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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罷官》導演談《海瑞罷官》

田 耕2006年第5期 炎黃春秋雜誌303

吳晗

王雁

粉碎四人幫後,北京京劇院復排《海瑞罷官》

田耕(右)與王雁合影引 子《海瑞罷官》是歷史學家、北京市前副市長吳晗為馬連良新編的歷史劇,於1960年8月定稿,1961年初開始公演。由於是歷史學家寫京劇劇本,所以當時廖沫沙寫的評論文章《史與戲》,稱讚吳晗「破門而出」,說他破了歷史學的本行門戶,跑到戲劇行當裡面去了。但是,從戲劇創作和演出效果上來看,此劇在當時並未受到戲迷的熱烈喝彩,更未引起轟動效應。1965年2月,江青心懷叵測地跑到上海,與張春橋共同謀劃,由姚文元執筆寫成長篇評論文章《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於1965年11月10日在上海《文匯報》上發表,誣衊該劇是影射現實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大毒草」,並把對此劇的批判演變為「文化大革命」的序幕和導火線。這樣一來,《海瑞罷官》就成為名揚四海、全球皆知的著名劇目了。十年浩劫結束後,1979年3月2日,經中共中央批准,北京市委作出決定,為吳晗這一冤案平了反。但是,《海瑞罷官》的作者吳晗、飾海瑞的演員馬連良,在「文化大革命」中,均已被迫害致死,目前只有導演王雁還健在,然而也已進入風燭殘年,只有他一人能說出此一事件的來龍去脈,個中的某些情節,是鮮為人知的,若不搶救下來,這段珍貴的史料就有被湮沒的可能,於是,我就找王雁詳談了八次,現將訪談記錄和筆者看到的有關資料,綜合整理披露出來,公諸於世,以饗讀者。馬連良懇請吳晗寫海瑞1959年,《人民日報》等報刊一連發表了好多篇宣揚海瑞的文章。其中,有吳晗寫的四篇:一、《海瑞罵皇帝》(以劉勉之為筆名,1959年6月16日發表於《人民日報》);二、《海瑞的故事》(1959年7月1日刊登於《新觀察》1959年第十三期);三、《清官海瑞》(以趙彥為筆名,1959年7月22日發表於《北京日報》);四、《論海瑞》(1959年9月21日發表於《人民日報》)。馬連良先生在富連成科班學戲時,曾演過一齣戲叫《大紅袍》,寫的也是海瑞的故事。說海瑞一生清正廉明,到他年老故去的時候,身無長物,家中只剩有一件大紅袍。馬連良既然演過《大紅袍》,又看見報刊上連續發表了幾篇有關讚揚海瑞的文章,就很感興趣。1959年年底,有一次全國政協開會,馬連良、吳晗兩位政協委員碰到一塊,談起了海瑞。馬連良問吳晗:「我在報刊上看到您寫的有關海瑞的文章了,報刊上為什麼要連續發表宣揚海瑞的文章哪?」吳晗說,「1959年4月,黨中央在上海開會,毛主席看了湘劇《生死牌》,劇的結尾出現了海瑞。毛主席查閱了明史海瑞傳,對海瑞給嘉靖皇帝上疏,敢於直言不諱的精神,表示欣賞。就在會上稱讚海瑞,說海瑞這個人,剛正不阿,敢說真話,不畏權勢,值得今人向他學習。所以《人民日報》等報刊,才發表了好幾篇讚揚海瑞的文章。」吳晗又說:「根據毛主席在上海這次講話的精神,錢俊瑞和胡喬木先後都曾來找過我,說毛主席一再號召大家學習海瑞,你是明史專家,對海瑞很有研究,應當寫幾篇關於海瑞的文章,在《人民日報》上發表。經過錢俊瑞和喬木同志的提示,我認為宣揚海瑞,義不容辭。我對海瑞的人品和精神,也非常欽敬,他有很多值得後人學習的地方,所以就寫了《海瑞罵皇帝》《論海瑞》等文章,在《人民日報》上發表了。」馬連良對吳晗說:「我在富連成科班學戲時,曾演出過一出《大紅袍》,對海瑞也十分佩服。在民間和戲曲界有一個說法,『南有海瑞,北有包公。』包公是由黑頭扮演的,海瑞是由老生扮演的。我曾唱過《大紅袍》,有條件演海瑞,您能不能寫一出表現海瑞的新的京戲,由我來演呢?」吳晗說:「我是學歷史的,寫文章還比較省勁,因為我對海瑞研究過,對他的事迹,比較了解。