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孟談儒家養生術: 戒色、養心一個都不能少

孔孟談儒家養生術: 戒色、養心一個都不能少

閱讀提示:男女兩性問題,一般認為,我們祖先對此是諱莫如深的,其實不然。比如說提出「食色性也」和「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的孟子,就把這看成是由先天帶來的本能,並成為後天需求的大欲。年輕人的性生活往往因毫無節制而縱慾過度,從而在一定程度上耗損腎精,損害機體健康……

「不為良相,則為良醫。」這是一句儒家典語。相者治世,醫者救人,治世救人,是儒者的人生追求。因此「儒醫」的雅號,就成了儒、醫相通的標誌了。

在養生長生術方面,縱覽儒家經典或文人筆記,各自所述之法雖多,但綜其大要,基本可從飲食、男女、心性、居處以及其他雜法等方面來加以歸納。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儒家亞聖孟子的這句話,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作為「食色性也」的補充。孟子所說的「性」,指的是從娘胎裡帶來的先天之性,也就是本能,是單純的生理現象;孟子所說的「大欲」,則於生理現象外,還準確無誤地表達了後天心理上的強烈需求。這裡彼此互補,對於人生兩大慾念——飲食、男女的看法,就完全了。

從孟大儒的話看,儒家對於飲食問題和性問題非但十分重視,並且無所責難。這裡,我們不妨先從飲食方面,來考察一下儒家對之是如何看法,並是怎樣把它聯繫到養生中來的。

《論語·鄉黨第十》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而,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唯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接著又說:「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糧米不嫌精製,魚肉不嫌細嫩。糧米霉爛變質,魚肉腐敗發臭不吃。食物顏色不正常不吃,氣味難聞不吃,烹調拙劣不吃,不該進食時不吃,不合禮儀規定宰割的不吃,沒有調味解穢的醬不吃。席桌上的肉即使很多,但進食的量不超過飯食,只有酒不限量,然而卻不能喝醉。市上買來的酒和肉脯不吃。齋食時雖不撤掉姜,卻也並不多吃。國家祭祀典禮的肉不放過夜。其他祭祀用的肉也不放過三天,如果放過了三天,就不要再去吃了。

孔子的這一席話,大概是我國古代有關飲食衛生最早的文獻記載了。孔子認為,非但人們飲食的選料要講究新鮮,並且在烹調上也要來一番斟酌取捨,這是因為飲食選料如果粗惡甚至變質,吃了不僅口感不佳,弄得不好還會引起腸胃疾患,危及身體健康;再之,烹調的食品如果美味可口,可以促進食慾,並不只是一種口福而已。與此同時,定時和好吃的東西不吃過量,也是孔子平時十分注意的。至於「沽酒市脯不食」,主要是因為市上買來的酒和肉脯不一定清潔衛生,所以不食。

「食不語,寢不言」,也是《論語·鄉黨第十》所載的一則孔子語錄。原因是吃飯時講話,一則不能細嚼慢咽,影響消化,二則有時邊吃邊說,還會使食物不慎掉進氣管。

然而,在飲食養生上,孔子的脫凡之處還在於能精則精,不能精則安貧樂道,取心境之樂為上。他在《論語·述而篇》中說:「飯蔬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此外,孔子還曾有過「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的說法。「無求飽」是說不吃得太飽,太飽了腸胃負擔過重;「無求安」是怕太安逸了,四肢就會因過於安逸而處於懈怠狀態。

有關飲食方面的論述,後世儒家雖各有發揮,但基本以孔子所述為集其大成。

男女兩性問題,一般認為,我們祖先對此是諱莫如深的,其實不然。比如說提出「食色性也」和「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的孟子,就把這看成是由先天帶來的本能,並成為後天需求的大欲。年輕人的性生活往往因毫無節制而縱慾過度,從而在一定程度上耗損腎精,損害機體健康。為此孔子指出:「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貪求無厭)。」這種「三戒」的養生之道,按照人生少年、壯年、老年的不同階段,結合各自「血氣未定」、「血氣方剛」、「血氣既衰」的生理特徵,有針對性地指出戒色、戒斗、戒得的不同養生方法,自然是較為明智的。然而就兩性需求的「色」來說,並不是說少年要戒,中、老年就不要戒了;其他的戒斗、戒得,也莫不是這樣。

