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前基礎 親近善士
道前基礎 - 親近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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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如何正以教授,引導學徒次第分二:①道之根本親近知識軌理,②既親近已如何修心次第。?
有了甲三的準備,才談得到怎樣正確地以這個教授去引導學徒。這裡分成兩部分:第一個,走佛道這條路的根本在哪裡?在親近善知識,軌則、道理就是如何做以及說明這樣做的原因;第二個,親近了以後,如何照著善知識所教,依照次第去做。現在我們看第一部分──親近知識的軌理。
※?初中分二:①令發定解故稍開宣說,②總略宣說修持軌理。今初?
【《攝決定心藏》云:「住性數取趣,應親善知識。」】
第一句話是最重要的基本原則。「數取趣」就是我們這些在六道當中不斷輪迴的凡夫。「住性」是說已經種了相當的善根了,住是安住的意思。「性」有幾種,以唯識的說法,有一種是本身具足的叫「性種性」;有一種是經過了修行以後漸漸增長的叫「習種性」。我們雖然具足佛性,跟佛無二無別,然而無始以來最習慣的都是跟煩惱相應的東西,這是使我們輪迴生死的根本。現在必須要照著佛所垂示的法,也就是三寶告訴我們的道理,努力修習,漸漸凈罪集資,這始終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們修學佛法第一個先要懺悔,就像前面所說器裡面的垢要拿掉,然後還要集聚資糧;也就是說斷三過、具六想,實際上都是從凈罪、集資兩方面而言。凈罪集資到了某個程度,對我們應該修的善凈之法漸漸有一點點認識和習慣了,這叫習種性。
這個內涵有各個位次的開合不同:以五道十地來說,就是從前面的基礎(稱資糧位)這樣一步步上來。在漢地則分為信、住、行、向、地等階位,到十地以後,就是成佛。而「住性」如果拿我們漢地的位次來說,通常是信位菩薩。他內心當中所信仰的、所追求的,已經不是以世間的這些東西為主。世間最主要追求的是飲食男女或者利養名聞,美其名地在外面做各式各樣的裝飾,內在就是這個根本的慾望,另外一個解釋就是我們的習慣,無始以來的習性。信位種性的人是了解這個對我們有傷害以後,內心當中發起清凈的信心:佛法才是我真正要的!對於佛法告訴我們的道理,雖然還沒有證得,可是我確信這才是我要的。所以說「信為欲依」,靠著強盛的信心,內心所好樂的就會轉向於離開,會凈化自己的習性。比如以前的習慣是沒什麼事情就聊聊天、看看書,但現在行為就不是這樣了,因為知道這樣不好。又譬如剛剛說的禁止串寮,當腦筋一動想要去做,再一想:不對,我趕快在佛前懺悔,不要去!諸如此類。透過不斷地努力,心裏面就會有一個力量,這就是「信為欲依」。進一步「欲為勤依」,就是當你內心當中有真正的好樂心愿意去做時,接著你就會勤勤懇懇地去做。唯有真正地精勤努力,修行才有成就,最後才能成佛。所以說「住性」就是已經安住在跟修學佛道相應的習性中,養成像天性一樣,也就是前面說過的俱生慧。
種性可以分成習種性、道種性、聖種性等等,這些跟凡夫流轉生死的習性是不一樣的。凡是這種人都有共同的特點--他內心當中所希求的不是世間的一切,而是要求無上菩提,為了要達到無上菩提,真正重要的第一步就是要親近善知識。反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朋友聊得很起勁,既浪費時間又增長煩惱習氣,結果流轉生死,這是非常明顯的。下面所說全部的內涵,都是從道之根本親近知識上面所開展出來的。
【又如鐸巴所集《博朵瓦語錄》中云:(總攝一切教授首,是不舍離善知識。)】
博朵瓦是敦巴尊者三位最重要的傳法弟子之一,敦巴尊者就是阿底峽尊者的心子,阿底峽尊者是佛以後在印度最高的一位成就者,他的成就可以說跟佛無二無別,然後是宗大師接受這個法的傳承。所以這裡不僅僅是道理,它們都是行持的心要。這裡說總攝所有成佛的教授中,最重要的是不可以捨棄、離開善知識;也可以把舍離兩個字合起來講,就是不離開,如果仔細去看的話,有形式上不離開以及內心上不離開這兩種。比如說大家住在一起,可是心裏面一天到晚嘀咕、排斥,你說這是離還是不離?真正重要的是內心上的不舍離。《廣論》後面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們,大師外支已成,法身佛是無所不在的,佛沒有任何時刻離開我們,是我們的心沒有向佛。所以如果要修行,不舍離善知識是最基本、最重要的一點,下面特別說明為什麼絕對不可以舍離善知識。
【能令學者相續之中,下至發起一德,損減一過,一切善樂之本源者,厥為善知識。故於最初,依師軌理極為緊要。】
能夠使學的人身心改變,「下至發起一德,損減一過」,哪怕只是凈除一點點罪障(錯誤)或集聚一點點資糧(功德),這些好事情(善樂)的根本就是善知識。你如果真正能夠親近善知識的話,一定會受他影響。想一想,我們所有的認識、學習等等,是不是都受客觀環境的影響?為什麼我們講中國話?為什麼喜歡吃某種東西?為什麼有某種習性?在這個家庭長大的,就受這個家庭影響,在另外一個家庭就受那個家庭影響。比如我們來到寺院,剛來的時候不習慣,可是待久了,不知不覺當中這個環境的習性會影響我們。也許有人會說有很多習性是宿生帶來的,請問:你宿生都是一個人獨處,還是像此生一樣在人群當中?一定都在人群當中。任何一個有情,比如狗,乃至最小的螞蟻,都受?周圍環境的影響。所以,假定想繼續輪迴六道,那你需要的只是六道當中的那些人,當然你也離不開他們;假定你想改變,那是不是必須要依止另外一些能夠幫你改變的善知識?這是我們實際上都能夠體驗、感受得到的。
因此,這裡要提醒大家平常我們最容易犯的一個錯誤。不學佛法不談,學了佛法,跨進來了以後,第一件事情是學習依師。真正的善知識告訴我們的話一定是忠言逆耳,他總會告訴你:你這個不對,不要這樣做,要那樣做;而這些事情是我們無始以來從未習慣過的,那時你會感覺到很大的壓力,會覺得委屈。這時候如果有人跟你談得很投機,附和你:「對啊!他就是這個樣子!」請問,結果是什麼?結果是你們兩個人很好卻遠離了善知識。善知識所告訴你的是正確的,你無法接受,而你們兩人卻很談得來,這就是致命傷。當然,就像下面告訴我們的,善知識要夠條件,否則你本來有這種嗜好,又加另外一種嗜好,那是不必要的。所以我們要依法很明確地分辨,而不是無緣無故依止一位善知識,善知識要有一定的條件,而且對於在什麼情況之下,親近到什麼程度,都要很清楚;因此師跟法是分不開的,後面再來細說它。在最開始的時候,第一件事情要了解依師應該怎麼依(軌則怎麼做),以及為什麼要這樣做的道理,這兩樣具足了,大概就不會錯到哪裡。當被指正而覺得委屈時,大家應該互相策勵:「我們既然來學佛,本來就是應該改過,難得有師友來策勵我們,就是因為做不到,更應該認真地做。」如果我們真的能夠這樣的話,漸漸地就能得到師友切磋琢磨的好處。
【《菩薩藏經》作如是說:「總之獲得菩薩一切諸行,如是獲得圓滿一切波羅蜜多,地、忍、等持、神通、總持、辯才、迴向,願及佛法,皆賴尊重為本。從尊重出,尊重為生及為其處,以尊重生,以尊重長,依於尊重,尊重為因。」】
《菩薩藏經》告訴我們,要想獲得菩薩所有諸行,都得依靠善知識。「總之獲得菩薩一切諸行」,這一句話是總的。我們發願學無上菩提,發了願心以後還要有行心,有了行心,依照我們所知道的認真去實踐,那個時候所做的是菩薩諸行。
下面是一個一個開展,要想圓滿一切波羅蜜多,簡單來說就是六度四攝,廣的來說八萬四千法門,地、忍、等持等這些都是。地有十地,登地之前有個階段是忍,這個忍也可以解釋成忍辱的忍,等持就是定,有了定以後慢慢神通、總持都從上面開出來,還有辯才、迴向等,全部都要依靠尊重。尊重就是老師;自己為了想要修學佛法而找老師,老師找到了,你決心要依靠他,他也願意攝受你,從這個時候開始,師生關係就建立了。所以後面雖然說,隨便講一四句偈的說法師,你也必須要對他尊敬,否則你可以離開他;可是自己決定了要跟著他,以他為師長的話,那如理依師就非常重要。所以《廣論》上面特彆強調這個概念,你可以選師長,可是選定了以後千萬不要變動,這一點對我們是極其重要的。要圓滿菩薩一切諸行的話,依靠善知識是根本。從尊重出,從尊重生,然後慢慢地增長,任何功德的生、長都依自己的師長而來,這是所有成就的因,當這一點做到了,將來的果就是成佛。
【博朵瓦亦云:「修解脫者,更無緊要過於尊重,即觀現世可看他而作者,若無教者亦且無成,況是無間從惡趣來,欲往從所未經之地,豈能無師。」】
博朵瓦也說:「真正要修解脫道的人,再沒有比依止師長更重要之事。就是世間可以看著別人做的事,假定沒人教的話,也學不成。何況我們剛剛從惡道來(或者就算在善道當中),解脫道肯定沒有走過,所以走這一條道路不要老師可以嗎?」這是非常簡單的道理。乃至於我們學任何一種語言,比如念英文ABCD,在旁邊注了一個注音,你看了注音,就念得准了嗎?我想這個大家都有經驗,你念出來的話,人家都聽不懂。我想起一個日本人念英文的笑話,這位日本人做學問很認真、很紮實,咬緊牙關拚命去念,不過因為他一開始發音就沒有學好,就像前面說的初一若錯乃至十五,所以他的英文日本腔調非常重。有一次在美國紐約,佛教會請這位日本學者來發表一篇論文,這篇論文很有內容,他花了好大的氣力翻成英文。可是他一開口,外國人聽不懂,以為他講日文;在座的也有日本人,如果他不翻成英文,至少日本人懂,但他用英文講,結果,外國人既不懂,日本人也不懂,講完了以後,誰都不知道他講什麼。
世間的很多事情都不能無師自通,佛法比世間的事情難上千萬倍,如果居然自己學一學就會了,那不是我們在學佛,佛要向你學了,有這種事情嗎?這是我們的顛倒,我們必須要了解這個特點。所以我一開頭就特別提醒大家要注意,千萬不要以為文字認識了就是了解內涵了;反過來說,我們可能又會覺得最重要的是修行,所以又不要認識文字了;因此本論一開頭就告訴我們「今勤瑜伽多寡聞,廣聞不善於修要」,這兩種都是偏失。我們現在所以願意學宗大師,是因為他教、行兩者都圓滿,而且也都如其次第的教導我們層層增上。所以當在文字上面領悟的時候,我們很歡喜,可是千萬注意所學的要拿來實踐。以上就是簡單地說明為什麼要親近知識的道理。
※?由是親近知識之理分六:①所依善知識之相,②能依學者之相,③彼應如何依師之理,④依止勝利,⑤未依過患,⑥攝彼等義。今初?