但是,叫我寫京劇劇本有困難,第一,我對京劇不熟悉,看的很少,不懂京劇;第二,寫劇本和寫文章不同,我從來沒寫過劇本。所以叫我寫宣揚海瑞的京劇劇本,實在無能為力。」馬連良認為吳晗講的確是實話,就說:「您對海瑞一生的事迹都很熟悉,他的哪一段事迹適於寫成劇本,能不能給我們拉一個提綱,我們再找劇團其他的人,協助您一塊寫成劇本哪?」吳晗表示,拉一個提綱倒還可以。這樣,就達成了初步的協議。這是一位京劇表演藝術家與歷史學家的一場普通而懇摯的對話。以上的過程,是當年馬連良先生對王雁親口講的。很快,吳晗就把他寫的有關海瑞故事的提綱給馬連良送來了。馬連良把提綱拿給北京京劇團的政治協理員魏靜生、編導王雁、琴師李慕良看。魏靜生對京劇很有研究,在延安曾唱過老生。經他們四人研究後,一致認為吳晗提供的提綱,故事還很完整,適於寫成劇本。但是王雁,感到自己對明史缺乏研究,沒法根據這個簡單的提綱,寫成一齣戲來。所以,馬連良、魏靜生、王雁、李慕良四人,就一同到吳晗副市長家中拜訪,請吳副市長根據提綱,先提供一個文學腳本,然後,再由王雁改為京劇演出的舞台本。在大家一再地懇請下,吳晗最後勉為其難地答應試一試。由以上情況可以看出,吳晗寫有關海瑞的文章和寫京劇《海瑞罷官》,都是應人之約才動筆的。十年浩劫結束後,有的文章在記述此事時,說京劇《海瑞罷官》是吳晗自己主動寫的,與實際情況不符。現特把馬連良當年對王雁的敘述,和王雁介紹自己當時親身參與此事的經過,披露於世,以正視聽。《海瑞》改名《海瑞罷官》吳晗給北京京劇團寫的有關海瑞故事的提綱是:明朝隆慶三年(1569年)六月,隆慶皇帝任命海瑞為應天(江南)巡撫,海瑞便服走馬上任,一路調查研究,關心百姓,路遇鄉民喊冤,訴說疾苦,從百姓的控訴中得知,從相位告老還鄉在華亭縣的老上級徐階家有兩大惡行,一是強佔民田,二是他兒子徐瑛橫行霸道,欺男霸女。經過深入了解,海瑞想解決此案。但是,徐階與海瑞有點特殊的關係。京劇有一齣戲叫《海瑞上疏》,麒麟童(周信芳先生)曾演過此劇。內容是講:海瑞給嘉靖皇帝上疏,指出皇帝的缺點,嘉靖大怒,認為海瑞膽大包天,竟敢罵皇帝,就想處死海瑞。當時,徐階在朝為相,就勸皇帝,說海瑞上疏的言辭雖然尖銳,但卻是為了國家好。嘉靖的怒氣才消了一些,沒有殺海瑞,但仍把他關在大牢里,直到嘉靖皇帝駕崩,新即位的隆慶皇帝,才把他釋放,官復原職。故此,過去徐階對海瑞有救命之恩。現在,華亭縣的老百姓,狀告徐家霸佔民田,兒子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海瑞對如何處理此案也感到為難。矛盾尖銳,戲就在這裡。海瑞究竟應當如何處理此事?是袒護恩人徐階家?還是秉公處理,為黎民百姓申冤?據吳晗講,海瑞對他母親非常孝順,海瑞清正廉潔,和他母親對他的教誨有關。在吳晗提供的提綱中,有一個情節,就是海瑞遇到此難題,就請教他母親。老太太教育他說:個人恩怨是個人恩怨,百姓疾苦是百姓疾苦,不能把兩件事混為一談。你身為巡撫,理應把百姓疾苦放在前面。不應考慮個人恩怨。這樣,就堅定了海瑞為民除害的決心,矛盾就尖銳化了。徐階見海瑞不買他的賬,就責備海瑞忘恩負義。說:過去我救了你,現在我有為難之處,你就一點情面也不講了,未免太絕情了。海瑞就說:你對我的恩情,我記著哪!但是,百姓的疾苦,我不能不管,更不能因為你對我的恩情,我就徇私舞弊。這樣,衝突就激烈了。徐階雖然不在朝里為相了,但是,當時他的門生故吏掌權的還很多。徐階就通過他的故舊戴鳳翔,給隆慶皇帝上了好幾本奏摺,誣衊海瑞任巡撫後,縱容暴民狀告鄉官,使得地方不得安寧。隆慶皇帝偏聽偏信,認為海瑞縱容暴民欺侮鄉官,於是,海瑞上任才半年,就被隆慶皇帝罷了官。吳晗作為一位歷史學家,非常重視歷史的真實,他表示,他提供的材料,「無一處無出處,無一字無根據」。他認為歷史劇首先是歷史,為了不給後人造成錯覺,他不贊成在歷史劇中攙雜虛構的情節。但是實踐證明,照吳晗的意見辦,把戲照歷史原樣搬到舞台上行不通。原來劇本寫的是,海瑞被罷官後,老百姓的冤案,不了了之,海瑞帶著老母和家人,灰溜溜地走了。海瑞離任之際,華亭縣的老百姓,自動組織沿途護送,依依難捨,懷念海瑞為老百姓做的好事。