比較儒、釋、道三家,在對待性的問題上,儒家承認性生活在人類生活中的合理性,並認為要恰到好處,不要縱慾過頭,從而伐性傷生;釋家則認為,人類的性幾乎是種罪過,非但主張出家人要絕對地退避三舍,不可有近,就是在家的居士,對於性生活也要作很大程度的節制;而道家則認為掌握一定技巧的男子,可以通過一種房中之術來採獲女子的陰精,以求長生不死。對於釋家的絕欲,儒家頗多吸收借鑒,如朱熹主張的「存天理,滅人慾」,就很有點這種味道;而對於道家的房中之術,雖然亦有部分儒者信以為真,但持反對態度的卻也不在少數。明人馮時可《雨航雜錄》卷上說,《楚志》稱「百歲楊」,不知何許人,經常往來於太和及荊、襄間。平時,百歲楊帶著兩個姬妾,以房中術游諸豪貴家,並介紹說:「吾貧不能得三姬,得三姬即不死。」士大夫仰慕長生的多樂意和他交往,而曹中丞更是尊信得不得了,特意買了一姬贈送百歲楊,可要不了多久,百歲楊竟因房中術失敗而導致喪身。接著,曹中丞也慘死在房中術上。為此作者認為:「但以御女求長生,則可斷其必無。」原因是:「蓋凡人慾動則精流,如蹶張之弩,孰能御之?己之精不能制而能采人之精乎?強制逆閉,蓄穢蘊熱,為疽為腫,其蓄蘊至二三年者,一敗則如決渠,死且不旋踵,如譚襄敏、周銀台,皆以過人之聰明而游於此,可鑒也。」

心性的修養,也就是有關思想、精神以及情緒上的修養,儒家的觀點也頗多可采之處。孔子認為,一個人的心情要求「申申如也」,對任何事物都抱樂觀的態度。但是,這種樂觀,或者徑說是快樂,又有有益和有損的不同。他在《論語·季氏篇》里說:益者三樂,損者三樂。以得到禮的調節為樂,以宣揚別人的好處為樂,以交了不少賢友為樂,那就樂得有益;以驕傲為樂,以遊盪忘返為樂,以晏飲荒淫為樂,那就樂得有損害了。

對於這種心性上的修養,儒家經典《孟子·盡心上》另有這樣的闡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這裡孟子自我介紹說,能夠充分擴展善良本心的人,就是懂得人的本性的人。懂得人的本性,就懂得了人的天命。保持人的本心,培養人的本性,這就是我用來對待天命的方法。因此不管命短命長,我都將矢志不移,修養身心以等待天命的降臨,這就是我安身立命的方法。《論語·顏淵篇》曾有「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的說法,認為人的一切,包括死生,都是命里安排好了的。對此,孟子顯然既有相信的一面,又有不盡全信,充分發揮個人存心養性的主觀能動性以事天立命的一面。孟子的這種思想對後世儒者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北宋黃庭堅《山谷別集·石信道諸子字訓序》說:「夫存心養性以與天地參也,則能御六氣以游無窮,此人而有乎翼者也。」就把孟子的存心養性和莊子「御六氣之變以游無窮者」的思想融會到了一起。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這是孟子在心性修養上的一大貢獻,出處見《孟子·公孫丑上》。這種「浩然之氣」和它的培養方法,按照孟子自己的說法,就是其氣至大至剛,平時需要用正義去培養它而不加傷害,並且與義和道配合在一起,如果脫離了義和道,那就沒有力量了。所以說,「浩然之氣」是由平時正義行為的積累而產生的,並不是靠一時突擊的正義行為所能取得的。如果做了有愧於心的事,那麼其氣就疲軟了。毫無疑問,這種「浩然之氣」,既包含了儒家平時所積極倡導的正義之氣,同時也包含了人身的真元之氣。

說到心性修養,也就是思想情緒修養的時候,不能不提儒家四書之一《大學》中所說的「心廣體胖」一語。平時,「胖」有兩個讀音,兩種解釋。一是讀作「p€鄋g」,「肥胖」的「胖」。對於養生來說,肥胖並不意味著是件好事,如果胖過了頭,會產生諸如心臟病、高血壓之類的疾病。另一個是讀作「p€醤」(盤),解釋為安泰舒適的樣子。有關這句話的「胖」字,理應讀、解作後一個音、義才對。