前面是總說學佛最重要的是親近知識。因為它這麼重要,所以把這個內涵又分成幾個大項目詳細說明。第一個是所依善知識之相,不是隨便看見了一位就去依止。第二是弟子要具足什麼條件。有了這兩方面,還要有一定的依止方法,所以第三說明應如何依師。第四是依止有什麼殊勝的利益。第五是說不依止有什麼害處。第六攝彼等義,就是上面還有遺漏的,再仔細補充說明。這六點講的時候分開來講,做的時候是同一件事情,六方面都包括在內。其中第五未依的過患,指的是已經請為知識(就是已經拜他作老師了),又不好好地照著依師之理去做;你沒拜他做老師不算,因為一般人本來就談不到依不依止,所以得不到依止的好處,但是也不會有不依止的過患。現在就個別說明,第一個是所依善知識的相。
【總諸至言及解釋中,由各各乘增上力故,雖說多種,然於此中所說知識,是於三士所有道中,能漸引導,次能導入大乘佛道。】
總括世尊告訴我們的經、律、論三藏,以及諸大祖師、菩薩解釋佛語而作的論釋之中。「由各各乘」,因為修學佛法有不同的根性──通常我們說三乘,廣開的還有五乘,就是人天乘、聲聞、緣覺、菩薩、一佛乘。由於各人的走法不一樣、習慣不一樣,自然而然所依的師長也有差別。那麼這裡所講的是什麼樣的知識呢?是能夠照著三士道的次第一步一步引導我們走上去,最後成就佛道的師長。或者說,我們為了要求無上菩提,所以要照著該走的次第一步一步走上去,這個次第也就是三士道,所以要找的老師是能夠如這個次第引導我們的,下面是引經論說明。
【如《經莊嚴論》云:「知識調伏、靜、近靜,德增、具勤、教富饒,善達實性、具巧說,悲體、離厭應依止。」是說學人,須依成就十法知識。】
《經莊嚴論》有的時候稱為《莊嚴經論》,這裡指出我們應該依止的善知識所要具備的十種條件。要學的人必須要依靠對這十法有所成就的善知識。這十法從調伏開始一直到最後的離厭,有它一定的次第。
【此復說為自未調伏,而調伏他,無有是處。故其尊重能調他者,須先調伏自類相續。若爾須一何等調伏?謂若隨宜略事修行,於相續中有假證德名,全無所益。故須一種順總佛教,調相續法,此即定為三種寶學,是故論說調伏等三。】
這裡說自己若不能解決問題,而能夠幫人家解決,這是不可能的。幫忙我們調伏內心的老師,他必須先如理如法地調伏他自己才行。如果這樣的話,要什麼樣的調伏才可以呢?假定只是「隨宜略事修行」,就是碰到什麼就學什麼,沒有正確的次第,在這種狀態當中,看起來他好像有一點道理,在他身心上也修得好像有一點成就,也蠻有名聲,可是這個東西是假的,所以叫「假證德名」;如果這樣的話,對我們沒有什麼好處。那麼什麼才是真實的內涵呢?要「順總佛教調相續法」,照著整個佛法的次第內涵調伏自己的身心,也就是戒定慧增上三學,所以稱為三種寶學。因此不管《道炬論》或《菩提道次第論》,其內涵都是順著戒定慧的次第而說。現在再仔細地把三學分門別類,就可以列出作為一位善知識應具足的十個條件。
【其中調伏者,謂屍羅學。《別解脫》云:「心馬常馳奔,恆勵終難制,百利針順銜,即此別解脫。」又如《分辨教》云:「此是未調所化銜。」】
所謂調伏就是屍羅,屍羅是梵文,翻成漢文就是戒,或者叫做別解脫。戒經中告訴我們:平常我們的心像馬一樣(所以說是心猿意馬),馬一天到晚亂動,不管你怎麼樣長時努力,也沒辦法制伏?,所以要用很利的馬銜(就是套在馬嘴巴上的一個套子)才能夠把狂奔的馬制伏;我們的心就像狂奔的馬一樣,一天到晚胡思亂想,同樣需要一個非常利的、能調伏心馬的馬銜,那個就是戒。所以持戒是善知識所須具備的第一個條件。《分辨教》也是戒經,上面也告訴我們,像我們這種還沒有調伏的凡夫,真正能夠馴服我們的就是戒。
【如調馬師,以上利銜調??馬,根如?馬隨邪境轉,若其逐趣非應行時,應制伏之。學習屍羅,調伏心馬,以多勵力制令趣向,所應作品。】
就像一位能夠調伏野馬的調馬師,他有本事拿最利的馬銜調伏最難調伏的 ?馬。我們凡夫的六根、六識就像野馬一樣,一天到晚隨著邪境到處亂動,調馬師實際上就是指佛、老師、三寶,所用的利銜就是法,法當中首要的就是戒。當我們的根識隨著境亂轉的時候,馬上用戒來制伏它,所以學習屍羅真正的目標是調伏心馬。應該要多勵力、多努力,當心趣向於惡的時候把它調伏,而趣向於應該作的,也就是「所應作品」。
所應作品有兩種:一個是要遠離不應該去的境,而去應該去的境;另一個並不要離開那個境,而是心緣境的方法不一樣。比如戒經很明白地告訴我們,有些境界不應該去,例如現在世間有很多玩樂的場所,這些不可以去,一定要遠離。還有一種,同樣對這個境界,比如你在大殿閑逛,毫不恭敬、很放逸;這種調伏方法是不必離開境,只要把內心收攝起來,變成很嚴肅、很恭敬。所以分內外兩方面來說,粗的是外面雜染的境慢慢地切斷,細的是自己隨順煩惱的這種習性,應該把它轉變過來。
前面說過,為什麼我們剛開始要思惟聞法勝利?就是斷除以前所習慣的這種輕慢心。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不一定要花太多的時間在文字上面轉,轉久了習慣以後,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生起傲慢心,懂得很多,自以為了不起;還有一種是輕慢心,覺得都懂了,都知道了,對法了無恭敬之心。這些都是我們不必離開境,可是必須從心上面去轉的,以上是第一個,戒的內涵。戒是制止內心老是緣著外境轉,進一步就要漸漸地把內心安住在一個境上面,那屬於定,要依著這個次第修行。
【寂靜者,如是於其妙行惡行,所有進止,由其依止念正知故,令心發起內寂靜住,所有定學。】
寂靜就是定。我們能夠決擇這是壞事情不要做,這是好事情應該做,這個就是戒。由於這樣慢慢地習慣了以後,一方面心不隨外境亂轉,然後對境的時候,不念不應該念的念頭,安住在應該念的念頭上,漸漸內心就不再像野馬一樣,而開始調伏了。這時候我們不會到處緣壞的事情,會緣在善法上,但是心還是散亂。所以進一步要依正念正知,這是專門學定的方法,後面會詳細講。實際上,整本《廣論》可以說是在闡釋戒定慧的真正內涵。所以老師的條件也需要定,使得內心能夠寂靜,這個叫定學。
【近寂靜者,依心堪能奢摩他故,觀擇真義發起慧學。】
有了定以後,還要有智慧。這個智慧不是世間腦筋聰明,而是真正佛法的智慧,這一定是從定學裡邊才能夠開出來的──所謂止觀雙運。所以叫「近寂靜」,就是由寂靜(定)而引生出來的。這個智慧一定是依於心堪能的奢摩他,奢摩他就是定,有了定以後,我們的內心才能夠有力量。平常我們的心是沒有力量的,心原有這種本能,可是因為隨著煩惱轉,我們希望它做一點事情都做不到,所以叫無堪能心;得了定以後,就能夠如我們所希望的,要它從這個方面去觀察思惟,它就能做得到,所以叫心堪能奢摩他。到了這種程度,才能夠真正觀察決擇事情的真相,這是智慧。所以要調伏相續,總的來說是戒定慧。
【如是唯具調伏相續,三學證德,猶非完足,尚須成就聖教功德。言教富者,謂於三藏等,成就多聞。善知識敦巴云:「言大乘尊重者,謂是須一,若講說時,能令發生無量知解,若行持時,於後聖教,能成何益,當時能有何種義利。」】
具足三學已經不容易了,但是還不夠,還要有多方面的聖教功德。如果是針對自己的修行,也許簡單的修學就可以;可是要調教別人的話,就要了解很多內涵,所以他必須對世尊的三藏教法要能成就多聞。這裡要注意,大師不是說多看多學,而是要多聞。平常我們都是歡喜看書,看書是需要的,可是真正重要的還在多聞,這是我們一定要漸漸去練習的。
言教富是說對世尊的教法非常通達、非常廣博,這樣才能夠善巧地幫助學者調伏。善知識敦巴尊者說:大乘的師長要具備什麼樣的條件呢?修學佛法無非是教跟證,教要靠聽聞,大乘師長在講說的時候,能夠使弟子發無量知解,即使他簡單地講,也可以令我們觸類旁通;譬如講簡單的一個東西,他可以引證各方面的三藏經典,使我們產生很廣博的認識,教是要這樣通達的。談到修行,他知道如何去行持,將來能夠得到何種利益;比如說現在要去修行,你應該怎麼樣修,修的時候心裡應該如何,將來有什麼樣的結果,這些他都應該知道。實際上對於這些,他除了理論上面了解,還要有相當的經驗,這個才是真的善知識,這是第四言教富。
【達實性者,是殊勝慧學,是謂通達法無我性,或以現證真實為正。此若無者,說由教理通達亦成。】
達實性實際上就是戒、定、慧當中的慧,那麼這個慧跟前面的慧有什麼不一樣呢?達實性的慧是殊勝慧學,前面那個慧是屬於教量,就是理論上面能夠通達。理論通達不是我們現在隨便聽一下哦!有一些同學隨便看了一點書,就說:「啊!我知道無我了。」我聽見了以後,就想你大概就是佛了。宗大師是文殊師利菩薩示現,我看宗大師的傳記中說到,他花了很長的時間修學,最後由佛護論師等等在空中示現加持,他才通達教量,而我們居然隨便看一看就覺得通達無我了,這都是我們的增上慢,是最嚴重的錯誤,真正了解無我不是那麼容易的。此處殊勝慧學並不僅僅是文字上的認識,而且要真實地修行,通常應該是見道位,最起碼應該在加行位才真正能夠通達無我,所以說「現證真實為正」,這是見道,要這麼高的條件。萬一找不到具這個條件的人,那至少由教理所成立也可以,也就是前面聞思相應的慧,所以說教量通達也可以。當年宗大師看見佛護論師在空中論辯,達到的就是教量通達。現在三大寺還有辯論的課程,辯論的真義並不是在文字上面取勝,以前他們辯的時候能夠親自體會所辯的內涵,這個很不容易。
【如是雖能具足教證,若較學者或劣或等,猶非圓足,故須一種德增上者。《親友集》中作如是說:「諸人依劣當退失,依平等者平然住,依尊勝者獲尊勝,故應親近勝自者。所有具最勝,戒近靜慧尊,若親近是師,較尊勝尤勝。」】