這要是寫成文學故事,讀者看後,還可能受感動,但是,作為戲劇,前半段矛盾尖銳,衝突激烈,結尾卻不了了之,不能滿足觀眾藝術欣賞上的需求,大家就難以接受。1960年,《海瑞》在北京市工人俱樂部綵排,請了文藝界、歷史界、教育界的許多名人和吳晗的老朋友來看戲,老舍先生也來了。之後,在北京市府大樓召開了一個由部分名流、學者、行家參加的座談會。大家一方面肯定並鼓勵吳晗創作的劇本,另一方面,也提了許多建議。主要的意見有兩點:一、劇本前半段矛盾衝突尖銳,但結尾卻有點虎頭蛇尾。二、吳晗寫的劇本原名《海瑞》,有人(植物學家蔡希陶)認為此劇只寫了海瑞任江南巡撫半年左右的一部分作為,並非寫海瑞一生的事迹,所以叫《海瑞》,顯得題目大,內容少,不如改名為《海瑞罷官》,更為確切。吳晗對這兩點意見都欣然接受。不再堅持「無一處無出處,無一字無根據」的原則了,反問大家怎麼改才好。北京京劇團王雁等人七嘴八舌地建議,在劇本結尾處,增加一個情節,即海瑞在交印之前,先把殘害鄉民性命的徐階之子徐瑛斬了,然後,再移交權力。這樣,觀眾才感到出了一口惡氣,正義戰勝邪惡,戲劇達到高潮,演出效果就大大不一樣了。吳晗同意劇名改為《海瑞罷官》,劇尾以斬徐瑛結束。王雁導演搞了《海瑞罷官》舞台本王雁對《海瑞罷官》最大的貢獻是,把吳晗提供的文學劇本加以京劇化,改寫為京劇舞台本。比較重要的建樹,有以下三點:(一)按照戲曲藝術規律的要求,將原來鬆散的故事結構加以集中,刪繁就簡,剪去多餘的枝蔓,淡化次要的情節,突出主要矛盾,使主線更加清晰,戲劇衝突更為激烈,人物性格更為鮮明。王雁認為,清代戲曲作家李漁(李笠翁)在編寫戲曲劇本時,所提出的原則是很有道理的,即:「始終無二事,貫徹只一人」。李笠翁主張:一齣戲,所表現的事件不能過多,只能突出一件事,不要節外生枝;而且要突出主要人物,把一切矛盾衝突,都和主要人物掛起鉤來。這樣,戲劇性才更強,觀眾才愛看。吳晗最早提供的文學劇本中,講海瑞做了三件事:一是治水救災,為民造福;二是退田還民,維持百姓生計;三是除暴安良,平反冤案。關於歌頌海瑞治水救災的功績,最初是通過勘察災情,修築河渠,歡慶竣工等情節表現的,在慶功一場戲中,舞台上出現了耍獅子、舞龍燈的場面,表面上看著雖然很熱鬧,但是和京劇的傳統表演風格很不協調,另外,全劇也顯得枝蔓過多,結構鬆散,平鋪直敘,缺乏戲劇衝突,反而降低了舞台效果。所以王雁就建議把興修水利的戲徹底刪掉,僅在海瑞母親的道白中,順便講了一段,就帶過去了。關於退田還民,原來吳晗最初提供的文學腳本,是作為主線來表現的。用較大篇幅來描寫海瑞下令,強迫鄉官退還強佔百姓的田地,引起鄉官的聯合反對,被罷官還家。除霸只作為故事穿插,作為退田的陪襯。王雁認為海瑞下令眾鄉官退田,對立面較廣,矛盾分散,建議把這一情節,改為副線,一筆帶過。把除霸、平反冤案二者合併,作為主線。經過幾易其稿,最後的故事改為:徐階的三兒子徐瑛,霸佔了洪阿蘭家的田地,氣死了洪阿蘭的丈夫,在清明節,洪阿蘭帶女兒趙小蘭上墳,徐瑛又把趙小蘭搶走,之後,徐瑛又勾結知縣王明友,做偽證,在公堂上打死了洪阿蘭的公公趙玉山。這樣,把霸田、搶女、逼死苦主等矛盾,都集中在海瑞為民除害,為洪阿蘭一家人平反冤案上,以此為主線,從頭到尾,貫徹始終,戲就顯得緊湊了。同時,把海瑞下令讓徐階和眾鄉官將霸佔的大批田地,一律退還農民,改為在道白和唱詞中表達,如海瑞在和徐階的對白中,要求徐階退出霸佔的農田二十萬畝;在後來的唱詞中,海瑞又激昂地唱道:「江南大害是鄉官,強佔民田稼穡難,冤獄重重要平反,退田才能使民安。」這樣,就突出了除霸、平反冤案的主線,淡化了另外兩條副線,使全劇脈絡更為清晰,人物更為集中,矛盾衝突更為尖銳,戲劇性更強。實踐證明,根據王雁的建議,修改後的劇本,演出效果,提高了一大截。姚文元在《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一文中,用很大篇幅攻擊吳晗在《海瑞罷官》中大寫退田還民,是歌頌「三自一包」,與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唱反調。