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講記(第一集)
06-30
大學講記(第一集) 大家好!前面我們花了將兩年多的時間研習了《論語》和《孟子》,今天開始學習《大學》。古人教學順序是先講《大學》《中庸》,再講《論語》和《孟子》。我們為什麼先講《論語》呢?因為每個時代環境不一樣,我們這樣做比較契合現代人的根器。《大學》講的是方法,沒有基礎的人很難接受,大家對《論語》和《孟子》都比較熟悉,其中有很多歷史故事,一般人容易接受。所以就先講《論語》和《孟子》,再講《大學》。按照傳統講經的方式,先講經題。為了便於大家學習,我參考了朱熹《大學章句序》和其他著作的有關內容,來講解此經題。 古老的中國文化無論是儒家、道家,還是諸子百家,都淵源於《易經》。伏羲仰觀天文,俯察地理,而作八卦圖。後傳至文王。文王是了不起的聖人,他對卦下了註解,也就是卦辭。周公又對文王的卦辭再進行註解,稱爻辭。後來孔子研究《易經》作了《十翼》。整個中國文化從伏羲傳至神農氏、黃帝、堯、舜、禹、湯。至周,文王,武王,周公父子三人網羅上古文化,形成龐大的人文文化體系,周朝文化秉承先王之道,其最主要的特徵便是重視禮樂的教化。 但到了春秋末期,孔子那個時代,禮樂崩壞。我們這個時代不能說禮樂衰敗,應該說禮樂根本就沒有了。所以我們有責任重新建立本民族所固有的禮樂文化。孔子當時非常傷感整個禮樂的衰敗,所以追繼三代之禮,重新整理禮樂以傳先王之道,所以才出現《禮記》這本書。關於《禮記》這本書的成書時間我們就不去研究了。《史記》上說,《禮記》自孔氏,這種說法比較模糊。《禮記》裡面記載了很多孔子的言論,以及孔子和他的學生關於禮的討論,所以可以斷定《禮記》中的大部分內容應該是孔子的學生編寫的。 《禮記》的第四十二篇文,就是我們要學習的《大學》,也稱《古本大學》。為什麼稱《古本大學》?這個我們待會再給大家一個交代。我們現在用的教材是《古本大學》,也就是原原本本從《禮記》裡面抽出來的。《禮記》這本書的內容可以分為兩個層次:小學和大學。小學的內容包括曲禮、少儀、內則、弟子職等諸篇。古代小孩首先學的是小學課程,包括洒掃、應對、進退之禮。《禮記》中大學的內容講的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特別是《大學》這篇文章,重點講學習的方法,而且講得淋漓致盡,非常清楚。孔夫子的道統傳給曾子,這在《論語》裡面有記載,孔夫子對曾子說:「吾道一以貫之」,曾子聽懂了,答應:「唯」。曾子再傳給子思,接著傳到孟子,在孟子之後似乎便斷掉了。也就是《大學》裡面談的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道在孟子之後很少有人通達,雖然書能代代流傳。漢儒的註解多是從文字上下功夫,能真正通達大道的人很少。 但中國人非常有福報,我們文化的根一直都沒斷。若想通道,必須懂得形而上。孔子在《易經?繫辭》裡面說過:「形而下謂之器,形而上謂之道」。若想從形而下通達到玄而又玄的形而上的道,沒有老師的指導是很難的。儒家的大道,在孟子之後,似乎就沒有再傳了。所以後來能從儒家而悟道的人是少之又少。但中國人真的很有福報。印度文化的一支佛教,在東漢時傳到了中國。釋迦牟尼,跟孔夫子一樣,是位了不起的聖人。他的教育方法跟孔夫子雖然形式不一樣,其實本質都一樣。孔夫子講形而下講得比較多,希望我們能夠從形而下通達形而上;而佛陀講形而上講得比較多,希望我們能夠從形而上通達形而下,這兩種學問剛好相輔相成。佛教傳入中國後,許多儒家的大學問家讀了佛經後,都有很深的體悟,從佛家形而上的東西再研究儒家經典才真正明了,通達,悟道。所以很多有成就的大儒基本上走的都是這個路線,先是儒家,再到佛家,最後又回到儒家。典型的例子便是被譽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韓愈,他年輕時闢佛,當然他當時只是不想讓皇帝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但在晚年,他研讀了大量的佛家經典,也後悔自己闢佛的過失之處。