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抗日戰場的小和尚:保不住國家 宗教寺廟何存

　　人物小傳：聖忠法師，原名郝林生，河北省阜平楊河門村人，1928年3月出生，1932年出家，現為五台山殊像寺住持。抗日戰爭時期，加入「佛教救國同盟會」、「僧侶自衛隊」，成為八路軍在台懷鎮的地下通信員，秘密為八路軍送情報，並多次直接參加抗擊日軍的戰鬥。

　　日本鬼子來了沒有凈土

　　五台山地處華北屋脊，分別有東西南北中五座高峰，當地人稱之五台。北宋時期，楊家將血染金沙灘，楊五郎即在此出家。1938年1月前，全山有寺院110座，有僧侶2200多人。這裡峰巒疊嶂，晨鐘暮鼓，一派世外凈土的景象，是出家人修行的好地方。

　　「阿彌陀佛!日本鬼子來了沒有凈土。『七七』事變後，日軍瘋狂進攻華北，戰火的硝煙也籠罩了清凈的佛門聖地。日軍所到之處，不僅殺人放火，而且連佛門聖地也不放過。他們攻進了五台山台懷鎮寺廟群中心後，強行佔領了顯通寺、塔院寺、殊像寺等寺院，到處搜搶文物，還把一些僧人抓去做苦力。」講到這裡，聖忠法師目光凄然。

　　「一天，我們寺院的師父們正在吃早飯，突然天空中傳來巨大的聲響。我和幾個小和尚放下飯碗跑出齋門，看到空中有幾架像大鳥似的飛機正在盤旋。我們正懷著好奇心仰望，突然飛機里扔出幾個黑乎乎的東西。接著地面上火光四起，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房倒屋塌。我們這才明白，這是日軍飛機在轟炸。這次轟炸中，有三位老師父被敵機扔下的炸彈擊中，躺在血泊中。這悲慘的情景使我的心靈受到震撼：國土被侵略者佔領，老百姓遭受蹂躪，我們出家人也無法逃出厄運!」

　　聖忠法師清楚地記得，寺院遭日軍飛機轟炸的當天，五台山佛教協會第一任會長然秀大師立即召集青黃兩廟住持開會。會上，他對各位住持說：「外敵的入侵打破了我們清修的境界，給僧侶們帶來了惶恐和殘害，今天請大家來，就是要大家談談我們怎麼辦?我們如何行動起來，抵禦外敵，保護僧人，保護寺院。」

　　日軍的暴行激起了眾多僧侶的仇恨，與會的住持紛紛表示贊同聖忠法師的意見：團結起來，抗擊日寇。

　　跟著共產黨抗日才有出路

　　當時，八路軍已經來到五台山，並決定以五台山為依託，創建晉察冀敵後抗日根據地。

　　「八路軍真是仁義之師，聶榮臻元帥不僅要求部隊認真執行黨的宗教政策，還要求官兵同我們交朋友，保護廟宇不受敵寇和土匪的破壞、騷擾。」回想起和八路軍官兵相處的情景，聖忠法師感慨萬千。

　　八路軍115師進駐五台山不久，聶榮臻就專程帶人到寺廟比較集中的台懷鎮看望出家人。向當時佛教協會會長然秀、住持然宇等僧人詳細介紹共產黨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講解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救國綱領。最後，聶帥還告訴然秀等五台山僧眾，這次是受黨中央和八路軍總部的委派，在這裡建立以五台山為中心的敵後抗日根據地。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完全、徹底地消滅日本侵略軍!中國共產黨的抗日主張、聶榮臻元帥的英雄氣概，使在場的佛門弟子十分敬佩，也使大家認識到，只有跟著共產黨抗日救國才有出路。

　　「我當時作為一名倒茶的小和尚，也被聶帥的話語深深地感染了。我記得然秀會長當即代表五台山僧眾表示：『我等出家不出國，保不住國家，宗教、寺廟何存!抗日救亡，僧眾有責!』」聖忠法師指著聶帥的一張照片向我們講述了當時的情景。