實際在公演的《海瑞罷官》中,劇本只用了很少的筆墨談退田,主要矛盾寫的是除霸和平反冤案。即使提到「退田」,也是令惡霸退出強佔農民的田,與「三自一包」何干?(二)搞出這齣戲的特點,使之有別於其它的海瑞戲,勿重複他人。海瑞歷經正德、嘉靖、隆慶、萬曆四朝,表現海瑞的戲很多,如《大紅袍》《海瑞上疏》《海瑞背纖》《生死牌》等等。鑒於上海搞的《海瑞上疏》,講的是海瑞在嘉靖時期的故事,為了避免雷同,吳晗在構思《海瑞罷官》時,選的是海瑞在隆慶時期的故事,此其一。其二,別的戲中的海瑞,大部分是表現海瑞的剛正不阿,敢於罵皇帝,敢於抗旨不遵,敢於得罪權貴;或是表現海瑞的廉潔奉公,安於清貧。《海瑞罷官》中的人物關係就和其它海瑞戲不一樣。海瑞曾和徐階同朝為官,當時徐階是宰相,是海瑞的老上級,對海瑞比較賞識,向皇帝推薦重用他。過去海瑞曾上疏批評過嘉靖皇帝,嘉靖罷了海瑞的官,並要殺海瑞,徐階曾救過他,是海瑞的救命恩人。兩人的關係很不一般。所以,海瑞要懲處徐階之子徐瑛時,內心是有一番激烈的鬥爭的。其三,《海瑞罷官》在表現海瑞時,不僅刻畫他堅持原則的一面,更注意表現了海瑞說理的一面,這樣一齣戲,和其它的海瑞戲就有所不同,特色比較鮮明。如在「求情」一場戲中,海瑞和徐階的對話,就很精彩。徐階向海瑞求情說:「海大人啊,老夫長子次子都已去世,膝下只此一子,還望俯念殘年,從寬發落。」海瑞反駁他說:「老太師此言差矣!老太師你有愛子之心,想那老百姓,誰無父母兄弟?誰無夫婦子孫?骨肉之情,誰不悲痛!如今洪阿蘭一家,她的丈夫被人逼死,公爹在公堂上慘遭杖斃,幼女被搶,我若循情枉法,上違國朝律令,下何以對得起那些孤兒寡母,屈死的老百姓!」徐階說:「當年海大人囚在天牢,老夫也曾在先皇面前,婉言救解……」海瑞說:「當年海瑞觸怒先皇,確蒙太師解救。但是海瑞上本直諫,忠君愛國,何罪之有?徐瑛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觸犯刑章,法在不赦,兩件事明明不同,如何能相提並論?」(三)根據京劇觀眾欣賞習慣的要求,突破所謂「歷史真實」的拘泥,力勸吳晗在寫京劇腳本時,要有所虛構,不再受「無一處無根據,無一字無出處」的束縛,對原來文學劇本的情節,要大膽增刪。最大的改動,就是王雁建議吳晗把《海瑞罷官》的結尾,變為先斬徐瑛和縣官王明友,然後再交大印。這樣,能大膽跳出史實的約束,就能把戲劇推向高潮,海瑞的性格更加鮮明,形象更為高大,也更易於為觀眾所接受。通過這次改動,吳晗對歷史劇的看法有很大的變化。如他於1962年6月18日在《戲劇報》(1962年第六期)曾發表過一篇文章,原來的標題是《歷史劇是藝術,也是歷史》,然而後來在收入《學習集》時,就改名為《歷史劇是藝術,但是和歷史有聯繫》,在內容上,也做了一些改動。顯然,後一個標題,比前者更符合實際,也更科學。在觀點上,也和初寫《海瑞罷官》時,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再主張寫歷史劇,要「無一處無根據,無一字無出處」了。而主張:「……歷史劇是戲,不全是歷史,應該有虛構、誇張、集中,通過藝術手法,達到更高、更美、更動人的境界。」吳晗提供的文學腳本中,也加入了虛構的情節,如戴鳳翔本是在朝中彈劾海瑞、令海瑞被罷官的人,是江南鄉官在朝中的代言人。但是,為了便於表現,在戲中就把他安排為宣布罷官聖旨和接替海瑞做江南巡撫的人了。《海瑞罷官》文學劇本的發表與出版簡況經過王雁的建議,並動手搞了舞台演出本之後,《海瑞罷官》的故事,就定下來了。但是,王雁搞的《海瑞罷官》的舞台腳本,只供北京京劇團排演用,對外並未發表。吳晗寫的文學腳本,汲取了舞台演出本的優點,在情節結構上和道白、唱詞的京劇化上,均做了許多重大的改動。到1960年11月13日,已改過七稿。於1961年1月4日,先在《北京文藝》上發表。同年8月8日,吳晗於北戴河又親筆改出了定稿,1961年11月,由北京出版社出版了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改定本)的單行本。