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武大郎的「大」與林沖的「小」

《水滸》書中的武植，武大郎，因為個子矮小丑陋，人稱外號「三寸丁」「谷樹皮」。平時人們眼中瞥去的皆是低人一等異樣的目光。身體矮小是爹媽給的無法改變的現實，然而，人可以通過自我調整，讓自己的心理強大起來，還可以通過不斷努力，讓自己小個子的高大起來的人。　　我認為作者對武大郎這個人物刻畫，並非是那些被人歧視小個子壓著抬不起頭的人，武大郎他並沒有困惑於「小個子」魔咒中，而是尋求突破試圖跳出「三寸丁」之困窘，努力塑造成一個「高大的」人。關於這一點勿需多言，僅僅從他敢於對潘金蓮與西門慶通姦說不！敢於捉姦在床這一事件就足已驗證。

西門慶，何許人也？他是一個地痞、惡霸、為人奸詐，貪淫好色，武藝高強的地頭蛇。武大與西門之間的較量是力量極為懸殊不可能獲勝的較量。結果果然是武大郎被西門慶打成重傷，最終成為被王婆、西門與潘金蓮三人合謀毒害至死的悲劇人物。然而，武大郎為自己討回了男子漢的尊嚴，「高大」形象還是塑造起來了。 因此我說，人不怕個子小，而怕心理矮小。

反觀《水滸》林沖，人稱「豹子頭」乃梁山武藝高強五虎將之一。其最大的特點是處處凸顯出來為一個「小」字。林沖的「小」，咋一看往往會給讀者產生是一種很有算計的錯覺，是林沖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壞他事的是天意而非本意。但只要稍微一分析研究，還真不是那麼一碼事。余僅僅舉幾個例子來驗證林沖的為人處處張顯出林沖其人的「小」：

一， 林沖的妻子林娘子在朗朗天空熙熙攘攘京城鬧市中、光天化日之下被流氓歹人當眾侮辱調戲時，林沖聽聞後怒火萬丈地沖沖趕了去，一把揪起那廝，舉拳就要打，可當發現調戲他妻子的歹人是自己頂頭上司高俅的兒子，人稱「花花太歲」的高衙內時，高高舉起緊握拳頭竟然一下子鬆軟下來......好一副欺軟怕硬，逆來順受的醜陋小人嘴臉。

二， 當林沖被「好友」陸虞侯為了給了高衙內調戲林娘子的機會，而騙去喝酒....林沖後來發現上當後，又一次高高舉起一把解腕尖刀，徑奔到樊樓前去尋陸虞候，也不見了。卻回來他門前，等了一晚，不見回家。林沖自歸。……林沖一連等了三日，並不見面。……第四日飯時候，魯智深徑尋到林沖家相探，……自此，每日與智深上街吃酒，把這件事都放慢了.....

各位看官，你相信林沖是想去殺陸虞侯嗎？假如他遇到陸虞侯你相信他敢殺嗎？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不信他敢殺！我認為此位80萬禁軍教頭的林沖，只不過是虛張聲勢，充其量為自己找回點小臉面而已。

後來林沖因此冤枉反被是刺配滄州。高俅依然不肯作罷，派人秘密一路跟蹤到滄州.....當林沖從李小二那裡得知陸虞侯要來害他性命。[--怒，離了李小二家，先去街上買把解腕尖刀，帶在身上。前街後巷，一地裡去尋。……當晚無事。次日，天明起來，早洗漱罷，帶了刀又去滄州城裡城外，小街夾巷，團團尋了一日。牢城營里都沒動靜。……林沖自回天王堂，過了一夜。街上尋了三五日，不見消耗，林沖也自心下慢了。---]

林沖又一次帶上解腕刀，還是說要殺人？ 憑林的本事殺人不上刀。林沖帶刀，估計是人嚇跑的作用，最後找不到人，應該是他最願意得到的結果。

林沖的「小」還能從其嗅覺痴呆中凸顯出來。死到臨頭，竟然還一點不能察覺。魯智深都料定公差要在野豬林結果林沖性命，林沖卻毫不知情.....【董超、薛霸道：「俺兩個正要睡一睡，這裡又無關鎖，只怕你走了。……要我們心穩，須得縛一縛。」林沖道：「上下要縛便縛。小人敢道怎地。」薛霸腰裡解下索子來，把林沖連手帶腳和枷，緊緊的綁在樹上。……看著林沖說道：「不是俺要結果你。……便多走的幾日，也是死數。……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話。」林沖見說，淚如雨下。】

碰到這關頭，自己慫包了，先哭了。可見林沖的愚蠢真不是裝的，真是一個對事情毫無預見能力和沒有防範本能的「小」字輩。

野豬林，如果不是魯智深，林沖的小命就此休已。兩個公人想問搭救林教頭的魯智深來頭，魯智深豈能上當。【兩個公人道：「不敢拜問師父在那個寺里住持？」智深笑道：「你兩個撮鳥問俺住處做什麼？莫不去教高俅做什麼奈何洒家？……」兩個公人那裡敢再開口。】

但不知道林沖是一時說漏嘴了還是另有其他原因，很快把救命恩人魯達給出賣了.....【林沖道：「這個直得什麼！相國寺一株柳樹，連根也拔將出來。」二人只把頭來搖，方才得知是實。】