德增上是非常重要的條件,除了具備依照著佛教的整體戒定慧三學的教量、證量以外,對世尊的言教還要有很豐富、廣博的認識,儘管如此,如果老師的程度跟學生一樣,乃至於比學生差,那也不行,老師的條件一定要比學生好。德增上是指他的德行,並不是指腦筋好,也不是說他懂得多,而是他如法行持跟法相應的德行要比弟子好。《親友集》說:假定與你共住的人(特別是你所依的師長)比你差,那你只有退失;(世間也是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周圍的人非常重要。)如果所依的善知識跟你一樣,那對你沒太大的幫助;如果成就超過你那就很好,所以應該親近超過自己的善知識。那麼善知識應該是哪方面的條件超過你呢?就是戒定慧三學,這樣的尊重是最最了不起的,是我們應該去依靠的,這個才叫德增,而不是指其它方面。有些人由於借著鬼神的力量而擁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如果你碰見這種增上而受到吸引,跟著他的話,後果就很麻煩,所以後面告訴我們要有智慧去判別。這裡所說要找超過你的善知識,一定是依著增上三學來判斷的。
【如朴窮瓦云:「聞諸善士史傳之時,我是向上仰望於彼。」又如塔乙云:「我於惹珍諸耆宿所,而作目標。」是須一種目向上望增上德者。】
朴窮瓦是噶當傳承當中非常重要的祖師,也是敦巴尊者最主要的弟子之一。他說:「聽見了善士(就是善知識)他們一生的行持史傳,我是向上仰望,心心念念嚮往這些。」這個對我們很重要!每個人心裏面都有嚮往的東西,可是我們嚮往的是什麼呢?看看那些真正的善知識們,他所嚮往的、所衷心景仰的,就是菩薩、祖師的功德。他聽見這些尊長們一生的成就,以及怎麼成就的過程,他會產生向上仰望的心。假定我們經常能夠有這個念頭,自然觸境逢緣會啟發我們向上。後面會告訴我們,最重要的是善友,最可怕的是惡友,這兩者我們要分得很清楚。惹珍就是敦巴尊者所造的寺,也就是噶當的根本道場,敦巴尊者以下在這裡有非常多的成就者。如同塔乙所說:「我對這個傳承當中,諸位先前的大德們非常仰望,這就是我所希望的目標。」所以下面就說,我們所仰望的善知識,一定必須是在德行上超過我們,使我們心目中有一個目標,心心念念希望像他一樣。
這裡有一點要注意,同學當中彼此的待遇多少有點參差不齊,我們往往在這個上面斤斤計較:他住的地方比我好,他吃得比我好,他這個比我好……那表示我們心目當中真正嚮往的就是這些東西。現在引祖師們的傳記告訴我們,他心目中嚮往的是成佛這條路上高於自己的祖師,他們的功德才是他心目中所要的。這個內涵,必須透過平常不斷地熏習,聽懂了這個道理以後,還要在生活中盡量處處如法照著去修習,久而久之才會產生這樣的功效。
【如是六法,是自所應獲得之德,諸所余者是攝他德。】
善知識應具足的十個條件當中,已經講了六個:三學、教富、達實性、德增,這六種是善知識本身應該具足的條件。下面還有四個,是要用來幫助別人、攝受別人的德行。為什麼需要具備攝受別人的這些功德呢?
【此亦如云:「諸佛非以水洗罪,非以手除眾生苦,非移自證於余者,示法性諦令解脫。」若除為他說無謬道攝受而外,無有以水洗罪等事。】
佛不是拿水來洗我們的罪,也不是用手來除眾生的苦。平常我們很重視加持,用手摸摸頭,大家覺得很高興。實際上真正重要的是什麼呢?就算是佛也沒辦法把自己所悟證的移到別人身上,他是能夠很善巧地指示眾生真實的正法法性,讓他們了解了照著去做,然後才能得到解脫。在印度有一個很有趣的錯誤概念,他們認為恆河是聖河,只要到聖河裡去洗洗澡,就可以得到解脫;即使不能到恆河邊,舀一點河水來洗一下也有好處。平常有很多各式各樣類似這樣的說法,但是佛講的不是這樣,是必須要透過善知識他自己修行的悟證,不但如此,還懂得怎麼把他自己悟證的內容,能夠很善巧地灌輸到學者的身心當中,所以必須具備四種攝受別人的德行。
【其中四法,善巧說者,謂於如何引導次第而得善巧,能將法義巧便送入所化心中。】
第七點就是善巧說,是指懂得善巧地將修學的內涵很有次第地引導來學的人。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這個不善巧的話會出差錯,這有很多典型的故事。當然這裡講的是善知識的條件,但我們學的人要注意!我們不要要求別人說:你不夠、你不夠。應該回過頭來在自己內心上面去檢查,越是能這樣反省,那我們受用越好,這是很重要的基本概念。
【悲愍者,謂宣說法等起清凈,不顧利養及恭敬等,是由慈悲等起而說,是須猶如博朵瓦告?哦瓦云:「黎摩子,任說幾許法,我未曾受贊一善哉,以無眾生非苦惱故。」】
悲憫是指說法的法師動機很清凈,有一些人說法的動機是為了名聞利養,我們要找的善知識不是這樣,他是出於慈悲心的推動,真正為了幫助眾生而說法。舉個例子,像大善知識博朵瓦告訴?哦瓦(黎摩子就是指?哦瓦)說:「不管說多少法,我完全是因為憐憫眾生受輪迴生死苦,為了幫助他們才說的。人家說我好、壞,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而反觀我們現在,如果講得很好,有人讚歎,就很高興,這是為名;或者是為了講完以後能得到很多利益,名聞、利養這些都是錯的。所以不但要很巧妙懂得怎麼介紹佛法,還要內心的動機純正。這樣還不夠,還要下面第九個。
【具精勤者,謂於利他勇悍剛決。】
對自己修行而言,精進是必須要的條件。修學佛法假定沒有精進的話,儘管腦筋很好,聽懂了要去做的時候,懶懶癱癱,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這樣要修學佛法是不可能的。除了自修以外,幫助別人也是一樣要精進。
【遠離厭患者,數數宣說而無疲倦,謂能堪忍宣說苦勞。】
要把自己所了解的佛法教導給學生,那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之下要不怕厭煩。之前提過我們聽人家講比較不容易;至於講給別人聽,對一般人或者特別是我們這些念書人來說好像並不困難。這裡要弄清楚,是指由於真正了解生死輪迴的痛苦,如法行持,做到了以後,出於悲愍要幫助他人的這種情況下,要不厭其煩地教導別人,而不是隨順著自己樂說的習氣去教別人。要在動機清凈的條件之下,才談得到遠離厭煩;如果是自己歡喜講說,好出風頭,這個情況不算。所以離厭患是要配合著上面的條件去講的。實際上到了後來,尤其是現在這個時代,以上所說的十個條件要百分之百具足非常難,所以這裡邊什麼是重要的、什麼是次要的,主副之間要決擇一下,下面一段就是這個內涵。
【博朵瓦云:「三學及通達實性,並悲愍心,五是主要。我阿贄黎向尊滾,既無多聞復不耐勞,雖酬謝語亦不善說,具前五德故,誰居其前悉能獲益。嚀敦,全無善說,雖說施願,唯作是念今此大眾皆未解此,余無所知,然有前五,故誰近能益。」】
博朵瓦說:十德之中最重要的是戒定慧三學、達實性和悲憫心。戒定慧的慧是教量,達實性是證量,這是就自利來說;具悲憫是要利他的根本動機。這五個是最主要的,下面舉實例說明。阿贄黎就是自己依止的師長。前面說要教富,教富就是要多聞,知識很廣博、很豐富,開起口來說得很動聽。他說:我的阿贄黎向尊滾,既沒有多聞而且又不耐勞,平常人講的應酬話,他也不善巧,但是他具有前面這五種德性,所以任何人在他跟前一定獲得好處。這個不耐勞不是說他做事情沒勁,而是你去問他的時候,對於引導學生要用種種善巧而不厭其煩,他缺乏這個條件。真正的修行人,他自己修行絕對耐得住苦,我們千萬不要說他耐不住苦,要不然他根本不可能達實性。我們可以仔細地看一下祖師大德這種堅苦的精神。所以這個不耐勞是指在教人這一點上面。
講到不善巧應酬語,近代有一位大德──弘一大師,真是了不起。他的傳記當中沒有很明顯地說,但在?虛大師《影塵回憶錄》里有這麼一段公案。?虛大師請他到青島湛山寺去,那裡的學生都知道一看見他出來散步的時候馬上要避開,否則明天他就關在屋子裡面不出來了。他非常不歡喜多說任何一句話,平常我們見面總會互相問候,弘一大師連這個話都不願意講。這個例子典型地說明,很多真正的修行人都是把全部的精神放在修行上。為什麼要講這個例子呢?就是告訴我們:要找老師不要只看外表;乃至我們自己努力也好,重心在什麼地方要把握得准。
博朵瓦的另外一位師長嚀敦也是一樣,不論講什麼話都不善巧。施願就是如果有人來供養,他會代他們迴向,然後簡單地說法。連這種話他也說得不善巧,所以平常很多人在他面前很難聽懂他的話,不曉得他說些什麼。他對於語言這麼不善巧,但是因為具有前面這五種條件,所以不管誰親近他,都能得到受用。反過來,假定不具足前面五種條件,就算能說善道也沒好處。
【如是若於諸所學處,不樂修行,唯贊學處所有美譽,或其功德以謀自活者,則不堪任為善知識。宛如有人讚美?檀,謀自活命,有諸欲求妙?檀者,而問彼曰:「汝有檀耶?」答曰:「實無。」此全無義唯虛言故。】
前面博朵瓦所講的這兩位善知識都是真正的修行人。如果不認真修行,只是讚美學處的功德,告訴別人這個多麼好,有多大的功德,其目的是為了自己謀生活,求名聞利養,這樣的話,絕對不是善知識。舉個比喻:就好像有人讚美?檀怎麼、怎麼好,只為了自己的利益,想靠這樣來活命或者為了名聞利養;有人真的要找妙?檀,就問他:「你有嗎?」「對不起,我沒有,我只是講講。」所以他講的都是空話,沒有用。下面特別引經證明。
【《三摩地王經》云:「末世諸?芻,多是無律儀,希欲求多聞,唯讚美屍羅,然不求屍羅。」於定慧解脫三種,亦如是說。次云:「如一類士夫,稱揚?檀德,謂?檀如此,香相極可愛。次有諸餘人,問如所稱讚,?檀少有耶,諸士夫此問,答彼士夫雲,我是稱讚香,以求自活命,非我有其香。如是末世出,諸不勤瑜伽,以贊戒活命,彼等無屍羅。」所餘三種亦如是說故。】
末法的時候,很多修行的?芻「多是無律儀」;這個律儀指的就是如法修行,不但內心、而且行為都跟它相應;也就是說末世很多出家人,講了很多的道理,卻不能夠如法如理去做,單單求多聞,想要懂得很多,不但多聽而且讚美戒是如何地好,實際上他自己並沒有真正去求戒。這個求是指身體力行,不是文字知見。除了戒以外,定、慧、解脫也是如此。我們修學的目的是為求解脫,為解脫所以需要智慧,要智慧就必須要定,要定必須要戒,這是必然的次第。真正通達實性以後就得到解脫。