在粉碎江青反革命集團之後,於1979年3月,北京出版社重新出版了吳晗的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的單行本。1984年9月,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吳晗史學論著選集》,收入了《海瑞罷官》劇本。另外,1988年4月,北京出版社出版的《吳晗文集》第四卷中,又收入了此劇。《海瑞罷官》公演後的反應和遭遇1961年2月,《海瑞罷官》開始正式公演。以後在陸續公演的過程中,劇本還做過若干小的改動。當時,觀眾看了之後,並沒有強烈的反響。特別是京劇戲迷,感到在戲曲藝術上並無太大的突破。但大家一致認為演員的陣容比較硬(由馬連良飾海瑞,裘盛戎飾徐階,李多奎飾海母,周和桐飾戴鳳翔,李毓芳飾海瑞妻),觀眾對他們的表演藝術比較滿意。飾主角的馬連良先生,尤其受到推崇。觀眾覺得他成功地塑造了剛直不阿的海瑞形象,表現了海瑞公私分明,不徇私情,不畏權勢,秉公執法,為民除害的精神風貌,有一定的教育意義。然而,歷史界、教育界、文藝界等知識分子階層中的反響卻相當熱烈,認為吳晗作為一位歷史學家,一位副市長,能寫出京劇劇本,是難能可貴的,一致感到新鮮,所以認同廖沫沙的「破門而出」的評論。江青一再要批《海瑞罷官》1962年3月上旬,江青提出要看《海瑞罷官》,把戲調到民族文化宮演了兩場。江青看了之後,就不準此劇再演了。當時劇團的導演和演員都感到驚異,紛紛向有關領導打探此劇被「槍斃」的原因。但是當時,誰都弄不清楚。過了好長時間,後來慢慢才打聽出來,江青誣衊此劇是借古諷今,影射現實。理由是:一、劇中提出「冤案重重要平反」,是暗指社會主義社會冤案重重,攻擊無產階級專政;二、海瑞退田到戶,說「退田才能使民安」,是歌頌「三自一包」,鼓吹「包產到戶」,反對社會主義合作化。江青指責以上兩點都是和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唱反調的,是大毒草。所以,《海瑞罷官》公演了不到十場,就被禁演了。奇怪的是,1960年寫成的《海瑞罷官》,竟然是反映1961年的「單幹風」、「翻案風」的;而且,批判「單幹風」、「翻案風」,明明是1962年的事。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事後才知道,早在1962年,江青就曾找過中宣部和文化部的四位正副部長,提出要批判《海瑞罷官》,遭到拒絕。江青不甘心,在1964年下半年,又找在北京的評論家批判《海瑞罷官》,對方表示不願接受。於是,在1965年初,江青又跑到上海,與張春橋陰謀策劃,夥同姚文元,多次秘密商量,炮製出來《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一文,經過毛澤東審閱並修改後,於1965年11月10日,上海《文匯報》發表了姚文元署名的《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吳晗說:我沒有那麼大的本領,在1960年預見到1961年要「颳風」吳晗看了姚文元的大批判文章之後,感到與事實不符,心中不服,於1965年11月14日說:「姚文元說我的《海瑞罷官》作品產生於1961年『颳風』的時候,這是錯的。我的《論海瑞》發表於1959年9月21的《人民日報》上,《海瑞罷官》是1960年寫的,我沒有那麼大的本領,預見到1961年要『颳風』。」這段話載於《光明日報情況簡編》第362期,標題是《吳晗看了姚文元批評〈海瑞罷官〉後的反映》。毛澤東看了此材料後,批道:「我都已看過,一夜無眠。」但是,對吳晗還是照批不誤,而且不斷升級。姚文元的批判文章,和現實情況對不上號,許多歷史學家,看到姚文元對吳晗進行莫須有的政治陷害,都很氣憤,為吳晗打抱不平,挺身而出,仗義執言,進行反駁。元史專家翁獨健教授說:「姚文最後一段議論提出《海瑞罷官》影射現實,過了頭,超過了學術範圍,姚文元給吳晗下『反黨反社會主義』結論,這是莫須有的罪,和秦檜陷害岳飛時的理由一樣。