　　為擴大抗日隊伍，更好地打擊日寇，1938年初，晉察冀邊區在阜平召開抗日民眾代表大會。大會還特請五台山青黃兩廟僧人代表參加。聶榮臻在會上指出：「我們晉察冀軍區成立在五台山上，得到僧人們的大力支持和援助。他們既愛國又愛教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我們熱烈歡迎出家人投入抗日救國之中來。」聶榮臻的講話贏得了大家的熱烈掌聲，進一步激發了五台山僧侶投身抗日救國運動的熱情。

　　1938年春天，五台山青黃兩廟僧眾舉行了聲勢浩大的抗日動員大會，並於同年4月16日宣布正式成立「五台山佛教救國同盟會」。當時，台懷鎮內48座青廟、21座黃廟的各族僧眾1700多人都參加了佛救會。之後，佛救會將五台山青黃兩廟18歲至35歲的480多名青年僧人迅速組織起來，成立僧侶自衛隊，接受八路軍組織的抗日培訓，成為一支活躍的抗日力量。

　　「我和常青師父，還有幾個小和尚，因為年齡小，沒有參加集訓，但我們也積極為抗日做貢獻，擔負了給八路軍送情報等任務。」說到這，聖忠法師既有遺憾也有自豪。

　　英勇奮戰在抗戰第一線

　　「五台山僧眾在中國共產黨和八路軍的感召下，發揚愛國愛教的光榮傳統，積極支持並參與以五台山為中心的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的創建，為民族解放事業做出了自己的貢獻。」隨後，聖忠法師高興地給我們講起這樣幾件事。

　　1938年9月至11月，日軍調集2萬多兵力，對五台山進行「掃蕩」。為了更好地掌握日軍動向，保護僧侶和寺院的文物，八路軍派五台縣四區區長鬍培模等人化裝成僧人來到寺院，領導我們僧侶自衛隊配合八路軍戰鬥。不久，日軍把抓到的3名共產黨員和支持抗戰的隆禪法師等7人，關押在台懷鎮皇城廟廣場院內。八路軍偵察員3次秘密潛入寺院營救他們，都未能成功。日軍還加強了警戒，並規定除了送飯的小和尚，任何人不許接近牢房。一天，胡培模和然秀師父找到我，讓我給牢中人員送飯時，想辦法把盛飯用的銅勺留下。接受任務後，我想了一個辦法，進牢房時帶兩把銅勺，一把放在盛滿飯的鐵桶上面，一把埋在飯的裡面，然後留下一把給牢中人員。這天夜裡，牢中人員用我留下的銅勺在牆上挖開一個洞逃了出去。後來聶榮臻司令員在與然秀師父見面時，還特地稱讚我是機智聰明的「小八路」。

　　我們僧侶自衛隊還走上抗戰第一線，直接參加打擊敵人的戰鬥。1938年11月，八路軍準備在石溝峽谷伏擊過路的日軍，我們僧侶自衛隊積極配合。戰鬥打響後，日軍在八路軍官兵的打擊下亂作一團，擁擠著往回撤。看到這種情況，守在溝口負責堵截敵人的自衛隊員在慈因法師的帶領下，爭先恐後地往山下滾石頭、扔木棒，砸得日軍哇哇亂叫。日軍為了衝出包圍，向我們發起瘋狂進攻。危急時刻，八路軍及時趕來增援，打退了日軍。隨後，我們自衛隊隊員還和八路軍官兵一起，與日軍面對面地展開格鬥。戰鬥持續到次日凌晨才結束，我們共殲敵500餘人，還繳獲了一些武器彈藥。八路軍的一位團長激動地對我們說，要不是你們堵截敵人，敵人很可能逃走了。

　　最後，聖忠法師感慨地說：「類似的事情還有許多，特別是在1942年和1943年抗日根據地處於艱苦時期，五台山僧侶冒著生命危險，先後將120多枝步槍、1挺機槍、1.2萬發子彈、500多顆手榴彈、30萬擔糧食、上千塊銀元送到了八路軍手中。並多次有力地配合八路軍粉碎日軍一次次『掃蕩』，為抗日根據地的創建和發展立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