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份子:人情變成人情債
編者按:當下,人情消費種類繁多,包括:婚嫁送禮、逢年過節送禮、添丁送禮、同學同事聚會、壓歲錢、生日壽辰、祝賀喬遷、看病求醫、職場打點、升學拜師等。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份子錢」變了味兒。名目越來越繁多的「隨份子」和以「份子錢」的多寡來衡量關係親疏遠近的行為,讓無數人直呼曾經寓意美好的「人情」變成了「猛於虎」的「人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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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金,也叫份子錢,古已有之。曾經,親朋好友為了表達祝福、營造熱鬧紅火的氣氛,在一起「湊份子」——隨禮金、送物品,寓意「眾人拾柴火焰高」。錢、物不在多少,送去一份祝福才是目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份子錢」變了味兒。名目越來越繁多的「隨份子」和以「份子錢」的多寡來衡量關係親疏遠近的行為,讓無數人直呼曾經寓意美好的「人情」變成了「猛於虎」的「人情債」。一張張大紅的請柬,變成了人們口中避之不及的紅色「罰單」、紅色「炸彈」。
今年「五一」前夕,合肥市的孫先生,接到廣州久未聯繫的老同學打來的電話,說要結婚,邀請孫先生參加婚禮。孫先生表示自己不能去後,同學說會將銀行賬號發過來,孫先生可將禮金匯到此賬戶上,表示「人不到禮要到」。
此事件一經報道,立刻引來無數網友「吐槽」。
當節日變成「劫」日,人們面對手中一沓沓紅色「罰單」,先是搖頭嘆息,然後在心裡盤算關係親疏,決定隨多少份子,最後「惡狠狠地發誓一定要賺回來」。價格年年攀升的「罰單」帶給我們什麼?
「裸奔」的禮金
重重地滑開手機屏幕,對照著十幾條請柬簡訊,李小姐剛剛從銀行取出的5000元錢,迅速被面前的十幾個「紅包」「吞」掉。
27歲的李小姐在合肥市某事業單位工作不到五年,月工資扣除雜七雜八的錢,每個月到手3000元出頭。
「有時候好不容易攢下點錢,準備買件自己喜歡的衣服、化妝品什麼的,一條簡訊發來,就只能跟自己喜歡的東西說『拜拜』了。」
「都是同學、同事的,」李小姐說,「有些同學在外地,但是簡訊發來了,該隨的禮還得隨。人家說來不了禮金就不要了,那是客氣,真不隨禮,都是同學,傳出去多難聽。少包一點,就當堵住嘴了。」
「至於這些同事的,那肯定都得隨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過去也有同事捨不得花錢,裝聾作啞,後來她『小氣』的名聲很快就傳開了,在單位的一次跟升職有關的民意測評中,她得分最低。雖然不能說這樣的結果跟那些禮金有直接的關係,但是,何必因小失大呢?還是要通人情世故。」
近年來,隨著物價的上漲、風氣的惡性循環,禮金水漲船高。
現在的禮金其實更多是體現了一種社會功能,它更像是人際交往的工具。人們各自打著心裡的一把算盤,厭惡著、算計著,試圖逃開卻又難以逃開。送出禮金的同時綜合考慮多方因素,也在籌謀著找尋機會把送出去的錢再賺回來。
而在這樣赤裸裸的算計背後,送出的禮金里究竟還能包含多少真誠的祝福?