你姚文元把海瑞的平冤獄、退田同現實模擬,請問你是什麼存心?你存心這樣套,是不是存心反黨反社會主義?」北京大學副校長、歷史系主任翦伯贊教授說:「吳晗和我是朋友,我了解他,難道吳晗要退田?」「思想批評要聯繫個人歷史,要看他是什麼樣的人,吳晗早在抗日時期就參加了民主革命。」「凡事也有個『一分為二』,一個同志寫文章,難道就沒有一點正確的東西?」「如果整吳晗,所有進步的知識分子都會寒心。」此外,上海《文匯報》收到的批駁或質問姚文元文章的信件,就有三千多封。江青、張春橋、姚文元費時八個月炮製的黑文,一拳打了個空,怎麼辦?為了擺脫尷尬局面,毛引用了康生所進的讒言,康生誣衊《海瑞罷官》的要害是「罷官」,是為1959年9月在廬山會議上被罷了官的彭德懷翻案。於是,就引出了毛澤東1965年12月21日在杭州對陳伯達、關鋒等人的談話,毛澤東說:「戚本禹的文章(指發表於1965年12月6日出版的《紅旗》雜誌第十三期的《為革命而研究歷史》,該文不點名地批判了翦伯贊的歷史觀)很好,我看了三遍,缺點是沒有點名。姚文元的文章(指《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也很好,點了名,對戲劇界、史學界、哲學界震動很大,但是沒有打中要害。要害是『罷官』。嘉靖皇帝罷了海瑞的官,五九年我們罷了彭德懷的官。彭德懷也是海瑞。」(毛澤東後來又說:我說過吳晗文章的要害是「罷官」。這是康生向我講的,是康生的發明權。「文化大革命」初期,康生在多次講話中,也承認此點。)在《海瑞罷官》劇本中,罷海瑞官的皇帝是隆慶,不是嘉靖據史書記載,海瑞生於明正德十年(1515年),卒於明萬曆十五年(1587年),一生歷經正德、嘉靖、隆慶、萬曆四代皇帝,被罷官降職前後共三次。海瑞第一次被罷官,是在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任浙江淳安縣令時。當時,宰相大奸臣嚴嵩和他兒子嚴世蕃的親信鄢懋卿,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以督察使、欽差大臣的身份,出京總理兩浙、兩淮、長蘆、河東鹽政,一路威風十足,地方大小官員,都要跪著迎送,不僅要送豐厚的賄賂,還要鋪張招待,用錦緞做廁所墊子,用銀子做便壺。當時監察官、欽差出巡,照例都要張貼告示,說明來意和地方注意事項。告示內少不得要說些「力戒鋪張,務從節儉」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話。海瑞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鄢懋卿寫信說:「細讀您的告示,知道您一向喜歡儉樸,不喜歡逢迎。您說:『凡飲食供應,都應儉樸,不要過分奢侈,浪費人民錢財。』您又說:『現在民窮財盡,寬一分,人民就得一分好處,一定要體諒。』您的種種懇切教導,說的很多。我相信您的話是為國為民,是從心裡說出來的,決非空話。」義正辭嚴,話又說得很委婉。鄢懋卿看了氣得直哆嗦,又奈何不得海瑞這個名氣大的清官,只好批:「照布告辦」,嚴州也不去了。但他恨極海瑞,叫他管下的巡鹽御史袁淳想法報復。恰好這時海瑞已得朝命,升任嘉興通判(知府的副職),他們便找茬說公文上有一個手續不對,結果把海瑞調任江西興國知縣。海瑞第二次被罷官,是在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擔任戶部雲南司主事時。這次被罷官的原因是海瑞上疏,批評嘉靖迷信道教,妄想長生,揮霍無度,不能納諫,二十多年不上朝理政,貪官污吏遍地,橫徵暴斂盛行,百姓窮苦不堪,暴動四起,天下人民都說:「嘉靖、嘉靖,家家都凈!」嘉靖看了氣得發抖,把奏摺扔在地上,叫左右立即把海瑞抓起來,千萬別叫他跑了!宦官黃錦在一旁說:「聽說海瑞自知活不了,已和妻子訣別,並託人買了棺材,僕人嚇得都跑光了,他不會逃。」嘉靖一聽海瑞不怕死,反而愣住了,又把奏摺從地上揀起來,一邊讀,一邊嘆氣說:「這人倒比得上比干,只是我還不是紂王啊。」