後來，林衝殺死陸虞侯三人後，沒逃多久，到一間屋裡歇腳，搶人家的酒喝，結果自己喝高了，醉倒在雪地里。要不是人家捆了他，搞不好就凍死了。要不是剛好被柴進撞見，林沖小命將會再次玩完。林沖真是時時處處敲打小算盤卻心裡沒譜的人。

林沖之「小」還體現在上梁山時。王倫不接納他，眾人都道是王倫器量狹小，容不得人。事情沒這麼簡單。《水滸》在敘及林沖王倫之衝突，從文字上看，過錯都歸於王倫，不見林沖實有以致之。但只要細心從他處參照，就不難發露端倪。比如第十七回，楊志和曹正評價王倫。【楊志道：「王倫當初苦苦相留洒家，俺卻不肯落草。如今臉上又添了金印，卻去投奔他時，好沒志氣。因此躊躇未決，進退兩難。」曹正道：「制使見的是。小人也聽的人傳說，王倫那廝心地匾窄，安不得人。說我師父林教頭上山時，受盡他的氣。以此多人傳說將來，方才知道。」】

楊志這番話，肯定不是客套。因為王倫、林沖都不在場，沒客套的必要。若說王倫不能容人，宋萬是怎麼上山的？若說梁山泊不接納新人，為何林沖剛到山下，朱貴就告訴他：「山寨中留下分例酒食，但有好漢經過，必教小弟相待。既是兄長來此入伙，怎敢有失祗應。」

可見，王倫不收留林沖，不僅僅是因為林沖武藝高強那麼簡單而言。雖然他當時是說過：「倘若被他識破我們手段，他須占強，我們如何迎敵。」但是，武藝高強不是「占強」的充分條件，楊志手段不比林沖遜色，為何王倫願讓楊志入伙呢。若從事後走向看，王倫的確有先見之明，他早看出林沖將來會「占強」，因此不敢留他。果然，最後林沖把他火併了。林沖和王倫的衝突，是互動的因果關係，絕不是簡單的因為王倫器量小，林沖才殺他，而是王倫早發現林沖「占強」的動機，對他有所提防，這種提防又恰恰加重了林沖伺機「占強」的心。梁山泊不怕你武功高，但不能不怕你有僭越的念頭。

王倫的失敗，在於太心慈手軟。雖然看到這一層，卻硬不下心腸把林沖趕走。僅此可以說王倫的心胸起碼比林沖的大!王倫僅僅晚收錄林沖，卻遭到一個心胸更矮小人剜了心......論林沖的小心眼不僅被王倫看穿了，後來山上的吳用，也一眼看穿了他。吳用頭一次見林沖，就對晁蓋說：「我看這人，倒有顧眄之心，只是不得已。小生略放片言，教他本寨自相火併。」【次早天明，只見人報道：「林教頭相訪。」吳用便對晁蓋道：「這人來相探，中俺計了。」七個人慌忙起來迎接，邀請林沖入到客館裡面。吳用向前稱謝道：「夜來重蒙恩賜，拜擾不當。」林沖道：「小可有失恭敬。雖有奉承之心，奈緣不在其位。望乞恕罪。」】可見林沖僭越之心，非但王倫心知，晁蓋七人亦肚明。

林沖的「小」，還表現為處處堵死自己的路。林衝上梁山，王倫不接納。儘管林沖拿著柴進的推薦信，卻自己堵死門路，多虧楊志才得以棲身，可見林沖未嘗不是咎由自取。林沖是一個愛計較愛算計的人，正因為林沖的為人處世的原因，所以才會落得卻處處窘迫。

林沖同時又是個具有雙面膠秉性的人。舉手投足便暴露出一個懦弱與兇殘，欺軟怕硬的雜糅體。當自己老婆被頂頭上司的惡少高衙內侮辱調戲，他弱懦不敢怒不敢言，說他忌諱高俅的權勢淫威而採取忍氣吞生，人們尚可理解，但連象陸虞侯，洪教頭那樣的平庸無恥之輩甚至押解他的兩個公人董超、薛霸等人，也都卑微得***塵埃，凸顯其懦弱的一面。更令人難接受作嘔的是，林沖竟然是一個有仇不報的偽君子。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上天對林沖還是公平的，給了他報仇血恨的機會，是高俅高衙內把林沖一家逼上絕路死路，當高俅給梁山好漢擒獲後，對林沖而言是一次絕佳的報仇機會，但是任憑高俅在水泊梁山中與宋江等有招安企圖的將領飲酒逍遙滋潤快活，林沖竟然無動於衷，把深仇大恨忘的一乾二淨......

然而，林沖的另一面確實十分的殘忍凶暴無情。比如當他投奔梁山時要納殺人的「投名狀」，林沖不問是非，便說「這事也不難」。為納投名狀而殺人濫殺無辜的時候，他竟然先說「這事也不難」，然後平靜為納投名狀而去殺人！殺無辜無怨無仇的人。

再拿林沖火拚王倫一事說道，即使王倫再怎麼不好，也是林沖的恩人啊，如果當初王倫不答應收留林沖於梁山，林沖的小命或許早就沒了，僅僅因為當初晚收留了幾天，就把其主公給殺了，未免太殘忍咯。

總之，整部《水滸》里的108將全伙強人，林沖最令人悲哀的人物，是武藝最高強，人性最扭曲最凸顯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