【如是修行解脫之尊重,乃是究竟欲樂之根本,故諸欲求依尊重者,應當了知,彼諸德相,勵力尋求,具其相者。諸欲為作學人依者,亦應知此,勵力具足如是德相。】
就像前面所說的,修行解脫的師長是我們所要求究竟欲樂的根本,所以說道的根本在親近善知識。因此想要依靠真善知識的人,應該了解善知識須具備那些根本的德相,了解了以後要努力去找,這是就學的人來說。願意教人的人也應該努力具足上面這些條件。所以不管是學或教,我們都應該了解作為善知識的十種條件。下面有個說明對我們非常重要。
【由時運故,具全德者實屬難得。若未獲得如是師時,將如何耶?】
現在由於「時運」,也就是這個時代或者說機運,實際上就是我們的業,我們沒有種過這樣好的善凈之業,所以感不到全德的善知識。具足德相的師長非常難得,可是我們不去做的話,永遠不可能改善,所以還是必須要去做。現在如果找不到具足條件的善知識而求其次,最起碼要具備什麼條件,才能夠使我們一步步增上?事實上只要能夠真正地照著最起碼的條件一步步增上,最後一定能夠感得具全德的師長,這個是對我們眼前最重要的。實際上我們初機的人,絕不可能一下就找到具有這十種條件的老師。佛法既然講緣起,剛剛開始接觸佛法的人,善根缺乏而惡業又無窮無盡,在這種情況之下,怎麼可能真正找到十全十美的善知識呢?這個時代真正好的善知識已經非常少了,所以下面所講的對我們現在的人也特別用得上。
【《妙臂請問經》云:「如其僅有一輪車,具馬於道亦不行,如是若無修行伴,有情不能獲成就。若有具慧形貌正,潔凈姓尊趣注法,大辯勇悍根調伏,和言能施有悲愍,堪忍餓渴及苦惱,不供婆羅門余天,精悍工巧知報恩,敬信三寶是良伴。諸能完具如是德,於諍世中極稀故,半德四分或八分,應依如是咒師伴。」此說所說圓滿伴相,八分之一為下邊際。】
用一個比喻來說明這個道理:就像我們要從甲地到乙地去,需要一輛馬車,一般的馬車必定有兩個輪子,假定只有一個輪子,就算有馬也沒辦法用。譬如說現在的汽車有四個輪子,左、右邊各兩個,假定只有一邊的輪子,就算你的引擎很好,這輛車子也沒有用。這是說明真正要修行,一定要有好的弟子以及好的老師。一個輪是自己,一個輪是老師,更進一步來說要有三寶,這個在後面會一層一層深入。沒有修行伴的話,有情不可能獲得成就。我們現在有沒有同伴?有啊!輪迴六道的同伴是無窮無盡,因此,要想修行跳出輪迴的話,一定要遠離這些另外找。修行的友伴,從師到友都包括,也就是佛、法、僧三寶,或者我們稱為師、法、友。善知識需要具備的條件我們不細說,只要根據前面十德就可以。《妙臂請問經》是密教經典,所以這裡講的咒師伴也就是學密的人應該找的善知識,其中有一點很重要──不供婆羅門余天,換句話說,一定是敬信三寶的。現在這個時候很難得到這樣圓滿德相的善知識,因為現在是爭世,末法時代的特徵是鬥爭堅固。佛法分正法、像法、末法三個時期,三個時期過後佛法就沒有了。正法的特徵是大家聽見了以後馬上去修行,聽了很容易就懂了,就算不懂稍微一問,弄清楚馬上就去修,修了也很容易成就。像法時修的人漸漸少了,大家就講道理,不過講完了道理還是去修,但是悟證、解脫的人,就不像正法時代那樣多了。末法的特徵是大家不修行了,互相爭吵,爭你有道理還是我有道理。也許有人會問:「修學佛法時也要學辯論,那到底是不是在爭吵呢?」不是,佛法的辯論是要把理路辨別得很清楚,它有一些基本的決擇關鍵,講到後頭會很清楚地告訴我們,並不是大家爭強好勝。後面弟子相當中很明確地說:只要我們反省觀察內心,很容易清楚自己是以什麼心情來談這個問題。爭世的特點就是這樣,這是我們眾生業力所感。爭世中真善知識很稀少,實際上就算是真的有善知識,我們也看不見。那怎麼辦呢?具備一半、四分之一或八分之一的德相也可以。這是宗大師根據經論告訴我們,前面的十個條件當中八分之一為下邊際。這不是像做算術那樣十除以八,它有一定的次第,絕不可能說已經通達實性而沒有前面的戒定慧,所以戒定慧一定是根本。實際上還有其它不同的說法,我的老師很明確地告訴我:我們可找的師長有三種,全部條件都具足的最好;有五個主要條件的是中等。下等的至少應該具足三個條件:第一、他是以佛法為中心而不是以世法為中心。這個我們可以看得見,比如大家在一起的時候,你可以看他對境的決擇,如果他對世間這些東西很在乎,對佛法很忽視,你依止他根本沒用;第二、他所追求的是為了後世,不為現世;第三個條件是德增,就是他的條件比你高,這就是我們現在要找的師長所要具備的最起碼(下邊際)的條件。萬一連這樣都沒有呢?我的老師就沒講了。其實以這八分之一為下邊際的標準,還是從戒定慧三學上面開出來的。所以真正找到自己的老師,他會很明確地告訴我們,應該以什麼條件決擇。
【鐸巴所集《博朵瓦語錄》中,述大依怙說尊重相,亦復同此。故於所說完具圓滿諸德相中,隨其所應配其難易,具八分者,為下邊際。】
鐸巴所集的《博朵瓦語錄》中,所闡述的大依怙(就是阿底峽尊者)告訴我們的善知識行相,是跟上面一樣的。我們在前面所說的德相中應該配其難易,這個難易就是次第,八分之一是指其中最重要的。像剛才所引我的老師講的三個條件,其中德增的德是指三學的德行,所以也一定是包含了三學在內。
以上是講老師的條件,那學生又該有哪些條件呢?
【第二能依學者。《四百論》曰:「說正住、具慧、希求為聞器,不變說者德,亦不轉聽者。」《釋論》解云:「說具三法堪為聞器。若具其三,則於法師所有眾德,見為功德不見過失。猶非止此,即於聽眾所有功德,亦即於彼補特伽羅,見為功德非見過失。若不完具如是器相,說法知識雖極遍凈,然由聞者過增上故,執為有過。於說者過,反執為德。」是故縱得完具一切德相知識,然於其師亦難了知。若知彼已能親近者,必須自具是諸德相。】
這是很重要的概念,做弟子的需要具足三個條件,這三個條件具足了才是一個法器,才真正地能夠跟著善知識聽聞,進而依聞、思、修的次第漸次增上。如果具足了弟子相,那麼對於說法師所具的種種功德,就會看得見,否則只會看見過失。實際上我們自己可以檢查,也可以看看周圍的人,比如現在世界上有一些莫名其妙打著佛的名號的人,卻有很多人去捧他、跟著他,但是這些追隨者卻不學佛,為什麼?他們根本談不到是弟子,也談不到具備弟子相。所以這個條件對我們將來是非常重要的。老師固然要選,可是弟子相更重要,如果我們不具弟子相,不要說找不到好老師,根本也不懂得怎樣是好老師。乃至於不具這些條件的話,非但看不見老師的功德,對於其它聽眾所有的功德也看不見。平常如果我們看見的都是人家的過失,這是因為自己的條件不具足的緣故。在這種情況之下,善知識雖然非常清凈,而且各種條件普遍地都具足,是百分之一百德相全圓的善知識,結果我們不但看不見他的功德,反而會看到他有過失;相反地,講的人有錯,我們卻會反而執以為對,完全顛倒。其實現在世間的狀態就是這樣,如果你了解了佛法後認真去觀察的話,就很明顯可以看見這一點。
總之,如果自己不具備弟子相,縱然得到具足上面所說十種條件的這種善知識(這種老師太難得了,他樣樣條件都具足),但是對於這老師的功德我們卻不知道。弟子相前面說了三個,實際上後面還有一個,總共四個。有了弟子相以後,才能夠真正地看清楚什麼是善知識、什麼是非善知識,下面一一說明這幾個條件。
【其中正住者,謂不墮黨類,若墮黨執,由彼蔽覆不見功德,故不能得善說妙義。如《中觀心論》云:「由墮黨惱心,終不證寂靜。」墮黨類者,謂貪著自宗,策他法派。應觀自心,舍如是執。】
墮黨類是指對於自己所執持的,很貪著、放不下,對別人的很排拒。正住是指內心當中不會對自己歡喜的就執著,對不歡喜的就排斥,比如:他講的東西配我胃口就可以,不配我胃口就不行。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覺得配自己胃口的是什麼東西呀?就是無始以來的習氣──我,而所講的法真正地說起來,一定是對治這個「我」的;我們最嚴重的致命傷就在這裡,所以正住是非常重要的。因此下面引論說明,假定我們內心有這種錯誤,墮在黨執的煩惱當中,則不管聽多少、講多少都沒有用,絕對不可能得到佛法真正要告訴我們的究竟好處,這個好處就是寂靜──解脫煩惱和業的束縛。
墮黨類的行相,其實我們只要仔細反觀自己的內心就清楚了。比如平常與人辯論的時候可以稍微檢查一下,內心當中是在保護自己、為自己找種種借口嗎?是為了爭勝嗎?當然剛開始的時候也許我們不一定清楚,但只要照著本論一步一步學下去,到後來特別是中士的部分,對於自己內心當中的煩惱就有很清楚、很明白的說明。說來說去一句話,學了以後要反觀內心,但是因為我們剛學的時候不太清楚,所以才要切磋、琢磨、研討。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要在研討過程當中做文字遊戲,忘掉了初衷,就是希望認識了文字以後馬上去反觀自己。所以正法時代人的特徵,是有不懂之處要弄清楚,弄清楚了馬上回過頭來反觀自己,而不是在文字上面空轉,這一點非常重要。
【《菩薩別解脫經》云:「應舍自欲,敬重安住,親教軌範,所有論宗。」】
除了上面所引的論,還特別引《菩薩戒經》(別解脫就是戒)。既然是《戒經》上說的,就是代表這個不要講道理,必須照著去做。「應舍自欲」就是不要隨順自己心裡想要的去做,要安住、要敬重親教、軌範(就是老師)所告訴我們的論宗(也就是佛法的道理),依他所指點的中心概念去做。這話很簡單,實際上我們真正要努力的就是這個,這是最最重要的一個特點。
【若念唯此即完足耶?雖能正住,若無簡擇善說正道、惡說似道,二事慧力,猶非其器。故須具慧解彼二說,則能棄捨無堅實品取諸堅實。】
這樣就夠了嗎?還不夠,還要能夠辨別正說跟似說。有很多話講起來很動聽,也蠻有道理,但是是錯的,這叫惡說似道,實際上是最糟糕的。所以世尊曾告訴我們,破壞佛法的不是外道而是相似法,末世佛法就毀在這個上頭。那時候必須要用自己的智慧去辨別,這是第二個具慧。有了這個條件,我們才能夠舍掉不實在的,而取真正實在的。