後來,刑部論處海瑞死刑,嘉靖也沒批複。過了兩個月,嘉靖病逝,隆慶即位,徐階為海瑞求情,海瑞被釋出獄,官復原職。這段故事,被上海京劇院改編為《海瑞上疏》,由周信芳飾海瑞。海瑞第三次被罷官,是在隆慶三年(1569年)擔任右僉都御史巡撫應天十府時。隆慶三年六月(公元1569年),海瑞以右僉都御史巡撫應天十府,駐在蘇州。此年江南遭到嚴重水災,農民缺糧逃亡。江南本是魚米之鄉,但因糧、差負擔特重,故而百姓生活十分困苦。加上近二十年大地主佔有土地很多,尤其是松江,為兩京十二省之冠。海瑞一上任,告鄉官奪產的老百姓就有幾萬人。海瑞一面救災,一面治水,所用款項,都是從各方張羅來的,沒有給百姓增加負擔,興修了水利,戰勝了災荒,老百姓高興、感激。但要大地主退田還民,卻相當困難。海瑞認為「擒賊要先擒王」,便先從松江下手,讓江南最大的鄉官徐階弟兄做榜樣,勒令退田。徐階反抗,通過門生故吏,向隆慶進讒言,結果,海瑞只做了七個月的巡撫,就被隆慶罷了官。吳晗寫的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就是反映海瑞這一段經歷的。由以上情況,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來,吳晗的《海瑞罷官》劇本,明明寫的是隆慶皇帝罷了海瑞的官,康生卻把京劇《海瑞上疏》中,海瑞罵嘉靖皇帝,海瑞被嘉靖罷了官,用「移花接木」的手法,栽在吳晗頭上,說《海瑞罷官》是影射彭德懷在廬山會議上被毛主席罷了官。從以上情況不難看出,康生純粹是混淆史實,張冠李戴,用莫須有的罪名,陷人以死地,這樣,吳晗就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浩劫,從此就拉開了帷幕。北京新華書店並未抵制定購和發行批判《海瑞罷官》的小冊子後來(1967年2月3日),毛澤東在會見外賓巴盧庫時說過:「文章(指姚文)在發表後,各省都轉載,北京不轉載,我那時候在上海,後頭我說印小冊子。各省都答應發行,就是北京的發行機關不答應,因為有些人靠不住嘛!北京市委就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市委。」但是,據1965年擔任新華書店北京分店業務科長的孫忠銓回憶,事實真相併非如此。當時他是主管全店圖書購進工作的,是此事的當事人。他親口告訴筆者:1965年11月24日,上海新華書店發來征訂姚文元評《海瑞罷官》小冊子的電報,要求我們請示市委宣傳部後,迅速回電,報訂數。當時書店的許多同志都感到此事非常蹊蹺,認為一本文藝評論書的訂數,為何要求我們請示市委宣傳部?1965年11月25日,孫忠銓帶著電報到市委宣傳部去請示,市委宣傳部辦公室主任夏覺接待了孫,留下了電報。11月26日,夏覺打電話通知孫忠銓:「同意訂購。」孫問:「訂多少合適?」夏說:「這是您們的正常業務,自己決定。」11月27日,北京正準備給上海回電報,恰巧上海來長途電話談別的事,北京新華書店的同志就順便告訴上海,定購五千冊。並於11月29日,又用電報正式答覆了上海。11月30日,小冊子就運到北京了。上海是根據北京11月27日的長途電話告訴他們的訂數發的貨。這次北京答覆訂數,速度比平時還快。當時主管新華書店的北京市文化局副局長張治,在他寫的回憶錄《一樁公案的真相》一文中,所講的情況,和孫忠銓的說法完全一致。但其它有些記述「文化大革命」史的文章,引用「文革」期間出的《大事記》,說北京未訂姚文元的小冊子,後來被迫訂了書,又不發行。都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應當澄清。批判《海瑞罷官》造成悲慘的後果《海瑞罷官》被批判了,和此劇有牽連的人士,均難逃厄運。首當其衝的是作者吳晗,雖然姚文元的文章沒有打中要害,康生的讒言是張冠李戴,都與事實不符,但是,他本人仍天天挨斗,後被關進監獄,遭受百般摧殘,他的夫人袁震也被送去「勞改」,袁、吳二人於1969年3月18日和10月10日先後悲慘死去,吳晗時年僅60歲。