韓愈所著的《原道》,及他的學生李翱因受葯山禪師啟發寫的《復性書》,對宋代理學產生巨大的影響。後來的宋明理學,從周敦頤,張載,二程(程顥、程頤),朱熹一脈下來,都是早年學習儒家經典,後來親近佛門高僧、大德而有所體悟,再回到儒家的。這是唐宋以後,大學問家研習儒家經典的基本路線,這一點我們必須要清楚。宋朝名相張商英就曾說過:「吾學佛,然後知儒。」 但是程顥、程頤、朱熹,他們有一點不好,他們不承認自己的體悟源自佛典。他們認為儒家道統自孟子斷了一千多年之後,是他們找到了,這個有點不太好。似乎心量有些小了。但為什麼宋明理學家如此捍衛儒家地位?關於這段歷史,我們應該重新反思,後人或許會說他們的心量小,但看看張載的名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就知道他心量之大。試想我們能說出這樣的話嗎?心量狹小之輩能有這種氣魄嗎?所以應該從當時歷史大環境去看。前面提到儒家道統傳到孟子之後便近乎失傳,至於究竟有沒有傳人,我們不可而知,但確實是近乎失傳。佛家文化傳到中國之後征服了中國的知識分子,他們一看,這個教育非常的好。跟孔老夫子講得完全一致,只不過從不同的角度而已。佛家經典分為大乘和小乘,但小乘佛教比不上孔孟之道,所以在中國便失傳了。儒家也就代替小乘成為整個大乘佛法的基礎。 印度的佛法傳入中國後,漸漸相當興旺起來,特別是在唐朝出現了一個六祖惠能之後,禪宗大行其道,大有取代儒家之趨勢。所以宋的理學大家,極力捍衛儒家的地位,否則儒家在宋代的時候就可能會滅掉,如果沒有了儒家,那大乘佛法當然也不會立得起。所以二程、朱熹只做了當時他們應該做的,不管他們當時闢佛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他們樹立儒家的地位,保留儒家的道統,這一點確實功不可沒。或許他們真的是有心闢佛的,但認真研究他們闢佛的言論,特別是二程的,他們所辟的是當時大行其道落於空的禪學,這種偏空之執著,導致許多人不注重人倫,父不父,子不子。所以他們批判這種偏空,提倡儒家,提倡人倫道德。當然二程、特別是朱熹的佛學並不高明,他們並不知道佛家在人倫上的極善之處。之後,很多儒生學習二程、朱熹闢佛,好像不辟一下佛呢,就不能體現自己學問的高深,這些人闢佛不是為了把儒家立起來,而是為自己的私心。假如我們不好好分析這段歷史,也去闢佛,那真的是迂腐。 中國文化在隋唐之後,便逐漸以儒、釋、道三家文化為主流。但歷史上三家之間的爭鬥卻從未停歇,學儒者以佛家和道家為異端,學道者以道為尊,而學佛者又以佛為最大。這可以說是文化發展的悲哀。其實三家是一,不是三。三家是一體的。只不過講的角度不一樣:儒家從行為上入手,佛家從修心入手,道家從修身入手,三家是同出於一源,道並行而不悖,是能融會貫通的。所以我們對二程、朱熹闢佛應該有一個正確的認識。關於宋明理學家的生平事迹,大家可以閱讀《二十四史?宋史》,我們在這裡只是作簡單的介紹。 程顥(1032~1085)和他的弟弟程頤(1033~1107)都師從周敦頤,他們最重要的貢獻是重視並表章了《大學》、《中庸》二篇文章,把它們與《論語》、《孟子》並行,把「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學之教顯現出來。沒有他們把《大學》《中庸》單獨提出來,後人就很難這麼明白的了解儒家的大學之道。但是,二程認為《古本大學》有錯漏,因為以前的書是刻在竹簡上的,年久脫漏,後整理時可能顛倒了次序,於是他們對《古本大學》進行重新編訂,並各作了《改本大學》,現在收集在《二程集》里。二程還認為《大學》不是曾子編的,而是孔氏之遺書,這種說法大概本於司馬遷的《史記》。 二程之後,出現了位大學問家朱熹。朱熹是宋理學的集大成者。朱熹(1130~1200),字元晦,一字仲晦,徽州婺源人。朱熹得到二程的正傳,他的思想大抵以格物致知為先,以明善誠身為要。他認為聖賢的道統分散在不同典籍當中,導致聖經之主旨不明,所以竭其精力,以研窮聖賢之經訓。他最重要的貢獻是編撰了「四書」,並下了註解。