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黑幫,已經淪為老年活動中心了

說到日本黑幫,大家可能會想到,這是一群外表酷炫的狠人,先是霸氣的紋身,直到今天,山口組黑幫紋身仍舊佔領著審美高地,滿背的「唐獅子牡丹」可以說是任俠的標配。

而對於日本黑幫來說,為了遏止紋身的霸氣側漏,必須選擇一身合適的行頭,板正合身的西裝,大尖領老頭衫就是他們的最佳選擇,看上去不怒自威,顯得威嚴而剋制。

當然,日本黑幫看上去酷,皮囊下包裹的則是暴力和殘酷的內核,看過北野武電影《極惡非道》的朋友會發現,整部電影中光切指的鏡頭就出現過三次。

其實切指並不是電影虛構的,而是日本黑幫對犯錯者的懲戒,被稱為「斷指」(yubizumi),小弟要是犯了錯,老大願意讓他認錯,就扔來一把刀和一卷繃帶,讓他自己切掉小指第一節以表忠心,再犯再切。

▲一位黑幫大哥的手,小指已經快切沒了

北野武曾說:

「真正的暴力是有疼痛感的」,而斷指這種十指連心、又不如切腹般威脅性命的疼痛,是黑道最為推崇的,近四成的日本黑幫成員都有斷過指。

說到黑道的暴力,不得不提工藤會,他們不止參與洗劫安倍晉三的住宅,還曾縱火焚燒中國人經營的餐廳、襲擊中國領館。在黑道大戰中,他們一度給成員裝備火箭筒以佔據上風。

而黑幫中最威風的,還是日本第一黑幫山口組。他們行事冷酷,不顧社會運轉,偷運軍火、販賣人口、賣淫和洗黑錢是其主要的收入來源,他們也曾和黑客以及金主合作,操作金融市場價格牟利。

2014年,山口組內亂,為了對付叛徒,山口組在15年發起了一共75次激戰。槍支、武士刀、燃燒彈都加入了戰場。2014年夏季,山口組分裂前,黑市上一把手槍約20萬到30萬日元。分裂後,山口組把手槍行情炒到70萬到80萬日元每支,子彈交易價也漲至每枚1萬日元。

前幾年,幾乎沒有日本人敢去新宿歌舞伎町玩耍,因為搞不好就會撞在兩隊槍口之間,而山口組總部周邊的幼稚園和小學的小朋友必須要老師看護著回家。

▲重兵把守的戰爭前線

然而幾十年過去了,參與火併的人還是他們,人數卻越來越少,每位大哥逐漸退後的髮際線證明:在歷史的進程面前,再凶煞的紋身也阻擋不了日本黑幫的衰落。主要有兩方面:吃飯難,傳承難。

現在,日本黑幫可以說是身陷囹圄,就業都成問題:他們不能申請貸款,也不能與正常企業商業往來,甚至連澡堂都不讓進。

尤其是2011年《暴力團排除條例》出台後,黑社會被限制或禁止進入很多行業,尤其是建築行業。為了以後的生路,加入黑幫是個慎重再慎重的決定。

▲日本澡堂禁止紋身者進入的規定

不只是法律對黑社會日益嚴苛,民眾對它的態度也有所改變。

二戰時期是山口組社會聲譽的高峰。當時日本糧食嚴重匱乏,但底層人民卻對山口組十分尊重。

那時,山口組裡流傳著一句話:

「到田岡(山口組三代目)那裡去吧,

那裡有米飯吃!」,

田岡來者不拒,山口組也因此團結了一大批心甘情願賣命的兄弟。

▲山口組三代目組長田岡一雄,當年他還是小弟,有賭徒在老大的賭場鬧事,為保護老大,拔起武士刀劈死賭徒,入獄八年,赤膽忠心

山口組受歡迎的原因,並不僅僅是有飯吃,更不在於他們肆無忌憚的暴力對主流社會的威懾,而在於其小眾正義的堅守。

戰後的山口組,在面對被朝鮮幫和美軍欺壓的日本底層社會時,是他們聯合日本警察一起維護的正義。阪神大地震的時候,也是山口組先人一步全員投入救災。所以,戰爭期間及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加入山口組是一份很有歸屬感,且有經濟保障的工作。