《箭喻經》裡面有這麼一段公案:有人被毒箭射中了手臂,不但痛而且有毒,如果不去除的話,毒會慢慢地蔓延,到最後會送命。醫生看了馬上要為他動手術,他說:「慢一點,我要先弄清楚,這支箭是誰射的,他為什麼無緣無故要來射我。」乃至於進一步說:「我要研究研究這支箭是什麼做的。」諸如此類一大堆道理。大家想一想看,我們是不是也有可能會這樣想,為什麼無緣無故人家來射我們一支毒箭?好像很有道理,乃至於要找出箭是什麼做的。實際上佛告訴我們:「是,你有道理,你要去找,可是你找得到嗎?」可能有人會說:「我為什麼找不到?我只要找下去一定找得到。」現在提一個問題:你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等到你找到的時候,那個毒已經把你毒死了!佛經裡面非常強調這個特點,實際上還有其它要注意的地方,這只是其中最淺顯的一個道理。我們確實要真正懂得怎麼去辨別是非,因為佛經裡面也有很多是從正面、反面等不同角度來告訴我們如何觀察。但是我特別要說明:有時我們強調要智慧決擇,表面上好像很有道理,實際上沒有實在的信心,這個沒有用;可是也並不是叫我們盲目地信從,這也是不可以的。所以佛經上說有兩點對我們非常重要:一個是信為能入,真正進入佛法之門,除了信沒有第二條路;但是單單信不夠,還要有智,智為能度,跨進去了以後,還要親自驗證。真正有了這個條件了以後,凈信心就生起來了,這時候才能夠捨棄自己的執著。
要捨棄自己的執著非常難,我感覺到自己以前表面上在學佛,實際上學的是「我」。這話怎麼講呢?我看或聽了佛經,然後透過我自己的看法解釋經義,最後都是我自己的道理,於是學來學去「我」是越來越大,這是最嚴重的一個致命傷。所以具慧之前為什麼要正住呢?因為我們一開頭學的時候,總歸是配我胃口的就歡喜,不配我胃口的就排斥,對這個要認識清楚,把它拿掉,拿掉了以後才談得到判別善說正道、惡說似道,所以正住、具慧兩樣非常重要。
【若念僅具二德足耶?縱有此二,若如畫中聽聞法者,全無發趣,仍非其器。故須具有廣大希求。】
單單這兩個還不夠,如果自己聽法就像面對畫像一樣,內心沒什麼推動力,還是不行;換句話說要自己認真地去求,因為有希求才會來聽,聽了以後要弄懂,弄懂了以後你才去修,否則聽懂了以後不照著去修,這樣還是沒有用,這個不是聞法之器。
【釋中更加敬法法師、屬意二相,開說為五。若如是者可攝為四,謂於其法具大希求,聽聞之時善住其意,於法法師起大敬重,棄捨惡說受取善說。此四順緣,謂具慧解,棄捨違緣,謂正直住。】
「釋」指《四百論釋》。《四百論釋》中除了前面所說的三個條件外,還加上敬法法師和屬意二相。敬法法師前面甲三當中已經說明,敬是極其重要的條件,如果沒有恭敬的話,佛法絕對不可能受用,以後我們會慢慢了解。前面三相,再加上這兩相,一共開為五相,而宗大師又把這五相總攝起來變成四相。總之順緣要增長,逆緣要棄捨,所以要拿掉逆緣就必須正直住。我們最嚴重就是不配自己胃口的就不接受,這個是違緣,還沒學已經在內心中排拒了,這是最大的障礙所以要拿掉。然後還要具慧、希求這兩個條件。
【是諸堪為尊重引導所有之法,應當觀察為具不具。若完具者應修歡慰,若不具者須於將來能完因緣勵力修作。故應了知能依諸法,若不了知如是德相,則不覺察,由此退失廣大義利。】
像上面所說的幾個條件,具足了才稱得上是一個法器,才能夠接受善知識的引導,否則不行,所以應該觀察自己具不具足這些條件。假定具足了應該歡慰,「歡慰」是要修的,因為還要使這個力量增長。假定現在不具足,希望將來能具足,所以應該努力修作將來能夠達到這個果的因。總之,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努力具備弟子相,認識了違緣之後,要慢慢凈除,並將順緣增長。因為這樣的關係,所以應該了解前面所講的道理。如果不了解身為弟子所應具備的條件,我們也無從拿這個法來鑒別、檢查,也察覺不到自己哪裡出了問題。如此,雖然努力去修,結果不但得不到,已經有的還會退失,這是非常重要的基本原則。
關於所依善知識之相,以及能依學者之相,前面都已經簡單地說明了。最後有一些話我願意跟各位同學再互相勉勵:我們無始以來的習氣,最容易犯的就是學「我」。所以雖然形式上是在學佛,但是不知不覺當中,就把佛法透過「我」這個有色眼鏡去看,以這個標準去衡量,結果「我」就越來越增長,這是問題的根本中心。這個拿掉了才談得到具慧和希求,這也有它的次第。我們現在真正要努力的就在這個上面,所以眼前下手的第一步,不外乎懺悔、集資。
【第三彼應如何依師軌理者。如是若自具足器相,應善觀察尊重具否如前說相。應於具相,受取法益。】
了解了這個道理以後,如果覺得自己具足弟子相,堪為修學佛法的法器,應該到具相善知識處受取法益。要注意這個話哦!是自己要先具足弟子相,這是非常重要的。現在我們處在末法時代,難得有一點善根還能遇見佛法,自己也願意去學,那當然就要找老師了。這時候我們最容易犯的一個毛病,就是找了半天找不到老師,這是我當年出家修學佛法最痛切的經驗。
前面曾經講過,現在很多人出了家,自己覺得很清高,不做拿佛法換錢的事,要關在山裡修行,這是根本不要老師的。有些好一點的會去找老師,但找了半天找不到,覺得簡直沒有一個人可以當自己的老師。這是我出家幾十年最慚愧、最痛苦的錯誤經驗,但願在座諸位能好好注意!假定你找了幾十年找不到好老師的話,那麼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你的確很高明,很少人堪做你的老師,這個可能不能說沒有,但我想這個可能性大概只有萬分之一,乃至於更小;通常是自己條件完全不夠,差得十萬八千里,連佛法是什麼都不懂,自己根本不具備一點點佛法的內涵,這才是真實的問題所在。
我們怎麼學弟子相呢?雖然明文講的是這個,裡邊有更深一層的內涵,第一步是要由內心反觀自己。就算我們在很糟的環境當中,如果真的能夠處處反觀、凈化自己,我們就會找到好的老師;凈化得越好,老師出現的機會越大,等到凈化得夠了,就會發覺原來佛就在我們面前,從未離開過。《阿底峽尊者傳》中,講到金洲大師找他的老師的情形,他找了若干年,最後在夢中老師問他幾句話,他通過這個嚴格的考驗後,張開眼來一看,老師就在面前。如果我們仔細去看,佛經上講的是這樣,祖師所示現的例子也是這樣。所以既然我們今天多少有一點善根,能夠接觸到佛法,就應該把這個當作目標來策勵自己。
如果自己具足條件了,就要去找具相的老師。前面曾說,我們在凈化自己粗猛煩惱的過程中,對境的時候原則上不要去責備人家,因為佛法完全是內明,是凈化自己。其實凡是談心性功夫的,不要說深奧的佛法,就以儒家為例,也是這樣。以佛法來看,儒家完全是世間的,然而孔老夫子說:「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古來的人求學是聽見了就馬上戰戰兢兢努力改善自己;現在的人是聽見後以這個標準去衡量別人。佛法的真實內涵,我們要從這裡想辦法趣入。的確,我們要找的老師不是普通周圍的這些人,而是需要找到具備特別條件的人,並且在這個環境當中不斷切磋琢磨凈化內心之後,此時自己也有智慧可以認識老師的功德,自己的福德、功德各方面的條件也夠,可以接受師長真正如理如量的傳承教法。若找到了這樣的老師,就要跟著他好好地學。這又有兩個不同的狀態:
【是復有二傳記不同,謂善知識敦巴與桑朴瓦。桑朴瓦者,尊重繁多,凡有講說,即從聽聞。自康來時,途中有一鄔波索迦說法而住,亦從聽聞,徒眾白曰:「從彼聽聞,退自威儀。」答云:「汝莫作是言,我得二益。」善知識敦巴者,尊重鮮少,數未過五。】
這兩位都是阿底峽尊者最主要的弟子,在《阿底峽尊者傳》中指出,尊者真正的心子是敦巴尊者。桑朴是一座寺院的名字,實際上,桑朴瓦指的就是善慧譯師,有的時候也稱他為哦大譯師,他就是住在桑朴寺。這兩位有什麼不同呢?桑朴瓦的師長很多,乃至於只要有人講佛法,他就去聽,聽後他就把這個人看作老師。舉個例子,藏族所居之處,以現在來說是西藏、西康、青海一帶。他們稱青海叫安多,宗大師就是安多區域的人。而桑朴瓦就是康地(也就是西康地方)的人;還有一個地方,他們叫衛藏,也就是西藏的拉薩一帶。桑朴瓦是住在康地,他從康地要去見阿底峽尊者,途中遇到一位在家居士在講法,他也去聽。桑朴瓦的很多弟子就說:「老師您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法師,去聽在家居士說法幹什麼?」他回答說:「你千萬不要這樣說,我聽他說法得到兩種好處。」
他們師徒之間的對白,也是值得我們學習的。我們不一定要學桑朴瓦那樣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看作老師,但是要知道,桑朴瓦是阿底峽尊者最重要的弟子之一,實際上,藏地的佛法之所以有今天,桑朴瓦是非常大的功臣。後來西藏佛法新派進去,能夠產生這麼大的功效,是靠幾位非常重要的大譯師,而桑朴瓦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但能翻譯,而且教證具足,以我們現在漢地來看,恐怕根本找不到這樣的人。結果他去聽一位普通的在家居士說法,聽了以後還覺得很受用,而且得到兩種好處。我們呢?聽別人說法感覺一點味道都沒有,哪怕真的是一位大法師,我們聽了也是索然無味。到底為什麼?這要我們自己反省觀察。這些都沒有標準答案,可是如果自己願意認真地在身心上去反省的話,不論想到什麼,只要是如法的,都會受用。這是一種──師長很多,還有一種,就像是敦巴尊者那樣──師長不多的。敦巴尊者跟桑朴瓦正好相反,他的老師不超過五位。那麼這兩種當中我們到底選哪一種好呢?