被綁架的情誼
其實,如果不是這些從5月1日到3日安排得滿滿的婚宴、滿月酒,白先生原本的計劃是,趁著這個天氣晴好的假期,帶著愛人和兒子,到城市周邊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爬爬山、看看景、呼吸一下大自然的新鮮空氣,放鬆休息一下。「一方面,這麼多錢出去了,人再不去,就好像把錢扔水裡都沒聽著響聲的感覺,心理上覺得虧;另一方面,遇到講究的,只見錢不見人,對方會覺得敷衍。另外,還有的是單位領導發的請柬,不光禮金不能少,人也必須得去捧場,否則領導會多想。」白先生掰著指頭,意味深長地說,「說白了,就是被情誼和面子綁架了。」
剛剛在合肥辦完婚禮,在五一期間還要到男方和女方的家鄉各辦一場婚禮的張櫟(化名)和小玫夫婦,面對記者的採訪,一肚子的「苦水」頃刻間宣洩出來。
「其實,我們特別想旅行結婚,不擺酒席,不辦婚禮,不收禮金。」這對出生於1986年的新婚夫妻,在背包旅行途中相識、相知、相愛。夫妻倆早就計劃好了,要趁著蜜月出去玩一個月,也給自己的情感經歷再加上一段難忘的甜蜜回憶。
可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年初,雙方父母和夫妻二人各自的一場長談,最終讓夫妻倆放棄了原本的計劃。
張櫟和小玫都是家裡的「獨苗」,老家分別在皖北和皖南的小縣城,雙方父母都在機關單位工作,收入不高,但是人情往來不少。長談中,面對兒子對旅行結婚的堅持,張櫟的父母最終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紅殼筆記本。「上面全是他們這些年參加同事、朋友紅白喜事的『出賬』記錄,密密麻麻十幾頁,總數有八九萬元。這在我們那個小縣城,可不是個小數字。」
「既然要辦了,也不在乎再在合肥多辦一場了,工作幾年,也送出去不少禮金了。」張櫟說。終究還是不能免俗,可是,從給朋友打電話通知婚訊時對方語氣上的微妙變化,他明顯感覺到朋友們對於這張多出的「罰單」,並不樂意。
「感覺它更像一張存摺,我存在你那600元,絕不白存,改天還要取出來,另外,你還要附上利息。」事實上,張櫟夫妻對這種「沒有什麼情誼可言的禮金來往」深惡痛絕,可是,「誰會願意成為這個利益鏈條上的最後一環?咱們願意,父母也絕不可能答應」。
在這樣的安排下,張櫟夫妻在「奔波勞碌、強裝笑臉」中度過了三天假期。
在網站上以「禮金」「人情」「份子錢」作為關鍵詞進行搜索,便可見網友無一例外都在「吐槽」。
一位名叫「依米花」的網友,對自己的收支情況進行統計後發現,「光隨禮一項就佔了收入的1/4」。「較之以往,現在要隨禮的事兒名目太多。除了娶妻嫁女、老人過世外,蓋房搭屋、子女考學、商店開業、老人大壽……都要擺酒席。現在農村,兒子訂婚要隨禮,兒子結婚要隨禮,兒子生了孩子要隨禮,兒子買樓還要隨禮。更有甚者,蓋個豬圈、雞舍也要隨禮。」
某企業職員王先生感嘆:「目前,人情消費已成為繼住房、教育和醫療之外,壓在人們身上的新一座『大山』了!」
禮金都去哪兒了
如此數額龐大的人情往來,看似主人可以通過一場酒席賺得盆滿缽滿,然而在現實中,禮金的收取者也難展笑顏。
在合肥市近郊,今年年初剛把兒媳婦娶進門的老李夫妻,掰著指頭跟記者算完細賬,接著說:「到最後,禮金幾乎全部用在了婚宴上。」婚禮儀式和租用花車等各種費用加在一起,光這場婚禮,老李家投入超過10萬元。「如果沒有禮金,實在是難以負擔的一筆龐大開支。」
事實上,這些禮金也並不能安穩地躺在老李家的「賬面」上。「這些都是『長腿』的錢。」老李說,「人情往來是一張理不清且沒有終點的網,你家娶媳婦,人家來隨了禮,將來別人家娶媳婦、嫁女兒、抱孫子,你不光得還禮,還得在那個錢數的基礎上再加點。」
但是,在吃了無數場酒席的陳阿姨眼裡,「這些循環往複的人情往來,最終得利的,還是酒店」。
情況真是如此嗎?當記者問起一桌酒席的製作成本是否遠遠高於其報價時,一名酒店營銷經理指著不遠處正在清理的婚宴現場,無奈地說:「我們也是按照消費者的要求,用料高檔,分量足。」
記者看到一張10人座的圓桌上,大大小小的盤碟,壘起來足足有三層,每一盤菜都剩了一半以上,有的菜甚至絲毫未動。
在一聲聲無奈的嘆息背後,大家都在問:「高額禮金到底去哪兒了呢?」
(本文為《讀者》2014年14期話題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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