《大學》出於《禮記》。在《禮記·大學》中,這段話是這樣說的:「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對此,朱熹《四書章句集注》解釋:「胖,安舒也。」「故心無愧怍則廣大寬平,而體常舒泰。」儒家認為,有修養的君子平時心胸開闊,所以體貌安泰舒展,悠哉游哉。追本窮源,這句話的本意並不一定全落在養生上,可到後來,卻一直為談論養生的人們奉作經典格言。

孟子和《大學》中的這種養生法,對後世有著很深的影響,以至到了後來,儒生們還悟出了「學道、養生本是一串事」的警策見解。清梁章鉅《退庵隨筆》卷十二載,伊川先生晚年氣貌、容色、鬚髮皆勝平昔,門人問他養生方法,他回答說:「學之力也。」原來對於一般常人來說,難在安貧樂道,如果一生富貴榮達,就看不出積學的功力了。為此,梁章鉅感嘆:「觀先生語,則知學道、養生本是一串事,但學道者雖養生亦為學道,養生者雖學道亦為養生耳。」接著,梁還結合自己「十日九疾,生產作業之事既不能自力,而讀書作文亦皆苦不能精思,只坐(因為)氣薄」的具體健康狀況,作出了「自今未喜怒哀樂上理會,即病即葯,不須外求也」的打算。

與梁章鉅《退庵隨筆》相去不遠的丁國鈞《荷香館瑣言》,曾在養生上提出了「五難」:「養生有五難:名利不去,一難也;喜怒不除,二難也;聲色不去,三難也;滋味不去,四難也;神慮精散,五難也。」其中有關名利、喜怒、神慮,歸結到一點,都是有關思想、情緒上的問題。由此反映,儒家是十分重視精神對身體所起作用的。思想、情緒上的疙瘩如果不能解除,那麼養生也就自然成了一句空話。

對於個人居處,儒家本不看得十分重,因為在居處和個人修養中,後者總是占著主導地位。《論語·雍也篇》載孔子的話說:「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但是,如果居處能夠整潔安舒,那就當然更好。《論語·述而篇》說:「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天天如也。」孔子平時在家閑居,各方面都弄得舒舒齊齊,並且神情愉悅,常抱樂觀態度,所以即使他生活顛沛,一生不得志,卻也活到了七十餘歲的高齡。為了提高健康水平,對於居處的潔凈衛生,也是儒家所留意的。清代朱柏廬《治家格言》是儒者修身齊家的名作,文中他說:「黎明即起,洒掃庭除,要內外整潔。」其實,這種對居處潔凈的要求,還可在《禮記》的有關篇章中找到答案:「雞初鳴……洒掃室堂及庭。」後來,為了除害滅病的需要,民間還有端午節掛菖蒲劍,焚燒蒼朮、白芷,用雄黃酒澆灑屋角的習俗。這種習俗,名為除邪,但就其實質來說,確有殺菌防疫作用,完全符合現代醫學科學的原理。

西漢的董仲舒在養生上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寒暖無失適,饑飽無失平。」一個人生活在天地宇宙之間,自然少不了要受四季寒暖的影響,人們如要適應這種氣候變化,就不要忘卻在衣著上作適度的調節,否則就會招致疾患。寒暖之外,飲食對於養生來說,過於飢和過於飽,都是有礙身體健康的。

《顏氏家訓》是北齊徘徊於釋、道之間的「專儒」顏之推所撰論著。其書卷五曾專辟《養生》一篇,篇中他說,學道教養生法的人多得像牛毛,而學成的人卻少得像麟角一樣,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子孫專精於此。而對於「若其愛養神明,調護氣息,慎節起卧,均適寒暄,禁忌食飲,將餌藥物」等養生方法,由於能夠「遂其所稟,不為夭折」,所以他自己也一直行之而不止息。