他所著的書有:《易本義》、《詩集傳》,《大學中庸章句》、《或問》、《論語集注》、《孟子集注》等等。其中《大學章句》是朱熹最重要的著作。朱熹去世後,朝廷將其學說立為官學。其《大學章句》廣為流傳,至今有八百餘年。可以說朱熹是繼孔孟之後一位劃時代的人物,非常了不起。雖然有很多佛家人物批評朱熹,因為朱熹闢佛。我們不管他闢佛是有意無意,但他把儒家的道統立起來,從這一點上,我們要肯定朱熹的歷史功績。朱熹重新研究二程的《大學改本》,並重新編訂《大學》,作了《大學章句》,而且非常有他的獨創性。他認為《古本大學》原文中從「大學之道在明明德」一直到「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是經文,這可能是孔子的話,只不過是曾子將它表述出來,但朱熹也不敢完全肯定,又認為這段經文也有可能是孔子之前的人傳下來的。後有人笑朱熹何必這麼麻煩,既然大學是孔氏之遺書,那就應該是孔子說的。朱熹又認為,從「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到結束,是「傳」。什麼是「傳」呢?「傳」是對經的解釋。如果認為自己對經典的解釋沒有任何錯誤,就稱為「傳」,如《春秋》有三傳,《左傳》,《公羊傳》,《穀梁傳》,其中《左傳》流傳最廣。認為自己的註解會有一些錯誤就稱為注,疏是對注的進一步註解,一般說來疏不破注,但也有例外。疏,就是疏漏的意思,認為自己的註解難免有所疏漏,故稱疏。如果認為自己的註解有很多不足,那隻能稱正義,講義了。 既然朱子認為從「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到最後是「傳」,是「傳」就可以改。朱熹認為,後人編排的時候可能放錯簡,所以就對它重新編排。後人說朱熹篡改經文,朱熹肯定不同意,一定會說那些是「傳」,我改的是「傳」,既然是「傳」就可以改。朱子認為此「傳」不是曾子寫的,而是曾子的弟子寫的,文中「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這句話可以證明。如果說這篇文章是曾子寫的,曾子自己不會寫「曾子曰」吧。你看,朱熹確實是個大學問家。就像我寫文章,我也不會寫「某子曰」,沒有這個道理。所以朱熹認為這不是曾子寫的,而是曾子的弟子寫的,曾子的弟子在給經文下注的時候,引用曾子的話來證明。大家想一下,朱熹講得有沒有道理?還是很有道理的。嘿嘿。為什麼朱熹的《大學章句》流傳八百年,屹立不倒,他真的下了苦功。他認為前面是經,後面是「傳」。所以他重新整理傳,把「傳」編成十章。這種說法的影響力非常大,我們就朱熹的觀點來看,後面「傳」這部分究竟是誰寫的?朱熹認為是曾子的弟子寫的,但有人就站出來反駁朱熹說,曾子的門人弟子在歷史上有記載的不過子思、樂正子春、公明儀等幾個人而已,《大學》「傳」部分寫得非常的好,完全可以跟《中庸》相提媲美,既然《中庸》出自子思之手,估計不會有其他學生可以超過子思了吧,若《大學》就是子思寫的了,但為什麼司馬遷在《史記》中卻一字未提?《史記》中只記載子思作《中庸》,而沒說《大學》出自誰之手。有人說是司馬遷一時疏忽忘記將子思作《大學》一文給忘了。我看這種可能性是很小的。所以,究竟誰是《大學》的作者,給大家彙報個結論,不可而知。古人的心量非常的大,寫完了不留名字。而我們現代的人巴不得把別人的東西冠上自己的名字。所以我們現在不知誰是真正的作者,但是可以肯定這部書跟曾子及其弟子有關。但有一點我們可以斷定,從「大學之道在明明德」一直到「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這段經文應該是孔子說的而有曾子轉述,不是聖人說不出這樣的話。 後來朱熹的學說立為官學,凡讀書人考取科舉都以朱熹的註解作為教科書,並廣為流傳八百餘年。朱熹確實有學問,我們不要輕視了朱熹。朱熹之後也有很多人不同意他的改法,所以出現了董氏改本、崔氏改本。究竟哪一個改本好,就看哪一個能流傳的時間最長。因此朱熹的改本應該說是比較好的。但很多人認為改本這種做法不對,後學應該首先尊重經典,《大學》並不分經傳,朱熹純屬胡說。