【博朵瓦與公巴仁勒喇嘛共相議論,彼二誰善。謂於未修心,易見師過起不信時,善知識敦巴軌理善美,應如是行。現見此說,極為諦實,應如是學。】
博朵瓦與公巴仁勒喇嘛兩個人談論這個問題,討論的結果是:對初學的人,平常起心動念都是世間的東西,內心未凈化,跟法不容易相應,容易看人家的過失;看別人的過失還可以,若是看師長的過失就完了,因為師長是法的來源,我們所有的除過、增德都要靠師長,如果我們對他見過,我們的內心跟法就不相應了,就會排拒他說的法。因為自己沒有修行,容易見師長的過失,而一見師過,法就不相應,所以這個時候師長少一點比較好。「現見此說,極為諦實,應如是學。」這就是宗大師特別再強調的話。既然大師引前輩的話來印證,表示宗大師肯定這一點,也表示這句話非常重要。宗大師說:現在看起來,這種說法非常實在,正合乎實際狀態,所以我們應該這樣學。宗大師那個時代比起我們現在不曉得要好多少倍,尚且如此,我們當然就更應該努力。
或者大家會想:「大師的時代已經這麼差了,我們根本沒希望了。」這種想法錯了!如果這樣想,還沒有做,就已經自暴自棄了。我們應該共同策勵:正因為過去沒有努力,所以淪落到現在,可是多少還有一點善根,還遇見這樣的法,就像掉到海里,遇到唯一的救生圈一樣。此時你是認為:「既然已經掉到海里了,救生圈還要它幹什麼?」還是會拚命抓住這個救生圈呢?這個道理很明顯,你拚命抓住,不放棄,努力增上,就有被救的機會。所以我們現在雖然在末法,比起大師時代已經差很多,但是只要有法,我們不放棄,總有一天會慢慢地改善增上。如果能夠改善到像宗大師時代那樣,那更好,因為實際上,宗大師示現的是跟佛出世時無二無別的,這個特點我們要把握住。總結這裡所說依師軌理中有兩個傳承,宗大師說我們現在應該依敦巴尊者這個傳承。
※?如是應知,曾受法恩,特於圓滿教授,導心知識,如何依止。其理分二:①意樂親近軌理,②加行親近軌理。?
如何依師分兩部分,首先說我們在觀念上應該怎麼認識這件事情,然後根據這個認識去行持,這是加行的部分,兩者必須互相配合。平常我們都是隨順著自己的習氣,嘴巴說是來學佛,可是行為是不是根據佛告訴我們的道理去做,這是一個問題。所以我們要學,第一個應該知道我們到寺院來是幹什麼的,要學習什麼,如何學,然後以這個認識來指導自己、改變自己,不再依以前的習慣。我們不可能馬上就做得很圓滿,這個必須知道,否則雖然有很高的理想,做了以後一定會很失望,然後就會塌下去。所以我們要了解剛開始做時,當然不會理想,但只要鍥而不捨,一步一步地努力,自然能夠改善。這個概念認識了以後,在實踐的過程當中,我們會知道失敗正是嘗試過程當中必然的現象,於是就能夠策勵自己咬緊牙關堅持下去,然後再不斷地摸索。本來就是在錯誤當中提升自己,這個概念很重要,所以當我們嘗試失敗時,就要停下來想:這一次為什麼做不到?跟以前有什麼不一樣?拿法來衡准,策勵自己。
※?初中分三:①總示親近意樂,②特申修信以為根本,③隨念深恩應起敬重。今初?
意樂分三部分,第一,先總的說明親近善知識時內心應該具有什麼樣的認識。然後,根據這個認識去做的時候,有兩點很重要:一是修信,這是根本;二是念恩。平常我們說是在學佛,請問為什麼要學佛?這是一個很基本的問題。現在我們看看世間,大家都要念書,學很多本事,賺很多錢,也許是希望做個有錢人,或者有權勢、居高位的人,或者希望有很圓滿的家庭。大家會希求這些的根本原因是覺得這樣好,所以在我們心中有一種推動的力量,覺得「這是我要的」,這種念頭實際上都是我們無始以來的習氣,或者是這一世經過了世間的熏習培養出來的概念,也就是所謂的價值觀念,認為這是最有價值的,最重要的。我們仔細想想看,我們之所以會如此努力追求,是不是因為有一個具體的目標,已經在我們心中形成的緣故?而我們之所以要放棄世間的東西來學佛,也是同樣的道理,是因為在我們心中有一種新的認識,形成一個新的價值觀念,比較之下,覺得世間那個不是我要的,佛法才是。
有一位同學要出家,但父親反對,他的反對是有理由的。他說:「兒子呀!你費了好大的辛苦才念到冶金博士,而指導你的老師和你所學的東西,都是世界上第一流的,若能把它發揮出來的話,對世界有多大的貢獻呀!」這個就是世間的價值觀念。我覺得他父親腦筋很清楚,至少判別世間的價值腦筋很清楚;他覺得你現在來學佛,對佛法完全是個外行,而在世間你已經爬到了最高的地位反而放棄不做,豈不是很顛倒嗎?這是不是價值觀念的問題?所以,假定我們沒有一個非常強大的新認識來決定這個價值觀念的話,絕不可能從世間轉變成學佛。有一些小孩子從小就被送到廟裡面,在寺院長大,他自己無所謂什麼價值觀念,想改變也無從改起,這種情況不是這裡所說的──觀察決擇之後放棄世間來學佛。因為這就好像一個從小在台灣長大的人,別人對你說美國多好,要你去;現在你是因為去了也不會講那裡的語言,也不曉得那裡的風俗習慣,所以你選擇不去,這個不是,因為你雖然不能去,還是會羨慕美國好。現在我們要放棄世俗轉過來,如果不能以新的、正確的認識,照著正確的方法去思惟,建立一個新的、正確的價值觀念,然後根據這個價值觀念去實踐的話,是極難轉過來的。這個新的並不是撇開了舊的不要,而是包含舊的、超越舊的。兩者比較之後,發現這個好並且有絕對的價值,那時候就不會被習慣性的錯誤所扭轉,而被它綁死,這是為什麼我們要修「信」還要「念恩」的原因。
當我們透過這些,對師長產生了凈信心,覺得這個才是我們要的功德;換句話說,根據這個判斷而建立起一個新的價值觀念,這個價值觀念會超越舊的,然後,也了解了這種價值觀念對我有絕大的好處時,我們會念恩。當信心和感恩心生起來了以後,自己就會很高興、很認真,到最後會死心塌地地轉過來,全心全意去做。修行是苦事情,並不是上了天堂躺著沒事做,要做這麼苦的事情,如果沒有這樣崇高的目標以及很強的推動力是不可能的,這就是為什麼這裡要總說親近善知識的內心意樂,還有修信、念恩的原因。
【《華嚴經》說,以九種心,親近承事諸善知識,能攝一切親近意樂所有扼要。】
現在引經典來證明,《華嚴經》上面告訴我們要以九種心親近善知識。如果能夠這樣的話,就把親近善知識內心應該具足的條件統統包含了。這是出自《八十華嚴》的第七十七卷《入法界品》,善財童子在進入彌勒樓閣之前所遇見的善知識告訴他的,這種善知識都是已經進入最高位的十地菩薩。
【即彼九心攝之為四:棄自自在,舍於尊重令自在者,如孝子心。】
這九種心可以歸納為四點來說明:第一、我們在親近善知識的時候,首先最重要的條件就是要舍掉自己。平常我們每一個人都希望的狀況是──我要怎麼辦就怎麼辦,可是要親近善知識第一個要注意的就是,不是「我要怎麼辦就怎麼辦」,而是要把「我要怎麼辦」放掉,要隨順善知識,善知識要我怎麼辦,我就怎麼辦。這就世間的觀點來說會顯得很荒唐,大家都是為了我、為了自己開心,現在為什麼教我不為自己而要為善知識呢?所以假定對佛法沒有認識的話,光是這第一點就不可能接受,我們中國古代傳統的孝子心,現在這個社會已經說不通了。所以前面曾經談過,修學《廣論》需要具備很多條件,沒有這些條件是不可能的。在宗大師那個時代,真正學《廣論》要非常夠條件的出家人,在家人根本沒機會,現在我們都是種一點善根,出家人固然能聽,希望能好好地學,在家人聽到了也一樣,但願我們隨分隨力照著去做。
要「棄自自在」,我們現在真的自在嗎?其實一點都不自在。我們自己覺得很自在,實際上是煩惱的奴隸,被煩惱緊緊地系縛,又被煩惱覆蓋得什麼都看不見。我們真正的狀態就是這樣。如果什麼都看不見、都不能動也還好,麻煩的是被煩惱耍得團團轉,一天到晚當煩惱的奴隸,這是我們最可憐的地方。所以如果希望舍掉它,就得跟著善知識學,善知識是智能眼目,他帶給我們光明、帶給我們希望,會讓我們看清楚事實的真相,幫我們從煩惱的奴役當中解脫出來。這是我們不曾學習過的內涵,所以除了百分之百聽他的以外,沒有第二條路好走,後面會很仔細地說明這個道理。所以九心當中第一個就是孝子心。
【謂如孝子自於所作,不自在轉,觀父容顏,隨父自在,依教而行。如是亦應觀善知識容顏而行。】
我們要修學佛法,但我們是世間人,對佛法還沒有體會,世間有一件事跟佛法很類似,就是世間人講的孝順,孝子心是一種與佛法相應的心態。孝子心是不會隨自自在──我要怎麼辦就怎麼辦;孝子一定是父母要我怎麼辦我就怎麼辦,會看父親的容顏,照著父母的心意轉,這個特點在佛法也是這樣。以世間來說,父母是全心全意為孩子著想的人,他們把全部精神用來照顧孩子、教導孩子,讓孩子得到世間最好的東西,所以小孩聽父母的,就得到最佳的保護和指導,還可以繼續全部的事業;學佛也是如此,我們可以得到佛陀給我們的最佳保護和指導,乃至於佛陀全部的事業,所以這兩者是有共通點的。就像前面的比喻,我們應該隨順著善知識的心意,他要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這並不僅僅是聽話,而且還要觀察、揣摩,心要很細,因為有很多的確不是語言能夠表達出來的內涵,要根據經驗慢慢觀察;再說,也不可能一天到晚講。所以我們如果真正能夠好好地努力去觀察、揣摩,漸漸會懂得這個道理。
【《現在佛陀現證三摩地經》中亦云:「彼於一切應舍自意,隨善知識意樂而轉。」此亦是說,於具德前乃可施行,任於誰前不能隨便授其鼻肉。】
這裡引經來證成,經中的意思很容易懂,不過下面有一個特別的批註,這個批註很重要。就是我們要有孝子心,以世間來說是對自己的父母親,因為沒有一個父母親不要孩子好的。我們修學佛法要找的善知識跟世間人有什麼不一樣?學佛最好的善知識就是佛,或者至少具體而微。佛的特點就是:他全心全意地救度一切眾生,把一切眾生看成自己的兒子一樣;還有,佛具有最完整的智慧,把事情看得最清楚;佛也具有最完整的功德,能夠給我們最大的加持和最大的事業。而善知識就是佛陀的縮影,所以孝子心一定要在這個條件之下去做的才對。也就是說具相的弟子要找到具相的老師,然後才能完全跟著他。跟著他要到什麼程度呢?要像他的一頭牛、一匹馬一樣。通常牛的鼻子上穿了一根繩子,主人牽?怎麼走?就怎麼走,沒有任何自己的想法,現在我們這個「我」的想法都是愚痴、畜牲的因。所以這個比喻是說,我們遇到了這種善知識,就要跟著他學,然後把我們畜牲的因轉變成成佛的因。所以如果找到了具相的善知識,我們一定要這樣做,找不到則慢慢來。這裡最主要的就是告訴我們要學習判別這個。
【誰亦不能離其親愛能堅固者,如金剛心。】