這裡,顏之推的可貴之處是,他雖然無情地摒棄了道家的修鍊成仙不死之法,可是對於道家的其他一些行之有效的養生法,卻能有選擇地為我所用,從而擴大並充實了儒家養生法的內容。書中舉例說明,作者曾經生過齒痛,發作時「搖動欲落,飲食冷熱,皆苦疼痛」。後來當他看到《抱朴子》的「牢齒之法」,就堅持試行每天叩齒三百下,結果要不了幾天,齒痛就痊癒了。

書中,顏之推還別出心裁地提出了「養生者必須慮禍」的論點,原因是「全身保性,有此生然後養之,勿徒養其無生也」。接著他列舉了單豹被餓虎吃掉,嵇康因傲物而受刑,石崇因貪溺而取禍的教訓,從而提出要「慮禍」以達到全身保命的目的。然而顏之推畢竟是個儒者,為此他在提出「夫生不可不惜」的同時,又認為「生」又「不可苟惜」。不可不惜的是:「涉畏險之途,干禍難之事,貪慾以傷生,讒慝而致死,此君子之所惜哉。」不可苟惜的是:「行誠孝而見賊,履仁義而得罪,喪生以全家,泯軀而濟國,君子不吝也。」由此看來,顏之推養生雖說提倡「慮禍」,但是為了貫徹「行誠孝」、「履仁義」的儒家風範,他又積極主張在必要時可以豁出性命而毫不憐惜。

《蘇沈良方》是記載宋代學者蘇軾和沈括有關醫藥論述的一部著作。書中《問養生》一篇指出,當時:吳子的養生心得在於「安」、「和」二字。所謂「安」,就是凈心,以減少外界對我的誘惑;所謂「和」,就是以順和來適應外事外物的變化。關於「安」、「和」的養生原理,書中這樣闡述道:「安則物之感我者輕,和則我之應物者順,外輕內順,而生理備矣。」

南宋理學家朱熹,他介紹自己的養生經驗時曾說過這樣的話,就是:「毋求飽,毋貪味,食必以時,毋恥惡食。」總之是,飲食要樸素、簡單、定時,不吃得過飽。據說一次朱熹去女兒家裡做客,因為去得突然,而女婿又不在家中,於是女兒只得端出簡樸得不能再簡樸的蔥湯麥飯來招待父親。不料朱熹吃後,不但不責備女兒的怠慢,反而興沖沖地作詩一首道:

蔥湯麥飯兩相宜,蔥補丹田麥療飢。

莫謂此中滋味薄,前村還有未炊時。

可見他不僅懂得飲食養生,同時又是位懂得心理養生的人。

明朝學者鄭瑄在《昨非庵日纂》中,推舉自己的養生訣為:「人大言,我小語;人多煩,我少記;人悸怖,我不怒。」並認為:「淡然無為,神氣自滿,此長生之葯。」從中可以看出,他受道家「無為」養生觀的影響十分明顯。

清代儒將曾國藩,在養生上也有著他自己的一套,他認為,養生家之法,沒有比「懲忿、窒慾、少食、少動」八個字來得更好的了。與「懲忿」相對應,他還主張養生要以「少惱怒為本」,因為憤怒對人體的危害,本是眾所周知的。此外,曾國藩還曾多次介紹自己的養生經驗道:其一是「後輩則夜飯不葷,專食蔬而不用肉湯,亦養生之宜,且崇儉之道也」;其二是「每日飯後走數千步,是養生家第一秘訣」;其三是「心常用則活,不用則窒;常用則細,不用則粗」;其四是「勞動精神者,於日入之後,上燈之前小睡片刻,則夜間治事,精神百倍」;其五是「清心寡欲以養其內,散步習射以勞其外」。他在同治十年(1871)八月二十五日寫的一封家書中道:「養生無甚可恃之法,其確有益者,曰每夜洗腳,曰飯後千步,曰黎明吃白飯一碗,不沾點菜,曰射有常時,曰靜坐有常時。」

由於史籍累累,儒家養生術所觸及的範圍,從飲食男女、和調四時到情志調節,以至於不同年齡階層的各自調攝,都曾有所述及。不過,由於千百年來釋、道思想對於儒家學者的種種影響,所以在儒家養生術中,有選擇地吸收了釋、道有關養生的大量方法,這裡就不談了。

摘自:洪丕謨《三千年中醫妙談》陝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6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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