所以宋代也有不少人依《古本大學》下注,但流傳下來的不多,現存的《四庫全書》中存有黎立武依《古本大學》做的《大學本旨》,但是該注流傳不廣。 到了明代,出現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王陽明,也叫王守仁,他認為朱熹的改本是不可靠的,他主張恢復古本。王陽明年輕的時候好言兵而且很善射。在弘治十二年時中了進士。王陽明年輕時候學習儒家,崇尚理學,並按朱熹格物的理論去實踐,整天對著桌椅板凳「格物」,差點格出毛病,然而卻一無所獲。後來又親近禪門大德學佛法,潛心於老莊之說,有所體悟又再回到儒家。後在北京做兵部主事,並開始授徒講學。後因得罪了宦官劉瑾被貶到貴州龍場當一個小官。在貴州龍場找不到書看,只好每天靜坐。最後在龍場大徹大悟,明白古人講的格物致知不是向外求事理,而是向內求自家之良知。宋明理學發展有幾個階段,最初的周敦頤本於易經的本體,而且借用佛家,所以研究形而上的東西比較多。到了程灝,他非常了不起,把形而上的東西和人倫日用結合起來,倡導仁學。程頤的學說有些偏向外,朱熹偏外求似更甚。朱熹是在晚年才知道應該向內,有所悔,此是後話。王陽明悟道後,從床上跳起來,大呼大叫,如瘋癲狀。悟道之後若落於空談同樣沒有用,所以王陽明就起用,即齊家,治國,平天下。雖然他是個書生,但他善於用兵,當時他帶領軍隊,把廣西,廣東等南蠻之地的土匪都統統剿滅掉,他滅掉的匪窩不計其數。而且他在行軍作戰時,還講學不輟。他學問很好,口才很好,聽他講課的人往往是好幾百人。在紹興講學時,學生都住在附近的寺院,床位不夠,便輪番就寢,條件艱苦。但通過講學,為國家培育了很多人才。王陽明臨終前,學生問遺言,陽明先生說:「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陽明先生跟朱熹不一樣,他有包容心,允許學生讀佛經,也在課堂上討論佛經的問題。他的弟子編的《傳習錄》就大有禪家之風。歷史上還有一個有趣的故事。王陽明大概五十多歲的時候,有一次他到金山寺參訪朝拜,到了金山寺,他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他曾經來過。後走到一間關房之前,只見房門口貼了一張封條,左右觀看,好像曾經住過。出於好奇,王陽明就要進去時,卻被寺院的知客師父阻攔。知客師父告訴他,這是他們祖師爺圓寂的地方,他圓寂前叮囑不讓任何人進去。王陽明說,這是屋子,而且有門有窗,為什麼不讓進?知客師父說不過他,王陽明又是官員,所以只能開門讓他進去了。王陽明進去一看,有個老和尚已經盤腿圓寂了,肉身不壞。借著昏黃的燈光,他把頭湊過去一看,嚇了一跳,他發現自己長得跟這個老和尚很像。。抬頭看去,牆上還有一首詩:五十年後王陽明,開門猶是閉門人;精靈閉後還歸復,始信禪門不壞身。 原來當初這個老和尚轉世後,就是現在的王陽明。王陽明為了紀念這件事,就在金山寺留下一首詩: 金山一點大如拳,打破維陽水底天; 閑依妙高台上月,玉簫吹徹洞龍眠。 王陽明的確非常了不起,可以說他對宋明理學進行了一次大的總結,而且總結得不偏不倚,恰到好處。後人稱其學說為「王學」。「王學」傳到日本,對日本產生了重大影響。但「王學」在中國卻流傳不廣,不過現在開始有很多人也研究他的學說。研究王陽明的學說,大家可以看《傳習錄》,禪宗有一本《景德傳燈錄》,二者風格相似。陽明先生把儒家和佛家結合起來,但他站在儒家的立場,把儒家立了起來。王陽明對朱熹著作中一些錯誤,批判得淋漓致盡,認為朱熹的學說是「中年未定之學」。陽明先生說,朱熹對自己的著作《四書章句》,反覆改了好幾次,晚年還在改,這就足以證明他自己有許多地方還是沒弄明白,若學說從自己的自性中直接流露出來,何須要改。下面這段段話,是《傳習錄》中王陽明對朱熹錯誤的批判。 大學古本乃孔門相傳舊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脫誤而改正補緝之,在某則謂其本無脫誤,悉從其舊而已矣。夫學貴得之心,求之於心而非也,雖其言之出於孔子,不敢以為是也,而況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於心而是也,雖其言之出於庸常,不敢以為非也,而況其出於孔子者乎?