麼美妙奇幻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勝景處處,芳草萋萋,落英繽紛,帶給我們無與倫比的藝術享受。納博科夫的閱讀觀:他要求學生在閱讀的時候不要先入為主,因為這樣第一步就走錯了,而且會越走越偏。而是要「把它當作一件同我們了解的世界沒有任何明顯聯繫的嶄新的東西來對待」,研究得越周密越好。所以,首先請做一個優秀的讀者,一個成熟的讀者,一個思路活潑、追求新意的讀者。而這樣的讀者只能是反覆的讀者,在反覆閱讀中尋覓作者情感的蛛絲馬跡,尋找細節。他認為閱讀不是從書中尋找一個情感的寄託,或是舊日風景的回味,或者把自己當作書中的一個人物,也不是學會如何生存,也不是學術的目的,他認為這些都是等而下之的閱讀。一個優秀的讀者應該去感受藝術滿足的顫慄,去分享作者的情感,(而不是作品中人物的情感),那種創造的喜悅與艱難。不是圍繞書來談論書事,而是直接走入一部名著的中心,走到作品活生生的心臟中去。他提倡用脊椎骨閱讀,認為它的「微微震顫是人類發展純藝術,純科學過程中所能達到的最高的情感宣洩形式。」他不光自己在講授中緊緊抓住作品的細節,還一再對學生說:「擁抱細節吧,那些不平凡的細節。」 如同納博科夫品評他最心愛的狄更斯一樣,我們由衷地承認,他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用純真、易感受美的目光第一次注意到了這些細節」,並講述出來,讓我們也學會了探幽尋奇的閱讀方式。我似乎可以看到納博科夫在課堂上的表情、語氣和他擊節嘆賞的熱情。他是真正鑽進了書里,鑽進了作者的腦子,同時又站在作品旁邊,對其進行細緻剖析。他對作者的解讀,我們不難推斷出,他對這些作品讀了很多遍,讀得非常細。連他出給學生的試題都是這樣的:賴昂對愛瑪的第一眼印象是怎樣的?/愛瑪讀過什麼書?最少舉出四部作品及其作者。/描述愛瑪的眼睛、雙手、陽傘、髮型、衣著以及鞋。/諸如此類的問題,讀過《包法利夫人》的你會做嗎?納博科夫說,講這些課是想本著一種愛慕的心情,細細把玩,反覆品味。因為這位把玩者有著一顆晶瑩剔透的心,對文學有著一雙敏感「毒辣」的眼睛,因而別有了一種精彩。納博科夫的閱讀方式:在這部書的扉頁上印有納博科夫的一句話:「我的課程是對神秘的文學結構的一種偵察。」他正是從作品的結構與風格出發來破解這些優秀作品的秘密的。他說:「一個讀者若能了解一本書的設計構造,若能把它拆開,他能更深地體悟到該書的美。」「我這課堂特別像偵探活動,要查出文字構造的奧秘。但是請記住,我在這兒所討論的遠非問題的全部。有許多事情――各個主題和主題的各個側面。――是需要你們自己去發掘的。一本書就像一口結結實實塞滿東西的大箱子。海關官員不過是插進一隻手去,例行公事般地掏一下,而覓寶的人則不會放過每一根線頭。」於是在他的課堂里,無數個線頭被他牽扯出來,扯出作者的思想和他對這些作品的看法。多次閱讀和豐富細膩的心靈是產生這些文字的先決條件,花繁葉茂的解讀是從飽滿的閱讀根系中孕育出來的。他的條分縷析是建立在細讀深思的基礎之上的,無論解讀還是剖析,都以熱血燃燒的情感為前提。真正進入文本,而不是用各種理論來肢解、注釋作品。――我們很多理論家就是這樣做的,滿篇論文里看不到作者作品的思想。只有寫作者的自以為是,只有理論名詞的桀曲聱牙。――不進入作品就不能了解作品,不細讀作品沒有資格解讀作品。在這篇講稿里,閃爍著作者的真知灼見,跳躍著他的性情和好惡,我們甚至可以誇張地說通過講稿,我們觸摸到了他的心跳。