九心攝為四種:第一、如孝子心,當你找到善知識了,就要敬信承事。第二、如金剛心,在任何情況之下,不管誰都不能破壞你跟善知識的良好關係,要非常堅固,如同金剛。「金剛」有個特點,在我們看得見的物質當中,它最硬,不但不會被任何東西所破壞,反而可以破壞任何東西。換句話說,我們親近善知識的心,要堅固到不被任何東西所破壞。有時候人家會說:「你這位老師可能有些問題哦!」遇到這種情形,在我們還沒有拜他為師之前,應該仔細觀察,一旦認定他為師長以後,不管人家說什麼離間語,都不能為其所破,而且要有力量破掉它,這一點非常重要。我們腦筋很好,如果只是很機靈、很靈巧,這個不是智慧。具智慧者應具有的條件,第一個是要會選擇師長,選定後不管人家說什麼,不管自己看到什麼過失,都一定要破斥掉它,說:「我錯了,不能看老師的過失。」
【謂諸魔羅及惡友等,不能破離。即前經云:「應當遠離,親睦無常,情面無常。」】
除了世間的惡友以外,還有各式各樣的魔,在我們修學佛法時會來干擾,特別是天魔。通常這種天魔不是普通人,他以前也是修行人,由於修行不得法而變成天魔,想控制所有的人;又因為修行的人可以跳出他的魔掌,他不願意,所以他要專門擾亂。如果你能很堅固地親近善知識,你就能跳出他的魔掌,因此他要來破壞你。所以除了世間的惡友以外,天魔也會用種種的方便來擾亂你。這時候應該怎麼辦呢?我們對善知識的信心要非常堅固,這個堅固的程度絕對不是短暫的今天堅固,明天就不靈光了,如果這樣,就叫情面無常,應該是要永遠堅持下去。所謂「親睦、情面」,這些都是世間法,這種東西沒有用,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跟法相應的事,不應像世間一般反覆無常。這是第二個依止善士的心,也就是發了「舍自自在、舍於尊重令自在」的這種心,在任何情況之下,不被外界所動搖。那麼親近了以後要怎麼做呢?應該如下面第三所說的大地心。
【荷負尊重一切事擔者,如大地心。謂負一切擔,悉無懈怠。】
我要承擔師長一切事業的擔子!由於我們內心中的認識不足,所以要照著善知識的眼光──他告訴我們的道理,還有照著他教我們做的去做,願意把一切擔子承擔起來。真正的大乘善知識要做的,就是要把佛法撐起來,要學佛把一切眾生救起來,這是大乘師長共通的特點。我們既然依了師,心裡也要這樣想:「我要把佛法撐下來。」不是有人去做了就可以,這個叫增上意樂,要救一切眾生,不僅是慈悲喜舍,還要我親自去救,而且現在我要承事善知識,這個事業就由我來做。所以平常不要把事情推給別人,讓別人去做;我們往往是碰到叫我做時,就想偷偷摸摸地溜掉、推掉,現在應該改變這樣的心態,譬如大家輪流負擔職務,當我看見別人做時,我就隨喜,就像我做的一樣。也可以緣念,我們共同努力在這裡做這件事情,正是承擔師長事業,現在我條件不夠,所以我在這整個大團體中扮演我相應的那一部分,每個人相應的部分配合起來就變成一個整體。當我們這樣努力去做的話,內心的所緣自然會擴大,擴大到最後,就等於可以一個人承擔起來。
為什麼叫大地心呢?因為大地真了不起,能承載任何東西,所謂「載華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連最大的山、最深的海它都能擔負起來,反之,最小的灰塵它也願意承擔;不論大小、好壞、輕重,所有的東西都不拒絕。現在我們親近善知識、學佛,也要有這個條件。
【如博朵瓦教示?哦瓦諸徒眾云:「汝能值遇如此菩薩,我之知識,如教奉行,實屬大福,今後莫覺如擔,當為莊嚴。」】
這一段是博朵瓦告訴?哦瓦的弟子們的話。博朵瓦是敦巴尊者的弟子之一,敦巴尊者有三位主要的弟子:博朵瓦、?哦瓦、朴窮瓦,換句話說,?哦瓦跟博朵瓦是師兄弟。博朵瓦告訴?哦瓦的弟子們說:「你們來修學佛法,能夠遇見像我的師長這樣的菩薩,是最大的福氣,千萬要依教奉行。」前面說過「莫覺如擔,當為莊嚴。」祖師再提醒一次,意思是要我們常常注意,善知識在教導我們時,自己內心中的情況。我們常會覺得:「唉!一直叫我做,真是!為什麼不叫別人做?」這是我們最大的錯誤,最大的損失。應該這樣想:「對!這是我的莊嚴。」這樣就不是一個擔子了。假定我們覺得是擔子的話,那就應該回家去,到寺院來幹什麼!但這也並不是教我們馬上就做到,但要常常在心裡這樣練習。這一點很重要啊!內心要不斷地練習,事相上則隨分隨力,無論做什麼事就趁那個機會去加強它。
【荷負擔已應如何行,其中分六:如輪圍山心者,任起如何一切苦惱,悉不能動。?哦住於汝巴時,公巴德熾因太寒故,身體衰退,向依怙童稱議其行住。如彼告云:「卧具安樂,雖曾多次住尊勝宮,然能親近大乘知識,聽聞正法者,唯今始獲,應堅穩住。」】
現在是歸納為四點中的最後一點,前面說要把尊長的事業整個承擔起來,有了承擔心以後,以六種心態去做。這六個當中第一是如輪圍山,如果以九心來說的話,就是第四個。要像輪圍山那樣,不管碰到任何情況、任何苦惱,絕對不動搖。輪圍山是什麼樣子呢?根據佛經上說,我們現在住的地方是個小世界,中間是一座最高、最大的須彌山王,周圍有海,海的外面就是輪圍山,一圈一圈地圍著。現在我們依止善知識,要負荷這事業擔,就要像輪圍山,因為輪圍山一定是整個圍繞著須彌山,所以我們承事善知識也一定是圍繞著我們的師長轉。這個山有一個特點,不管在任何情況下絕不動搖;這是比喻弟子不管遇到什麼苦惱,絕對不能動搖,永遠繞著善知識、趨向著善知識。須彌山很高,輪圍山比較低,就表示作弟子應有謙下的德行等等。下面就舉祖師公案,以阿底峽尊者的傳承來說,博朵瓦、?哦瓦都是他傳承當中的祖師。?哦瓦住在汝巴,公巴德熾、依怙童都是?哦瓦的弟子,有一天,師兄弟之間對話,公巴德熾就說:「這個地方太冷了!實在受不了。」依怙童告訴他:「卧具安樂這些生活上的物質享受我們都曾擁有過,乃至於富貴得像古代的皇宮或天上的宮殿,無始以來我們不知道已經住過多少次了。(如果真的了解輪迴的特徵,就會相信我們固然曾經長劫墮落地獄,也曾經長劫上過天堂。但是一點用場都沒有。)而親近大乘善知識,能夠聽聞正確的佛法,照著正確的方法修行,跳出生死輪迴,卻是現在才碰到。所以應該堅穩住,不管受什麼苦惱,要安住下來絕對不能動搖。」堅固穩重,這個就是我們承擔師長事業第一個需要的心。
【如世間僕使心者,謂雖受行一切穢業,意無慚疑,而正行辦。昔後藏中,一切譯師智者集會之處,有一泥灘,敦巴盡脫衣服掃除泥穢,不知從何取來干潔白土覆之,於依怙前作一供壇。依怙笑曰:「奇哉,印度亦有類似汝者。」】
這是第五,就像世間的僕使(就是傭人),一切都是為了侍候主人,不管主人要他做什麼,他都覺得是自己該做的,即使是最髒的事情,他都沒有任何慚愧、懷疑地去做。現在我們親近善知識也是這樣,內心當中要無愧、無疑,如果我們做低賤的工作,覺得心裡很慚愧,這就錯了,因為佛法是沒有貴賤的。實際上那些尊者們很多都是王種出家,不但是最高貴、最權威,而且最有錢,但他們對做最下賤的事情,一點都不覺得慚愧,也不懷疑。現在我們做一點點,心裡就嘀咕:「怎麼跑來做這個?」這就是我們跟法不相應的地方。我們現在真正要做的事就是積聚資糧,無論掃大殿或掃廁所,就想:「這是三寶所在之處,我在侍候三寶,我今天能夠有機會來莊嚴道場,那是最了不起的事情。」這是我們應該學習的。如果我們不斷地學習,一方面把自己的耐心提高,一方面把福德增長,然後事情看得清楚,智慧增長,這樣不斷地增上,我們才真的有機會感得佛菩薩親自示現的善知識來攝受我們,那時我們要想成就就有希望了,這一點很重要。
所以說要以毫無疑愧之心而能夠正行辦,一定要好好去做,不要做了一點點心裡就覺得:「我受了委屈了!」「我的壓力很重啊!」「怎麼這麼偏心,我一個人真辛苦啊!」應該覺得:「對!這是我的莊嚴,我希望能夠多承擔一點。」要不斷地策勵自己。不過,這裡要說明一下: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多策勵,但不一定馬上去做,內心當中的意樂非常重要,要不斷去策勵自己,這樣去做時才不會感覺到有很大的負擔。當內心有很強盛的心力時去做,做的時候不一定要百分之百。後面精進度特別告訴我們,一開始意樂若沒有建立好,就拚命去做,那是退緣;反之,我們不一定做很多,可是意樂卻不斷地加強,如果有十分的意樂,去做三分、五分、乃至於七分的事情的話,資糧自然會增長。
所以我建議各位同學,有的時候我們去後山出坡,自己若是覺得:「怎麼我分到這一塊地這麼大?為什麼我要多做?」千萬不要這樣想,應該想:「我有因緣能夠多集一點資糧。」做完以後隨喜:「嗯!我自己曉得平常我只是偷懶,今天很高興能夠多集了一些資糧。」或者做前先想:「但願今天分給我一塊能夠集更多資糧的地。」諸如此類,我們平常要多這樣去想。
下面就舉實際上的例子,以前在後藏某個地方舉辦法會,很多大法師在此集會,那一次阿底峽尊者也去了。會場有個泥灘,一般人看見了就繞過去不管它,有個人很特別──敦巴尊者,他看見了泥灘,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把地上弄乾凈,然後用最好的乾淨白土鋪在上面做一個供壇。阿底峽尊者看了很歡喜說:「真好、真好!印度也有像你這樣的人。」這句話很有意思,表示在此之前尊者沒有在西藏發覺有像這樣具相的弟子,直到敦巴尊者出現。但願我們的同學包括我在內,漸漸也能學習做到,這一點對我們非常重要。阿底峽尊者絕對不是看重這樣的壇供,他早已成了佛,深知這世間是一無是處,他是看見居然有這樣認真學佛的弟子,這個才是真正重要的。
【如除穢人心者,盡斷一切慢及過慢,較於尊重應自低劣。如善知識敦巴云:「我慢高?,不出德水。」?哦亦云:「應當觀視春初之時,為山峰頂諸高起處,青色遍生;抑於溝坑諸低下處,而先發起。」】
世間僕使在做什麼?除穢。實際上我們樣樣都應該做,乃至於像除糞這樣最髒的事情。平常我們總覺得:我怎麼跑來做這個?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最髒的事情我們都要去做,要有這種心情。這地方真正要告訴我們的是斷慢及過慢,說來說去最主要就是內心當中這個「我」。總是要最謙下、願意去做最髒的事情,去侍候師長,所以在師長面前永遠自己最低下。善知識敦巴尊者特別教誡我們,我慢像高山一樣,是不可能出德水的。
下面引?哦瓦說的,應該觀察到了初春時,是山頂上還是山窪里先長出青草來?當然是山窪裡面。我們這裡是亞熱帶,一年四季常青,而西藏很多山頂乃至到了夏天都還是雪白一片,什麼植物都沒有。但一般來說,初春最早開始長草時一定是在谷底,因為它低下,所以聚集了一些水;水比喻我們的功德,要謙下才能增長。以前我們常常討論《了凡四訓》,了凡先生是個世間人,為了求世間的利益,尚且很強調謙是根本,我們要學無上菩提,居然慢心這樣大,那不是很顛倒嗎?