如今世道變了,經濟發展、外資湧入,行事教條逐漸被客觀法理替代,黑道在社會中的裁決空間也日益減少,根本賺不到錢。日本的大企業、外資企業越來越多,它們根本不怕山口組來收保護費,有保險頂著,山口組就算燒了星巴克,店長也不會出一個子。

一名只要一個電話就能叫到幾百名小弟的山口組二級團體幹部(類似分公司總經理)在店鋪購物,只是因為問店家「東西可以便宜一些嗎?」就被扭送到了警察局。

最慘的還是神戶山口組,近幾年生意又不景氣,不能貸款投資,又不許與正規企業往來,黑幫正道賺不到錢就只能走黑路。而販毒、放高利貸什麼的又被警方嚴加管控,可謂慘淡經營。

前段時間,兩名神戶山口組成員在名古屋的商場偷西瓜被逮捕,他們告訴警方現在黑幫太窮了,只能出來偷吃的。

▲中日黑社會買西瓜對比,中方代表劉華強,出處:《征服》

日本經濟蕭條、警方的嚴防死守,加之黑道近年的大戰,收入和安全都不能吸引新人加入幫派之中,收不抵支,剩下的還是些年老成員,山口組逐漸陷入老年化危機。

除了沒錢,日本黑幫衰落的另一個表現是老齡化。

日本黑幫的40%成員都是50歲以上的老頭。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日本黑幫成員有大約20萬人,現在就剩下三萬人。日本最龐大的黑幫山口組,在2016年,包含准成員在內,僅剩18100人。

山口組現在的老大筱田建市已經70歲高齡,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接替人,引退一拖再拖。這在山口組內部各層級屢見不鮮,很多領導職位都是由六七十歲的老頭擔任,為幫派奉獻一生。

▲山口組現任老大筱田建市

不是他們不想卸任,而是實在招不到合適的年輕人。很多古惑仔看清山口組越來越難混的現實後,選擇老老實實讀高中。

其次,年輕人也根本靠不住。所謂平成養豚,如今的男人女性化,低齡化,與當年勇猛的昭和男兒不可同日而語。

當年,日本另一大黑幫——住吉會和福清幫(華人在日幫派)開戰的時候,住吉會請了一批日本青年社的小弟參戰,結果這幫年輕人看到福清幫的裝備和人數的時候,竟然嚇得棄刀而逃。

由於缺少新鮮血液的注入,曾經的潮流Icon山口組愈發與時代脫節。如果你點進山口組官網,會發現映入眼帘的是個略帶蒸汽波風格的老年文化論壇。

要知道,山口組為了給年輕人提供發展機會,特意成立了退休基金,只要山口組元老人物願意卸任,就能衣食無憂,不過山口組已經四分五裂,在這最危機的邊緣,卸任只意味著帶著恥辱回歸故里。

如今老派黑社會日薄西山,只有那些中二暴走族還在深夜轟著油門,在這個時代,日本黑道的反抗本質在對他們只意味著酷和泡妞。

而最老炮的大哥們卻在一家小麵館安靜吃面,也許只有動蕩的時代才能讓他們這碗麵條顯得高尚。能交由法治審判的社會就不需要私刑的裁斷,快到退出歷史舞台的時候了。

現在,山口組已經102歲了,和他們的成員一樣都老了,在經濟的制裁下逐漸衰弱,他們仍遊走在灰色地帶中,不好也不壞。

但終究,這些與時代繼續頑抗的可愛老人都會泯滅在時間中。《古惑仔》中,蔣天養對陳浩南講的一番話,可以為日本黑幫的困境划上一個句號:

「當年我老爸蔣震在香港出來混,一個人在三角碼頭做苦力,用拳頭打天下靠的是體力不是智慧。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做生意要用頭腦,混黑道也要用頭腦,和官場打交道同樣要用頭腦,打打殺殺終有玩完的一天。

以前穿T和牛仔褲,現在呢?穿西裝打領帶,斯斯文文地這就叫進步。多認識一些有錢人對自己總是有好處,幫里的事要低調點,賺錢的事要高調點。」

永遠要清楚自己是什麼人,在什麼位置,做什麼事情。

-作者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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