他是真正讀懂了這些作家的優秀讀者。看看納博科夫對這些一流作家風格的概括:他說簡·奧斯丁有著「特殊的笑靨」,指她的敘述中總有那麼一點點微妙含蓄的諷刺,但是非常溫和,是帶著笑容的戲謔。熟悉奧斯丁作品的讀者看看這個概括是否會會心一笑呢?他對狄更斯簡直愛到了骨髓,他並不掩飾自己的熱愛,他說:「如若辦得到,我真想把每堂課的五十分鐘都用來默默地思考、潛心地研究狄更斯,讚歎狄更斯。然而,我的工作是對那些冥想和讚美加以引導,給予理性的說明。」他對狄更斯在語言和修辭的精妙把握,在比喻、重複、音韻等運用方面擊節嘆賞,認為他的語言能用強烈訴諸官能的修辭喚起逼真的感覺。稱讚他塑造了群星攢聚的人物和主題,就連一個向空中拋兩便士又接住的過場人物都寫得過目難忘。他用「多聲部配合法」來概括福樓拜作品裡高度精巧的藝術結構,認為他的小說將諷刺與悲憫相當精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他稱讚斯蒂文森的《化身博士》「具有一種令人愉快的葡萄酒的味道。」在講授普魯斯特的時候,他說,這部作品是由感覺、知覺向情感方向的衍變,那如潮水般在心中湧來退去的往事,由渴望、嫉妒和富有詩意的嫉妒之情等構築成的綿延起伏的情感波瀾,所有這些加在一起,構成了這部宏偉而又極其空靈的並透視出深邃意蘊的作品。他以一個例子說明普魯斯特的語言風格:「這層薄霧宛如靜謐中的沉睡。」指出這個句子里比喻套著比喻,是對常識的打擊,從而顯示出極其豐富的內容。他同時給予了卡夫卡極高的評價:「他(卡夫卡)是我們時代最偉大的德語作家。與他相比,像里爾克一類的詩人,或者說像托馬斯·曼一類的小說家,不過是侏儒或者泥菩薩。」大膽的蔑視和熱烈的敬仰在此匯作一處。他把斯蒂文森與卡夫卡作比較的時候,指出前者是二維性質,而果戈理-卡夫卡的小說則有五維六維。在「跋」中,納博科夫承認,這種對名著結構與風格的研習,沒有實用價值,不能教給人去處理生活中問題的方法,只是「純粹的奢侈品」,但是它能讓我們感受到一個充滿靈感的精緻的藝術品所提供的純粹的滿足感,「那麼,儘管你在生活中有各種各樣的跌跌撞撞和愚笨可笑的錯誤,生活內在的本質也同樣是靈感與精緻。」我們讀到這些準確解讀的文字,「如相認般怦然心動了。」一個評論者首先應該是一個優秀的讀者,應該讓自己用全身心的熱情去擁抱作品,去體察、關懷、追問作者的心靈,他是怎樣在寫作,而不是一味去問他為什麼這樣寫。後一個問題我們問得太多太濫太粗糙了。長久以來我們過多地流連於中心思想、主題的揭示,而忽視了對藝術和美的探索。每年誕生的論文或書評可以用汗牛充棟來形容。但是很多評論似乎偏離了本真的文學,熱衷於嶄新的理論名詞,在概念與概念之間掙扎。手術刀般的剖解之後,作品不見了,作品的美不見了,只剩下了支離破碎。而即使是在講稿之中,納博科夫語言天才的本領發揮得淋漓盡致,我們能夠就像讀一本趣味橫生的小說一樣來讀它。讀其語言,彷彿面對其人,聽其抑揚頓挫或低徊婉轉的發言,全都充滿激情,表情歷歷,其品質、脾氣、好惡、知識、見解、性情……都如同耳聞目睹,給人熏陶、涵詠。他的幽默機智的語言俯拾皆是,那略帶揶揄的口吻,深藏若虛的暗示,清晰簡潔的評價,變化多端的技巧,都令人讀後大為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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