【如乘心者,謂於尊重事,雖諸重擔極難行者,亦勇受持。】
乘就是以前的轎子,換句話說就像車子,再重、再難的事情也很勇悍地承擔下來。
【如犬心者,謂尊重毀罵,於師無忿。如朵壟巴對於善知識畫師,每來謁見便降呵責,畫師弟子口娘摩瓦云:「此阿贄黎於我師徒,特為策恚。」畫師告云:「汝尚聽為是呵責耶?我每受師如此賜教一次,如得黑茹迦一次加持。」】
要像狗,不管主人怎麼罵?、踢?,回過頭來?又馬上對主人搖尾巴、在腳邊轉;我們對善知識也是要如此。對於自己師長的教導,乃至於毀罵,我們內心千萬不可以起一念的策恨。下面舉個例子,像朵壟巴對善知識畫師(朵壟巴是老師),畫師和他的弟子每來拜見朵壟巴的時候,他都把他們痛罵一頓,所以畫師的弟子中有一個人就說:「師公好像對我們師徒特別有成見,每次去拜見他,他總是大發脾氣罵我們。」我們看祖師怎麼講,畫師云:「什麼?你把它聽成責罵啊!那你根本錯了,我每次聽見他賜教(不是罵,而是指給我們教授),不但得到教授,還像得到黑茹迦一次加持。」黑茹迦是本尊當中的一位,本尊就是在學密法的時候所緣的對象,希望將來修法成就了就像本尊一樣。譬如說我們現在念阿彌陀佛,希望將來能成就像阿彌陀佛的功德,那麼阿彌陀佛就是我們的本尊;假如我們學觀世音菩薩,觀世音菩薩就是我們的本尊。這裡畫師所修的本尊是無上密的黑茹迦,他不但沒有覺得老師在罵他,而且是賜給他最好的教授;不但是教授,還得到佛菩薩最大的加持。這兩種想法你看差多遠,一個覺得他在罵,另外一個覺得不是責罵,而是給自己最好的教授及加持,我們在這兩者之中自己可以好好地選擇。
【《八千頌》云:「若說法師於求法者,現似毀咨而不思念,然汝於師不應退舍,復應增上希求正法,敬重不厭,隨逐師行。」】
我們應該這樣做,這是《般若八千頌》上說的。般若分廣般若、中般若、略般若,世尊說的《大般若經》有好幾分,《八千頌》是略的,最簡單的一種。《般若經》告訴我們:如果法師對於來求法的人,現出來的樣子好像是發脾氣、責罵,那個時候不但不要這樣想,對自己的老師不應該退舍,還要「增上希求」──應該更希求。平常我們遭遇到一點點不如意,就覺得不行、不行,算了吧!以前曾經講過一個公案,河西獅子慈明尊者去尋訪善知識時,別人一看到就說這老師怎麼這樣,但是他不退,最後終於成為一代最了不起的大禪師。我們看看密勒日巴尊者,再回過頭來看看我們自己就曉得怎麼做,所以不可以厭煩,應該跟著老師,不應棄捨。
【如船心者,謂於尊重事任載幾許,若往若來,悉無厭患。】
九心當中最後一個是船心,就像船一樣。船有什麼特點呢?不管什麼東西它都載,而且方向沒關係,要到哪裡就到哪裡,反正老師給我的任何東西,要我怎麼做我都去做,這是船心。總括上面四個大綱,九種心情,就是我們親近善知識內心當中應具的根本條件。
【第二、修信為根本者。】
關於「信」的內涵簡單說一下。我們能不能契入佛法,以及契入了以後能不能增長,完全靠信,所以在經論上面非常強調「信為能入,智為能度」。真正要進入佛門必須要有信心,這一點跟世間是共同的,世間沒有一件事情例外,都有這個特徵。不過要細分的話,就有很多種,有的具有信的本質,有很多只是具有信的功效而沒有信的本質。什麼是信的功效或者信的本質呢?譬如我們看小狗,主人給?好吃的食物,?就會跟著,主人哄?,?會很高興搖搖尾巴繞著轉,因為?相信主人。所謂「信為欲依,欲為勤依」,相信了以後?就跟著你,照著?內心當中所接受的概念去做,這個是有了信心以後的行為,但不一定具足信心的本質。有了信心以後的行為是所有的有情所共,這個我們必須了解,後面會仔細說明這一點,但是信心的本質那就不一定了。特別是佛法里所講的信跟世間的信很不一樣,有共通的一面,也有不共的一面,為了避免跟世間的信混淆,所以簡單說一下。即使佛法裡面的信,假定我們停在這個階段沒有提升,最後也會走到迷信去。扼要地講,迷信有兩種:有一種是所信的對象是不正確的,還有一種是不論所信的對象正、不正確,但是自己內心對這個信是糊裡糊塗的。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對於所信的對象是不是正確,我們不一定能夠了解,而自己的內心是不是純正也不一定;但是信了以後我們會步步地深入,把問題真正地解決,也能夠像我們所信的有究竟地認識、了解,那麼這個就不太一樣了。這裡不細說,我只是簡單地把佛法所講的「信為能入,智為能度」,為什麼要智為能度說明一下。
到底佛法信些什麼,什麼樣才是佛法所說的信心?真正說起來,應該分成三部分:第一個,我所信的是什麼,這是以所信的對象這一點來講;第二個我以什麼心態去信,這是就自己的內心來講;第三個產生了這樣的信心以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簡單來說,佛法裡面所講的所信的對象是究竟的真理,不過由於我們對於整個的佛法沒有深刻地了解,所以不大容易向各位說明。要講這個問題要花很長的時間,現在只是簡單以唯識的說法來說明。唯識對一切法的法相有比較嚴密的定義,這個定義對我們一般修學佛法而言已經很實在了。
所有的法可分為善、惡、無記三類,「信」屬於善法,貪、策、痴是惡法,有很多東西無所謂善、惡,那就是無記。佛法里的「信」本身是善法,跟世間的信不一樣。法相中對「信」的定義是「於實、德、能,深忍樂欲,心凈為性。」「實、德、能」就是所信的內涵,「實」是實在的、真實不虛的,也就是佛法要告訴我們的苦、集、滅、道四諦的內涵。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我們生活在世間無非是為了要求離苦得樂,佛法真正談的就是苦樂問題;世間的真象,只有佛看得清楚,這個內涵不外乎二諦、四諦(諦是真實義),比較仔細一點是從苦、集、滅、道這四個角度去看。所有我們看得見世俗的這些東西,它本身都有一個特徵──苦性,至於為什麼是苦,《廣論》在後面會有很正確的說明,對於這個苦我們應該了解。那麼為什麼有苦呢?因為造了苦因。苦的因是什麼呢?無明是根本,以及由無明而引生貪、策、痴等煩惱,由於煩惱就會造業,造了惡業一定會感得苦果,所以苦的因叫集諦,「集」是招感,只要造了這個因一定會感得苦的果報。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會想要解決這個問題。能不能解決呢?以世間來說,有很多事情不能解決,我們想解決也沒有用;而滅諦就是指出有人已經解決了,產生出來的效應是這樣的,只要把所有痛苦以及痛苦的因拿掉,痛苦自然就沒有了,這種狀態叫「滅」。那怎麼樣才能夠達到呢?要修正確的方法,這叫「道」。以上這個道理是真實不虛的,這就是「實」的內涵。
那麼這個道理由誰來告訴我呢?是不是真的能夠達到呢?佛就是典型的達到的人;他為什麼能達到?依著正確的方法,佛法就是佛達到了以後所告訴我們的正確方法;照著佛所說的正確方法去修行的人就是僧,這就是佛、法、僧三寶。我們因為認識錯誤,所以枉受生死,自討苦吃;現在唯有認識了正確的方法,實在地去做,才能夠解決問題,這個才是功德。只有三寶具有真實的世、出世間的種種功德,所以「德」就是指三寶。「能」就是業果;染污的業感輪迴的果,清凈的業能夠跳出生死輪迴,所以照著佛告訴我們的業感緣起的道理去做,就確定能夠讓我們產生離苦得樂的結果。反過來說,如果你不照著去做的話,這個業一定有能力把你綁死在生死輪迴當中受種種苦。
所以說信實、信德、信能,這個才是真實不虛的、的確有功德的,照著去做也一定能產生這樣的效果。對於這個道理深深地忍可(就是內心完全接受),所以叫深忍。我們現在對於別人認為是好的東西不一定相信,但假定內心徹底相信了,一定會無條件地接受。現在我們既然想求離苦得樂,了解了苦樂的真相以及原因,自然會啟發內心中的希求。所以有了前面的正確的認識以後,就會產生樂欲之心,很好樂這個東西。平常我們一般人所歡喜而樂此不疲的是什麼?貪、策、痴。這是我們所習慣的,可是它並不能帶給我們真實究竟的好處,唯有三寶才能。對這一點如果理路不了解,就不能產生這樣的深忍。所以深忍是對於三寶的功德等等,有了了解以後真正深深地忍可於心,這種狀況也可以叫做勝解心,很深入地了解,內心完全被它說服。
有了這個心以後,下面是「信為欲依」,就是由於想要得到這個東西而產生一種樂欲,願意照著去做,這個是由於深忍所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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