女兒小彥,由於受到過度刺激,精神失常,後也被抓入獄,於1976年9月23日含冤死去。這樣,吳晗一家四口死了三口,只有兒子吳彰是倖存者。主演馬連良先生受盡批鬥與折磨,於1966年12月含冤致死,享年僅66歲。導演王雁,經過十年的批鬥,雖然死裡逃生,僥倖活下來,但已是傷病累累,苦不堪言。以後又被分配到劇團資料室工作,一直不能從事戲曲的編導業務。甚至在粉碎「四人幫」以後,彭德懷的冤案均被平反了,王雁的問題還沒有及時得到解決。直到1979年下半年,為紀念吳晗逝世十周年,北京京劇院重排《海瑞罷官》時,王雁方才被平反,並以導演的身份復出,荒廢了13年的業務,才得以重新揀了起來。《海瑞罷官》的作者、主要演員、導演的遭遇如此,其他沾邊的人士,處境也很不妙。就連曾經為這齣戲說過幾句公道話,或寫過評論文章的史學界、教育界、文藝界、評論界、出版界的一大批人士,在「文革」期間,也都在劫難逃,遭到株連,受到程度不同的批鬥、折磨、摧殘。為吳晗鳴不平的歷史學家翦伯贊被迫害致死。想把批判《海瑞罷官》引向學術爭論的鄧拓,被誣衊為是「假批判,真保護」,與吳晗同為「三家村」「黑店」人物,逼得鄧拓含冤而死。北京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李琪,受《海瑞罷官》冤案株連,也被迫害致死。北京出版社因為出版了吳晗的《海瑞罷官》、鄧拓的《燕山夜話》、廖沫沙的《分陰集》,被誣衊為是「三家村」的黑店,出版社被砸爛,多人被鬥爭、批判,全社人員被下放勞動。這一震撼全國、驚動世界的大冤案,株連之廣,至今回憶起來,都令人感到驚心動魄,刻骨銘心。萬幸的是,1979年3月2日,經中共中央批准,中共北京市委已為吳晗的冤案平反昭雪。以後,其他被株連的人,也先後獲得平反。這是大得民心的,也可告慰吳晗、馬連良及其他冤死者的在天之靈了。《海瑞罷官》重排復演,反應強烈第一次重排復演是在北京。1979年上半年《海瑞罷官》被平反,下半年,為紀念吳晗逝世十周年,北京京劇院重排《海瑞罷官》,就把王雁請出來繼續擔任導演。海瑞由著名老生趙世璞扮演,徐階由花臉羅長德扮演,海母由老旦王樹芳扮演。重排的《海瑞罷官》於1979年重新公演時,比過去要轟動得多。原因之一是,廣大觀眾都知道「文化大革命」是由批判《海瑞罷官》開始的,但是很多人並未看過這齣戲,都非常想看看《海瑞罷官》究竟是怎樣一齣戲。因此,戲票賣得很快,上座率很高,在北京市工人俱樂部和中和戲院連演了一個多月,盛況始終不衰。第二次重排復演是在上海和杭州。馬連良先生的弟子安雲武非常喜歡《海瑞罷官》,曾請教過王雁,問能不能指點指點他,把《海瑞罷官》排練出來。王雁把當年馬先生演出的舞台腳本和錄音找出來,和安雲武反覆聆聽,並給他說戲,安雲武感到獲益匪淺。1995年,吳晗先生的義烏同鄉——上海萬順房地產開發公司董事長王政安先生鼎立相助,慷慨解囊,斥資十幾萬,贊助演出。上海市的有關領導,也大力支持。由上海電視台、上海京劇院聯合主辦了紀念吳晗編劇《海瑞罷官》創演三十五周年活動。由劉復之、汪道涵、陳沂任組委會榮譽顧問,劉復之先生題寫劇名。《海瑞罷官》當年的原導演、北京京劇院一級導演王雁先生,親自赴滬執導,由馬連良親傳學生安雲武飾海瑞、上海京劇院二團的花臉唐元才飾徐階、老旦孫文元飾海母、沈漪朗飾海妻。此次復演也獲得了極大的轟動。第三次復演在台灣。1999年6月,北京京劇院紀念建院20周年,應台灣之約,組團赴台灣寶島獻藝,台灣觀眾點名要看《海瑞罷官》。海瑞一角,仍由著名老生趙世璞扮演,徐階由花臉劉建元扮演,海母由老旦趙葆秀扮演,青衣閻桂祥飾海妻,小花臉白其麟飾徐瑛,小花臉黃德華也參加了此次的演出。劇團在台北公演,取得了極大的成功,《海瑞罷官》特受歡迎,其它劇目均演出了一場,《海瑞罷官》則演了兩場,聽說台灣知名人士辜振甫先生兩場都看了,由此可見一斑。(2006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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