且舊本之傳數千載矣,今讀其文詞,既明白而可通,論其工夫,又易簡而可入;亦何所按據而斷其此段之必在於彼,彼段之必在於此,與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補?而遂改正補緝之,無乃重於背朱而輕於叛孔已乎? 假如朱熹聽到王陽明這樣批判他,肯定很不自在。王陽明說《大學古本》是孔子的門人弟子代代相傳的舊本,傳了一千多年,難道前面的人都是笨蛋嗎?只有你二程和朱熹聰明,才發現它有問題?漢代的大儒,像鄭康成,馬融,他們的學問也足夠高,但是也沒提出《大學古本》有問題啊!你朱熹憑什麼認為竹簡脫落而編排有誤?王陽明認為學問貴在得之於心,知行合一,你說的你要去做,做到了聖人所講的境界,語言從胸襟流出,蓋天蓋地,這才是真實學問。說出來的就是經,說出來的就是事實真相。如果你沒有證到,那你說出來的只是語言,並不一定符合事實啊。「學貴得之心」的「得」是什麼意思?「得」便是「德」,學習聖人,就是按照聖人說的去做,有得於身,有得於心,便是「德」。「求之於心而非也」,即說你用你的私心去求,怎麼求?一般人做學問只喜歡用腦袋去想,朱熹就是這樣。 若單單向外求,即使話是孔子說的,王陽明說他都不敢認為是真的,何況你朱熹又不是孔子?如果是向內在的性德去求,不是用私心求,雖然是一個平庸之人說的話,王陽明說他也不認為是錯誤的,何況這又是我們的孔老夫子講的。接著,王陽明又批評朱熹說,《大學古本》裡面的言語是孔子和孔子門人寫的,他們都是求之於心而通道之人,所以後人不應該隨便亂改,而且舊本傳了數千年,現在「讀其文詞,既明白而可通,論其工夫,又易簡而可入」,所以何必去改呢? 王陽明之後,明末清初時,出現了另一位大學問家——藕益大師。藕益大師,即智旭,俗姓鍾,名際明,字素華,別號「八不道人」,晚年稱藕益老人,古吳木瀆(今江蘇吳縣)人,生於明萬曆二十七年(1599)。他年輕時崇尚理學而闢佛,這跟朱熹相似。後來偶然機會,他學習佛家經典而拋棄闢佛之言。在天啟二年(1622),他師從高僧德清弟子在雪嶺剃度出家,然後到徑山參禪,後來學律宗,學教下,但又聲稱不做天台弟子。晚年,皈依凈土宗。清順治十二年(1655)正月,藕益大師於靈峰寺圓寂,年五十七歲。藕益著作很多,現在有《藕益全集》流傳於世。藕益大師是凈宗九祖,對後世的影響非常大。藕益大師認為《大學》的作者是子思,子思先寫了《中庸》,再寫《大學》。他認為《中庸》的未段有經文「《詩》曰: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 ,而《大學》開篇便是「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剛好兩個明德相互呼應,所以在《禮記》當中,《中庸》排在第三十一篇,《大學》排在第四十二篇。藕益出語驚人!雖然很有道理,但歷史文獻卻沒有子思作《大學》記載,所以對大師的說法,我們也只能作為參考。藕益大師同樣認為,《大學》不分經傳,也沒有放錯竹簡。另外,藕益大師另一個驚人之作,便是用佛家的理論來解析大學。在當時佛、儒水火不相容的時代,大師竟然用佛理闡述「四書」和《易經》,可見其用心之良苦。但大師對《孟子》的註解已經失傳,楊仁山居士到日本去找,也沒有找到,這是文化史上的一大遺憾。大師用佛氏之說解釋大學,稱為《大學直指》,談不二心源,直指孔子和顏回的心傳。後世很多迂腐的儒生視佛老為異端,所以直指流傳不廣,大師對「四書」和《易經》的註解也沒有被收入《四庫全書》。這是大師的《孟子》註解失傳的根本原因,可見心量狹小,對文化的傷害是多麼深,真是非常遺憾。民國初年,印光大師廣推藕益大師「四書」的註解,明告世人儒釋本來一貫。我們現在研究《大學》,同樣要本於這一點。時間到,休息一會,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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